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孔時雨并非居無定所。卷入事件被革職後,他開了一家偵探事務所。表面上挂了咨詢所的招牌,也替拜訪的客人解決了不少問題,但收入的大頭卻是中介工作的抽成。越是上不了明面的工作,開出來的金額越多,不過他作為跑腿的,不僅要二十四小時接聽電話,也少不得處理瑣碎事情。
前幾日,有個合作過的客戶就來打聽,說有人最近在找咒術師殺手,問孔時雨知不知道什麽消息。
“禪院甚爾,你聽過沒?”客戶在電話裏問道。
孔時雨腦中閃過黑發青年的樣貌,他記得不能更清楚了。
六年前,一個下着大雪的冬季,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歡樂的聖誕氣氛之中,孔時雨就做在這間辦公室裏,在等待一個任務完成的消息。
客戶要求的是二十四點之前給他回複,并且不直接和執行任務的對象見面。根據計劃,孔時雨接洽的殺手會在此之前提着能換尾款的木盒到他辦公室來。
時間走到23點55分時,孔時雨有些心急地敲打着桌面,伴随着秒針的滾動,指節敲打桌面的頻率愈發急促,58分的時候,他握緊了電話,上面是客戶的號碼,一旦有人推門而入,他就會立馬撥打電話,确認尾款,結束這一單。
59分的時候,門推開了,木盒從空中劃過,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桌上。孔時雨即刻撥通電話,在聽到令所有人滿意的“尾款打過去了”之後,從門外走進來了一個人。
這頭電話挂斷了,好似在血裏泡過的陌生青年,走到了孔時雨桌前。他下意識摸往桌下,扣動了扳機,青年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閃身躲了過去,電話再次響起。
“接啊。”陌生的青年說道,聲音不大,劉海下的眼睛隐沒在黑暗中。
窗外響起熱唱的聖誕歌,拉着手風琴的藝人漫步走過,辦公室裏則像是寒冬來臨。
“被……截胡了。”電話那頭,孔時雨安排的人只說了這麽一句,就沒了聲息。
“死了?那可以把結款給我了。”青年說道,又好似想起什麽,緩緩開口:“啊,還沒自我介紹,禪院甚爾,快十八了。”
這就是孔時雨和禪院甚爾的第一次見面。
從前總有人員損耗,如今再難的工作禪院甚爾都能一人完成,簡直是主動送上門的金鵝。雖說委托抹殺咒術師的工作有上頓沒下頓,但每來一筆訂單,孔時雨都能吃上幾個月。
也調查了這小子的過去,在咒力為尊的禪院家,他就是個被忽視的存在。說他是普通人,卻能看到詛咒,說他是咒術師,他卻沒有咒力,此世獨一無二的存在。天與縛的身體,身體素質不用說,也有頭腦,總之強到不可思議。
是惡魔,亦或是瘋子,但只要能給他帶來生意,就足以收下。
身為前刑警,孔時雨在這打來電話的客戶處嗅到了些許端倪。
他知道禪院甚爾讨厭麻煩,沒任務的時候安靜得很,吃住都能找到地兒,根本不用他管。要說惹事,也是從來沒有過的。
“沒聽說過,您找這人有事?”孔時雨問道:“我也是開偵探事務所的,說不定能幫您查查。”
“不是我,是聽說五條家的在打聽。”
這倒稀奇。誰都知道五條家和禪院家世代不和,鐵定沒好事。他一般不會插手管私人事務,可畢竟禪院甚爾也給他帶來了不少生意,吃了口飽飯,
這客戶顯然是想捧五條家的腳,實在太不上道。孔時雨在電話裏笑呵呵地回了幾句,旁敲側擊問了些消息,放下電話就決定:以後和這人斷絕合作關系。
最近正有些閑,利用關系網,孔時雨很快知道,在打聽禪院甚爾的是五條悟,而五條悟又是受一女人拜托。正好在禪院老家,有個女人前段時間也在找伏黑甚爾,于是就這麽對上了。
孔時雨拿到了女人留下的名片,還有一箱堆在無人院子的信。他拆了兩封信封最髒的,紙張已然發黃,裏面加了過了塑的風景照,時間是去年的,和這女人的履歷對得上。
估計也是甚爾去海外出任務時遇上的,也不知怎麽竟跑到禪院家的老家,還能獲得五條家的關系,來找禪院甚爾。
她在十年前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能借出五千萬,要是甚爾真對她有意思,早找她吃白飯,而不是扔掉這個金饽饽。女人還寫了這麽多信,明顯是個跟蹤狂。
——這是前刑警孔時雨的腦海裏出現過的最大可能。
于是孔時雨去了七夜花火的住處,一間高級公寓,冰箱裏塞滿了食物,愛好是讀文庫本,房間有些亂,床下放着一把沒用過的錘子,是為了防身吧。唯一與衆不同的,就是廚房的櫃子裏有幾個玻璃罐,裏面裝着深色的東西,應該是酸奶種一類的東西,還貼着名字,其中一個竟然叫“Touji”,看得人毛骨悚然。
不過确實沒什麽威脅,孔時雨做出了初步判斷。以防萬一,還是警告了這女人。
次日,孔時雨在辦公室裏度過了無所事事的一天,最近沒什麽可賺的生意,六點到了,他咬了根煙,關燈上樓,到了門口,發現夾在門下的宣傳單位置不對。孔時雨關了打火機,推開門,拿起門口的高爾夫球棍,房間裏的燈是亮的,留着及肩長發的女性坐在餐桌旁,見到他來,站起了身,眼中帶着笑意。
“晚上好,孔先生。”
過于吃驚,孔時雨叼着的煙掉到了地上。
“昨天你走得太快,我只好來找你了,以這種方式,真是抱歉。”女人笑得燦爛,彎身拿起盒子,放到桌上,推向孔時雨的方向:“小小見面禮,是我做的貝果,四種口味。”
孔時雨察覺到自己的失态,擡手握拳,咳了一聲:“昨天,我說過你了吧。”
這話說得連他自己都不确定,哪裏會有人被警告後還反将一軍的?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被偷家,這女人比他想象的可怕多了,禪院沒和她在一起真是正确的選擇。
孔時雨很快鎮靜,并沒發現有其他人在。她竟是一個人來的?有些膽量。
“你怎麽查到我的?”
“我有個朋友,是迪拜的游戲制作者,對這方面很了解。”
“找我什麽事?”
“唔嗯,也沒什麽,只是想知道你和禪院甚爾是什麽關系。”
這下也不好裝不認識了,孔時雨開口:“我是中介,會給他介紹工作。”
“也就是說你可以聯系到他了。”女人點了下頭:“我知道了。時間也晚了,今天多有打擾。”
她快速說道,朝孔時雨點了點頭,就往外走去。
就這樣?沒了?!
“喂,”孔時雨轉身,摸過別在身後的黑匣,“我說的不是假的。”
“……我向你保證,”女人站在樓梯上,轉頭看他,“殺了我,你會後悔。”
樓道上的燈光照亮了她的眼神,的确是在訴說事實。
孔時雨站在門口,眼睜睜地看着女人走下了樓,這才反應過來——
他,是被偷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