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拈花一笑,(2)
親眷互相拜年的日子,大年初二,是姑奶奶回娘家拜年,大年初三,就是同僚、故舊、親朋好友上門的日子了,而六娘子和七娘子的歸期就定在了大年初三。
因為要趕着回去過正月十五,所以除夕之前,兩人就開始各自收拾箱籠了。
七娘子是最不耐煩這些的,一邊收拾一邊就難免犯懶道,“咱們不是初三才走麽,這麽早就收拾回頭要用還要一件一件翻出來。”
六娘子正在疊衣裳,聞言不免白了她一眼道,“這離初三還有幾日,回頭大年初三我們一大早就要走,哪兒還有時間等你收拾?船可是不等人的,到時候你若來不及,我就自己走了。”
七娘子這兩日幾乎天天被六娘子念叨,所以都免疫了,不禁将手上衣服一丢,賴皮的笑道,“那感情好,我覺着大姐姐這兒比宣城可舒坦多了,不如這次你先回去,我就留下吧。”
六娘子聞言瞪着她,一時半刻還真找不出有什麽辦法來對付七娘子這種耍無賴的姿态,便只能堪堪的看着七娘子揚眉大笑。
不過這日子真的過得很快,尤其前面這兩日一鬧騰,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到了初三的早晨。
其實初二的這天,六娘子和七娘子整理好的箱籠就已經搬上船了,其餘一并被搬上船的還有吳家送的大箱小箱的手信禮。所以初三這天早晨,六娘子和七娘子可謂是輕裝上陣了。
因為臨行前還要去辭別吳家的長輩,所以這天早晨六娘子起的很早,一并連帶着就把還睡的迷迷糊糊的七娘子也拉了起來。兩人簡單的洗漱穿戴後,齊齊的湊到了初娘子的屋子裏蹭起了早膳。
“大姐姐家的酸筍最好吃了,爽口不膩。”七娘子起的早,一番折騰下來餓的慌,聞到糯米粥的味道肚子裏的饞蟲就被勾了上來。
初娘子一邊将小瓷碟裝的鮮嫩酸筍推到了七娘子的跟前一邊道,“又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這酸筍在臨安也是桌上常見的小佐菜,你若喜歡回頭我讓媽媽再給你裝些帶回去。”
“大姐姐別聽她胡說!”六娘子連連咽下了口中的饅頭道,“先頭大姐姐已經讓帶了好多東西了,光是白茶就有整整五斤,腌火腿五只,還有這酸筍,是用小攤子裝好的,左右好像也有五壇,回去就算和各屋分着吃也能吃好久了,若是還帶,回去吃不完就都要壞掉了,多浪費!”
初娘子聞言點頭道,“那也好,其實這雖然是腌制的,不過還是吃新鮮的最有口感。回去了若是吃完了,你就寫信給我,我這兒再給你們寄。”
“才不會和大姐姐客氣呢!”七娘子聞言嬌豔一笑,然後偏頭沖六娘子使了個鬼臉,這才又心滿意足的喝起了粥來。
初娘子見狀,便和六娘子交彙了一個視線道,“回去了以後六妹妹記得也給三妹妹捎些白茶去。去年茶樹長的好,炒出來的茶葉就特別的清甜,我記得三妹妹偏好淡的口味,想來也應該會喜歡白茶的味道。”
“大姐姐放心,我帶着茶葉上門,還能去敲三姐姐一頓竹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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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點出息!”初娘子睨了六娘子一眼笑道,“像是哪兒少了你短了你是的……”
不過話還沒有說完,外頭就有媽媽神色慌張的走了進來。
見了屋子裏的六娘子和七娘子,那媽媽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福身笑道,“喲,兩位親家姑娘也在啊。”随即她連連的沖初娘子使起了眼色。
初娘子見了,笑着下了炕道,“你們先吃,我馬上回來。”說罷便由小丫鬟幫着及了鞋,然後并了那媽媽一起掀簾而出去了小花廳。
結果不消片刻,初娘子就折身回了裏屋,面色凝重眼神虛渺。
“大姐姐。”六娘子見她有些魂不守舍的,便是上前扶了她一把。
初娘子微微的笑了笑,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道,“快些吃,這會兒只怕老太太已經起來了,你們這一來老太太特別喜歡,走之前總要去她那兒多坐一些時候的。”
兩個小娘子聞言,便都乖巧的點了點頭,随即仔細的用完了早膳以後便和初娘子去了吳家老太太的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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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宅這小半圈轉下來,待六娘子和七娘子正式打點完行裝準備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
