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反擊

初鹿野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

他在被冷汗模糊了的視野中看向那個詛咒師,心裏知道對方那句夾雜在大量嗡鳴背景音中的心聲是對他說的。

他努力遏制住自己紛亂的思緒,不讓那一邊的初鹿野景弘聽清他到底在想什麽。

人行橫道上的綠燈亮起,兩邊的行人都開始向着對面走去。

人流交織,唯獨站在其中的初鹿野沒有動彈。

有幾個行人發現了初鹿野被冷汗浸濕的蒼白臉色,向他投來了探究的眼神。

不能站在市中心的街道上和對方交談,這裏的人太多了,萬一發生沖突的話,後果很難預料。

初鹿野向後退了一步,頭腦昏沉,但卻無比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他在害怕我們傷害這裏的普通人,想引我們去其他地方。”

初鹿野景弘面無表情地播報道。

說實話,以他現在那張扭曲到幾乎只有眼睛還能讓人清晰看見的面容,想做出除了面無表情之外的表情也挺難的。

“嘁,一群弱小的人類而已,我想殺就殺了,還要他來引?”

一個披着婆婆外套,拄着拐杖的獨眼火山頭聞言嗤笑,伸手就要往旁邊一個看不見他麽咒靈的無辜路人抓去。

“漏瑚。”

腦花傑不動聲色,臉上還是笑眯眯的,只是出聲制止了漏瑚的動作。

“不要讓他們毀了我們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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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瑚嗤了一聲,但還是收回了手。

腦花傑于是把目光轉向了初鹿野。

“你想找個僻靜的地方談話是嗎?剛好,我也正有此意。”

初鹿野隔着人流看了腦花傑一眼。

他知道對方現在嘴上正在說的話是說給那群咒靈聽的,因為傳入他腦海裏的心聲和對方的口型完全對不上。

但是沒有關系,他想要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初鹿野往後退了幾步,轉身向着另一邊跑去。

“米花町空路街108號。”

初鹿野景弘報出了初鹿野心中所想的目的地,他的語氣毫無波動,但是音色卻帶着一種奇異的振動。

硬要說的話,和那只被初鹿野家的實驗室制造出來的咒靈音色有些微妙的相似。

“你想要招攬他嗎?”

初鹿野景弘語氣平平。

他面上唯一清晰存在的眼珠轉了轉,沒有波瀾的視線落在了腦花傑的後腦勺上。

“怎麽會?”

腦花傑笑了笑,用一個油滑的反問回避了初鹿野景弘的問題。

如果問出的這個問題的咒靈是漏瑚,或者除了真人之外的其他咒靈的話,他們可能就這麽被腦花傑忽悠過去了,以為腦花傑的目的就是殺掉那個人類而已。

然而現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是初鹿野景弘。

盡管現在已經因為咒靈縫合而變成了人不人咒靈不咒靈的怪物,但初鹿野景弘好歹也是個曾經的家族繼承人,對于人類的話術和套路的了解,怎麽說也比這些其實剛出生不久的咒靈更強。

所以初鹿野景弘眯了眯眼,沒再說話,心裏對腦花傑的态度卻已經有了判斷。

‘果然,無論在哪裏,源吉都會成為那個與我争搶衆人目光的存在啊。’

他在心裏無聲慨嘆,驚訝于自己竟然生不出一點意外的心思來。

‘不過這一次,贏家應該還會是我。’

初鹿野景弘這樣想到。

‘這是最後一次了。’

腦花傑和幾個咒靈來到了初鹿野指定的地點。

這裏是一個廢棄的倉庫,周圍環繞着荒廢的空地。

杳無人跡。

“确實是個談話的好地方,不是嗎?”

腦花傑站到了初鹿野面前,臉上還是笑眯眯的。

但初鹿野知道對方的內心和他的外表其實相差甚遠,幾乎可以稱得上完全不同了。

因為暫時脫離了腦花惡念的影響範圍,此時初鹿野已經整理好了自己,再次面對腦花,也已經不複之前初見時狼狽。

他警惕地後退了一步,內心的想法和表現出來的幾乎完全一致。

所以初鹿野景弘什麽話也沒說。

【那麽,你是否考慮好了要加入我們?】

腦花傑傳入初鹿野的腦海裏的心聲這樣問道。

初鹿野看着這個眯眯眼的詛咒師。

他張了張嘴。

“我,拒絕。”

“果然。”

