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已深, 殊麗整理好儀容,撚手撚腳走到窗邊透氣。
月下花團錦簇,誇妍鬥豔,就像那些想要入宮的貴女們, 個個雍容玓瓅, 哪裏是她這個小宮人能相比的, 她只圖一隅安穩,如今卻被攪入争寵的行列, 即便天子後宮空置,可那還不是時間的事兒。
适才的狎昵和跼蹐過去, 殊麗口幹舌燥, 拿起桌上的紫砂壺, 隔開一點壺嘴的距離,仰頭灌了幾大口。
唇上麻辣辣的, 不知是被天子親的還是被紗帷磨的, 從始至終, 兩人之間也沒掀去那層薄紗, 許是這樣更刺激,亦或是天子潔癖,想要嘗試又覺得髒。
嫌她髒......
殊麗攥進茶壺, 眼眶發熱,又接連灌了幾口, 摒棄掉了委屈,心着那會兒又沒拒絕, 現在委屈, 就顯得矯情了。
癱在地上的紗帷淩亂不堪, 上面還有她的紅色唇印, 是口脂的印跡,禦貓盯着唇印喵了喵,撐開爪子開始作亂,将印跡撓了個稀巴爛。
撒歡的貓是會被天子嫌棄的,殊麗拎起它的後頸,丢出珠簾外,讓馮姬看着。
馮姬抱起禦貓,偷偷觑了殊麗一眼,那一眼極為複雜。
小半個時辰前,他本想進內殿取走果盤,以免夜裏遭蛾蚋,卻在珠簾的間隙中瞧見了不該瞧的。
燈火通明的內殿中,天子将殊麗按在珠簾一側的落地罩上,以絕對的桎梏欺負着人家姑娘,使得小姑娘發出了嘤嘤的軟語。
不僅如此,天子身上還蒙着一層紗,唯美又詭異,唯美在于天子閉眼沉浸,詭異在于殊麗始終睜着眼。再說,親熱就親熱,蒙紗幹嘛?情趣?
馮姬心裏光風霁月的天子,在今夜被染上了欲的色彩。
而殊麗,讓馮姬更為憐惜。
他們同為奴,多數時候身不由己,他多少能看出,殊麗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殿內溫存,他默默退了出去,站在室外石階上,望着一輪明月,細長的單眼皮輕合,想起自己被送到刀子匠跟前時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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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在宮裏活下來,他同樣出賣了靈魂。
次日送陳述白去上早朝後,殊麗穿上鞋襪走出燕寝,見兩個宮女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後。
“出來。”
兩人沒動,殊麗走過去,隔着假山笑道:“不出來,我就叫侍衛了。”
兩人趕忙一前一後走出來,一個白淨微胖,一個嬌小玲珑。
什麽人會一大早跟蹤自己啊,殊麗有了猜想,“你們用不着窺視我,只要你們安分,我不會在禦前排擠你們,大家同為守夜人,該互相照顧才是。”
事已至此,殊麗也沒想過将兩個新添的守夜宮女擠走。
被猜中心思,兩人對視一眼,讪讪地點點頭。
殊麗颔首,轉身之際瞧見周太妃帶着禾韻從遠處走過,她們身後還跟着兩排宮女。
殊麗緊緊盯着禾韻,想起她在楠木林中的致命一推,止不住冷笑。
安分的,她不想動。不安分還害人的,就休怪她狠心了。
回到尚衣監,殊麗找來晚娘,塞給她一盒點心,,“好東西,咱們一起嘗嘗。”
晚娘喜甜,當即眉開眼笑,與殊麗坐在耳房窗前,一邊聊閑事一邊品嘗。
“最近怎麽不勸我跟老謝分了?”
殊麗趴在窗框上盯着院中納涼的繡女們,困倦倦的快要散架子,“都适得其反了,我幹嘛還要勸?你不聽我的,日後吃虧,別找我訴苦。”
晚娘掐掐她的耳朵,“你怎麽這麽心狠?”
