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哄人是件累活兒,哄精明的天子更是累上加累,殊麗蹲得有些腿麻,稍微挪動下胯骨,舒緩腿的酸澀。

這麽蹲着,有個弊處,袒領處遮蔽不住,完完全全暴露了那顆小痣。

正當她期盼天子早點回寝時,陳述白的目光掃了過來,落在她身上,端美的面容沒有異樣,可那目光帶着探究。

殊麗覺得臉燙,擡手遮了一下,着實欲蓋彌彰。

“在遮什麽?”

老話說,看破不說破,天子此問,無疑是不給殊麗遮羞的機會。

“沒、沒什麽。”

陳述白懶懶垂眼,又拿起一顆核桃酥,作勢要喂她。

殊麗自然是不想吃的,可遞都遞過來了,她沒辦法拒絕,只能張開櫻桃口,怯怯咬住那塊酥糕。

陳述白心情不錯,淡笑時郎豔獨絕,擁有極為少見的俊美皮相,加上氣質蘊藉,初見總能給人留下好感,可那雙眼幽幽邃邃,沒半點溫度,即便笑了,也笑不達眼底。

“真如你所說,朕賞的都好吃?”

“嗯嗯。”殊麗乖巧點頭的同時,頭皮發麻,總感覺天子不懷好意。

他是绛霄之上的灼陽,她是塵埃之下的粟粒,兩人雲泥之別,交流起來,會令她感到惶恐不安,即便他什麽也沒做。

陳述白盯着她的唇,不知在想什麽。

殊麗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于是道:“奴婢為陛下斟茶?”

半晌,男人“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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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麗立即站起身,卻因蹲得久了,眼前發白,身形微晃,險些碰到男人的膝蓋。

陳述白扶了她一把,剛好扶住她的腰。

那腰,細如柳。

殊麗渾身一顫,立馬退到石桌前,提起嵌蓋壺倒茶。

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陳述白失了興致,起身往寝殿走去。

“陛下?”

“自己喝吧。”走出幾步遠,男人回眸,似笑非笑道,“朕賞的,慢慢喝。”

殊麗默嘆,是不是以後,他賞的什麽,她都要盡數吃下去?

慈寧宮。

齊王在陪天子和太後用膳後,就留在了慈寧宮,此時,他倚在如意塌上,語含算計,“母後,兒臣想求你一件事。”

太後哼道:“又惹事了?”

“哪有,兒臣現在就是夾着尾巴做好人呢。”齊王坐起來,雙手搭在太後肩頭,輕輕按揉起來,“兒臣看上了尚衣監的掌印,母後能跟陛下說說,将那女子送給兒臣嗎?”

之前莽撞了一次,齊王不敢在天子面前重提,又因不能在宮中久留,想着通過太後說情,将殊麗要過來。

尚衣監掌印,那不就是殊麗麽,太後冷聲問道:“她勾引你了?”

這個殊麗果然不是省油的燈,竟能腳踏兩條船,本事不小。

齊王愣了下,随即玩起心眼,若說自己是一廂情願,那母後未必肯去當說客,若說自己和殊麗兩情相悅,母後或許會看在他能收心的份兒上幫他一回。

“是......也不是,我們就是看對眼了。”

聽聽這粗鄙的用詞,太後甚為嫌棄地丢開他的手,“沒的商量,那女子就是個狐媚子,離她遠點,少給我惹事!”

齊王不解,“狐媚子怎麽了,兒臣身邊的狐媚子還少嗎?哪個不是對兒臣百依百順?”

一聽這話,太後氣不打一處來,揪住他的耳朵,“我怎麽生出你這個酒囊飯袋?學學你皇兄待人接物的本事,少流連花叢!”

齊王龇牙咧嘴,自嘲地笑了:“學陛下玩弄心術,兒臣怕是早沒命了。陛下之所以縱容兒臣,不就是看在兒臣沒有野心的份兒上麽。”

沒想到小兒子還有這等認知,太後面色稍霁,“陛下是個念舊的,你只要不生出非分之想,陛下不會對你怎樣。”

“念舊?”齊王覺得好笑,也真的笑出了聲,“陛下要是念舊,會逼瘋大皇兄,奪了他的皇位?”

“胡言亂語!”太後臉色驟變,磨牙警告,“這種話爛在肚子裏,不許再與人說起,為娘是為了你好!”

齊王撇了撇嘴,沒再多言,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不必拿出來顯擺以招致殺身之禍。

翌日,齊王直奔禦書房而去,臉上堆滿人畜無害的笑,好不要臉地再次跟天子索要殊麗。

求美人一事,還得自己來。

剛好禦書房內沒有外臣,只有兩個司禮監的宦官在禀告內廷事務。

陳述白坐在龍椅上,手裏翻着薄冊,面色淡淡地聽着齊王的說辭。出乎宦官們意料,天子對這個草包弟弟耐心十足,即便臉色已不怎麽好看,也沒有叫侍衛将人拖出去。

“她能讓你收心?”

齊王點點頭,跪在陳述白腳邊,像條哈巴狗,“她生得美,臣弟看着就歡喜,不會再看上那些個庸脂俗粉,後院也會清淨些,不給陛下和母後添亂。”

陳述白從薄冊上移眼,斜睨跪地的齊王,“說得有理。”

沒想到天子會認同自己的說法,齊王一喜,更為賣力地賠笑,将不要臉發揮到了極致。

在齊王的軟磨硬泡下,陳述白終于松了口,指着侍衛腰間的佩劍,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男兒總不能一味貪歡。朕來驗驗你的劍術有無長進,若能叫朕滿意,朕就把殊麗賞給你。”

比試劍術?齊王不确定地問道:“此話當真?”