腦花傑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毫不意外地惋惜神情。

‘果然。’

初鹿野景弘也面無表情地在心裏想到。

‘這個家夥果然在打着招攬源吉的主意。’

“既然這樣的話,我就只能和你說再見了。”

腦花傑笑道。

【既然這樣的話,我也要和你說再見了。】

初鹿野景弘這樣想到。

手中的術式在一瞬間凝結,完成了從瞄準到釋放的過程。

清晰地聽到初鹿野景弘這句心聲的初鹿野怔了一下,緩緩睜大眼睛。

他看見那枚代表着術式的子彈從初鹿野景弘的指尖射出,直直地向着腦花傑的後心射去。

——然後被腦花傑放出的咒靈牢牢擋在了外面。

“你做什麽!”

漏瑚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頭頂的火山開始咕嘟咕嘟地沸騰。

“你想背叛我們嗎!”

花禦發出一串普通人聽不懂的亂碼。

大意和漏瑚的話沒什麽差別,只是換了個沒那麽激動的語氣而已。

陀艮呼呼甩着觸須,點頭贊同。

而初鹿野景弘卻已經沒有心情去在意這群咒靈的想法了。

他擺出防備的姿态,臉上唯一能看清的眼睛裏已經溢滿沉沉的警惕,聲音裏那種奇異的振動越發明顯起來。

“你不是夏油傑。”

否則這一發鎖定了弱點的術式絕不會這麽輕易就被咒靈給擋下來。

初鹿野景弘完全沒有感受到術式在汲取對方咒力的感覺,這意味着對方的弱點與他所調查到的毫不相關。

但是不可能。

沒有咒術師會因為這樣一個與他毫不相關的理由殺掉自己的全家,背叛摯友和老師,叛逃成為詛咒師。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身體已經換了人,裏面裝着的家夥不是夏油傑,自然就不會受到夏油傑弱點的影響了。

然而這個假冒的家夥卻還能使用夏油傑的【咒靈操術】。

幾乎是在一瞬間,初鹿野景弘就嗅到了藏在這一切背後的陰謀的味道。

腦花傑像是早有預料一樣,勾着嘴角笑起來。

“你在說什麽呢,我當然是夏油傑。”

“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夏油傑之外,還有誰能使用【咒靈操術】嗎?”

之前幫腦花傑擋住了初鹿野景弘攻擊的咒靈附在他身後,像是在回應他的話一樣輕輕晃動。

一邊有證據,一邊沒有證據。

夾在中間咒靈們很快就選擇了要相信誰。

或者說,他們原本就不太在意初鹿野景弘,這個半路才加入他們的半人半咒靈。

但是聽到了腦花傑和初鹿野景弘所有心聲的初鹿野不同。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麽腦花傑明明看起來這麽年輕,卻會見過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失蹤——現在已經肯定是因為撞破了腦花的秘密,被腦花殺害——的初鹿野源一。

因為這個身體根本不是那個兇手的。

他是個竊取了別人身體,因此活過了漫長歲月的竊賊。

“漏瑚,那邊那個咒術師就由你來處理,這個叛徒交給我們。”

腦花傑瞥了初鹿野一眼,顯然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能留下這個知道得太多的人。

【和源一一樣敏銳得讓人讨厭,我就應該早點把他處理掉,不能讓他破壞我的計劃。】

腦花傑的心聲毫不遮掩地傳進初鹿野腦海裏。

意識到什麽的初鹿野轉頭,視線對上了獨眼火山頭的漏瑚。

漏瑚頭上的火山猛然噴發了一下。

它指着初鹿野,憤怒地抗議道:

“為什麽讓我去對付這個弱小的咒術師,他戰力比得上五條悟一根手指頭嗎?”

“不要這麽說,漏瑚,對方可是個能領域展開的天才咒術師,和你面前這位只有靠縫合咒靈才能施展完整術式的可完全不一樣。”

腦花傑笑道。

漏瑚聞言,似乎被說服了一樣,頭頂火山的噴發慢慢停了下來。

它看了初鹿野景弘一眼,眼神裏含着再明顯不過的輕蔑:“就你,也想成為和我們一樣的‘真正的人類’?”

初鹿野景弘面無表情地嗤笑了一聲:“也只有你們現在還在相信什麽‘真正的人類’。”

“你說什麽?!”

