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脫臼

餘谷的父親,曾經是這所學校的第一任校長,為了邊城的孩子能讀書做過不少的努力,後來被罷職

了,去了別的城市。

罷職原因,就是餘谷媽媽自殺。

餘谷說,他媽媽以前是老師,圖書館就是他媽媽花錢修建,親手裝修、整理的,全都奉獻給了學校

可盡管如此,他媽媽并沒有得到任何回報,學校不少老師私下愛嚼舌根,再後來學校開始散播,他

媽媽和另一個男老師的不潔之事。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餘谷爸爸靜不下心,去找他媽媽談過幾次,後來餘谷爸爸實在受不了外邊的風

言風語,提出了離婚。

當天,他媽媽絕望的拿水果刀自殺了,死在了她靜心布置的圖書館,最後一絲氣息被永遠封存這棟

樓裏。

方周愣了下,沒想到餘谷闡述的事情,他剛剛全都看見了,漂亮女人的悲傷、痛苦,全都在他的腦

海浮現出來。

“之後我升入高中,已經沒有親人在身邊了,我拼命讀書拼命讀書,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和爸爸

一樣優秀。”餘谷非常堅定,“我現在做到了。”

裴遠看他隐忍着眼淚,用紙擦了擦臉:“你媽媽肯定以你為榮,你很優秀。”

“謝謝。”餘谷笑着說,“本來這地方是應該拆除,要擴建成大圖書館的,但是老師們認為不吉利

,我父親為了留下這棟樓,花了很多努力,後來如願以償存留了下來。”

“所以說,這裏變成一個禁區。”裴遠想了想,還是說了,“為了防止學生的好奇心,把後山的路

也擋住了。”

餘谷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很快這點情緒消失不見,他瘦臉在臺燈光圈中,柔軟又惆悵。

他淡淡一笑:“嗯,是這樣的。”

裴遠無時不刻注意着他的表情,手指細微的動作,餘谷吐露故事的眼神,一直都是傷感的。他提供

的線索,聽起來可信度都極高。

但裴遠覺得餘谷并打算什麽都說出來,比如提到老師眼神帶着短暫的狠勁,表情與他性格完全不匹

配。

“你曾經……”裴遠想試探問,又怕試探不成惹怒餘谷,更怕自己的猜測會是錯誤。他抿了抿嘴轉

移了問題:“成績都是這麽優秀嗎?”

餘谷搓了搓自己的手掌心,哈了一口氣:“嗯,成績好也不是什麽好事。”

話題在這兒斷了,餘谷時不時搓手心,房間四周雖然都被木板遮擋,但冷風灌進來的程度也狂,夾

着樹葉和泥土的氣味裹進來,如同坐在荒山野嶺。

方周靠在椅子閉眼,他已經看不見剛剛那些奇怪的場面了,只是感受到環境異常的安靜,耳邊能聽

見外邊風吹過樹,樹枝搖晃相撞的聲音。

“現在這個校長關系怎麽樣?”過了一會,裴遠挑起新話題,“他對學生怎麽樣?”

餘谷不像之前那樣迅速接話,從說完父親離開後,消瘦的臉上更多都是沉默。半響,他咳嗽了一聲

,聲音有些沙:“還不錯,對學生挺好的。”

“我一直聽附近親戚們說,他一表人才,是邊南的頂級文化人。”裴遠贊許,“手機推送經常推他

的文章,寫得非常細膩,非常值得人一看的文章。”

餘谷眼皮沉了沉,抿唇接話:“是的,校長每一篇文都是精美文。”

裴遠将他幾秒的遲緩,認定是難受,看他調整好情緒,一臉平靜後才開口:“你大學怎麽樣?”

“挺好的。”餘谷說,“手續辦完,到時候直接上學。”

話題一直斷斷續續,問一句餘谷答一句,方周都看得出來,餘谷有很多不想說的心事。

方周最開始問完問題後,一直坐在旁邊充當觀衆,他沒有裴遠那樣留意對方的細節動作和表情。

方周直覺告訴他,餘谷是有問題的,以及餘谷肯定隐瞞了什麽。

“有吃的嗎?”方周問,“水也行。”

餘谷沒看他,起身走到沙發背後,在背包裏翻出一瓶水和兩個面包,遞了過去:“我只有面包。”

裴遠雙手接過:“謝謝。”

方周喝了一半水,撕開面包咬了一口:“謝謝。”

“天快要亮了。”餘谷側坐在沙發上,臉對向緊緊關閉的窗戶,“鳥都起來唱歌了。”

裴遠掃視了四周,目光并沒有落在窗戶上,他起身拽起方周,同餘谷打招呼:“我們打算走了。”

方周差點被嗆到,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這就走了?”

