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輛奢華又低調的黑色轎車在繁華的路口停下,随即車門打開,一名穿着淺綠色雪紡吊帶裙的女孩子按着頭上白色的寬沿遮陽帽從車裏鑽出來。
身上斜挎着一個白色鏈條包,一副度假出游模樣打扮的禪院鶴衣在路邊站定後,一邊轉着腦袋四處打量着周圍,一邊掏出手機打電話。
撥出去的號碼才響了一聲就被人接了起來:“你在哪呢甚爾。”
【你到了?我在裏面第二個入口。】
帶着一頂鴨舌帽的甚爾身上穿着寬松的淺灰色T恤,下身一條卡其色的五分休閑褲。那姿态懶散坐在長椅上的模樣和一個名大學生沒什麽兩樣,禪院鶴衣的眼睛在車站裏來來往往的人群裏轉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他。
禪院鶴衣找到甚爾後沒忍住吐槽說:“這麽神神秘秘的見面,其實我們是什麽神秘組織在接頭嗎?”
“只是預防一些麻煩。”禪院甚爾從椅子上起身,然後帶着鶴衣往站臺的方向走,“之前跟你說過的都還記得嗎?”
“記得。父母都去世了,然後我因為身體不好的原因一直寄養在叔父在家裏。”禪院鶴衣說,“你太緊張了甚爾,這種大實話怎麽可能會不記得嘛。”
甚爾聞言笑了一下:“畢竟和紗只是普通人。”
佐藤和紗,甚爾的未婚妻。他這次來京都接禪院鶴衣,就是為了讓妹妹和未婚妻見一面一塊吃頓飯。
為了不在佐藤和紗面前露出什麽奇怪的家庭背景,還特地和禪院鶴衣對了口風。禪院鶴衣最開始接到甚爾的電話時,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上了新幹線後,禪院鶴衣興致勃勃地問甚爾:“你們怎麽認識的?認識多久了?”
聽到鶴衣的話,甚爾下意識擡手摸了下鼻子:“某天晚上在便利店外面躲雨的時候碰到的,我幫她趕走了幾個小混混,然後認識了。”
原本聽得起勁的禪院鶴衣正想感慨一句‘好浪漫好偶像劇啊’就聽甚爾頓了頓,繼續說:“認識有一個多月了”
“一個多月?”鶴衣睜大眼睛,“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閃婚嗎?”
“感情這種事情說來就來”面對驚奇的妹妹,甚爾的語氣有些虛,但是他很快意識到什麽,“等等,你為什麽還知道閃婚這種事情?每天都在禪院家看些什麽東西啊?!”
“我好歹11歲了欸,知道這種事情不是很正常嘛。”禪院鶴衣随口說完後又催促他,“然後呢然後呢,誰先表白的?”
身邊沒有其他同齡孩子做對比的甚爾想了一下,好像是挺正常的,這個小鬼從小就聰明。
“和紗表白的。”說到這個的時候,甚爾的臉上浮現出很罕見的溫情神色,眼瞳裏有碎光浮動。黑暗的雨夜裏,爽朗又充滿生命力的笑容,至今在甚爾的腦海裏記憶猶新,“和紗是個很開朗的性格,你會喜歡她的。”
鶴衣看着提起未婚妻時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的甚爾心想,只要你喜歡,我就不會讨厭她。
“那你們之後打算怎麽辦?”鶴衣又問。
“和紗是白領有自己的工作,她也很喜歡自己的工作,所以還是維持現狀不變。暗網那邊的事情我都斷掉了,然後手上還有一些積蓄,到時候考慮在家附近開一家店鋪。”甚爾很明顯對以後的生活做過規劃,他沒有正經的讀過書能做的事情有限,開一家不需要專業知識的店是最好的選擇了。
禪院鶴衣聽到甚爾不做暗網的委托了後,對愛情的力量又佩服了一些。但同時又有點小小的吃醋——這可是連她都沒拉回來的事情啊!
不過,甚爾不過那種刀口舔血的日子了總歸是好事,禪院鶴衣很快就釋然了。
“那你們以後就在東京定居了嗎?”想通之後的禪院鶴衣有些開心地問。
甚爾想了一下,點頭:“應該是。”
“那太好了!等過個幾年我就會來東京讀書,到時候就可以經常見面了。”
“你來東京讀書?”
“是啊,去東京讀高專!”
吃飯的地點并非外面的餐廳,而是在佐藤和紗家裏,她親手做飯。
公寓樓下,當禪院鶴衣從影子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見面禮時,就聽見站在身旁的甚爾又問了她一句:“還記得要怎麽說嗎?”
