第57章
電梯一路直達車庫,許冬時率先走了出去,傅馳連忙跟上。
車庫裏頭只有兩三個人,但還有不到十分鐘就是六點,到時人流量會越來越多,許冬時不想遮遮掩掩惹人遐想,走到一處空曠的地方停了下來。
“傅馳,”許冬時站定,蹙眉看着眼前高挑的青年,沉聲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傅馳唇角的笑容漸漸消散,抿唇道,“我們邊吃邊聊。”
許冬時壓根就沒打算跟傅馳去吃飯,不過是找個借口跟傅馳獨處罷了。
這一個月來,傅馳隔三岔五往萬崇跑,雖然都是為了公事,但難保私底下不會有人亂嚼舌根,他不想再身處流言之中,只能從傅馳這個根源下手。
“不必了。”許冬時調整好心态,鎮定道,“我不管你是真心想跟萬崇合作,還是有其它什麽原因,請你往後不要總找各種莫須有的借口讓我跟你談話,萬崇的每一個項目負責人都是行業翹楚,他們能很好地處理你的問題。”
餘光瞥見電梯口有人出來,是萬崇的高層,許冬時抑制住往旁邊藏的沖動,大大方方地朝來人颔首算是打了個招呼。-土皇的萄子-
他收回視線,聽見傅馳道,“是什麽原因,難道你不清楚嗎?”
許冬時眉心皺得更緊,條件反射不想談這個話題。
可傅馳不等他開口,又緊接着說,“你不願意見我,我只好想辦法見你,僅此而已。”
“你不要公私不分,”許冬時忽略傅馳低迷的情緒,冷靜地說,“天維和萬崇沒有非合作的必要,你無需拿我當借口。”
“那你讓我怎麽做?”傅馳反問,咬牙道,“你怕被人知道我們往來,我就強迫自己不私下找你,只借着公事跟你說幾句話,絕不逾矩,我已經很小心行事了,就連現在跟你談話我都離你三步遠,這樣也不行嗎?”
許冬時錯開傅馳的眼神,“我沒有要求你做什麽。”
“是,我自己眼巴巴地給你送項目,往你口袋裏塞錢,我倒貼,我樂意。”
一瞬的寂靜後,傅馳又略帶一點委屈低聲說,“你願不願意搭理我是你的事,我想見你是我的事,我也沒有要你一定得怎麽樣,但你不能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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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冬時被他這種不聽勸的态度弄得心浮氣躁,不禁微惱,“見了之後呢,能改變得了什麽?”
傅馳眼神沉甸甸的,像浸飽了水,“至少能讓你知道我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不甘心作祟,我那天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傅馳的語氣認真得像是在起誓,可許冬時心口微酸過後便是疲倦感,他無奈道,“你如果繼續我行我素,我确實不能拿你怎麽樣,但除了公事外,我們沒有見面的必要。”
僅僅只是被允許在公事上打交道,傅馳就一掃方才的郁悶,冷峻的眉眼有冰雪消融,他似乎很怕許冬時改變主意,忙不疊颔首,頓了頓,小聲地問,“那我們現在能去吃飯了嗎?”
語氣帶着明晃晃的期待。
許冬時看了眼時間,分針正好走過六點,不多時就會有員工下來。
在傅馳渴望的眼神裏,他說,“家裏算了我的飯。”
傅馳的眼睛一瞬間暗淡下來,但還是不甘心地說,“可你答應了我。”
許冬時只是看了傅馳一眼,邁步要離開,傅馳眼疾手快地抓住許冬時的手腕,趕在對方甩開前執拗地又重複了一遍,“你答應了我!”
“有人要過來了,松開。”
許冬時用力将自己的手收了回來,與此同時,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三三兩兩結伴下班的人走了過來,他警告地看着傅馳,獨絕了傅馳再追上來的可能性,抽身離去。
車子開走的時候,許冬時在後視鏡裏見到傅馳仍在原地徘徊,眼神炙熱又固執地粘着他的車尾,他忽略掉心裏的點點酸澀,慢慢地收回視線,驅車将傅馳的身影甩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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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天最近跟一副幾百塊碎片的拼圖較上勁了,他無法長時間集中注意力,拼了好幾天還沒有完成,許冬時吃完飯陪他到房間完成這項不小的“項目”。
顧崇海過來時,兩個青年正盤腿坐在地上,顧天微微撅着嘴,拿着拼圖碎片無從下手,許冬時并沒有幹預他,而是安安靜靜地等待對方找到合适的放置點。
顧天漸漸不耐煩了,想要丢掉碎片,卻被許冬時握住了手腕,青年溫和的聲線循循善誘,“小天再努力找找看好嗎,哥哥陪着你一起。”
這副拼圖的難度頗大,顧天又堅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丢了碎片。
許冬時想勸對方再耐心一點,但顧天低着腦袋半天不說話,他只好說,“那我們明天再繼續好嗎?”
