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宣王傷了刑部尚書?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 如何傷得了刑部尚書?

陳述白靠坐在床沿,細想後猜到了原因,估摸是刑部在例行搜身時,宣王不從, 礙于她的身份, 刑部尚書親自上陣, 遭了偷襲。

“如何傷的?人沒事吧?”

“宣王咬住了刑部尚書的脖子,差點把人咬死......太醫院院使和幾名太醫正在為其止血。”

咬人, 不虧是皇室養出來的,陳述白呵笑一聲, 看不出憤怒。

眼下被打擾了興致, 他拍拍被子裏的殊麗, 掀開紗帷走了出去,“移駕刑部大牢。”

龍床上, 殊麗舒口氣, 卻又陷入深深的無奈中, 她坐起來, 摘掉硌到腦袋的金步搖,滿眼漠視。

刑部大牢裏,宣王盤腿坐在木床上, 嘴角還帶着血跡,有獄卒想要上前幫她擦掉, 被她一記冷眼吓退了。

不愧是做過親王的,氣場還是很足的。

牢房外, 太醫們還在為刑部尚書包紮傷口, 院使看了一眼獄卒, “開牢房吧, 我替宣王殿下檢查一下傷勢。”

在宣王咬住刑部尚書的脖子時,刑部尚書本能捶擊起她的頭,差點将人捶昏,可這姑娘太倔,哪怕被捶死,也要緊緊咬住對方的要害。

見刑部尚書點點頭,獄卒拿出鑰匙串,打來了牢門。

昏暗的牢房內,院使走到宣王面前,單膝蹲了下來,“讓下官看看您的傷勢吧。”

宣王戒備地瞪着他,像一只被傷害過的小狼,對誰都充滿敵意,“滾開。”

院使不願激怒她,擰開手裏的水囊,“總要漱漱口。”

一嘴的血腥味,宣王差點作嘔,見到清水就跟見到甘露一樣,擡起帶着枷鎖的手奪了過去,仰頭灌了一口,咕嚕咕嚕幾下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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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要見陛下。”

“下官會轉達。”

宣王嗤笑了聲,“好呀,那就麻煩......”

倏然,幽暗的長廊裏傳來一道輕缈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不勞院使了,朕親自過來探望四弟。”

在宣王的記憶裏,壓根沒有關于二皇兄的記憶,當年七歲離宮的人是陳斯年,不是她陳呦鳴。

可為了保命,她不能擺臭臉惹怒這位新帝。

“二哥......”憤怒的小狼一瞬變臉,成了無助驚惶的綿羊。

蹲在地上的院使将她的變化盡收眼底,有點佩服她冷靜的頭腦,此時不示弱更待何時,況且,天子确實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

在宣王府時,陳述白見識過這個妹妹的厚臉皮,一時有點想笑,卻也只是淡淡的、沒有溫度的笑,“有傷在身,別跪了。”

陳呦鳴還保持着跪姿,“臣弟終于等來了二哥,只要二哥想問的,臣弟都知無不言,望二哥開恩,饒臣弟一命。”

在場跪地之人,包括幾近暈厥的刑部尚書都被她的話驚到,這女人是不是雙重人格啊,被捕時如一頭炸毛的狼,這會兒倒溫順如羊了,不,應是狐貍,狡猾的狐貍!

刑部尚書起身拉開牢門,請天子和馮連寬走了進去。

禦前侍衛欲拔刀護駕,被陳述白擡手制止。

一身錦袍的天子坐在了簡易的木桌前,揮退了衆人,只留下兩個帶刀侍衛,“開始吧。”

陳呦鳴挪膝朝他叩頭,“二哥想知道什麽?”

她一直以二哥相稱,而非皇兄或陛下,聽起來确也親切不少,也是,一個自小在夾縫中生存的人,自然不缺察言觀色的本領。

陳述白淡淡道:“你所了解的全部。”

**

燕寝的庭院內,煜王孤坐在樹下吹着簫,簫聲悠揚綿長,卻帶着一股悲涼。

殊麗走出來,站在不遠處靜靜聆聽,感覺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充滿心事,或許是在為那個素未謀面的皇姐擔憂吧,也或許是在為自己擔憂。

之所以選擇修行,無非是怕被天子忌憚,在皇家,最缺的就是親情和信任。作為皇子,在享受富貴榮華之時,也注定要忍受手足相殘的殘酷現實。

奪嫡路上無血親,可沒有奪嫡想法的皇子和公主呢,也不得不卷入權力的旋渦,溺得他們呼吸不得,正如此刻的煜王。

成王敗寇,天子和前太子很好地诠釋了這個規律。

“殿下可想去天牢探望皇姐?”