天空飄着軟軟的雪絮,綿而細,真是有些像飛揚的棉團。江南的雪沒有北方的雪勢頭那麽猛,想去年宣城年節那會兒,瑞雪初降,前後也不過半日,地上就已經結起了雪塵,而臨安這裏,前後也下了近三天的雪,可卻總覺得薄了些,沾地則化。
因着外頭濕冷路滑,所以當初娘子大着肚子将六娘子和七娘子送到了垂花門邊以後六娘子就怎麽都不肯再讓初娘子多走半步了。
“姐姐回吧,等回頭姐姐生了小哥兒,尋個天氣暖和的日子一定要帶着小哥兒回來宣城住些時候!”六娘子說着說着鼻子一酸,眼眶就有些紅了。
七娘子見狀,佯裝鎮定的笑罵道,“陸雲筝,早上沒出門的時候你還笑話我讓我不準哭鼻子,現在你自己倒是不争氣起來了。”
初娘子聞言,強顏歡笑的拉着她倆道,“你們一路回去且要注意安全,等到了宣城,記得替我給祖母和父親母親磕個頭,同他們說等我生了孩子,一定帶着小外孫回去看大家。”
“好,好!”六娘子和七娘子異口同聲的點了點頭,然後三人又說了兩句貼己的暖話,初娘子方才揮淚目送她們出了垂花門。
不過還未等兩人走到大門口,從一旁的小徑裏就竄出了一個人影,把走在最邊上的攬月吓得如驚弓之鳥一般連連伸開了手臂護住了身旁的六娘子。
可待一行人定睛看去,才發現竄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氣喘籲籲的茵姐兒。
見所有的人都眨着眼睛看着自己,茵姐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七娘子你來一下,我有些東西想托你從宣城帶給我。”
七娘子愣了愣,連連小跑過去道,“昨兒再三問你還有什麽落下的沒有你卻直搖頭,說吧,今兒又想到什麽了,回頭我一并給你置辦齊咯。”
茵姐兒連連點頭,卻有些古怪的将七娘子拉到了小徑邊,然後兩人低頭湊在一起竟咬起了耳朵。六娘子見狀自覺得奇怪,卻也是耐心的在一旁靜靜的等着。
片刻後,茵姐兒方才擡起頭,然後沖不遠處的六娘子擺手道,“六姐姐,回了宣城別忘記給我寫信哦。”
六娘子應聲道,“好,你趕緊回去,外頭冷,且這兒到底是外院,來回多有不便。”
茵姐兒點點頭,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七娘子一眼,又沖六娘子福了個半身禮,方才提起了裙擺小心翼翼的沿着小徑往回走去。
目送她走遠以後,七娘子才折回了身,六娘子見她神色有些緊繃,就知道茵姐兒定不是讓她帶什麽東西,而是同她說了什麽。可見七娘子卻并沒有要告訴自己的意思,六娘子便也沒有自讨沒趣,只沖一旁的秦媽媽和攬月等人微微的一點頭,然後便朝着大門走去。
一行人出了府,就看到那幾輛之前來碼頭接迎的車馬正整齊的停在府門口。而一個早上未見身影的吳家姐夫此刻正站在一旁同陸府的随行護衛說着什麽。
見了六娘子她們,吳仲一便快步的迎了上來,然後一邊作揖一邊道,“二位妹妹且放心,碼頭停着的船我已經打點好了,随船的箱籠也都已經放置妥當了。一會兒管家會領車送二位妹妹去碼頭,容我還有些俗事纏身,實在走不開,就在此話別了。”
他說的真摯,且又在新年之初,各家事兒都多,迎客往來的自然不能少了他,六娘子很理解,連連擺手道,“姐夫不用送,我們一路過去有管家帶路就好。這些日子也多謝姐夫周全照顧,我和七妹妹在府上多有叨擾,還望姐夫不要記着我們搗蛋的模樣才好。”六娘子說的俏皮,倒是一下子讓周遭的尴尬氣氛消散無形了。
而聽她這麽一說,吳仲一自然也松了一口氣,随即他便笑着目送了六娘子和七娘子上了馬車。
可是當車廂的門被攬月從外頭關上的一瞬間,一直沉默的七娘子在六娘子還沒有完全坐定的時候悄悄的說了一句,“茵姐兒說,方姨娘一大早的時候沒了……”
六娘子一怔,捏着裙擺的手不禁微微的顫了一下。她忽然想到早上用膳的時候那闖進屋同初娘子說話的媽媽,又想到初娘子之後只略微變了一下便又很快恢複了的神情,不知為何,六娘子的心裏就泛起了一陣涼意。
原來,一條生命,一個姨娘,對一座深宅大院來說,可重也可輕。六娘子默默的閉上了眼睛,她忽然有些害怕等她有一天成為一座內宅的女主人時,會不會也變成一個對一條逝去的鮮活生命也這般無謂無感無動于衷的人……
第一卷 拈花一笑,無猜脈脈心有意 第六十七章 豆蔻香府宅和順
話說新年伊始,各處可見所聞皆是歡聲笑語,按着理來說,高廟朝堂之上也應該是和樂融融的一派景象。
誰知,從大年初一開始,便有衆多文官齊首上書,直斥一品清閣太師、殿閣大學士、吏部尚書封習九大罪狀,書文無他,只要求彈劾封習,清肅朝綱。
其實這事兒的起因說來很是荒唐,去年七月先帝駕崩幼帝登基,封習所用朝綱之制全部沿襲舊制,結果竟然連年號都一并沿襲了去。眼下這除夕一過,分明該是新的元年,結果上奏的折子裏有封習的朱筆批閱,落款處竟跟着洪武二十三年的字樣。