“是我心狠,還是你心盲?那個老謝一院子小妾卻不續弦,就是怕被正妻管教,鬧得人盡皆知。多情的人往往薄情,你也不過是他花叢裏的一點豔色罷了。咱們出宮後,花期短,還是握住手藝和銀子為好。”
晚娘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跟你說實話吧,老謝有意讓我續弦。”
殊麗捏了捏額骨,歪倒在老爺椅上,“我看你是被花言巧語蒙了心。”
一個位高權重的副統領,家底豐厚,舍得為妾室撒錢,卻對自己的老母吝啬,這樣的人,值得托付終身?
言盡于此,殊麗真的來了火氣,嬌兇道:“走吧,別在我這兒礙眼,教壞木桃她們。”
女兒家有時就是這樣,好端端的就會突然鬧別扭,晚娘被拂了顏面,挂不住臉,拿起酒瓶一飲而盡,抹了把嘴,“臭丫頭,我也不理你了!”
說完推門跑開。
殊麗下意識起身去追,卻停在了門檻裏,剛好瞧見謝相毅帶兵走了過來。
男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圓,一臉絡腮胡,看起來很不好惹,的确能給晚娘這樣的女子安全感。
不過,他來這裏作甚?
謝相毅先是瞧見跑出大門的晚娘,當着下屬的面,他選擇了無視。
在晚娘的嬌瞪下,他不自在地咳了下,大步走到尚衣監門前,“侍衛副統領謝相毅求見尚衣監掌印!”
粗犷的聲音吓到了樹底下納涼的繡女們,幾人站起身跑回正堂。
按官職,侍衛副統領可比殊麗大得多,就算再不待見他,殊麗也不能拒見。
理了理情緒,殊麗走出去,公事公辦地問道:“謝副統領有何貴幹?”
兩人幾乎沒有碰過面,謝相毅只聞內廷有個漂亮的女掌印,卻不想人比花嬌。
他上下打量起殊麗,竟覺得身子酥了半邊,要不是在宮裏,又有下屬在,他怕是就把持不住上前逗弄了。
殊麗失寵的事,他略有耳聞,還不知她已恢複了守夜的職務,“能見殊姑姑一面,真乃三生有幸。”
殊麗太了解這種目光意味着什麽,對他更為厭惡,面上淡道:“我不姓殊,謝副統領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
謝相毅被她冷豔的模樣晃到,心裏開了花,“小暑節氣,天氣悶熱,好多禁軍都起了痱子,我想請殊麗姑姑幫忙,為将士們縫制些薄衫,不知姑姑可否為難?”
因為刺客的事,禁軍不敢放松警惕,值勤時穿着铠甲,悶熱難耐,殊麗何嘗不知他們的辛苦,但夏衣再薄,也不能抵消铠甲的厚重,做了等于白做。
她如實說出心中想法。
換作別人拒絕,謝相毅早就上拳頭了,可面對殊麗,卻是一點兒脾氣也上不來,“既是這樣,我再與大統領商議一二,想着如何能讓将士們涼快些,到時候,或許還要勞煩姑姑。”
“若是朝廷要求制衣,尚衣監責無旁貸。”
謝相毅露出森森白牙,目光在她身上睃視,“那先告辭了。”
大美人兒......
傍晚,煜王帶着馮姬來到尚衣監,剛好碰見殊麗不在。
少年有些無語,看向恭恭敬敬站在耳房前的木桃,“她去哪兒了啊?”
這份不耐煩的陰鸷,與那身清風朗月的道袍并不相襯。
木桃指了指福壽宮方向,“姑姑随陛下去陪太後用膳了。”
太後啊,說不定會勸皇兄殺了自己,煜王負手踱了幾步,踢開腳邊的石頭子,将一枚玉牌遞給木桃,“她回來後,讓她尋個閑暇時間去宮外道觀找我。”
煜王回京後,不喜歡住在宮裏,更不喜歡被太後冷嘲熱諷,于是同陳述白求情,住進了城中一座道觀,待到初秋,就會跟之前約好的道友一同去雲游。
親王信物,可作進出皇宮所用。木桃接過玉牌,保證道:“奴婢一定把話帶到。”
煜王扯扯嘴角,忽然用食指頂了一下腦門,“你要是學錯舌,貧道一火铳崩了你。”
說完,還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以為會看到她驚吓大哭的樣子,沒想到,他眼中的呆頭鳥只皺了皺眉,道:“修道之人,放下屠刀。”
“......”