煜王停止吹奏,望着幽幽濃夜中一片絢爛星河,自嘲道:“我若去看了,指不定會被朝臣彈劾懷有謀逆之心,不值當的。在皇室,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夾起尾巴、收斂性情才能保命。”

“那單純從情感上,殿下想不想見一見獄中的姐姐?”

“想,也不想,有時候,距離是個美好的東西,見了或許就破壞掉了那種朦胧的感情,可不見又抓心撓肺。”

這一輩唯一的公主,本該千嬌百寵地長大,卻成了階下囚,旁觀者多少都會唏噓,何況是同父的兄弟。

煜王放下簫,轉身看向殊麗,“你穿紅衣很美,但還是聽我一句勸,找機會離開皇宮,離開陛下,去過平凡的生活。”

殊麗低下頭,她也想離開啊,可不放手的人是天子。

天牢內,聽完陳呦鳴的說辭,陳述白輕點案面,陷入沉思。據她所言,周太妃是個不知情的局外人,而她也是被陳斯年所脅,才不得已做了傀儡。如此說來,陳斯年也沒顧及過所謂的手足情。

“所以,欽差在你府中借宿時,你故意用貓吸引那個女欽差去主院正房,是為了通過她之口向朝廷求救?”

“正是。”

“那與你耳鬓厮磨的幕僚,只是你的心腹,與你沒有男女之情?”

陳呦鳴點點頭,眼角眉梢帶着瘀痕,“欽差偶然來我府中做客,對臣弟而言,是件驚喜事,臣弟便順水推舟,漏出破綻,引那女欽差懷疑,也好暴露身份。”

“你一直在被陳斯年監視?”

“是的。”

“陳呦鳴,你需知道,你若敢設計騙朕,輕則人頭落地,重則,連同你的母妃一起被千刀萬剮。”

陳呦鳴以額抵地,“臣弟所言皆為實情,願受二哥考驗!但臣弟真的不知道陳斯年的藏身之所!”

陳述白倒不擔心她的欺騙,人心是最堅固的壁壘,也是最易坍塌的。離間,無疑是摧毀心壘百試不爽的法子。

沒幾日,一則消息傳到了陳斯年那邊。

天子要當街問斬陳呦鳴。

陳斯年笑了,繼續作着手中的詭異畫作,天子這招棋,可不止是在離間他和那對母女,還在離間他和他的心腹下屬們。

一個連母親和胞妹性命都不在乎的主子,會在乎誰呢?

就算下屬們明知這是天子的陷阱,還是會心存芥蒂吧。

換位思考,若有一日他們落在了天子手中,也會落得陳呦鳴的下場。

比起玩弄心術,天子棋高一籌。

陳斯年手中的畫作變得愈發猙獰,如同一只壓垮山河的大手。

都是被先帝厭棄的孩子,都不是天選之子,憑什麽陳述白能篡位成功,他就不能?

秋分過後,擇日問斬。

晌午時分,刑部尚書作為監斬官,端坐室外大案前,望了一眼日晷,正是午時三刻,他拿起火簽向外抛去,“時辰到了,上路吧。”

劊子手舉起鋼刀,朝着衣衫染血的陳呦鳴砍去。

血濺斷頭臺。

這一場景,深深印在了百官眼裏,天子沒有虛晃一槍,而是真的斬首了這個手足。

急急趕來的周太妃當即兩眼一翻,暈厥過去。

苒苒物華休,草木凋零,人心漸冷。

醒過來的周太妃鬧着要見天子,如發了瘋般,質問天子為何如此無情。

“就算陛下不念及手足血親,也該念及哀家當年的養育之恩!你殺了呦鳴,于殺哀家有何不同?!”

她嘶吼着沖向禦案,被侍衛摁在地上,狼狽不堪。

尊貴的太妃娘娘,少了天子的庇護,又比宮人多了什麽?

陳述白從奏折裏擡眸,平靜問道:“母妃不是說,自打送走陳呦鳴,就與之徹底斷了聯系,這會兒怎麽又來跟朕哭訴母女情了?”

“那是念想,念想!人可以不交際,但不能沒了念想!”