折子一出,朝臣一片嘩然,讨伐聲一浪高過一浪。新帝繼位不改年號這事兒放眼整個大周國百餘年的歷史都是不曾有過的。封習這把柄被朝中文官一捏,當場幾乎就要被衆文官的唾沫星子給淹了個半死。
而就在這個時候,正月十五還未過,蟄伏在漳州的申王又趁機攻城,軍力直指宣城以北的汝洲,沉浸在新年歡愉氣氛中的汝洲城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城中百姓夜不能寐日不能出,接連十日城寂如死,浮屍可見,驚恐的氣氛徑直吞噬了新年的喜悅。
不過,就在朝臣對封習一片罵聲連連的時候,素來在人前無影無聲的九皇子忽然挺身而出。那之後,二月初,新帝昭告天下,改年號為昌和,遂今年為昌和元年。三月,沈家小四爺進宮領旨,封習宣旨封其為骁騎護軍參領,又命其率領禦林軍一萬、精兵五千奔赴汝洲,志在擊退反軍活捉前朝餘孽申王。
自古以來,朝變而民動,朝中轶事皆為民心所好。朝廷的這些動蕩在宣城的大街小巷首尾相傳,不出兩日就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低語談資,且版本衆多五花八門,好的壞的參差不齊,令人真假難辨。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說辭,其中有一句話卻是确之鑿鑿的,那便是如今的大周國,幼帝羸弱,太師獨大。那看似太平的盛世之下,其實藏着岌岌可危的火引,不碰則已,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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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三月,梨花初放,天氣回暖。
褪去了厚重的棉衣換上了輕便合身的夾襖以後,六娘子覺得她整個人如同抽枝的迎春花一般舒展開了。
七娘子也是一樣,她最不喜隆冬,每到冬天就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抱着捂子趴在暖炕上,吃喝拉撒都在上面解決才好。所以一入冬,院子裏就鮮少看到七娘子的身影了,直到這兩日暖和了,六娘子才能斷斷續續的聽到她那咋咋呼呼的笑聲。
雖國事不順,但年節已過,陸家卻順事多多,令人心情愉悅!
二月末,陸青遠和陸青致由林宏生舉薦參加了習聞堂的考試,順利的進了習聞堂念書。而衛先生在二月末的時候也置辦好了一處二進的小院,又機緣巧合的在習聞堂謀了個職位,專教駁論。
說到宣城習聞堂這個書院,那可真是大有來頭的。據說這習聞堂是當年太祖爺在位時欽設的,第一任的書院長便是大周開國以後的第一個狀元。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原本小小的一間書院在歲月的歷練中闖出了名堂。從太祖五年至今,細細算來,習聞堂竟先後出了四十多個狀元郎,名聲累計至此已是紅的發紫。是以宣城的皇族官宦世家中,只要有子孫是定心要走士族之路的,那家裏的人定會想盡了法子把人給送進習聞堂裏頭去沾染一下墨寶書香的。若是沒那麽廣的人脈和那麽強的後臺的,哪怕就是花銀子旁聽,有些人也是願意的。
且說起來這習聞堂也并非是有關系就一定能進得去的,正式成為習聞堂的學生那是要經過正經考試和選拔才能決定去留的。因此物以稀為貴,這幾十年來,宣城皇貴皆以子孫輩能去習聞堂念書為榮。
而對于先生們,習聞堂的要求則要更高一些,據說是要通過好幾輪删選後最終才能當之以任的。
不過當七娘子把這些科普給六娘子聽得時候,六娘子表面上是佯裝得一臉崇拜聞所未聞的吃驚,可她心裏卻覺得這習聞堂其實活脫脫就是一個尖子班而已。
先不說這幾十年習聞堂在宣城乃至整個大周積攢的知名度和人氣讓那些學問廣厚的先生們以能在堂內教書為榮,就單說這層層選拔上來的生源,本就已經是在很大程度上留好去壞了。而且尖子對尖子日夜苦讀,使得整個書院就有了濃厚的學習氛圍,那自然就有一個很好的良性競争和促進作用。是以這些拔了尖兒的學生一旦下了考場寫起了卷子,那回頭出來的成績自然是不俗的。
不過不管如何,這兩件事兒自然稱得上是好事兒,不論是對陸家來說還是對衛先生一家來說。但對于六娘子而言,則不便有些失落了。因為衛家很快就要搬出陸府搬進新宅了,這樣一來,她就不能成天價的和嫣娘玩在一塊兒了。
但直到後來,六娘子才知道,原來衛先生去習聞堂教書的事兒,既不是林家人張羅的,也不是陸老爺打點的,在這其中牽線搭橋的其實是趙老太爺。是以後來衛先生有親自登門拜訪過趙老太爺,據說從不沾酒的他那日是醉倒在趙家膳廳的。
