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車廂裏久久保持着安靜, 靜得宋覓以為他壓根就沒有聽見她說的話。

景色在車窗外後退。

月色如洗,一寸一寸照過庫裏南黑色的車身。

正當宋覓有些不知所措時,談西澤卻在這時突然出聲, 簡簡單單兩個字,寡淡如水的口吻。

“是嗎?”

“……”

原來他有聽到。

宋覓沒敢看他,盯着自己的手指點點頭:“是呀, 我收回我說你心狠的話,談總你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談西澤沒再說話。

宋覓摸不清他消氣沒有, 偷偷的眼風落過去,掃一眼又飛快收回,扯個話題打破沉默:“那什麽……談總, 你穿得好少, 要不要開空調?”

談西澤伸手到中控臺打開空調。

宋覓看在眼裏,心裏在猜他願意搭理她, 說明不生氣了吧?

哎,這人太難看穿了。

接下來就是長時間的沉默。

誰都沒說話。

宋覓是不敢貿然開口, 怕又說錯話惹談西澤不開心,而談西澤……他不像是個願意主動開啓聊天話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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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覓嘴上沒動, 可腦子裏卻一刻不歇, 一直在想要怎麽開口提擋箭牌的事情。

西裝外套已經還給他了,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下次見面。

她很糾結他會不會反悔, 不想給她做擋箭牌的機會了,畢竟她今晚惹他不高興了。

糾結一路, 她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直到周圍的景物都開始變得熟悉, 眼見着離家越來越近, 宋覓心裏有些着急起來, 有些坐立不安, 像是屁股下面有針在紮。

小動作也不少,摳手指,玩挎包上面的拉鏈等等。

談西澤的餘光把她小動作都收進眼裏,以為她着急,便說:“馬上就到了。”

說完腳下還加了油,給車提了速。

“……”

宋覓心裏如調味料打翻似的複雜,聽他這麽說,心裏就更着急了。

還沒醞釀好開口,庫裏南已經停在了老小區門口。

停靠在一顆橡皮樹下。

談西澤單手搭在方向盤上,轉頭看向還坐着巋然不動的宋覓,淡淡道:“到了。”

宋覓手指攥緊挎包的包帶,緊張地和談西澤對上視線。

“我知道。”

談西澤盯着她,“那你還不下車?”

“我還不想下車。”

“?”

談西澤無言數秒,把着方向盤上的手微松,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盤身。

“那你想幹嘛?”

宋覓腦子一抽,說:“想再坐會兒。”

談西澤敲方向盤的手指直接頓住。

看她的眼神沉暗幾分。

宋覓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什麽不妥,在她覺得,她就只是單純想坐會,想好怎麽開口問他。

而談西澤作為一個男人,聽到她的話,就覺得深意滿滿。

如此長夜,封閉的空間裏,孤男寡女。

她不下車。

她說想坐會。

那不就代表着……她想和他坐會嗎?

談西澤靜靜凝視着她,搭在方向盤的那只手也滑落到長腿上,他人往後靠,懶洋洋靠着椅背。

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說,就只是看着她。

月光滲透過香樟樹葉間的縫隙,星星點點地灑透進庫裏男的擋風玻璃,細碎的光斑熨在男人迷人英俊的眉眼間。

伴着他的目光,碎光也變得缱绻溫柔。

氛圍開始往怪異的方向發展。

宋覓有所察覺。

她覺得哪不對勁,同時覺得談西澤的目光深邃無比,格外耐人尋味。

具體哪兒不對勁,她說不上來。

只知道不能再這麽幹坐着。

宋覓清咳一聲,打破沉默,然後看着男人道:“談總,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問你……”

“你問。”他說。

“就是給你做擋箭牌的事情……”宋覓有些底氣不足,“你上次說,會在我還你西裝外套的時候決定,但今天我已經把外套還你了。”

“……”

“那是要等下次見面的時候再決定嗎?”

拜托,千萬別說不給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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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西澤沒有反悔,他看着她的眼睛,略一點頭表示認可。

“下次。”

宋覓壞毛病又犯了,非得問個清楚:“下次什麽時候呀?”

談西澤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最近行程安排很滿,他得和周朗确定下行程表後才能知道什麽時候有空。

沒辦法确定的事情,他是不會随意應下的。

“等我騰出時間,我會聯系你。”

這是談西澤能給到的确切回複。

對于這個回答,宋覓已經很心滿意足,只要不反悔完全不給機會就好。

至于什麽時候完全沒關系,她可以等。

“好,那我就先回家啦。”

“嗯。”

宋覓打開車門,跨好包下車,雙腳剛剛沾地就談西澤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啊?”