顧天這才慢慢地點了點腦袋。
許冬時把碎片都攏到一塊兒去,擡眼就見到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門口的顧崇海,他拿肩膀輕輕撞了下顧天的,試圖讓對方高興起來,“你看,爸爸來了。”
顧天擡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過去,但興致還是不高的樣子——你猜不透特殊的孩子在想什麽,就像你不知道天什麽時候會下雨。
顧天雖然喜歡許冬時,但也不是時時刻刻都乖巧聽話,有時候脾氣上來了,別說許冬時,就連顧崇海都拿他沒有辦法。
兩人合力将顧天給哄睡下,眉心都有淡淡的倦氣。
顧崇海悄聲将門關上,不禁嘆了口氣,對許冬時道,“辛苦你了。”
許冬時笑着搖搖頭,兩人進書房,例行公事彙報。
顧崇海近來化療越來越頻繁,已經不常去萬崇了,也許是知道自己身體每況日下時日無多,他更多的把時間花在了陪伴顧天這件事上。
許冬時将萬崇近期的情況告知顧崇海,自許冬時坐上代理主席的位置後,上次在董事會上竭力反對的王總和李總時不時搞些小動作,雖沒引起什麽大風浪,但也給許冬時的工作添了不少堵。
前幾天在譽司信任得過的員工還向許冬時透露了個消息,近來二人似乎跟許玙往來較為密切。
許冬時沒有隐瞞,唯恐對方聯合外人對萬崇不利,如實告訴顧崇海自己跟許玙有些私人恩怨,最終道,“我怕許玙是沖我來的,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他有損害萬崇利益的機會。”
顧崇海提起兩個董事,揉着太陽穴道,“他們兩個跟了我十幾年,如果真到那一步,你不用心軟。”頓了頓,笑說,“怎麽,覺得我太狠心?”
許冬時搖頭,他現在的位置跟在譽司時有着天壤之別,跟顧崇海學習這段時間,明白不能再用從前的思維方式來處理問題。
顧崇海語重心長地說,“冬時,你太重感情,這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缺點。也許你現在還不能贊同我的看法,但走到我這個位置的人,經歷的事情多了,手上沒幾個完全幹淨的,對商人而言,情義固然重要,利益才是第一位。這麽大個集團要支撐下去,有時候一些手段必不可少,你要記住,凡事之前想一想,你做的決策能不能讓你手底下幾百號人吃到飯,甚至吃飽飯,如果結局是好的,沒有人會在乎過程是不是絕對的光明磊落。”
顧崇海的一番話讓許冬時豁然開朗,他鄭重地颔首,想了想還是說,“天維那邊.....”
“如果能給萬崇帶來實際利益,何樂而不為?”顧崇海拍拍許冬時的手掌,一眼看穿對方,“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敵人,也沒有絕對的朋友,沒有一個商人會嫌錢多,我顧崇海就更不會。”
顧崇海的行為處事讓許冬時望塵莫及,但他還年輕,且有顧崇海這個良師益友在指導他,總有一天能做到像對方那麽灑脫和果敢。
此後一段時間,許冬時牢記着顧崇海的開導,在面對傅馳時嘗試着忘卻他跟傅馳的情感糾葛,将對方完全當成合作夥伴來看待,那些局促和焦躁也随着他心境的改變而消失不少。
與此同時傅馳也意識到了許冬時的變化。
許冬時不再故意忽視他,甚至會主動跟他打招呼,但看着他的眼神卻從所未有的冷靜自若,看似不再拒絕他,實則離他越來越遙遠。
這種變化讓傅馳寝食難安,他寧願許冬時氣他惱他,甚至痛斥他,也不想許冬時像對待每一個商業夥伴那樣客客氣氣對待他。
傅馳又回到了許冬時曾經的住處。
裏頭的設施不曾改動,甚至還有許冬時忘記帶走的杯子,但少了很多東西,最重要的人也不在了。
許冬時租下這套屋子的時候,央求了他小半月他才肯過來看一眼。
他記得那天的許冬時穿了一套深藍色的家居服,開門的時候頭發帶着水汽,眼睛裏藏不住的欣喜,而後,他們在灰色的沙發上擁抱接吻.....
傅馳不知道自己在這裏睹物思人究竟是在回味過去還是在折磨自己。
往事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沒,讓他煩躁得猶如找不到出口的困獸。
許冬時說得對,就算他一味地繞着許冬時轉又怎麽樣,對方有新的戀人,新的家庭,再沒有多餘的位置留給他。
他可以跟許冬時成為勢均力敵的合作夥伴,甚至可以助力許冬時的事業,卻不能再體會許冬時的溫柔與滿腔愛意。
傅馳将自己重重摔在沙發裏,望着天花板刺眼的燈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默念着許冬時的名字,試圖在這個他們曾經一起有過很多經歷的屋子裏找到許冬時的影子,但最終卻發現這間屋子太過空曠,空得像是有千萬只饑腸辘辘的螞蟻湧進他的胸腔,将他的心髒啃食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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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拿起老婆留下的杯子):555我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