而再後來,六娘子還知道了,趙老太爺如此費心的提拔衛先生,一是因為衛先生此人學識淵博深得老爺子的賞識,二來則是趙老太爺親自出面做了保山,替嫣娘說了一門親,定的是鄞州知州範姜的庶長子範天餘。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話說衛家搬家的那天,六娘子出手送了嫣娘一個三鎖鑲玳瑁四角圈金螺的妝奁,而七娘子則送了她一只青玉纏枝蓮紋瓶和兩方天蠶閣的手繡絲帕。
當七娘子把帕子放在嫣娘的手中時,特意提高了聲音強調道,“你且別小瞧了這兩方帕子,天蠶閣裏頭的繡娘可全是給宮裏的娘娘們繡東西的,就單這兩方帕子可就要二兩銀子呢,整整花了我一個月的月錢。”
嫣娘聽了果然吃了一驚,連連看着手中的帕子啧啧道,“這麽貴的帕子我還是頭一回見呢,我覺着我拿回家以後還是好生的收起來才更妥帖。”
結果在一旁的六娘子聞言卻笑道,“你且大大方方的拿了用,你若只收着藏着,七妹妹這帕子豈不是白送了,旁的人又如何會知道她在你喬遷的時候送了這麽金貴的一份禮物呢?”
六娘子話音剛落,七娘子就“嘶”了一聲,連連沖她撲了過去。結果可想而知,那天,兩人繞着小院足足跑了三圈方才偃旗息鼓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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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送走了嫣娘之後,六娘子和七娘子就一并去了月然居。
栩哥兒已經有半歲多了,正是咿咿呀呀惹人疼的時候。六娘子每次去,都會逗他玩鬧片刻,小小的栩哥兒還未長牙,可是看着什麽都想往嘴巴裏塞,有時候六娘子洗幹淨了手就愛鬧他,結果栩哥兒抓着她的手指就啃,惹得六娘子哈哈大笑。
不得不說,自從林氏生了栩哥兒之後,月然居裏頭的笑聲便多了許多。
到月然居的時候,林氏正對着一桌的錦鍛在發呆,見了六娘子和七娘子,她便笑着說道,“馬上要入春了,我想着要給栩哥兒做幾件貼身的薄衫,你們也來瞧瞧什麽料子好?”
兩人一并湊了上去,七娘子只胡亂的點了幾個花色俊俏的,可六娘子卻指着邊上那一匹毫不起眼的白色杭綢道,“若是要做貼身衣物,只怕沒有比這杭綢更好的了。栩哥兒小,皮膚嬌嫩,且那一點點的繡鍛都會磨得他皮膚發紅,只這杭綢,幹淨清爽,軟而透氣,連一絲繡紋都找不着,做貼身衣物再好不過了。”
林氏聽了眼前一亮,随即徑直拿起了那一匹杭綢交給了一旁的楊媽媽,然後才轉頭對她們道,“過兩日我要請金縷閣的師傅上門來給你們量尺寸,去年家裏事兒多,我只顧着給你們大姐姐和三姐姐置辦嫁妝了,倒是把你們兩個小的給忘記了,今年開春,定是要給你們做幾身新衣裳了,還是和之前一樣,每季各三套,花樣子和顏色料子你們自己選。”
六娘子微微一愣,看向了一旁的七娘子,卻見她面色平然,似林氏這話就該這樣說一般。六娘子見狀,不免在心裏暗笑了一番,感情林氏也算得上是個愛憎分明的了。
頭兩年她這麽讨厭自己,別說是一件衣裳了,就是一方帕子都不見她給做一塊的。可自從自己和七娘子從臨安回來了以後,許是看到了七娘子性子上的那些變化了吧,林氏對自己的态度竟好的沒了邊。
平日裏但凡是七娘子有的就不會少了短了她,便是偶爾她同七娘子笑鬧争執,林氏也會在人前人後的偏向着她。這般姿态,還真的是讓六娘子有些受寵若驚呢。
第一卷 拈花一笑,無猜脈脈心有意 第六十八章 豆蔻香賞花大會(上)
而就在林氏同六娘子和七娘子選着料子的時候,陸文恒下朝回府了。
林氏并了兩個小娘子向陸老爺福了身,陸老爺笑着點點頭,然後轉身進了淨房,片刻後待他出來,已是換上了一身幹淨清爽的便衣了。
“怎麽這麽多料子?”見桌子上橫七豎八的攤了好些緞料,陸老爺一邊抱起了栩哥兒逗鬧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天氣暖和了,想着要給哥兒新做幾件貼身的換洗衣裳,便是連姐兒們的也一并置辦了。去年妾身光顧着忙初娘子和三娘子的婚事,倒是把兩個小的給耽擱了。反正家裏左右是不缺好料子的,今年便想着既然金縷閣的師傅要來,就索性給小六和小七做足了全年的十二套吧。”
“一季三套麽?”陸老爺抱着“咯咯”直笑的栩哥兒轉頭問道。
見林氏微微的一點頭,他的目光便偏向了一旁的六娘子和七娘子,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以後道,“正是拔個子的時候,每一季多做一套吧。小六和小七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下個月欽鑒大人要在護國寺辦個賞花大會,也派了帖子給我,我想着讓她們出去見識見識世面也好。女孩子家的到底不比男兒,成天介的悶在宅子裏總是局限了些。”
六娘子和七娘子并了林氏聞言,皆眨眼一愣。不過很快的七娘子就興奮的問道,“父親,會有很多人去嗎?”