她回過頭,“怎麽了談總?”

談西澤還是那副懶洋洋的姿勢靠着,目光輕飄飄落在她臉上,語氣平靜:“下次見的時候,帶上你修改好的年終總結。”

宋覓:“……”

他怎麽還惦記着這個!

她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咬了下牙,強擠出笑意:“那個年終總結就非要寫嗎?”

談西澤唇角一彎,淡淡一笑:“你覺得呢?”

“……”

大老板的話就是聖旨。

她哪裏敢不聽。

再說,她以後很有可能會跟在他身邊做擋箭牌,就更不敢不聽了。

宋覓維持着笑容,咬着牙,說了句好的。

然後轉身就走。

“宋覓。”

他又在後面叫她。

她再次轉過身,已經消失掉的笑容重新浮現,燦爛地看着男人:“談總,還有什麽吩咐?”

談西澤眼風朝後座一掃,示意她:“你的菜。”

哦對。

差點忘了。

宋覓折回來,拉開後座的門,把兩個裝滿食材的塑料袋費勁地提出來。

再用手肘把車門關上。

準備離開時候,宋覓一瞬遲疑,又朝右挪動兩步來到副駕前,她微微歪低着頭,看向車裏的談西澤,他正看着前方,目光并沒在她身上。

“談總。”

談西澤轉頭盯着她,不語。

宋覓慢吞吞說:“謝謝你身體不舒服還專門送我回家,你真的不要介意我說你心狠的話,你就是一個很好的人。”

“……”

“回去後早點休息吧。”

談西澤沒什麽反應,淡淡嗯一聲,“你回家吧。”

而後,副駕的車窗被他升起來。

貼的是防窺車膜,暗色的,宋覓再看不清裏面的他,她轉身,一手提着一個碩大沉重的塑料袋朝這舊小區的大門走去。

談西澤看着她的背影,沒有收回視線,直到看到一個身材瘦削高挑的少年出現在她面前。

他垂眸,撤回目光。

耳邊回響着她的那一句。

——你的心應該挺狠的。

他擡起左手,輕輕放在胸口位置,不輕不重地摁了一下。

狠嗎?

也許吧。

畢竟他也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善人。

宋覓提着菜,還沒進小區的大門,就遇到正好回家的宋尋。

宋尋單肩挎着書包,藍白色的校服外套髒兮兮的,黑一塊灰一塊的,他臉上也是髒的。

宋覓看着他,瞪大眼睛:“你渾身上下怎麽這麽髒啊?”

少年用手扶一扶肩上的包,沒吭聲。

宋覓:“我在問你話,你倒是回答我啊。”

宋尋:“沒事。”

“沒事?”宋覓重複他的回答,“那你是怎麽搞得這麽髒的,而且還背着書包,你下午放學沒回家,現在才回家?你幹什麽去了?”

宋尋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加快步伐朝前面走去。

宋覓心底直接竄起一把火,提着菜小跑着追上去,質問:“宋尋!你是不是在學校和人打架了?”

宋尋還是不說話,只一個勁往前面走。

這下,宋覓不止生氣,還覺得委屈,語氣一下子提了起來:“宋尋!你怎麽能這麽不懂事啊?我一天到晚那麽辛苦,你……”

話還沒說話,宋尋陡然停住腳步,轉身冷冰冰看着她。

“誰要你這麽辛苦了?”

問得宋覓直接怔住:“你說什麽?”

宋尋拍拍校服外套上的灰,還是那副冷漠無比的口吻:“又沒誰讓你這麽辛苦,你完全可以甩手不管,不是你自己折騰得這麽辛苦的?”

“……”

宋覓氣得心髒直接一緊。

她不想和他廢話,咬了下牙,點了下頭說:“我希望你可以早點懂事,不要這麽幼稚,随意輕視他人的付出,這樣真的很不好。”

生怕弟弟說出更氣人的話來,宋覓直接快步越過他走人。

宋尋站在原地半晌沒動,看着前方宋覓的背影,想到她剛剛從豪車上下來的畫面,若有所思。

回到家後,宋覓直接提着菜直奔冰箱,把袋子裏的食材取出來一一往冰箱裏擺放好。

最近這冰箱還挺争氣,沒有出現擺爛不制冷的情況。

聽到客廳裏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奶奶從房間裏面出來,就看到在冰箱前忙活的宋覓。

奶奶顫巍巍地靠近:“覓覓哇。”

注意到動靜,宋覓回頭,看到出來的奶奶後驚訝地問:“奶奶,你怎麽還沒睡呀,這都十點多了哦!”