聞言,禪院鶴衣當即就露出了嫌棄的表情:“我是什麽智障嗎?”
甚爾聽到鶴衣毫不客氣的話有些失笑,覺得他離家這些年妹妹的性格變化還真是挺大的啊。不過這樣也好,能這樣無所顧忌地說話,表明她在禪院家過得還挺好的。
因為是帶妹妹和未婚妻第一次見面,擁有公寓鑰匙的甚爾選擇了敲門。
禪院鶴衣聽到一陣隐約的腳步聲從門後響起,然後“咔噠”一聲,門從裏面被打開了。
佐藤和紗和禪院鶴衣想象得有點不太一樣,聽到名字的時候,她原本以為會是一個名長發飄飄,看起來溫柔又知性的人。
但是門後年輕女性的黑色短發有些翹起,臉上的笑容是像小太陽一樣溫暖又閃閃發光,讓看到的人也會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你們來啦,快進來吧。”佐藤和紗讓開身子讓他們進去,然後低頭朝禪院鶴衣十分開朗地說,“你好啊,我是佐藤和紗,可以叫你鶴衣嗎?”
禪院鶴衣還是第一次見到笑容這麽燦爛又具有生命力的人,有一點能夠理解甚爾為什麽會和她閃婚了。
這是在禪院家永遠也看不到的‘陽光’,一旦抓住了就不會想放走它,讓自己重新回到黑暗中。
“可以的,嫂嫂。”禪院鶴衣認真地點頭,然後遞上手裏的東西,“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聽到禪院鶴衣的稱呼而怔愣了一瞬的佐藤和紗下意識看了甚爾一眼,然後笑容更加明亮了,原本怕小姑娘不适應而壓下熱情悉數爆發出來。
“謝謝你,我也有給鶴衣的禮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佐藤和紗接過禮品袋,歡快地拉着鶴衣往客廳裏走,“對了,外面是不是很熱?我有準備了消暑的西瓜,還有酸梅湯。”
禪院鶴衣那一句嫂嫂喊得很自然,佐藤和紗也接受得非常快,只有甚爾好像有點莫名的不好意思。
玄關處被兩名女性忽略了的甚爾擡手摸了下鼻子,随後看着前方一大一小的背影,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佐藤和紗帶着禪院鶴衣在客廳坐下,給她端來了水果、零食還有飲品後便起身回房間去拿事先準備要送她的禮物。
摘下遮陽帽放到一邊的禪院鶴衣趁機打量了一番公寓裏的布置。
公寓是比較典型的現代日式風格,整體是溫暖的原木色調。
米色的沙發上放着幾個同色系的碎花抱枕還有幾個玩偶,前面的茶幾下層堆放着各種類型的雜志,一看就知道大概經常窩在沙發裏享受惬意的下班時間。
坐在沙發上朝外看去,客廳外的那個小露臺上似乎還有個花架。茂盛的花木遮擋住了一些低矮的植物,但根據花盆的形狀和大小來看,可能是一些多肉植物。
再轉頭看另一個方向,開放式廚房裏,流理臺上處理過的、正等待處理的食材都被放在盤子裏一字排開。
旁邊淺灰色的冰箱上貼了一些五顏六色的便利貼和可愛的冰箱貼,和冰箱挨着的櫥櫃上還放了一塊小白板,上面用彩色的馬克筆寫了什麽。
屋子裏的種種細節都透露出,這裏的主人是個熱愛生活的人。
在禪院鶴衣打量四周的時候,房間門又響了一聲。佐藤和紗提着一個白色的禮品袋出來:“甚爾說你是長頭發,所以我想着發夾應該會比較合适,你看看喜歡嗎。”
禪院鶴衣道了聲謝,然後接過袋子拿出裏面那個香槟色的禮物盒。
一對水晶和珍珠交錯鑲嵌的一字夾安靜地躺在盒子裏,簡單大方的款式既精致閃亮又百搭。不管是哪個年紀、什麽性格的女孩子都會很合适。看得出來是用心想過的。
禪院鶴衣伸手碰了一下發夾,然後擡起眼眸微笑:“很好看的發夾,我很喜歡,嫂嫂可以幫我戴一下嗎?”
自己送出去的禮物能夠得到喜歡,是一件再讓人開心不過的事情了。佐藤和紗笑容明亮的應聲:“當然啦!”