漏瑚頭頂的火山再次噴發,看起來馬上就要撸袖子上去和初鹿野景弘對打了。

而初鹿野景弘并不搭理漏瑚,而是把視線對準了腦花傑。

“怪我事先沒想到你是個冒牌貨,原本還準備殺了你,把獄門疆從你身上奪過來的,現在看來,這件事要延後了。”

“不過,在這之前,先回報一下你害我變成這樣的‘恩情’也不錯。”

初鹿野景弘雙手結印,模糊的臉上唯一清晰的那雙眼睛驟然變成了豎瞳。

腦花傑不閃不避,甚至歪頭一笑。

“哦?在聽不到我想什麽,也不知道我是誰的情況下,你想怎麽打敗我?用你那可憐的咒力嗎?”

“我當然有辦法。”

初鹿野景弘看着腦花傑,原本含混不清的心聲驟然清晰了起來。

【這三個詛咒分別是“人類對森林的恐懼”、“人類對海洋的恐懼”、“人類對大地的恐懼”。】

【它們都有近似人類的感情,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源吉。】

還在一旁觀察咒靈內部之間沖突的初鹿野一愣,對上了初鹿野景弘瞥過來的豎瞳。

【但是,我為什麽要幫你?】

初鹿野在心裏發出疑問。

【就憑我是家族裏唯一一個沒有推動你母親死亡的人。】

【只要你幫我解決它們,我就告訴你,你母親去世的真相。】

初鹿野瞳孔驟縮。

腦花傑看出了初鹿野景弘在拖延時間,同時似乎還想從初鹿野這裏得到幫助。

雖然并不覺得兩個術式相差無幾,此時都無用武之地的咒術師聯合起來能做什麽,但他還是決定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這兩個不穩定因素。

“漏瑚!”

他沉聲下令,同時揮手召喚出了自己的咒靈。

【特級假想咒靈——玉藻前】

外貌很符合咒靈一貫水平的玉藻前出現在空中,用袖子捂着嘴“呵呵”一笑,就向着初鹿野景弘攻擊而去。

正面對着漏瑚攻擊的初鹿野來不及多給出什麽幫助,只能在心裏飛快想到——

【他害怕計劃被破壞!】

【這就足夠了。】

初鹿野景弘眼睛一彎,背後布滿豎瞳的翅膀驟然展開。

一發鎖定瞄準過的術式呼嘯而出,在空中飛射的過程中變得越發凝實起來。

玉藻前的攻擊被這一發術式擊退。

明顯感覺到咒力被抽取的腦花傑臉色一沉。

漏瑚的火焰噴射在也這時候如期而至。

它揚起嘴角,看着被它的火焰籠罩在其中的咒術師,哈哈大笑起來。

“什麽天才咒術師嘛,根本不堪一擊!”

“是嗎?”

一道清冷的少年音突然出現。

漏瑚的笑聲一頓,手中噴射而出的火焰也随之停止。

煙塵散去,露出了其後提着翠綠和璞鳶的墨綠發色少年仙人,和他身後毫發無傷的初鹿野。

“魔物。”

少年仙人澄金的雙眼微微一凝,槍尖還飄着一縷輕煙。

他露出了唯有經過千年殺戮才能磨砺出來的銳利眼神。

初鹿野就趁着這一瞬間飛快地單手結印。

他擡起一雙漆黑的眼眸。

【領域展開——月澤映想衆念】

宛如點墨,竹林、鏡湖和圓月在這一瞬間鋪開,覆蓋了周圍所有的景色。

有翅膀拍打的聲音從上空傳來。

幾片青金色的羽毛落下,紅魈人未到聲先至:

“你終于來找我了,朋友,今天有什麽有意思的……啊,這不是老熟人嗎?”

終于看清場上幾個人的紅魈落在了初鹿野身邊,揚起一個幾乎露出虎牙的微笑。

“好久不見,你的頭還好嗎?”

他對着漏瑚打了個招呼。

被他打招呼的漏瑚頭頂的火山已經噴得快要爆炸了。

“竟然,是你——!”

“你認識它?”

魈微微皺起眉,視線越過初鹿野,瞥了一眼紅魈。

“我當然認識。”

紅魈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它的頭拿來當球,打起來感覺還挺不錯的。”

“哦對,你應該不知道這件事,畢竟,你當時被我擠下去了。”

他嘴裏的話是對魈講的,眼睛卻看向了初鹿野:

“你看,他連這個球都打不過,不如就把他踢下去,換成我怎麽樣?”

紅魈眼睛亮閃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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