奶奶用手指了指膝蓋:“風濕犯了,疼得慌,我起來吃兩顆止痛藥。”

“我給你拿。”

宋覓把袋子擱到地上,到小茶幾下方的抽屜裏拿止痛藥。

倒出兩顆止痛藥,宋覓接上一杯溫水,一并遞到奶奶的手裏。

等等奶奶吃完,她便說:“奶奶,快去躺着吧。”

奶奶說:“不急,我等着你一塊睡兒吧。”

宋覓乖巧地笑笑:“好哦。”

宋覓回到冰箱前,繼續把袋子裏的食材往冰箱裏謄放,拿到那罐藏紅花時,她直接遞到奶奶手裏。

“這是給你的,奶奶。”

奶奶老花眼,把罐子拿得遠遠的,等瞧清楚是藏紅花後,喔喲一聲:“覓覓,你哪來的錢買這個,忒貴。”

“不是我買的,別人給我的。”宋覓邊往冰箱裏放食材邊說。

奶奶:“誰哇?”

宋覓想了想,答:“一個好人。”

奶奶慈祥的臉上露出點欣喜:“是不是咱們覓覓的追求者哇?”

“…”

“!”

這麽一問,把宋覓搞得有些緊張,下意識就否認:“不是啦!”

腦海裏自動浮現出談西澤那張英俊的臉。

大老板是她的追求者?

拜托,做夢都不敢做這麽大的吧……

“不是啊?”奶奶的語氣聽上去有些失望,“那人家為什麽要給你這麽貴的東西?”

宋覓扶着冰箱門,轉頭笑意盈盈地看着老人,用輕松的語氣說:“奶奶,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人家足夠有錢?”

她指指奶奶手裏的藏紅花:“這東西對他來說不算貴。”

畢竟談西澤說過——

能用錢買到的東西就不算貴,錢買不到的東西才算貴。

奶奶又問:“那其他的菜都是他給的?”

“嗯。”

“那我覺得他肯定對咱家覓覓有意思。”奶奶自動開始腦補未來孫女婿的樣子,“是不是大高個兒?人長得端不端正?介不介意現在咱家窮?”

“……”

宋覓哭笑不得,解釋道:“奶奶,我老板他——”

“什麽!還是咱覓覓的老板!”奶奶臉上慈愛的笑意更深濃了,“什麽時候帶回來給奶奶見一見呀?讓奶奶看看比不比那個混球小盛強?”

和盛開許分手的事情,全家都知道。

她并沒有表現出過度的悲傷,只是平靜地陳訴了分手事實,是盛開許劈的腿。

奶奶的話讓宋覓陷進思考。

和盛開許比?

無語,盛開許根本就沒有資格和談西澤相提并論,兩個人不在同一個層次,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不在。

談西澤直接碾壓那個臭渣男!

等等——

她為什麽還仔細做起比較來了?

醒醒,大老板不可能喜歡你的,更不可能是你的追求者。

大晚上的做白日夢。

笑死。

被自己的想法逗到,宋覓輕笑出聲,對奶奶說:“別人真的不是喜歡我,也不可能的,只是看我可憐,偶爾扶貧一下而已啦。”

“怎麽不可能哇?”奶奶還是不死心,“咱們覓覓生得這麽俊,性格又好,人又善良,老板喜歡也正常,再說,哪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嘛。”

宋覓無奈,失笑着重複:“真的不是!”

“……”

“而且在家裏的債務還清前,我是不會談戀愛的。”

她總不能去拖累別人吧,得先過好自己的生活才行。

聞言,奶奶不再堅持,心酸道:“咱們覓覓就是太懂事了……遭罪。”

門口傳來腳步聲。

宋尋單肩挎着書包進屋,推門進來,奶奶一見他渾身髒兮兮的,和宋覓的反應一個樣:“小尋,你怎麽搞得這麽髒哇!”

“……”

宋尋的回應也是一樣,淡淡說了個沒事,就徑直越過兩人回了房間。

再把房門關上反鎖好。

沒一會,裏面傳來電腦的開機聲。

再一會,傳來游戲開始的音效聲。

宋覓心裏哽着一口氣,對奶奶說:“甭搭理他。”

放完菜,她收撿好袋子,可以留做當垃圾袋使用,然後帶着奶奶回房間睡覺。

房間裏的燈泡是孤單單一個白熾燈,瓦數低,也不太亮。

如暗沉沉的陰天。

奶奶已經替她鋪好地鋪。

宋覓到廁所前洗漱完以後,回到房間,趕緊把燈關上,心疼電費。

她躺到地鋪上。

轉頭,窗外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

十幾分鐘過去,宋覓還是沒有睡意,突然想到回家時沒有看到爸爸的身影,于是她輕輕喊:“奶奶,你睡着了嗎?”