“自然。”

齊王雖纨绔,但也跟着陳述白走過南、闖過北,劍術刀法都不弱,且劍術遠好于刀法,如今也唯有這個機會能抱得美人歸。他站起身拍拍衣擺的褶皺,抱了抱拳:“還請皇兄賜教。”

此刻他喊的是皇兄,而非陛下,其中大有深意。

陳述白跟着站起身,玄色龍袍随着步子搖曳,背上那條五爪金龍威武肅穆,令鼠輩膽顫。

與侍衛擦肩時,他寬袖一掃,拔/出侍衛腰間佩劍,反手扔給齊王。

齊王接住劍,小跑上前,“皇兄用哪把劍?”

莫非要用削鐵如泥的禦劍?那自己也太吃虧了。

哪知,陳述白又拔/出另一名侍衛的佩刀,眸若寒星道:“朕習慣用刀。”

彼時,陳述白以三千精銳擊退鞑靼三萬兵力,一戰成名,手中握的永遠是刀。戰刀出鞘,以血潤刃,勢不可擋。

兄弟二人站在禦書房外,齊王請陳述白先出招,陳述白也沒客氣,揮刀砍去,身姿矯健如豹,幾步逼近齊王。

齊王深知天子刀法極快,不敢怠慢,急急閃身,提腕立劍,襲向陳述白握刀的右手。

陳述白反轉刀柄,改劈為挑,一個虛晃,逼退了齊王,繼而擡起腳,重重蹬在齊王胸口,将人蹬出兩丈遠。

齊王未能識別那招虛晃,身體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剛要打挺起身,眼前徒然出現一道寒光。

陳述白立在他面前,刀指他眉心。

觀戰的侍衛們無不驚嘆天子的刀法,連齊王都啧啧稱奇,“皇兄刀法又精進不少啊。”

“是你不加以練習,退步了。”陳述白挑眉看他,“服嗎?”

服了就丢了抱得美人歸的機會,齊王自然不服,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肉搏中,持刀更占優勢,皇兄敢不敢再來一局?咱們都使劍!”

侍衛們瞠目結舌,也就只有齊王敢厚着臉皮同天子提要求,是輸不起嗎?

陳述白将刀撇給侍衛,擡手道:“取劍來。”

在旁觀熱鬧的馮連寬忙抽出一把劍,雙手呈給天子,又笑着看向齊王,“刀劍無眼,別傷了和氣。”

別人不了解天子,馮連寬豈會不了解,沒有人能從獅口奪食。

“那是自然。”齊王以劍尖點地站起身,左手化訣,擺好攻勢,“這次請讓臣弟先!”

說罷,改守為攻,沖了過去,又靠庭樹為撐,一躍而起,沉腕刺向陳述白。

陳述白背起一只手,僅以單手接住了他的攻勢,轉腕時,劍穗在半空劃出優美弧度,劍尖運走更是行雲流水,幻化出無數虛影,逼得齊王節節敗退。

“砰。”

陳述白閃到齊王身後,擡腿踹向他的後背,将人踹趴在地,平靜道:“縱欲太過,劍氣不純,該好好反思了。”

齊王哀戚戚地哼唧幾聲,翻身面朝上,擺出投降的手勢,苦笑道:“皇兄就不能給臣弟個臺階下嗎?”

陳述白擲了劍,沒再理睬他,負手走向禦書房,面色漸漸陰沉。殊麗能解自己心悸,誰也不能将之奪走。

皇兄弟切磋的事沒有傳開,但殊麗有心打聽禦書房這邊的動靜,還是探到了風聲。

子時剛過,外殿傳來宮人跪安的聲音,殊麗從龍床上下來,跪在珠簾內。

陳述白帶着馮連寬進來時,見她規規矩矩行了叩拜禮,心中了然,“免禮。”

殊麗跪着不動,直起腰杆,故意讓那雙杏眼濕漉漉的,顯得無辜些,“給殿下添了麻煩,奴婢罪該萬死。”

雖不知天子為何沒有将她送給齊王,但此事過後,齊王應該不會再來滋擾她,她總算是高枕無憂了,心中對天子存了份感激,連眼中的水光都真誠三分。

灼灼紅燭淚,盈盈美人眸,此情此景,不失為一道景致,連馮連寬見了都覺賞心悅目,何況是正直陽剛年紀的陳述白,可陳述白像是不願入凡塵,時刻保持着七分理智、二分警惕,只有一分肆殺寒氣。

他擡手,勾住殊麗的下巴,用玉扳指刮蹭她細膩的肌膚,彎腰靠近她的臉,“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這是種警告。

殊麗雖覺得冤枉,卻知道要順坡下,若她咬定是齊王一廂情願,只會讓天子覺得她不自量力,掂量不清自己的分量,覺得權貴都會為她的美/色所傾倒。

“奴婢明白。”

陳述白松開她的下巴,撚了撚指腹,轉身走遠。

一旁的馮連寬趕忙跟上去,轉頭揚起下巴,示意殊麗可以起身了。

殊麗扶着落地罩站起來,一只手無意識地扣緊罩門上的镂空花紋,将那點委屈壓了下去,既入賤籍,哪裏還有公平和道理可言,天子不賜她鸩酒已是對她最大的寬容。

所以,哪怕是拼了性命,她也要脫離賤籍,恢複自由身。

作者有話說:

笨蛋齊王:皇兄一點兒不寵我!!哭的好大聲.gif

寶兒們,明天開始,更新改為每晚6點哈。多多留言,多多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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