陸老爺道,“那是自然,宣城裏但凡是有些臉面的人家,欽鑒大人都發了墨帖的,這裏頭自然有咱們陸家的份。”
七娘子聞言淺描的眉眼都亮了起來,連連的拉住一旁的六娘子道,“陸雲筝,下個月咱們也去瞧瞧吧,護國寺裏頭到了四月便開滿了海棠花,我以前也是在春天的時候去過一次,可好看了。”
“沒大沒小的,怎麽直呼你姐姐名諱!”可沒等六娘子回答,陸老爺就輕斥了她一句。
七娘子擡頭語帶嬌氣道,“她且從來不在乎,還老耍賴要喊我姐姐呢。”誰都瞧得出今兒陸老爺心情不錯,是以七娘子也就沒之前那般拘謹了,即便是被小罵了幾句,她也能這般撒撒嬌的圓過去。
“那她也是你姐姐。”林氏見了也上前打了圓場,裝模作樣的拍了一下七娘子的背,随即便吩咐楊媽媽擺膳了。
最近幾日,六娘子總是會被七娘子強行的帶着在月然居用膳。雖最開始她有些不習慣,面對着林氏總是會刻意的端着大家閨秀的架子,每次回去不到半夜就會餓的饑腸辘辘的。可是同桌吃飯這種事情也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往來了幾次,六娘子不僅會主動的在桌上挑自己愛吃的菜了,有兩次點心吃多了她也不會再強忍着腹脹把碗裏的米飯都巴拉幹淨了。
是以在月然居吃飯這件事兒,六娘子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不但能吃的好,而且還能省下給大廚房那兒的不少銀子,六娘子深覺這是件一舉兩得的事兒。
用完了晚膳,六娘子并了七娘子便很會看眼色的行禮而退了。待她們兩人出了月然居以後,林氏果然将憋了好久的問題給問出了口,“怎的無緣無故的,欽鑒大人會心血來潮的要舉辦什麽賞花大會呢?”
陸老爺正捧着一杯消食茶在淺飲,聽了林氏的話,他不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哪裏是欽鑒大人心血來潮,是皇太後……忽然說什麽要給皇上選妃,又唯恐對各家女兒不甚了解,這才有了這麽一出的。”
“老爺說的是西宮的那一位?”林氏面色凝重,一雙杏眸裏寫滿了慌亂。
當今後宮有兩位皇太後,一位是入主東宮的仁孝皇太後,一位是入主西宮的仁賢皇太後,而西宮的皇太後正是皇上的生母。
陸老爺無言的點了點頭,忽覺得滿嘴的山楂甜橘消食茶竟有些微微的泛苦。
林氏不禁冷笑了一聲輕語道,“難怪人人都說那高牆後宮能把女人給折磨瘋了,你瞧着西宮那位是不是魔怔了,皇上今年才八歲啊,選什麽妃……”不過話還沒有說完,林氏整個人臉色就變了,連帶着看向陸老爺的眼神都染了幾分怒意,“既這明着是什麽賞花大會,可暗着卻是給皇上選妃,老爺你竟也應的下這帖子?萬一……要是萬一,小七或者小六……不、不行的,她們兩個誰都不行,這事兒我不同意,賞花大會那天她們兩個誰都不準踏出宅子一步!”
