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星空

然而初鹿野沒有料到的是,這條通往星空的路會這麽漫長。

長到他坐在龍的頭上,都快在夢裏睡着了。

然而頭頂的星空看起來還是十分遙遠,好像他們才飛過一半的距離。

只有當初鹿野低頭往下看時,他才能從已經變成一道殘影的竹林上,看出他們确實已經飛了很遠的一段路。

為什麽?

初鹿野有點想不通。

這裏明明只是他的夢境,然而星空卻有着這麽真實而遙遠的距離。

一般的夢境會這麽龐大而空曠嗎?

這絕對和系統或者任務有關。

他一定是忽略了什麽。

初鹿野沉思。

他一邊不斷地思索他到底忽略了什麽,另一邊龍也在他的操控下不斷地向着星空飛去。

……現有的線索實在是太有限了,初鹿野很難從中找出什麽。

那麽換個思路,在現有的線索之外,莫娜會擁有怎樣的夢境?

如果說魈的夢境是被魔神怨念糾纏的殺戮之境。

那麽莫娜,一個偉大的占星術士,她的夢境就應該充斥着占星術的專業術語、深奧的符號,還有艱澀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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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裏只有星空,而且還離水面如此遙遠。

如果按照設計游戲的思路來講,怎麽說,通關的路口也不該會在這裏。

莫娜的夢境,想必也不會是只靠簡單粗暴就能解決的,也許要更多地依靠腦子來思考。

初鹿野望了望星空。

以他貧瘠的天文知識,他最多只能認出銀河、北鬥七星和牛郎織女星。

更何況這片布滿繁星的夜空并非是他們這個世界的天空,而是提瓦特的星空,是一片注定了每個人命運的虛假之天。

這樣的話,初鹿野就更加難以在其中任何規律了。

等等……虛假之天。

初鹿野突然察覺到了這個關鍵的線索。

他的目光在頭頂的星空和腳下的湖面之間來回梭巡,在星光的閃爍間艱難地試圖對比它們之間的位置。

銀河、牽牛、織女、北鬥七星……

初鹿野緩緩瞪大了眼睛。

所有在頭頂的虛假之天裏找不到的星辰,都一一地映照在腳下的湖光裏。

對啊,莫娜的占蔔術本來就是水占術,既然這樣,能從水中的倒影裏窺見星空真實的模樣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

那麽,他的目标就不應該是在上面,而應該是在下面!

與此同時,另一邊。

初鹿野的卧室裏。

幾個人正在對峙。

鈴木朋子抱着雙臂坐在初鹿野的床邊,床上躺着高燒昏迷額頭上還敷着冰毛巾的初鹿野。

鐘離則保持着穩重的姿态坐在卧室裏唯一的一張椅子上,泰然自若地面對着鈴木朋子的審視。

魈以一種護衛的姿态站在鐘離的身後,目光警惕地注視着對面似乎對帝君不怎麽尊敬的女人。

鈴木朋子的審視的目光從鐘離身上滑到魈的身上,然後又在兩人之間來回了一段時間。

她率先開了口:“二位,能否請你們去下面詳談,關于你們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外甥家裏這件事。我不想因此打擾到我外甥的休息,他還在生病。”

鈴木朋子當然看得出這兩個穿着打扮不似常人的家夥身份不一般。

那個綠頭發的也就算了,雖然看着像個十分厲害的打手,但終究年紀太輕,兩人之間真正主事的應該是這個會給頭發染漸變、還在眼睛上塗紅眼影的時髦大爺。

她其實猜不太出這個棕頭發的年齡,但這個人通身沉穩但尊貴的氣度讓她覺得他的歲數不會小。

現代人保養的方法本來就很多,只要注重一點的話,四五十歲還讓人看起來像個剛二十多的小年輕的方法多得是。

最重要的是,以鈴木朋子多年來的時尚目光看,源吉購買的那些不符合他風格和身形的衣服,絕對都是給眼前的這個男人買的。

……是那種專門鍛煉出一身氣質,來欺騙經驗不深的小朋友的小白臉嗎?

鈴木朋子眼神凝重。

鐘離從容地點了點頭,并沒有被鈴木朋子話裏的試探和戒備挑動情緒。

為了避免吵醒初鹿野,他說話的聲音并不大:“當然,還請這位女士您先行一步。”

鐘離站起身來,看着鈴木朋子率先推開門,放輕腳步走了出去。

魈在後面也想跟上去。

但是鐘離對他搖了搖頭,低聲道:“你留在這裏為旅行者護法,我怕魔神怨念會在他毫無防護之際蠢動起來。”

少年仙人愣在了原地。

而鐘離并沒有在意他的這句話給魈造成了多大震撼,只是徑自出了門,與鈴木朋子一同下到了一樓。

透過還沒合上的房門,還能隐隐聽見兩人在樓下交談的聲音。

魈眼神複雜地關上了房門,将談話的聲音隔絕在門外。

他站到床邊,盯着初鹿野蒼白而帶着不正常的潮紅的臉色看了一會,伸手撫上了初鹿野散落在枕頭上的黑發。

……是魔神的怨念。

魈抿起了嘴唇。

明明之前近在咫尺,他卻什麽都沒發現,甚至完全沒有想過讓他做了一個美夢的初鹿野是否因此付出了什麽代價。

與魔神怨念糾纏多年的魈看着在他的視野裏纏繞在初鹿野頭發上、不斷躁動着的黑色霧氣,做出了和之前的鐘離一樣的判斷。

——這些怨念已經認定了初鹿野的身份,普通的方法已經不能将它們剝離下來了。

由此可見,初鹿野能讓它們以這樣不普通的方式纏繞在自己身上,他必然也做出了一些超出常人設想的事情。

然而與鐘離的不同之處在于,魈不會過于去探究初鹿野到底做了什麽才會以這種方式沾染上魔神的怨念。

不染世俗的少年仙人想法十分簡單:“這是我的選擇和我的報應,它們不該由你來承擔。”