“母妃還有陳斯年這個念想,不必太難過,朕一時半會還逮不到他。”

周太妃一直知道陳述白薄情,卻不知他薄情至此,絲毫不顧及往日之恩。她掙開侍衛,緩緩向後退步,眼中漫出淚水。

屏寶座的後面,太後望着昔日的“對手”,喟嘆一聲,她今兒是來禦書房給兒子送參湯的,無意中撞見這一幕,心裏卻沒有打敗對手的快意,只覺得背脊發涼,自己的兒子竟真的不顧及母子情,将“養母”逼成了瘋子。

周太妃在天子心裏無足輕重,那她這個不稱職的母後又有幾斤幾兩?她都不敢細想。

太皇太後同樣低估了天子的絕情,萬沒想到天子會殺了陳呦鳴,殺了皇室唯一的公主。

福壽宮內,太皇太後拍着殊麗的手,給她戴上了一只祖母綠的镯子,“你是個好孩子,知恩圖報,還望你看在哀家對你往日的提攜上,替煜王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不求別的,只求陛下能善待這個弟弟。”

自從回宮,殊麗就戴上了虛與委蛇的面具,太皇太後說什麽,她就應什麽,但心裏的确對煜王存了份感激,卻不是來自于太皇太後。

離開福壽宮,殊麗拿出天子禦賜的腰牌,乘馬車出宮,去往一處私宅。

來到宋府,殊麗步下腳踏,交代車夫道:“讓人将這些布匹和器具搬進去吧。”

車夫趕忙去張羅,殊麗則獨自走進府門。

宋老太師膝下有三個女兒,除長女嫁人外,其餘兩個女兒都住在後罩房,平時倒也熱鬧。

二樓的一間屋子裏,“死而複生“的陳呦鳴一見殊麗過來,擺了擺手,“快過來坐,看看我繡得如何。”

穿回女裝的陳呦鳴身上多了一份輕松,笑起來眉眼彎彎,人也更為熱情。

殊麗被她诓過一次,但也知道她當時的難處,沒有太過計較,“這裏繡錯了。”

“幫我改改?”

“我的繡活很值錢的。”

陳呦鳴啧一聲,無奈一笑,如今她是宋老太師的遠房外甥女,家道中落前來投靠,被收留在府中,身無分文,哪裏請得起殊麗這樣的繡娘。

不過她臉皮厚,抓着殊麗的手臂不放,“打欠條行不行?”

殊麗撇嘴,拿過繡棚為她改線,又教給她幾種簡單的繡活,“回頭我去給你找幾本刺繡的書,你照着練習吧。”

“好啊,那麻煩了。”

“不麻煩。”殊麗讓車夫将布匹和器具放在門口,屏退他們後,才一樣樣抱進來,“這些都是馮大總管為你準備的,是陛下的意思。”

陳呦鳴有點不知所措,又有點感動,玩笑道:“看來,那幾聲二哥沒有白叫。”

也是從這件事以及煜王的事上,殊麗覺出了陳述白的一點點人情味,至少沒有将弟弟妹妹趕盡殺絕。

“陛下讓我傳話,叫你安心住在這裏,待陳斯年的案子塵埃落定,會恢複你的公主身份。”

公主身份是層枷鎖,陳呦鳴已承受不起,不過這話也只敢說在心裏,她懂得見好就收,“替我謝謝二哥。”

殊麗點點頭,剛想告辭,被陳呦鳴問住——

“二哥是不是喜歡你?”

殊麗淡笑,“你覺得,陛下會真的喜歡誰嗎?”

也是,陳呦鳴點點頭,“不過,你在二哥心中一定占有特殊的位置。”

殊麗不置可否,若非在陳述白心裏占了一席之地,也不會委派她來傳話。如今陳呦鳴的身份是絕密,不是天子信任之人,絕不可能接手此事。

這也算是天子對她的一次試探吧,試探她的忠心,再逐步将她培養成心腹。

可她仍比不過馮連寬和宋老太師在天子心中的地位,至少外廷的事,天子從不考慮任用她。

從宋府出來,殊麗沒着急回宮,陳述白準她每次出宮探望陳呦鳴時,可順便閑逛半個時辰,既得了首肯,她怎會白白浪費機會。

白日裏的京城街市不及夜晚笙歌鼎沸,卻也是香車骈阗,熙熙攘攘。

殊麗沿途買了不少小件,被身後扮作車夫的侍衛一一接了過去。

“這附近有家戲班,當家花旦一登臺,不少王孫公子都會來捧場,姑姑要不要去聽聽?”

那不是要遇見很多纨绔子弟,殊麗搖搖頭,“咱們就沿着攤位走走,沒一會兒也該回宮了。”

侍衛稱“是”,牽着馬車跟在後頭,忽然聽得一聲“好馬”,扭頭過去,見街邊坐着一個為人作畫的男子,男子穿着湖綠錦衣,面白唇紅,墨發半绾,眸光有些渙散,生得韻秀妖美,可惜是位盲人。

閑來無事,侍衛嗤笑一聲,“你都看不見,怎知我的馬是好馬?”