黑暗裏,奶奶的聲音從床方向傳來,“還沒呢。”

“奶奶,爸爸今天沒回來嗎?”

“下午回來過一趟,做了飯吃了沒兩口又出去了。”

“哦,這樣啊。”

可能是在外面去追債了吧,宋覓心想。

半夜。

宋覓被渴醒,起來去客廳喝水。

她推開卧室的門,就看見客廳裏的沙發上坐着一個人,黑黢黢的昏暗裏,爸爸坐在那裏,拿着手機像是在給誰打電話,手裏還有燃着的煙。

要不是手機屏幕的光夠亮,她壓根不知道那是誰,指定得尖叫着喊進賊了。

宋覓輕腳走過去。

爸爸看手機實在過于專注,壓根沒注意到她的靠近,直到她停在面前開口叫了他一聲。

“爸爸。”

宋天明被吓得周身輕抖一下,擡頭,看到宋覓後強露出一抹笑:“覓覓?怎麽不睡覺啊。”

“我起來喝水。”宋覓說,“爸,你怎麽不睡覺在這坐着呢?”

宋天明把煙摁滅在玻璃缸裏,說:“有點失眠,坐會就去睡。”

宋覓點點頭,然後轉身去倒水喝。

喝完水回房間,到房門口的時候宋覓停住,回頭看爸爸還坐在沙發上,還在抽煙,還在不停給誰打着電話。

似乎一直沒有人接電話,爸爸的神情變得很焦躁不耐。

應該是欠爸爸錢的人吧,宋覓也沒多想,回了房間關上門。

重新躺進被窩裏,宋覓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一眼時間。

淩晨兩點三十五分。

同一時間點,醒着的還有談西澤,他不是被渴醒的,而是被雲正一通電話吵醒的。

在深度睡眠的時間段被吵醒,饒是再沒有起床氣的人,也是會不悅的。

尤其是談西澤這種對睡眠質量要求很高的人。

他沒有起床氣,但睡不好會影響他一天的工作狀态。

對此他很不滿。

所以在他接起電話後,極具壓迫感地冷冷對雲正說:“淩晨兩點半,你最好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他的嗓子還是啞的,聽着就更吓人。

雲正有一把好嗓子,唱歌特別好聽,說話吊兒郎當的時候也勾人,跟誰說話都像是在撩撥。

此刻醉醺醺地浮浪笑着,說:“西澤,來我酒吧喝酒呀?”

“……”

談西澤扶額,忍着性子不發作:“就這個事?”

“不然呢?”雲正厚着臉皮,在電話那頭笑嘻嘻地,“上回攔截你妞兒的那幾個人我都教訓了,不用太謝我,過來陪我喝兩杯就行。”

“……”

談西澤不想廢話,作勢就要挂電話。

正當他手指快要落到挂斷鍵上時,雲正的聲音伴随着酒吧澎湃音樂聲一并傳來。

“媽的……居然給我發好人卡,真雞兒氣人。”

好人卡?

談西澤移開挂斷鍵上的手指。

雲正是個情場浪子,萬花叢中過,朵朵不放過。

睡過的女人以百為單位計數。

他可受不了在女人身上栽跟頭的戲碼,繼續和談西澤吐槽道:“還他媽頭一回有人給我發好人卡,老子送她一輛保時捷,包包首飾也砸了好幾萬進去,手都不給摸一下。”

“……”

“真操蛋,說我是個好人就把我打發了!”

談西澤默默聽完,睡意都散去不少,只挑着感興趣的部分問:“為什麽說你是個好人,就是在打發你?”

雲正:“……”

這人什麽老古董。

雲正不緊不慢地喝口酒,推開膩在懷裏的妞兒,起身到外面安靜的地方講電話:“這你都不知道?”

談西澤:“我應該知道?”

雲正來到酒吧外,站在花壇前:“一般來說,女人對你說你是個好人這種話,就是在打發你啊,擺明的拒絕。”

談西澤原就低啞的聲音更沉了些。

“是嗎?”

“肯定啊。”雲正說,“她們往往不好意思直接拒絕,或者直說你身上她們不喜歡的點,就會統一話術,說你是個好人。”

“……”

“這不是打發是啥?”

久久沉默。

在雲正準備再一次問談西澤,要不要過來喝酒的時候,聽筒裏面傳來挂斷的嘟嘟嘟忙音。

再撥過去提示對方已關機。

雲正:“?”

操。

可以,談某人有夠無情的。

談西澤把手機扔到一旁,無端地很心煩,也許是被雲正吵醒後的不爽,也許是想到今天和宋覓的對話。

她說了三遍他是個好人。

三遍。

整整三遍。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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