陸老爺一愣,先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林氏一眼,然後問道,“小七是你親生的我知道你護犢,倒不知道什麽時候你這麽關心起小六來了。”
林氏看了他一眼忽然嚴肅的說道,“我雖是個婦道人家不比老爺看的多懂的多,可是起碼的那些人情世故我還是知道的。今兒若是小六被宮裏頭看中了,幼帝嚴母,重臣專權,就算讓她坐上了皇後的位置,也不過是個擺設。更何況現在宮裏頭亂成這樣,誰知道皇上能不能坐穩……”林氏說着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又道,“若是回頭再出了什麽事兒,小六畢竟是陸家的女兒,同我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這樣的賭注我可不敢壓,老爺也最好趁機打消了這個念頭。”
陸老爺一愣,半晌才寬慰的松了一口氣道,“能得賢妻,勝過金山。”說着他“呵呵”的笑道,“夫人放心,你都明白的道理我哪裏能糊塗,更何況小六是有婚約在身的,雖是個口頭的,可沈家也不是這麽好糊弄的。”
“那小七呢!”林氏不依的追問道。
“其實欽鑒大人雖派了這麽多帖子出去,可大多都是充數裝個樣子的。你當九爺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人早就替咱們打點好了。且西宮那位自己也有算計,早就看中了別家的姑娘,咱們陸家現在可還入不了她的眼呢。”
不過雖陸老爺說的頭頭是道,可林氏卻依然心有餘悸,“老爺,你且要弄清楚了,畢竟事關陸家前程榮辱,若是一步錯,後悔可就晚了。”
“你放心,這事兒我心中有數,不會讓女兒們犯難涉險的。”陸老爺重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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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林氏心有戚戚焉,但是四月初九賞花大會這天,六娘子和七娘子到底還是去了。
兩個小丫頭自然不知道這賞花大會的真實目的,是以這天早晨一起床,兩人都顯得比較的興奮。一番忙碌的梳洗打扮用膳後,六娘子和七娘子便出府踩凳上了馬車,駿馬嘶鳴褐蹄勻踏,便是徐徐的往護國寺行去。
今日六娘子一襲淺藍色銀紋繡百蝶嬉花的上衣,微微的寬袖迎風飒飒,束腰纖細,一盈而握,下面配了一條玉蘭色繡海棠的長裙。梳的是簡單的桃心髻,發間綴了六顆大小無差的白珍珠璎珞,襯得雲絲烏碧亮澤,一張清素的鵝蛋臉描了淺淺的桃花妝,眉若遠山,眸如燦星,嘴角邊噙着的那抹淺笑将她整個人照的媚而不俗、雅致清新。
而七娘子今日則穿着一身烏金雲繡衫,下面配了一條粉色的金絲牡丹花紋蜀錦花裙,簡易的彎月髻微微垂落,發髻上斜插着一支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配了珊瑚串珠的耳環,碳黑筆描的柳葉眉襯得七娘子的肌膚白皙如雪,一雙靈動的杏眸在眼波流轉之間光華顯盡,俏皮有神。
自從初娘子和三娘子出嫁以後,七娘子和六娘子就俨然成了一對歡喜姐妹。從最開始的互看不順眼到眼下的對外一致對內亂,七娘子對六娘子的心态早已經慢慢的産生了變化。
早兩年,她是橫豎都讨厭六娘子的,只因六娘子也是嫡女,論資排輩,她甚至比自己更高出了一小節,所以七娘子總是希望能看到六娘子出盡洋相的那一刻,可偏偏每次下套,出洋相的卻都是自己。而現在,七娘子依然愛時不時的諷刺總喜在人前擺譜矯情的六娘子,可更多的時候,她卻深知自己能在六娘子的身上學到很多東西,所以對她也就多了一份又敬又想趕超的情愫來。
是以今兒見了六娘子的這番打扮,七娘子便是毫不猶豫的誇贊道,“我且說你穿藍色最是好看,不過下面這條裙子真是配的素了些。”
“本是想配條海棠紅的裙子的,又覺得兩個顏色沖在一起太過搶眼。”六娘子說着很給面子的也反誇了七娘子一句道,“便就應該做一條像你這樣的粉色裙子,既不太素,也好配衣裳。”
“昨兒我指給你的那塊料子就頂好的,你偏偏不要。”七娘子撇了撇嘴數落她道。
六娘子卻彎眉笑道,“那本是你一眼相中的,不然這樣,下回我要配衣裳了你且把裙子借我穿兩天?”