“不然呢?”裴遠說,“你交房租?”

餘谷沒挽留,為他們打開門:“和你聊天,我很高興。”

裴遠走出門,回頭一笑:“我也是。”

樹林成蔭的後山,通過細碎的縫隙,可以看見漸漸明亮起來的一角。

這棟樓所有的角樓都清晰起來,即使看清楚了,那棟樓抑郁感還是非常濃烈,黑色的牆壁脫落着大

塊牆皮,紅磚暴露在外,枯草遍地。

“我們這就問完了?”方周跟在後邊問,“咱們不上二樓了?”

“上不去。”裴遠說,“餘谷不會同意的,他時不時的搓手,不是因為冷,而是緊張。”

“一個學霸思想總是強的,學習那麽優秀,絕對不可能會因為幾個問題就緊張。”方周不贊同,“

你怎麽就知道他不是冷?”

裴遠停下腳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有些疲憊:“學霸也是人,看不出來嗎?他不會撒謊。”

“那行,那我們就這麽走了?”方周暫時妥協了,推開他的手,“現在去什麽地方?”

現在天亮了,說明現在的線索全是對的,裴遠心裏一一連線人物關系,他是信任餘谷的,除了他不

能說的那些事情以外,其他問題都是秒答。

這個孩子非常孤獨,甚至說是孤僻、早熟,但內心更多是善良。

裴遠不否定方周想表達的意思,萬一一半都是假話?可是,萬一又都是真的呢?

他走在前邊:“找鄭玉。”

方周馬上就問:“找她幹什麽?”

“聊聊徐美美。”裴遠回答,“餘谷和徐美美一看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文理雙全一個文優理差

,真的是因為互補偏科就喜歡上了?”

“也可能啊。”方周接話,“電視劇學霸配學渣都有,沒準生活也有這種奇跡。”

“……”裴遠看了他一眼,“你感受不到?餘谷性格?會産生電視劇裏那種奇跡?”

方周認真想了想,同意:“也對。”

他們重新上了樓,白天用繩子攀爬會太過于引人注目,裴遠擔心被其他玩家發現,會變成焦點人物

他們到三樓,想敲門等鄭玉開門,卻發現紅鐵門是打開的。紅鐵門上周圍一片濕漉漉,還時不時往

下流淌紅色的液體。

“這……是血?”方周退了一步,“這門也吸血?”

裴遠用力踹了牆,半開的鐵門自動合上了,接下來再打開,再合上,血液四濺非常惡心。

“鎖被開了。”裴遠拉着方周退了好幾步,“這門不受控制,要吃人。”

方周震驚:“……它怎麽吃。”

“我猜,估計是人通過的時候,它立馬合上,把對方挂在門勾上,用力開合,直到把對方繳一層肉

泥。”裴遠拽着他打算離開,“然後落到欄杆上,慢慢吃。”

“卧槽。”方周更震驚了,“你怎麽這麽清楚?你看見了?卧槽?”

“我猜的,也可能是高曉鳳砍的。”裴遠嘆氣,“走吧,換個辦法上去。”

“那你腦洞真可以……”方周全身顫抖,緊緊跟着裴遠下樓,“你根本不是調酒師,你肯定是寫小

說的。”

裴遠手插在兜裏,側過頭一臉無奈:“在這個游戲,必須展開無數想象,沒準誤打誤撞剛好避雷。

他們站在一樓隐蔽角落,沒有其他辦法可以上去,裴遠沒轍方周更沒轍,最後沒辦法繞着教學樓轉

了一圈。

靠近後山樹林的位置,有一顆彎曲的大樹,茂密蔥茏,寬大的枝葉延伸極長。樹年齡不小,堅固粗

壯的樹幹,承受他們兩個的體重簡直足足有餘。

“爬上去。”裴遠甩繩子到高處,看它與樹融在一起,徹底固定在那裏後,立刻踩着樹身往上行走

,“注意點。”

年老樹延伸位置正好到三樓,唯一麻煩的是到頂後,樹和窗戶中間有一段距離,跳也不行,不跳也

不行。

“這怎麽過去。”方周沒想到下面看得和上面看得區別這麽大,“三樓掉下去,會怎麽樣?”