生平第一次,煜王被一個小丫頭怼的沒話說,他負手斜瞥一眼,“話多,封你的嘴。”
木桃捂住嘴,看着他和馮姬離開,趕忙收好腰牌,生怕他掏出火铳崩了她。
他,根本不想出家吧。
慈寧宮內,絲竹管弦齊鳴,悠揚婉轉,餘音繞梁。
殊麗站在紫心木桌前,為天子和太後布菜,耳邊傳來太後的溫和笑語。
兒子能來陪她用膳,她歡喜的很,将之前的陰霾一掃而光,看着殊麗時,也沒有之前的酸氣。
不過這些和悅都是暫時的,就像得到一塊糖,身上的戾氣會被歡喜取代,可随着糖果融化,漸漸無味,收斂的戾氣就會去而複返。
殊麗深知這個理兒,對太後的笑顏完全沒觸動,只麻木地重複着布菜。
陳述白用膳時一直很安靜,不會刻意找話題,更像是來例行公事,一頓飯下來,只聽太後在滔滔不絕。
膳後,陳述白又陪太後聽了兩首曲子,就以處理奏折為由準備離開。
太後遞給他幾包治療心悸的藥,“這是哀家讓人從各地名醫那裏求來的藥,已讓禦醫們辨識過,沒有毒性,陛下試試看,若效果好,哀家讓人把那幾個名醫帶進宮裏。”
知道天子心悸的人不多,太後算是一個,也是最希望天子病愈的人。
陳述白示意殊麗接過,淡笑着道了句“讓母後費心了”,之後,便帶着殊麗等人離開。
因着天氣熱,只有入夜有些涼風,他沒有坐龍辇,徒步走在淡風溶月的宮道上。
忙碌了一個月,終于得閑,他一刻也不願在禦書房停留,“跟朕出宮一趟。”
殊麗站在禦前侍衛後,沒當這句話是朝她說的,直到視野裏出現一雙龍靴。她擡頭,還想着今晚不是她守夜,她可以跟木桃幾人偷玩幾把雀牌,沒想到還有額外的“應酬”。
陳述白居高臨下看着她,“不願意?”
“奴婢願意。”
出宮還能不願意麽,殊麗彎唇,忽然意識到自己很迷戀宮外簡單的生活。
**
明月皎潔,淵穆安寧,殊麗與陳述白同乘一輛馬車,穿梭在城中嘈雜的街頭。
殊麗撩開簾子向外望,被雜耍攤的吹火人吸引,很是驚奇地回過頭,“陛下快看。”
只見人群之中,吹火人手裏拿着火把,用力一吹,撩起高高的火焰,甚是驚險,引得喝彩。
陳述白瞥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轉着玉骨折扇,“一種雜技,訣竅在于嘴裏的松香粉包。并不難,你也可以。”
殊麗聽他解釋完,眼眸雪亮,“那奴婢改日試試。”
陳述白睨着她身上的鵝黃衣裙和發鬓上的飄帶,閑閑地道:“學會了,你就穿着這身衣裳去街上雜耍,保管賺足視線。”
那也不失為一種生計,指不定以後派的上用場,殊麗頗為虛心,“還請陛下賜教。”
陳述白懶得搭理如同小金雀一樣的姑娘,目光慢慢移到她的腰線上,不同于宮裏的齊胸宮裙,這種中腰長裙最能凸顯腰身,她跪在木椅上傾身向外瞧時,腰肢被勒得纖細有致,仿佛化作極其殺傷力的武器,給予人致命一擊。
美人腰,斷魂刀。
躁煩感竄至胸膛,陳述白摩了摩手指,看向窗外。
穿過繁鬧街市,馬車在宋老太師的府前停下,殊麗随陳述白一道入內,被宋家夫妻迎入客堂。
宋夫人是陳述白的師母,曾是女将出身,為人豪爽,與陳述白打了照面後,就握住殊麗的手往外走,“府中都是大小夥子,好不容易來個姑娘,不太方便,走,咱們去看我種的花。”
宋府種了不少一串紅和雞冠花,正是旺盛生長的時節,紅豔豔一片,雖不名貴,卻給人一種家的溫馨。
殊麗很喜歡這裏,“夫人侍弄這些,也費了不少精力吧。”
“不費力,好養活,你若喜歡,挖走種在盆裏帶回宮。”宋夫人揪下一個串紅,讓殊麗吸一口裏面的汁水。
殊麗照做,感覺甜甜的。
這時,宋老太師陪着陳述白過來逛園子,一見自家夫人又讓人品嘗串紅,咳了咳道:“不幹淨,鬧肚子就不好了!”