男子手中動作未停,幾筆勾勒出求畫人的輪廓,“聽馬蹄、馬喘,還有氣味。”

侍衛牽的馬确實是良駒,耐力極好,毛發黑亮,走起路來嘀嗒嘀嗒很是優雅。

聽完他們的對話,殊麗莞爾一笑,再看他的畫作,栩栩如生地還原了求畫者的相貌。

如何做到的?

像是猜出觀賞者的疑惑,男子溫聲道:“摸骨。”

殊麗覺得男子有些眼熟,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她在太皇太後壽宴上救過一個幼童,而此人正是幼童的舅舅。

怎會是他......

既然再次偶遇,又見他在街頭賣藝,殊麗掏出碎銀,放在他腳邊的鐵罐裏,“郎君手藝獨特,這是一點兒心意。只是,郎君不是在宮廷任職畫師嗎?”

聽見碎銀落入鐵罐的聲音,男子道了聲“謝”,溫聲解釋起來:“犯了錯事,被罷免了。娘子與在下見過?”

“遠遠見過。”既然對方不記得她了,也沒必要提起上回的事兒。

“娘子若是不趕時間,可否容在下為你做幅畫?初來擺攤,沒什麽生意,手實在閑得慌。”

說着話兒,他摘下畫板上的畫像,遞給求畫的人,“二兩銀子。”

求畫人滿意地點點頭,放下銀子離開。

一幅畫二兩銀子,可不便宜,難怪生意冷清,殊麗失笑,“郎君這是姜太公釣魚嗎?”

男子也跟着笑笑,笑聲清朗,“娘子可願?”

找他作畫是要摸骨的,若是被天子知道,這畫師的手怕是保不住了,殊麗剛要婉拒,男子像是察覺到了,取出一張畫紙,幾筆勾勒出一個哭臉,逗得殊麗忍俊不禁。

“今日不便逗留,祝郎君生意興隆,告辭。”

說完,殊麗提步離開,那股暖香也漸漸散去。

等馬車走遠,男子掏出帕子,擦拭去指尖的墨跡,過分優越的容貌滲出點點翳色。

一旁擺攤的小販遞上一個糖人,“主子嘗嘗我的手藝?”

男子輕輕推開,眸光有了焦距,落在了那匹黑馬上,宮裏的馬啊......那女子呢,上次見過。

尚衣監掌印殊麗。

男子拿起畫筆,在畫紙上勾勒出殊麗的背影,随後潑了一泓綠墨,環繞在“殊麗”周遭,塗抹出詭異的山水。

畫的落款,他附上了自己的名字:陳斯年。

**

離開鬧市,殊麗瞥了一眼元府的方向,苦悶感揮之不去,不知那人現在何處,是否安康。

回到尚衣監,殊麗瞧見煜王也在,正在指揮木桃劈柴。

“偏了偏了。”少年煩躁地推開木桃,拿起斧子,“貧道再示範一遍,好好學着。”

殊麗覺得好笑,靠在月門前看着少年少女的互動,這位親王殿下屈尊降貴過來教小宮女劈柴是何用意?殊麗有了幾分猜測,對他的感激更濃一籌。

他不想背離自己的承諾,還在試着将木桃帶出宮。頻頻與木桃互動,無非是要向天子證明,他的确是看上了木桃,而非還人情。

木桃舉起斧子,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堪堪劈開木頭,“不行了,奴婢得歇歇。”

她席地而坐,水嘟嘟的臉蛋變得通紅,一勁兒揉着自己的手臂。

煜王覺得她又呆笨又無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旋即扭頭看向殊麗,“喂,你要不要試試劈柴?”

今日休沐,閑着也是閑着,殊麗走過去,“我也沒劈過。”

煜王對殊麗稍微有些耐心,“木桃,你也過來,貧道再示範一遍,你們好好學着。”

說着,他手起斧落,将木頭劈成兩半。

殊麗接過斧頭,在木桃殷切地期盼下劈了下去,木頭一分為二,飛了出去。

“成了!”木桃激動地直拍手。

煜王終于有了點成就感,斜睨木桃道:“你家姑姑劈的,又不是你,高興個什麽勁兒?一會兒繼續練,什麽時候劈勻了,什麽時候才能休息。”

木桃挽起殊麗手臂,“姑姑會了,等同于我會了,求求殿下莫再為難奴婢了。”

這親王發什麽瘋,非要她學劈柴?