“那你要拿東西來換。”
“我給你打個五福絡子。”
“真的?”七娘子眼眸一亮。說起來六娘子繡花很是一般,可那一手絡子卻打的非常漂亮,且花樣子又多又不會重,也不知道是和誰學的。
“自然是真的。”六娘子重重的點了點頭。
随後兩人又七扯八拉的聊了兩句,忽感座下馬車猛的一頓,緊接着前頭傳來了随行媽媽的聲音道,“二位姑娘,護國寺到了。”
第一卷 拈花一笑,無猜脈脈心有意 第六十九章 豆蔻香賞花大會(下)
正如陸老爺所言,這次來賞花大會的皇族官宦人家的姑娘不少,且大多同六娘子和七娘子年紀相仿。不過可惜,兩人放眼過去,在一堆堆的花團錦簇中,竟鮮少看到熟悉的面孔。
六娘子就不用說了,想她過去成長中的八年全部待在懷陽,這宣城的閨秀圈子她自然是陌生的緊。而七娘子從小生在宣城養在宣城,平日裏但凡有些什麽拜訪往來的林氏也幾乎全會帶着她。所以到了護國寺七娘子見着這麽多人竟也是兩眼一抹黑,六娘子就有些奇怪了。
不過當她感覺到了被七娘子緊緊拉着的手和遠處那些姑娘家投來的或好奇或不屑的目光時,六娘子又仿佛覺得自己對其中的原因豁然洞悉了。
其實陸家三房雖一直紮根在皇城腳下,可早些年陸老爺于皇城中心勢力而言那只能用一句話形容——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打個比方,以皇上為中心,文武百官的勢力群體按照與皇上的親厚程度來分的話,大致可分為三個等級。
第一等級自然是那些高位重權的謀官,那些入了閣的,封了疆的,領了皇命做了将軍的還未必算的上號,關鍵是要能體察聖意,能以皇上的意志馬首是瞻的,但有些時候随随便便一句話也能立刻改變皇上的主意的人才排的上位。說的誇張些,這第一等級的官,絕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
第二等級則是那些政績斐然卻總是和皇上對着幹的勤官。皇上雖未必待見他們,可整個大周皇朝卻萬萬的不能缺少了他們。他們是幹實事兒的,因為心存本則所以多少會得罪到皇上,皇上會鬧了他們,卻不會罷了他們,這些都算是第二級的。
第三級別則就是勤務兵了,幹着最瑣碎的事兒,拿着相對而言比較微薄的月俸,有的時候可能一個月見得上一次聖容,有的時候則可能半年都見不着。皇上對他們有個大概的印象,卻不可能一見面就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這些人,是皇權政治中心的邊緣人,而恰恰不巧,早些年的陸老爺,應該勉強只能算是這第三級別中的一員了吧。
是以那時候,即便林氏總是帶着七娘子走東家去西府的,可見來見去都是同等級官宦人家的姑娘,說的聽的聊的都在一個級別上,七娘子就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低人一等的。
可今兒不同,雖兩個小娘子不知道這其中的道道,但今兒這護國寺的賞花大會,實際上可是西宮皇太後挑選媳婦的一個平臺,放眼看去,一院子的莺莺燕燕皆有來頭,且大多都比六娘子和七娘子尊貴,七娘子不認識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想到這裏,六娘子不免在心中微微的感嘆道,這兩年陸老爺簡直是順風順水官運亨通的。想他身邊左一個林宏生,右一個九皇子,再加上不得不幫襯着他的趙老太爺,光是這三股力量就能讓陸老爺一下子成了從第三等級躍然至第二等級的楷模。再加上陸老爺自己的謹慎做派和勤勉努力,他如今只要踮起腳,似乎就能直接伸手夠到第一等級了。
這樣飛一般質的變化,如何讓小小的七娘子不驚慌失措。
其實六娘子承認自己骨子裏有根深蒂固的尖酸刻薄勁,就像初入宣城時,明知七娘子橫豎瞧她不順眼,她卻總是愛誇誇其談的湊上去一樣。遇着事兒,“躲”并不是她的處世态度,而在看似光鮮亮麗的表面下找到令人興奮的吐槽點,那才是六娘子消除內心緊張慣用的法子。
所以今兒自然也一樣!