宋夫人嗔他一眼,“一朵沒事啊!”
宋老太師拗不過她,朝陳述白攤攤手,“老頑固一個,說幾次都不聽,有什麽法子!”
陳述白淡笑,看向蹲在紅花紫冠旁的殊麗,眉眼帶了一點柔和。
過了一會兒,陳述白問宋老太師要了松香、木條和白麻紙等原料,研磨後朝殊麗揚揚下巴,“過來教你絕活。”
宋家夫妻覺得新鮮,天子時常過來探望他們,順便散心,卻從未帶過女子,更沒有對哪個女子言傳身教過,兩人對視一眼,宋夫人拍腦門道:“我去取酒。”
夫人一溜煙跑開,宋老太師覺得自己成了紅火紅火的大燈籠,也跟着快步走過去,“慢點,等等為夫。”
庭院只剩下禦前侍衛和護院,衆人低着頭不敢窺視天子的所作所為。
陳述白過濾好粉末,包入白麻紙中,對殊麗道:“張嘴。”
殊麗有點發懵,她只是戲言一句,沒想到天子當了真,“陛......”
沒等她拒絕,陳述白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別躲。”
那東西會不會很苦啊,殊麗不願,緊緊咬住牙關,可憐巴巴地搖頭,像只幹架幹輸了的貓。
陳述白嗤笑,眼尾下彎,将手裏的東西放在石桌上,“你這算不算欺君?”
殊麗快被逗哭了,這能算欺君?
好像......也算,畢竟君無戲言。
“奴婢錯了......”她哽了一聲,軟糯糯的甚是好聽。
陳述白還真就吃了她這套,沒在為難,負手走進客堂。
回程時,殊麗因被宋夫人灌了點酒,有些頭暈,靠在車壁上盯着小塌上的男人,希望他趕快閉眼,自己也能假寐一會兒。
如了她的願,陳述白單手撐頭,發出了均勻綿長的呼吸。
殊麗輕喚了聲,見他沒反應,頭一歪睡了過去。不比陳述白整日顧慮被刺殺,睡眠受到了嚴重影響,殊麗屬于沾枕頭就能睡着的人,即便頭靠着硬硬的車板。
一盞茶的工夫,陳述白睜開眼,鳳眸炯亮,哪裏有困意。他坐起身,看向快要仰出車窗的女子,慢慢起身靠了過去。
木椅不短,容下兩個人錯錯有餘,陳述白支肘杵在窗框上,盯着殊麗沉睡的容顏,喉嚨不經意地滾動。
薄如蟬翼的唇慢慢逼近女子的耳朵,等确認她睡熟,才又拉近,貼上了她的側臉,不似囫囵吞棗,輕柔如點水地親撫起來,從額角到雪腮,大手也跟着攬住她的腰,将她帶進懷裏。
入懷的一瞬,他明顯感覺殊麗醒了過來。
沒理會她的緊張和僵硬,唇角發出一聲笑,挨上了她的側頸。
殊麗微睜開眼,望着被燈火打亮的車頂,不敢動彈,更不敢拒絕,不久前的記憶翻湧而來,叫她更為迷惑,迷惑天子對她的感情。
難不成真的喜歡她?