裴遠沒說話拿起繩子,重新讓繩頭與樹融為一體,拎起另一繩頭對準窗戶上方的牆,半蹲半站的控

制平衡,使勁全身力氣扔了出去。

繩頭非常不給力,到了一半直接往下掉,結合在地上。裴遠狠狠拉繩子,等它自動回到手裏,重新

來了一遍。

結果同樣的命運,導致第三次抛繩頭,裴遠已經快站不起來了。

“你行不行啊?”方周看不下去了,“你不挺牛逼的嗎?”

裴遠腿單跪着,骨頭硬生生磕着樹幹,疼得厲害:“你來。”

“我來就我來。”方周慢吞吞和他交換位置,握緊繩頭目視遠方,使勁一扔——繩頭還沒有飛出去

,已經掉了下去,當場融進樹裏,變成了一個弧度線。

裴遠眯起眼:“你要蕩秋千?”

“這個破繩子怎麽用?”方周無視他的目光,“這次老子絕對扔得過去。”

“你使勁拉一下,腦子要想着它回來,它就能自動回到你手裏,用力扔到堅硬的東西就會自動融合

。”裴遠說,“你重新試試。”

“這東西還要靠意念?”方周嘗試一下,順利把繩子收回來,“這次我肯定行。”

他舉起繩子,用盡力氣對準方向,使出全身力氣丢過去,見它穩穩砸中牆。方周自信一笑:“怎麽

樣!”

“嗯,厲害。”裴遠鼓掌,“但是你砸下面,離三樓窗戶那麽遠的距離,有什麽用?”

方周笑容一凝:“……”

方周連忙取回繩子,往高處扔過去,見它砸中了五樓窗邊的牆,自信回頭:“看看,這才是技術。

“嗯,很強。”裴遠努力保持平衡,彎着腰拉住繩子,“過去的過程中,一點都不要有收回繩子的

想法,繩子只聽發起者的意念。”

方周見他突然嚴肅交代自己,握緊繩子回答:“我還不是那麽坑人的隊友。”

攀爬過程非常累,全程借助手臂的力量,距離不遠,兩個人體力再充沛,也不敢掉以輕心。

裴遠慶幸自己時常運動,臂力承受能力強,方周卻不行,他皮肉柔軟,白白淨淨手臂,根本堅持不

了多久。

這次和上次不一樣,上次可以把重量都放在繩子上,這次只能把力量交給手臂,全身都是懸空。

“卧槽。”方周咬牙,“這他媽真要命。”

裴遠雙腿圈起方周的小腿,抗下他的部分重量,艱難移動,最後滿頭大汗到達窗戶邊,裴遠能感受

到自己手臂肌肉明顯拉傷。

方周臉溫度緊張到冰冷,整條手臂發麻,最後一絲力氣留給了推窗戶。

“沃.日。”方周還沒有鑽進去,已經被刺鼻的血腥味勸退了,“我忘了,五樓死了一片。”

教室程度相當慘烈,地上所有黑色血跡已經發幹,地上東倒西歪的屍體,空洞洞肚子和瞪大眼睛的

表情,更讓方周難以接受。

“進去,血都幹了。”裴遠收回繩子,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我們直接回到三樓。”

方周呼吸急促,完全穩不住氣息,滿鼻子的血味,讓他不停地打幹嘔:“那我們趕緊下去。”

方周和裴遠各自揉着發酸發熱的手臂,越過地上死相慘烈的屍體,滿牆的黑血,地上無數幹裂的器

官,都在挑釁方周最後的極限。

跑到了三樓,方周沒再說話,随便推開一間教室後門,附身在垃圾桶裏吐了起來,水全吐了出來,

包括餘谷給的面包。

“你先緩緩。”裴遠幫他順背,“實在不行,我們休息休息。”

“別。”方周使勁拍了拍胸口,“趕緊搞,搞完……咱就不用這麽累了。”

裴遠摸出懷表:“先存檔。”

“行,馬上。”方周摸出懷表,口袋裏抹出一張鄒巴巴的衛生紙,連忙把嘴擦了,“我們存完檔,

上那找鄭玉?”