如果一定要找一個人來承擔魔神的遺恨的話,那也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你這個鮮活的、光明的生命。

魈托起一縷初鹿野散落的黑發,輕輕垂下頭,将嘴唇貼在上面,落下了一個不沾染任何意味的輕吻。

纏繞在初鹿野頭發上的怨念頓時像是遇到了天敵一樣齊齊沸騰起來,奮力地向着遠離少年仙人的方向躲去。

然而它們能躲藏的陣地就只有那麽大,即便再怎麽努力,又能躲得多遠呢。

一縷一縷的黑色霧氣就這樣順着那縷黑發,纏繞回了少年仙人的身上。

魈默默地感受着一點點變得沉重的身體,在心裏輕輕舒了一口氣。

還好這個方法還行得通,他還可以把這些怨念從初鹿野身上要回來,這樣就不至于……

“……魈?”

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的初鹿野轉了轉頭,疑惑地看向了半跪在他床邊的魈。

一雙黑眼睛和另一雙金眼睛對視了幾秒。

黑眼睛的那個率先漲紅了臉頰。

“你、你、你、你……你在做、做、做、做什、麽!!”

初鹿野一個仰卧起坐,從床上坐了起來。

那縷留在魈手裏的黑發也就自然而然地從他手心溜了出去。

“別動。”

魈伸手拽住了初鹿野的手腕。

“我在為你驅除魔神的怨念。”

初鹿野一怔,對上了魈認真的金色眼睛。

他想起了剛醒的時候看到的那一幕。

——那一縷縷黑色的霧氣……魈是在把怨念從他身上吸收回去嗎?

“不、不行!”

初鹿野捂住了自己腦袋上的頭發。

他張了張嘴,想說這些怨念就留在他這裏沒有關系,能讓魈輕松一點就好。

畢竟自己這裏的怨念不過只是魈身上的一小部分而已,留在他這裏也不過是讓他像今天一樣發個燒罷了,相比起讓魈一個人承擔所有肯定要好得多。

但是初鹿野話到了嘴邊,又臨時改成了另一句:“頭、頭發,是很、重要的、東西!不、不能、讓你、随便、弄短。”

少年仙人愣住,緩緩松開了抓住初鹿野的手,金眼睛裏浮上一層疑惑:“即便,為此沾染上魔神的怨念?”

頭發,竟然重要到如此地步嗎?

初鹿野話一出口,立刻也感到不對勁。

但是看見魈好像真的被他的話忽悠住了的樣子,初鹿野又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編下去。

“是、是的,現代、人、的頭發,很容易、就被、磨損。所以、頭發、是、很重要的、東西。”

“竟是如此……”

魈滿懷疑問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人類的感情,真是難以理解。”

初鹿野的內心突然升起了一種欺騙純潔少年的罪惡感。

他看着魈眼中十分純粹的金色,勉強接話道:“是、是啊,人類、本來就、很、複雜的。”

魈看了初鹿野一眼,把因為他猛然坐起身而掉落在被子上的冰敷毛巾撿起來,又覆回了初鹿野的額頭上。

少年仙人按着初鹿野的頭,将因發燒而渾身無力的黑卷發少年按回了床上。

“你先躺在這裏休息,我去喚帝君來。”

魈走了房間,帶上了門。

卧室裏頓時只剩下一個初鹿野。

初鹿野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感到燒熱的腦子似乎已經不那麽遲鈍了。

但是他好像又忘記了什麽?

時間往回倒轉一點。

初鹿野終于發現了夢境中虛假之天的真相。

他眼睛一亮,拍了拍手下的龍頭,伸手指向湖面:“我們、去那裏!”

龍長嘯一聲,調轉方向沖着湖面飛去。

因為這次不需要克服重力,他們下落的速度要比之前上升的速度快得多得多。

但是初鹿野猶嫌不夠。

他們已經向上飛了太遠的距離,現在既然已經找到了通關的路口,初鹿野便不想再在趕路上消耗太多時間。

他想要早點出去,早點見到鐘離和魈。

他害怕他們倆會和姨母發生沖突。

雖然有鐘離在,發生沖突的這個可能性并不大,但是初鹿野還是不放心。

畢竟,這是初鹿野在這世上,與他關系最親密的兩方人物的初次見面。

初鹿野首先将手中的冰劍化為了水,松手,目送它向上飛去。

冰劍的脫離,讓初鹿野和龍下落的速度增加了微不可查的一點點。

但還不夠,龍的體型實在是太龐大了,這麽一點速度還遠遠不夠。

初鹿野看向了龍。

龍的心意與他相通,它長嘯一聲,組成尾巴的水開始從它身上脫離。

就像是火箭一節一節地抛棄上一級推進艙一樣,龍也在一節一節地抛棄自己的身軀。

從龍身上脫離的水給初鹿野和龍帶來了更大的速度。

他們就像一顆拖着長長彗尾的彗星一樣,從天上直直地撞了下來。

只不過,組成這顆彗星的彗尾的,不是璀璨的火焰,而是一粒粒圓潤的,泡泡一般的水珠和水球。

它們在無重力的下落過程中滴溜溜地旋轉,像是一枚枚透明而閃耀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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