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重疊【小修】
溫迪最終還是沒能喝到含酒精的飲料,表情可憐巴巴地搭在了桌子邊上。
鐘離對他報以微笑:“你今日想要喝的酒,應該已經提前預支了。”
溫迪頓時大呼小叫地抗議起來。
什麽“酒是生命源泉”、“巴巴托斯不能一日無酒”、“沒有酒的話他會像塞西莉亞花一樣幹枯而死”之類的,吟游詩人的套話一串又一串的往外冒。
空氣裏頓時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達達利亞釣回來的大魚被拆分成了好幾段,在香菱和初鹿野的廚藝比拼中,變成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全魚宴。
達達利亞也摻和到了廚房裏,給全魚宴增添了一道頗具至冬風味的“極致一釣”。
在有許多搗亂分子,許多幹擾因素的情況下,這場廚藝比賽理所當然地沒有分出勝負來。
然而廚藝比賽的勝負并不影響大家享受美食的快樂。
這桌全魚宴大受好評。
佐餐的迪盧克特調·無酒精飲料,更是為這場無可複刻的全魚宴,增添了一抹令人難以忘懷的甜香。
晚餐結束之後,一群人七手八腳地收拾掉了碗筷。
在達達利亞試圖用水刃洗碗,結果卻打碎了好幾個盤子之後,他被廚房的兩個掌控者堅決地驅逐出了廚房。
達達利亞扒拉着廚房的門框,試圖用眼神打動初鹿野:
“不要啊,夥伴!讓我再試一次啊!”
初鹿野拉着廚房的門,堅定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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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一旁看熱鬧的溫迪就哈哈笑着勾了勾手,用一縷微風讓達達利亞松開了手。
初鹿野趁機對溫迪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在達達利亞面前,毫不猶豫地拉上了廚房的門。
眼睜睜看着廚房的門在自己鼻尖前關上的達達利亞猛然回頭,對溫迪怒目而視。
溫迪則若無其事地轉了轉頭:
“哎呀,我什麽都沒幹哦。”
冷眼旁觀了全過程的迪盧克抱臂不語。
在一套打架、調停、分道揚镳的流程過去之後,這頓晚餐圓滿結束。
只有達達利亞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等到初鹿野終于清理完了晚餐留下的碗盤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提前将香菱送出廚房,自己一個人承包了剩下的善後工作的初鹿野拉開廚房的門,走了出來。
他捂住嘴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
然後發現本該已經都回了房間的一群人都聚集在客廳裏。
鐘離、魈、溫迪、達達利亞、迪盧克,五個人在客廳裏或坐或站,在初鹿野從走廊裏繞出來的一瞬間齊齊擡頭。
五雙顏色各異的眼睛集中在了他身上。
初鹿野伸了一半的懶腰僵住了。
他默默地放下雙手,這才想起來他和鐘離先生之間還有一場談話沒有交代。
但是為什麽,這裏會有這麽多人?
“旅行者。”
鐘離向他颔首打招呼,很快就解答了初鹿野的疑惑。
“因為我們了解的東西都各不相同。為了便于解答你的疑問,所以我将大家都留了下來。”
“你有什麽問題,現在盡管問就好了。”
“老爺子說得有道理。”
溫迪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旅行者你有什麽的想知道的,我們都會告訴你的。”
達達利亞“哼”了一聲:“問我也可以,我知道的也不一定比他們少。”
“我知道、了。”
初鹿野默默點頭,為避免達達利亞又借着吵架的名義和誰打起來,很快地在衆人之間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準備開口。
理所當然地,這個位置就在鐘離的旁邊,和魈靠坐着的沙發扶手距離十分接近。
鐘離還體貼地旁邊挪了挪,給初鹿野騰出了一個更大的空間。
達達利亞立刻不幹了。
他從他原本坐着的單人沙發上站起身來,在初鹿野閉上嘴投來的疑惑視線中,擠到了初鹿野與沙發扶手之間的縫隙中。
真是難為他一個至冬人,竟然能把自己塞進一個那麽狹小的位置裏。
初鹿野不得不往鐘離那邊挪了挪,這才避免了與達達利亞兩個人擁擠着坐在一起的窘境。
只是這樣一來,原本顯得十分寬裕的三人沙發的位置立刻就變得捉襟見肘了起來。
而原本沒有任何阻隔的初鹿野與魈之間,也突然被達達利亞給隔開了。
魈看了達達利亞一眼,站起身來,燦金的眼睛裏不喜不怒。
像是根本不屑于和達達利亞進行這種幼稚的糾纏一樣,魈幹脆利落地換了一個位置,靠在了初鹿野背後的那面牆上。
如果忽略沙發靠背,從直線距離來講,這裏反倒是距離初鹿野最近的一個位置了。
達達利亞對魈的動作不以為意,只是滿意于自己坐在了初鹿野的旁邊,終于安定了下來。
初鹿野在心裏默默嘆了一口氣,總感覺在開始談話之前,自己的心就已經變得累了起來。
他轉頭看了看鐘離:
“從頭、講起,可以嗎?”