兩枚一字夾一左一右的插進了半紮着雙馬尾的發間,精致秀雅的發夾和小姑娘身上的打扮十分相配。她舉手投足間的那些風雅和修養也能将珍珠帶來的那些成熟感盡數壓下,顯得俏皮又端麗。
佐藤和紗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後,心底悄悄松口氣:她就知道甚爾家裏可能不是一般人。雖然甚爾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又漫不經心的,但是有些刻在骨子裏的東西還是很難改變的。
甚爾看着其樂融融的兩個人,輕輕啧了一聲嗎,故作不滿地說:“我說,你從小到大喊哥哥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出來,現在喊嫂嫂倒是挺順口的。”
聽到甚爾的話,鶴衣歪頭朝他吐了下舌頭:“誰讓你老是欺負我。”
甚爾一直喊她小鬼,她卻喊甚爾名字。鶴衣覺得自己已經很大度了。
聽着兄妹兩對話的佐藤和紗,看着禪院鶴衣那古靈精怪的模樣,沒忍住笑起來。
如果沒有妹妹的話,甚爾可能會比自己遇到他的時候更加糟糕吧。
佐藤和紗的雙親也很早就不在了,她靠着父母的遺産讀完高中後就找了一份房地産顧問的工作養活自己,從小就獨立的她生活技能幾乎點滿。
滿滿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其中有一半都是鶴衣愛吃的類型,明顯是從甚爾那裏打聽過的。
為了感謝做出一桌子美食的佐藤和紗,禪院鶴衣挑着能說的事情狂抖甚爾的黑歷史。
佐藤和紗的笑點有點低,一頓飯吃下來幾乎就笑得沒停過。賣親哥的當事人鶴衣也因為‘大仇得報’心情十分愉悅。
只有甚爾看着面前這兩個打不得也罵不得的人,嘴角微僵——
她們以後還不是不要經常見面的好。
吃過飯午睡起來後,禪院甚爾和佐藤和紗在禪院鶴衣的陪同和見證下,在區役所填了婚姻屆。
佐藤和紗冠了甚爾的姓,從今天之後,她工作名片上的名字就會變更成禪院和紗。是禪院甚爾的合法妻子,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甚爾看着手中的婚姻屆手裏證明書,心裏的感受很難用言語描述。
甚爾其實一開始是想以入贅的方式,改和紗的姓的,但是被對方拒絕了。
在初遇時,和紗就看出了甚爾內心的空洞和那一副對生活沒有什麽期待的模樣,但是他又沒有猶豫地救了自己。
一開始只是被那長在審美上的臉吸引和想要報答點什麽,但是很快,和紗就從想報答的心變成了想讓他能夠幸福。
并不知道禪院這個姓氏代表了什麽的和紗在和甚爾商量婚事的時候,睜大眼睛一臉理所當然地說:“可是我想嫁給甚爾,成為甚爾的家人啊。”
“那反過來,我跟你姓,不也是一樣嗎。”
“這當然不一樣啦!甚爾你不是老說自己‘一無所有’什麽的嗎?這樣一來的話,我就是屬于你的啊。而且甚爾你不是還有妹妹嗎,如果被妹妹知道你這麽說的話,她肯定會生氣的哦。”
于是,甚爾頂着禪院這個姓氏,擁有了完全屬于自己的小家。
至于婚禮,因為甚爾和和紗都沒有多少可以邀請來參加婚禮的朋友,幹脆就決定等和紗休年假時,來一場在國外許多新婚夫妻中流行的旅行婚禮。
第一次來東京的禪院鶴衣并沒有着急回京都。
她在和紗的公寓裏住了一晚,第二天和這對新鮮出爐的年輕夫妻一同去了千葉縣那座被譽為亞洲第一的游樂園玩了一整天,第三日才揮別甚爾和和紗坐上返程的新幹線。
看到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車廂中後,禪院和紗捏了捏旁邊丈夫緊牽着自己的手:“鶴衣很愛你啊,甚爾。”
因為工作裏總是會遇到形形色色的客人,和紗看人的眼光十分厲害。不說完全看出是個什麽性格,但是七八分還是猜得出來的。
年紀小的孩子的确會因為年幼時的天真,很容易對人抱有善意和好感,但那僅限于大部分孩子。
鶴衣雖然還不到上國中的年紀,但神态中偶爾流出來的不屬于小孩子的成熟、一舉一動的氣質和穿着打扮,都充分說明了她并不是個普通孩子。
越聰明的孩子就容易對陌生人産生疏離和戒備,即使是哥哥的未婚妻。
但是她不僅對初次見面的自己接受良好,還釋放了最大程度的善意。所有的事情都只是想讓甚爾知道,‘我支持你的選擇’。
和紗都能看出來的東西,知道鶴衣在什麽環境下長大的甚爾更加清楚。
他遠遠地看到,進入車廂內鶴衣的座位剛好是正對着他們所在的窗戶邊。小姑娘正眼眸彎彎地朝他們揮手。
看着妹妹那生機勃勃的活潑模樣,甚爾的眉眼不自覺地柔和了一些,懶散的聲音裏帶着點有些自得的笑意:“小時候的蟲子也不是白打的。”
回到禪院家後,從東京帶了許多伴手禮的禪院鶴衣還沒來得及回院子裏整理東西,就被禪院直毘人叫去了院子裏。
她在東京玩得開心的這兩天,咒術界裏出現了一件大事——
東京咒術高專那邊出了一位特級術師。
聽到禪院直毘人說出來的消息後,禪院鶴衣的眼睛都睜圓了:“特級術師?!”