裴遠想去找鄭玉,了解清楚徐美美的情況,但是紅鐵門告訴他的信息是,鄭玉要麽不在了,要麽就

是鑰匙被偷了。

他換了方向,決定回到最開始的資料室,從中翻取學生的個人信息,那樣更快些。

“我們……”

“又是沒有清理的漏網之魚。”

裴遠話還沒有說出來,走廊傳來聲音,兩個人還沒有來得及躲,前門被人一腳踹了開。

進來的人黑壓壓一大群,全身都是黑色皮衣皮褲,每個人身材高挑有致,渾身散發黑社會氣息。譚

糖痞着嘴角,冷笑了一聲:“沒想到能和你一個關卡。”

裴遠擋在方周面前,挑眉一笑:“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霸氣。”

“我似乎打擾到兩位存檔了。”譚糖用嘲笑口吻說,“真不好意思。”

裴遠表情沒變:“能被你盯上,實屬不幸。”

“你應該榮幸。”譚糖冷漠無情,手指一勾,“左由,弄死他。”

金發小哥沖了過去,長腿一掃,往裴遠臉上踢,裴遠歪過頭閃開,伸腿把方周踹了開。

方周摔爬在地上,站起來的時候,那位名為左由的金發小哥已經和裴遠徹底打了起來,兩個人不是

亂打,手腳合力往對方的脆弱點攻擊,一看就是練過。

裴遠的手臂拉傷,在左由的攻擊下處于劣勢,左由捕捉他手臂上,一個側踢狠狠踢中了他的肩膀。

“沒了我,”左由冷着臉,“你就找了一個小白臉?”

他們非常熟悉彼此的路數,無論怎麽踢還是怎麽打,裴遠都能迅速躲開,但左由盯緊他手臂的傷,

一次比一次用力,裴遠已經感覺到快要脫臼了。

裴遠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覺得好笑:“這話,又缺錢了?”

左由沖上前,手握成拳對準裴遠的肩膀,全力一錘,膝蓋用力.頂.上.裴遠的腹部,想給裴遠臉上

來一拳的時候,目光遲疑了一兩秒。

這點時間,裴遠已經一腳踢開了他,兩人瞬間隔開了一段距離。

裴遠握住肩膀,非常不是滋味,整只手徹底脫臼了,完全沒有力氣。

左由打算再次沖過來,人還沒靠近裴遠,一根凳子已經砸在他面前,幸好他反應快閃開了,擡頭要

看人,第二根凳子砸了過來。

方周拿起凳子狂扔,相當暴怒:“卧槽尼.瑪,你才是小白臉,你全家都是小白臉。”

丢完凳子,方周急中生智扶着裴遠開始跑,他們四條腿完全跑不過對方n多條,頂多繞了一圈走廊

,目睹譚糖的人分散跑,兩邊夾擊圍堵他倆。

裴遠咬牙,忍着疼痛:“抱歉,我應該找個安全地方存檔的,當時腦子想不了太多。”

“別說了。”方周說,“我他媽可不想,被他們那個儀器電死,現在怎麽辦,他們要靠攏過來了。

“方周。”裴遠踹開教室門,快速踩着凳子上課桌,半蹲在窗戶邊,“我們去初級層。”

“這高度挺多殘疾吧?”方周趕緊上桌子,想了想不能把線索交代出去,連忙同意,“行,你負責

把我帶出去。”

“不一定,我們盡量頭朝下。”裴遠臉色蒼白,“我們數到三就跳。”

方周不想聽他廢話:“數毛,趕緊跳,他們進來了。”

譚糖和左由趕來的時候,方周和裴遠剛好跳下去,沉悶的重響傳了起來,只剩下鳥兒鳴叫,樹葉‘

嘩啦啦’搖曳的聲音。

——一切瞬間安靜了下來,喧鬧的‘黑社會’人群,譚糖的嘲諷、風的流動、以及裴遠的聲音。

方周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自己房間天花板,他睡覺姿勢還保留在大字,身上疼痛感慢慢地襲來,

讓他險些沒有緩得過來。

房間還是平常一樣的擺設,他的手機還充着電,屏幕刷新着最新的新聞,日期停留在五月二十四號

,時間是早上八點半。

方周緩氣,真的發生重置了。

這次是初級層。

方周扶着腦袋起床,吃下兩片止痛藥,換好衣服把桌上的懷表裝好,取開數據線準備給裴遠發消息

手機推送的新聞是少女跳樓事件,他點了标題進入視頻,天臺上的徐美美眼睛腫的非常高,表情特

別絕望。

方周愣了一秒,想起徐美美變成女鬼,屠殺學校五樓的兇殘,渾身雞皮疙瘩。

視頻上方,裴遠消息彈了出來。

在下裴遠:來喝酒。

方周快速打字:喝毛,趕緊的,初級層怎麽過?

在下裴遠秒回:去廣場等我,越快越好。

作者有話說:

階段層是基礎、普通、初級、中級、高級。然後普通層裏一直打成了初級層,已經更正。(補一下

,他們倆存檔的機會在上一章雙雙跳樓已經使用過了,這張頭朝下跳樓自殺就觸發重置階段層了!

)存檔是一次性!一次性!只有三次機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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