“你瞧那也不知是誰家的姑娘,瞧着派頭很大,可頭上卻是金簪子銀墜子寶石瑪瑙的一股腦兒全戴了個齊,旁人不知道的只怕會以為她家是開首飾鋪子的吧?呀……你再看那邊,我長這麽大,還從未見過有誰家姑娘是将綠色的褙子和藍色的裙子穿在一塊兒的,偏又不似三姐姐那樣白俊的,這樣一配,總覺得無端端多了一股子鄉野俗氣……”六娘子緊緊的拉着七娘子的手,輕輕的用了用力,然後似漫不經心的同她咬起了耳朵。
想要讓一個人快速的在陌生的環境下顯得不局促,除了鼓勵她要勇敢的踏出第一步之外,适當的貶低她視線所及的對象們的品味和檔次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偏方。雖然這法子有些損人,不過對于七娘子這樣的,卻是很受用。
因為六娘子太清楚了,七娘子的精氣神全來自于她的傲氣,而沒了傲氣的七娘子其實根本就是軟綿綿的不堪一擊。所以,法子雖爛,好在也只有她們兩個知道,六娘子決定就這麽湊合着用吧。
果不然,她剛吐槽完,七娘子就有了反應,“陸雲筝,其實我不是誇你,就衣裳顏色的穿法,你眼光可算是刁的了,這兩年我瞧着,有時候都覺得如你這般穿是好看的。”
六娘子順杆溜須道,“那也要人長的漂亮才行,咱們同三姐姐是沒法子比了,可是好好的拾掇一下卻肯定是不比旁人差的。”
“那是。”七娘子習慣性的揚了揚眉,雖還多少有些局促,可神色卻遠比初踏入園子的那一瞬間要自信自然的多,“走,別在門口站着,這護國寺我之前來過,我帶你去看海棠花。”
“那有勞七妹妹了。”六娘子拿腔作調的沖她微微一福身,然後看了一眼面前那成群結隊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或交頭接耳或仔細賞花或望着天上略過的白雲發呆的小姑娘們,不禁催促着七娘子快些帶路。
是啊,難得出來玩兒,她是來看花的,可不是來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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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伊始,百花齊鳴。
海棠素有“國豔”之譽,花姿潇灑,花開似錦,蘇轼的那一句“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便是将海棠的美寫的令人浮想聯翩。
其實海棠花單枝小朵并不驚豔,和大綻的牡丹芍藥比,肯定是略顯失色的。但是賞海棠花,賞的便是它的花團錦簇首尾成片,那姿态雖豔不俗,花影怒葉,确有很高的觀賞價值。
而這護國寺的西北角便是種了一大片的海棠花,遠觀景盛,近看花嬌,連六娘子看的都有些流連忘返了。
“雖家裏也有幾株海棠,可和這兒比起來那就沒得提了。”七娘子一邊慢慢的走着,一邊會悄悄的摘下一兩朵已經開敗的花拿在手心裏把玩。
“小花觀量,成片的景色并不輸人。”六娘子點點頭,正想撺掇七娘子去摘兩朵開的嬌豔的海棠時,前面忽然傳來了一聲鑽心的尖叫。
兩人皆微微一愣,便見院子裏本是四下分散的姑娘們此刻都下意識的往那傳來尖叫的方向挪着步子。
七娘子本也想去湊熱鬧的,結果她還沒走兩步,人就已經被六娘子給拉住了。
“什麽人什麽事兒都不知道,不要去瞎起哄。”出門在外是非多,明哲保身最重要,六娘子深以為戒。
七娘子聞言,不甘心的撇了撇嘴,不過卻終于還是按捺住了兩條腿。
但是不一會兒,她們眼跟前的人就漸漸多了起來,且有幾個姑娘的臉上還露出了一副驚恐萬分欲哭無淚的表情。
隐約間,六娘子只模模糊糊的聽到了幾句,什麽“被蟄了”,什麽“怎麽辦”之類的。
就在這時,前面聚在一起的人已經慢慢散開了,六娘子眼尖,順手拉住了一個面色有些蒼白的小姑娘道,“這位姐姐,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麽事兒?”
那小姑娘慌着神,用手捂着胸口道,“真可怕,章府的滟姐兒被蜜蜂給蟄了,這會兒正吓着直哭呢。”
六娘子一聽,不知為何心裏湧上了一陣無奈的笑意,不過當着陌生人的面,她還是很鎮定的感同身受道,“呀,那可真糟糕。”
“可不是,瞧着滟姐兒臉色都白了,好像特別疼……”
“啊呀,大夫呢,大夫呢!大夫呢……”忽然前面又有人哭叫着亂了起來,“快去找大夫啊,我們家姑娘暈倒了!”
原本略顯寧靜的西北角頓時竊聲細語的炸開了鍋。六娘子放眼看去,眼露關心的明顯不多,可湊熱鬧想看好戲的倒是不在少數。
其實按照常理來說,花叢周遭有一兩只尋釀的蜜蜂很正常,且這些都是最普通的工蜂,不大可能是馬蜂,即便是蜇了人也無傷大雅。
但是不管怎麽說,畢竟這裏的姑娘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平日裏都是錦衣玉食千手不動的供着的,是以被蜜蜂蟄了,肯定是慌到了心裏的。
可這一群看熱鬧的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六娘子在心裏冷冷的嘆了口氣,然後松開了七娘子的手走到了花叢邊,蹲下了身子開始湊在地上找起了東西。
七娘子一愣,彎腰問道,“你找什麽?”
六娘子轉頭沖她眨了眨眼道,“若是回頭我讓你在這兒出一次風頭,你以後可要認認真真的喊我一聲姐姐!”
“什麽?”七娘子一頭霧水,對六娘子說的話有聽沒有懂。
不過六娘子也不多解釋,只轉回了頭繼續的細細找着,不消片刻,她便伸手在一片綠油油的野草中拔了兩株毫不起眼的塞在了七娘子的手中道,“拿着這個去看看那個什麽滟姐兒被蜜蜂蟄的地方有沒有特別隆起的紅腫,若是不算嚴重,你就嚼碎了這個草敷在她被蜜蜂蟄的地方,保管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