“是的。”禪院直毘人喝了一口酒葫蘆裏的酒,然後砸了一下嘴說,“高專——就是東京的那所咒術高專裏有個四年級學生,在任務中展開了領域祓除了特級咒靈,總監部那些人連夜将她的等級通過成了特級。”
“好厲害啊。”禪院鶴衣感慨了一聲,然後興致勃勃地打聽其他的信息,“他叫什麽,是什麽術式?”
“九十九由基,術式情報不太清楚,好像是操控土地之類。”
“欸?都在高專讀到四年級了,還沒有确切的情報嗎?”禪院鶴衣有些不可思議地說。
“哼。”禪院直毘人聞言冷笑了一聲,眼瞳裏閃爍着明滅不定的光芒,“這個女孩子應該是入學前就被總監部發現了潛力,然後一直不動聲色培養着,大概是想用來對抗六眼和你的。而且又遠在東京,到真的讓他們瞞了過去。”
“這樣啊”禪院鶴衣拉長聲音應了一句,然後調頭看向前方的大屏幕,“但是您現在還有心情看動畫片,那看起來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嘛。”
禪院鶴衣和禪院直毘人現在是在一間大約四十平米的房間裏。這間沒有窗戶的房間被改造成了極為豪華的小型家庭影院,音響和視覺效果一流。
左邊牆上是電影銀幕,右邊牆上是最新的液晶電視,房間中央靠後的位置,那四張并不相連的高檔座椅可以根據使用者心情旋轉方向。
而現在房間裏正在使用的便是那臺高清的液晶電視,裏面正在播放動漫。
“這是在鑽研術式。”禪院直毘人哼笑了一句,然後微微偏頭,看着身邊的鶴衣有些意味深長地說,“有壓力的也該是你和六眼才對,我一個老頭子,瞎操什麽心。”
聽到直毘人說在鑽研術式,禪院鶴衣露出了無語的目光:“當年改這個的時候還用我當借口,結果您給自己院子裏單獨造了一個,我的呢?”
已經轉回腦袋專心看動漫的禪院直毘人,搖晃着手裏的酒葫蘆大笑着說:“這麽小氣做什麽,而且你那個小院子哪裏還有地方改影音室?要不然,你把前院的那個改成你專屬的?”
“我是要朝什麽專制路線發展嗎?”禪院鶴衣無語地說。
“嗯但是你不用,別人也會用。”禪院直毘人說完後就專心看動漫,不再搭理禪院鶴衣了。
離開禪院直毘人的院子後,禪院鶴衣将直毘人最後那有些奇怪的話想了想,然後調轉步子去了前院那個公共的影音室。
“唰”的一下,影音室的大門被人徹底拉開。明亮的光線湧進室內,模糊了電影屏幕上的畫面。
裏面正看得興頭上的人,臉未轉,聲先至——
“哪個小兔崽子!皮癢了是嗎——”
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站在逆光處的鶴衣往前一步走進室內,看了一眼屏幕中正在播放的畫面,又掃了一眼那些面孔上的沉浸之色還沒褪去的人,微微彎起眼睛,語氣痛心地說:“雖然我知道在外面你們這個年紀都快退休了,但是你們并非什麽普通人家的老人啊。你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放在增強實力上,為家族做更多的貢獻啊,沉迷娛樂怎麽可以呢。”
那情真意切的語氣和臉上的微笑完全割裂,傻子都知道,禪院鶴衣就差沒指着他們鼻子嘲諷了。
在看電影的禪院家的長老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