殊麗揉揉木桃的腦袋,讓她帶着自己買的東西先回屋,之後與煜王道了聲“謝”。

煜王不自然地別開臉,負氣又傲嬌,“君子一言驷馬難追,貧道承諾過的事,不會食言。”

“殿下沒有食言,是陛下不同意而已。”

“那也還要試試。”

“殿下別讓自己涉險。”

“放心吧,陛下雖不好說話,但也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暴君......”

是這樣吧......少年想起陳呦鳴血染斷頭臺的場景,心裏悶悶的,轉身擺擺手,大步離開。

入夜,殊麗将今日與陳呦鳴的談話一五一十禀告給了陳述白,末了加了一句:“奴婢想起一件事,不久前,一位盲人畫師嗅出了奴婢身上的味道是哪幾味花香的混雜,奴婢按着他說的,做了香包,可否放在陛下枕邊?”

若是這樣,是不是就不用暖床了?她也發現,所謂的暖床,其實暗藏另一層含義,似乎與體香有關,估摸是天子喜歡聞她身上的味道,才讓她爬龍床的。

陳述白長眸一斂,“畫師品出了你身上的氣味?”

“是呀。”殊麗掏出香包,雙手呈到男人面前,“還真是這個味道。”

陳述白拿起繡工精湛的香包,放在鼻端聞了下,又拉過殊麗深嗅她頸間的味道,果然有些相像。

曾幾何時,他也想做出類似的香料,以擺脫對殊麗的依賴,可此刻,他一點兒也暢快不起來,将香包撇在桌上,拉着殊麗坐在了自己腿上。

殊麗開始心慌,比他的心跳還劇烈,自那晚被丢上龍床之後,兩人再沒親近過,這會兒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陳述白嗅着她的頸香、發香,大手毫不含糊地磋磨起她的腰肢,“殊麗......”

他輕喃着她,誘她放松。

殊麗緊張地咽下嗓子,“陛下還未處理完奏折呢。”

“不忙。”陳述白貼着雪背一寸寸撫上她的椎骨。

殊麗面上溫順,身子發軟,後仰在了書案上,不得不靠小臂抵着案角才能維持平衡。

揚起的弧度,更為凸出了嬌美的線條。

陳述白碰到她的雙膝,往外推開,讓她跨坐過來,護着她的後頸。

殊麗臉色紅潤,唇齒微張,露出整齊的牙齒,咬住了下唇。

“陛下,”她帶着乞求,希望男人能放過她。

可她不知,那帶怯的聲音,只會激起陳述白的勝負欲,況且,他本就沒什麽同情心,“殊麗,睜眼看看,朕是誰。”

像是攻克不了自己一手營造的影子,他拉起殊麗,迫使她睜開眼。

“看看,朕是誰。”

“陛下......”

“念朕的名字。”

朕是陳述白。

即便被撩得迷迷糊糊,殊麗還是沒膽說出天子的名諱,可她越這樣,陳述白眼底越深沉,忽然起身拿過一面鏡子,放在殊麗面前,将她狠狠抵在案沿,長臂環過來,掐住她的颌骨,逼她目視鏡面,“好好看看。”

說着,拉開了她的裙帶。

外裙如花般層層疊疊落下,露出裏面雪白的襯裙。

殊麗雙手撐在案沿上,額頭抵在兩手之間,呼氣在鏡面上形成一圈霧。她閉上眼,準備承受接下來的“未知”。

可背後的男人忽然退開,手捂胸口不停地喘氣,額頭大汗淋漓。

殊麗一慌,轉身扶住他,“可要傳禦醫?”

陳述白推開她,沉着臉走向龍床,颀長的身軀倒了下去。

這心悸為何因她而愈,又因她而重?

他厲責一聲,臉色愈發蒼白。

既然不傳禦醫,殊麗沒再管他,穿好外裙,對鏡整理起散亂的發,又擦去他留在她脖頸上的濕意。

餘光瞥見她的小動作,陳述白有些惱羞成怒,但也沒有去斥責她的大膽。心律漸漸平緩時,他深呼吸幾下,起身坐到書案前,繼續批閱奏折。

自打殊麗回宮,他時常叫人将沒處理完的奏折拿回燕寝,如今想來,荒謬無比。

“來人,移駕禦書房。”

殊麗:“......”

不知他又怎麽了,殊麗退到一邊,看着馮姬躬身進來,服侍天子更衣。

等內寝只剩下殊麗,殊麗擰了濕帕,好好擦拭起脖頸和耳垂,這人喜歡咬她的脖子和耳朵,跟癖好似的。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明晚老時間啊哈哈

随機發100紅包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桑時也、olivia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邢要看書 10瓶;精神食糧 5瓶;集、佳 2瓶;降輿、清醒與荒唐、黃阿欠、雙生落、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塔mio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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