怎麽可能。
脖頸的濕涼猶在,逐漸變本加厲,使她有些難捱。
她無奈默嘆,向後仰去,忘記考慮背後的支撐,腦袋直接仰出窗外,被窗簾子遮蔽了雙眼。
夜風徐徐,簾子飛起又落下,讓殊麗領略到夜幕倒影的開合。
陳述白像着了魔一樣求索着她的甜美,意識被酒氣蒸騰,唇齒在冰肌劃過,狂亂的心跳如期襲來,咚咚如擂鼓,攪擾得他俊面染紅,頗有幾分病态春情。
果然還是不行。
他撤回對面,看着她慢慢直起腰,低垂水眸,無助地坐在那裏。
陳述白捏下眉心,很厭惡這種不能控制病症的感覺,随口說了句:“拿你試試。”
殊麗心口一滞,複雜感稍縱即逝,徒留荒唐,果然啊,她只是他情.事開蒙的路人甲。
唇邊綻開溫柔淺笑,她點點頭,“奴婢知道,陛下怎會對奴婢認真呢。”
這話讓陳述白眉頭緊鎖,沉下了臉。
這時,街市上出現鬥毆,數十輛馬車被堵在街口,扮作車夫的侍衛隔簾禀告道:“陛下,前後馬車都不通,估摸要僵持許久。”
陳述白掀開車簾,望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去打聽一下,前方怎麽回事。”
喬裝出宮,帶的侍衛不多,若是遇見兩大撥人鬥毆,在想要隐藏身份的前提下,不易插手此事。
打探情況的侍衛很快返回,“回陛下,是街道兩側的教坊在搶客時發生了口角,兩家管事先動的手,随後,樓裏的打手也抄起了家夥,看樣子,得等巡捕營的人過來調和了。”
陳述白敲了敲折扇,巡捕營掌管皇城治安,署中武将時常與街頭地痞、皇城纨绔、牙行人販等打交道,雖品階不高,在街面上很有威望,甚至在地痞混混眼裏,巡撫營的人比禦林軍還要威風。
皇帝一年到頭也召見不了巡撫營的長官幾次,很難了解他們的為人。
碰巧遇見這麽個情況,他倒要看看他們是如何辦事的。
“殊麗。”
還處在難堪中的殊麗揚起頭,強行壓下了剛剛的情緒,“奴婢在。”
“乖乖留在馬車裏,不許亂跑。”
殊麗不明所以,眼看着天子戴上銀質面具,彎腰走出馬車,帶着幾名心腹侍衛消失在人群中。
馬車內外,只剩下殊麗和“車夫”。
車外連連響起車主們的抱怨聲,可看熱鬧的人将街道堵得水洩不通,根本行不了車。
車廂悶熱,殊麗趴在窗邊,覺得自己就是一只被扼住喉嚨的金絲雀。
這時,她瞄見不遠處的店面中,有間匾額鍍金的布莊,門面氣派,一看就是達官貴人喜歡光臨的地兒。
秉着好學的态度,殊麗想要進去瞧瞧,估摸一下宮外的布匹跟宮裏的有何不同,也好為日後經營生意做準備。
趁着車夫在揚脖看熱鬧,殊麗從車廂的後面小門鑽了出去,直奔布莊而去。
這間布莊在皇城很有名氣,不僅包羅各式綢緞,還有許多樣式的成衣供應。
殊麗走到成衣架子前,認真挑選起來,想打包幾件回宮好好研究,對比一下自己和這家店裁縫的手藝高低,照理說,自己的手藝不會低于宮外的裁縫,可山外有山,能工巧匠隐于各處。
因挑選的認真,她沒有留意到身後悄悄離去的幾名侍衛,以及換了一張“皮”的錦衣男子。
“元佑”看着小姑娘單薄的背影,嗤了一聲,側頭看向敞開的店門,感覺自己的話,猶如耳邊風,在她這裏沒有任何作用。
還真是膽大。
随着那聲嗤音,殊麗驀地回頭,流露出溜走的心虛,可當她瞧見倚在架子邊的男子時,美眸一冷,拿起幾件成衣快步走向賬臺,絲毫不想跟這個男人扯上關系。
“喂。”
元佑淡腔開口,語氣不明。
可女子根本不理睬,還加快了腳步,發鬓上的巾帶随着步子搖來搖去。
元佑邁前一大步,揪住她的巾帶,迫使她停了下來。
殊麗欲拽回自己的巾帶,皺眉扭過頭,沒好氣道:“再跟着我,我就喊人了。”
元佑沒管她喜怒,既然她不聽話,敢擅自亂跑,那就得付出點代價。
長腿跨前一大步,擡手就是一掌,直接劈暈了小姑娘。
店家和夥計都是隐姓埋名的禦林侍衛,見狀,紛紛扭回頭忙活自己的事,生怕打擾到主子。
元佑叫來一個繡娘,讓她為殊麗喬裝,之後扯過貨架上的長披風,裹住變成俊俏少年的殊麗,扛着人走出店門,朝鬥毆的兩夥人走去。
此時,巡邏營的人已到,帶頭的武将更是被一方的管事迎進了樓裏。
管事一邊谄媚獻殷勤,一邊說着對面教坊的不是,“官爺許久不來,杏花那妮子都想你了。”
武将渾厚一哼,“少跟我扯有的沒的,聊聊你們鬥毆的事!”