初鹿野想知道的東西太多了,包括但不限于他們為什麽會認為他的生日是在最近,還有他們來到這裏到底是為什麽。
但是初鹿野始終記得鐘離說過,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能講,而他并不知道什麽事情不能講。
所以初鹿野選擇将主動權交給他們,讓他們來決定什麽能講,什麽不能講。
鐘離對上初鹿野的眼睛,很快就明白了初鹿野的想法。
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像是對初鹿野這種輕易就把信任交托出去的行為十分沒轍。
但他還是如初鹿野所願,從頭講了起來。
“事情是從一個夢開始的,那時還在提瓦特的我們,陸陸續續地開始做起了同一個夢。”
每個人的夢都不大相同,有些夢的背景和初鹿野這邊的世界很像,而有些夢的背景就十分魔幻,像一個真的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夢境一樣。
然而既然這麽說了,就意味着,大家的夢境其實都有些共同之處。
一個共同之處是,夢境在醒來之後會有不同程度的遺忘;而另一個,就是其中都有初鹿野的身影。
“那、不是……?”
初鹿野有些詫異地問道。
他想起世界碰撞造成的夢境重疊剛開始時,他做的關于魈的那個夢。
同樣的另一個世界,同樣的醒來就忘,只不過主角從魈換成了他自己。
“是的。”
鐘離點了點頭,肯定了初鹿野的猜測。
“既然世界間的碰撞會讓我們出現在你的夢境中,當然也會讓你出現在我們的夢中。”
“!那、那……”
初鹿野稍微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立刻感到有一股熱氣沖到了腦袋上,在頭頂化作滾燙的蒸汽,帶着開水燒開的呼嘯聲噴湧了出來。
他立刻低頭,似乎想要在地上找個縫把自己塞進去。
鐘離看着初鹿野彎了彎眼睛,似乎有些想笑,最終卻沒能笑起來。
他嘆息一聲。
魈于是接過話頭:
“那個初鹿野源吉……并不是你。”
他垂下眼簾,睫毛遮住了那雙金眼睛裏閃爍的思緒。
“而我看見,你在向我求救。”
“……”
初鹿野有些茫然。
他一時沒能明白魈在說什麽。
魈垂着眼睛不再說話。
而一直旁觀的迪盧克則開了口,用他一貫冷靜客觀的口吻闡述道:
“那個初鹿野源吉,他不同于你,比起一個鮮活的人,他更像是一個人偶,一個承裝着惡念的、空洞的軀殼。”
“所以……”
初鹿野沉默了下來。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那個“初鹿野源吉”到底是什麽。
鐘離嘆了口氣,終究還是不得不說出那句殘酷的話。
“他是你的未來。”
正像他之前所說的那樣,世界碰撞導致的重疊,所造成的影響絕不僅限于他們現在看到的那樣。
作為一個時間單位長到即便是碰撞,在他們都能持續幾十上百天的龐然大物,世界的重疊絕不僅局限于夢境、現實和空間。
實際混雜在重疊中,讓人難以觀測到的其存在的,還有過去、現在、命運、未來之類抽象的概念。
而在提瓦特那邊,首先與錨點相關的夢境發生重疊的,就是初鹿野的命運。
“……”
初鹿野保持着沉默。
他抿了抿唇,揚起一個小小的微笑:
“沒事、的,那個未來,已經、不會再、出現了吧。”
“是的,夥伴,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
達達利亞用力地摟住了初鹿野的肩膀,揉亂了他滿頭黑色的卷發。
他用那雙湛藍的眼睛認真地看着初鹿野:
“在我們出現在這裏的這一刻,你的未來的掌控權,就已經不再歸那個什麽‘命運’所有了。”
“是啊,旅行者。”
溫迪笑着點頭道:
“你要記得你還有我送你那縷‘轉機’呢,有它在,你的未來一定會去往更加光亮的方向的。”
“嗯。”
初鹿野彎着眼睛笑了一下。
他當然相信他的未來已經不會再變成那個樣子了。
“好了好了,既然事情都說完了,”溫迪伸了個懶腰,放松道,“那大家就趕緊上去睡覺吧。”
他看了一眼初鹿野,玩笑道:“就不要耽誤孩子長高了。”
初鹿野默了一默。
他在心裏吐槽:
說得好像溫迪你比我高多少一樣。
也是時候該讓溫迪知道每天這樣四處挑釁是不對的了,
初鹿野暗自想到,他這是在進行正義的鐵拳打擊。
他張了張嘴。
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襲擊了他的大腦。
初鹿野捂住腦袋,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整個人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旁邊的達達利亞立刻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撐住了他直直要往下倒的身體。
“夥伴!夥伴!!”
他焦急地喊道。
然而初鹿野只感覺耳邊的一切聲音都在逐漸遠去,天旋地轉中,他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五個顏色各不相同的腦袋。
……好像,彩虹糖。
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秒,初鹿野短暫地想到。
他閉上了眼。
客廳裏寂靜了一會。
黑卷發的少年突然顫了顫睫毛,在衆人各不相同的目光中,睜開了眼。
一雙空洞無光的、黑沉沉的眼珠。
“初鹿野”動了動腦袋,額角的劉海滑落,露出那個被他遮蓋許久,或許已經遺忘了的小小的咒紋。
鐘離目光一動。
迪盧克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溫迪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
達達利亞的目光則變得危險起來。
魈一瞬間掏出了和璞鳶。
“……魔物,退散!”
他冷聲喝道,語氣裏帶着顯而易見的怒火,翠綠的槍尖已經從“初鹿野”的身後指向了他的脖頸。
“初鹿野”不閃不避,仿佛感受不到身後槍尖的鋒芒一樣,姿态從容端正地坐直了身體。
他歪了歪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仿佛刻在面具上的悲憫微笑。
額角小小的咒紋在這一刻開始瘋長,變成了一只顯見而不容辯駁的,繁複的鹿角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