管事滿臉堆笑,讓打手将樓裏的花魁請來,一邊将人往他懷裏推,一邊賠笑:“官爺怎麽跟杏花生分了?這可都怪杏花,得讓她陪幾杯酒。”
随後,她看向杏花的丫鬟,“愣着幹嘛,快招待官爺和姑娘進屋坐,然後去取酒啊!”
丫鬟趕忙為武将推開門。
武将冷着一張臉,瞪了懷裏的杏花一眼,“水性楊花的東西,你不是跟謝想毅好上了麽!”
杏花嬌嗔,“哪有的事,奴家心裏只有官爺。”
管事用力将兩人推了進去,重重合上門,轉身之際拍拍胸口,吓得不輕,這侍衛副統領和巡邏營的官爺,都是她惹不起的啊,杏花夾在中間也是難做。
随着武将們到場,兩邊管事都恢複了生意。
元佑扛着殊麗走進去,正巧瞧見了那一幕,也聽見了武将的話,眸子漸漸犀利,面上卻是肆意倜傥。
見他衣着光鮮,又生了副頂好的皮囊,管事用絹帕捂了捂嘴,“呦,郎君是第一次來吧,以前可沒見過。”
見他肩頭扛着什麽,管事眨了眨眼,以她的豐富經驗,猜到了端倪。
一些門閥世家的公子平日在妻子和妾室面前剛正不阿,實則極為喜歡尋花問柳,有的為了追求刺激,還會帶着府外的相好來教坊找樂子。
一間房、一炷香、一壺藥酒、一張床,沉浸在極致的快樂中。
要知這教坊的藥酒,可是外面配不到的料。
“郎君是要點姑娘,還是......”
元佑拍拍被裹着的殊麗,淡笑問:“你說呢?”
管事會意,讓人引着元佑去往雅間,而那雅間,剛好在杏花姑娘的隔壁。
每個姑娘的房間左右都會各空出一間房,是專門為舍得花銀子的纨绔子弟準備的逍遙窟。
能一邊快活,一邊偷聽牆根。
路過那間屋子時,元佑已聽見了女子的嬌笑,他眸光更淡,扛着殊麗走進隔壁。
豔俗彌漫的雅間內,殊麗被濃香嗆醒,皺着眉爬起來,發現自己躺在一架古筝前,渾身無力,眼前疊影。
而她對面的男子,不是元佑又會是誰!
殊麗左右看了看,冷聲問道:“這是哪裏?”
元佑晃晃手中酒壺,擡手示意,“教坊。”
殊麗心裏一驚,氣得嘴皮發抖,“你帶我來這裏作甚?”
男人忽而一笑,帶着濃濃的譏嘲,“來這裏當然是尋.歡作樂的,小表妹。”
作者有話說:
寶兒們,明天起,更新時間挪到晚7點半,要不我更新太匆忙,抱抱!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梨子醬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大王雙魚座 88瓶;宋祁言 20瓶;愛吃醬 13瓶;楊綠猗 10瓶;喝茶π嗎 6瓶;無微、追文、搖光 5瓶;小吳同學別鬧了 3瓶;橙子、君影草、翊孜 2瓶;萬能椰子油、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紟絻、倔強的小綿羊。、盛聞、Chrisley、月亮陳述罪行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