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現在疫情已經控制,中毒的士兵大多都已痊愈,只是還有二十幾個人因為中毒太深,所以……”葉回春沒有說下去。
“已經救不了了嗎?”司徒勝的語氣中聽不出情緒。
“老夫無能,愧對妙手回春的招牌。”
“葉大夫嚴重了,沒想到漠北那些蝼蟻竟會用這麽陰損的一招,這筆賬,我一定要他們加倍奉還!”司徒勝狠狠的攥緊拳頭。
“為了防止病毒再次擴散,那些士兵,還是……”葉回春說不下去了。
“我知道。來人,去拿最好的酒來。”司徒勝起身向外走去,深沉的對葉回春說,“你也去準備一下吧。”
司徒勝拎着酒獨自一人進入了營中的隔離區,手心裏緊緊攥着葉回春給他的藥瓶。
“這是烈性毒藥,喝下去便會如睡着般,不會有痛苦的。”
“司徒将軍,将軍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大家紛紛坐了起來。
“我帶了好酒給兄弟們嘗嘗。”司徒勝只覺得喉嚨幹澀,那些千挑萬選出的精英将士,自然能察覺出這事中的蹊跷。他們會怎麽想呢,要怎麽面對這個一路追随的将軍竟要親手送他們赴黃泉的事實。
“好香的酒啊。”年紀最小的小虎子打開一壇酒,頓時酒香彌漫了整個屋子,“這是聖上禦賜的貢酒吧,大家快來啊,有好酒喝了。”
“好香啊,給我再來一碗。”
“真痛快,這些天都沒有喝到酒,都快受不了了。”
“喂!你小子給我留點啊!”
“……”
大家同司徒勝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大口的喝着酒,豪邁的唱着歌,知道大家一個個倒下,小虎子最後躺在司徒勝的腿上,笑得天真爛漫,“将軍……保重!”便在那樣的笑顏下永遠的睡去。
司徒勝默默起身,為每個人整理好衣服,将剩下的酒灑在屋內的角落,燃氣火折,在熊熊大火中黯然離開。
雲清泉同往常一樣帶着女兒紅校場來找獨眼怪人,聽到軍營失火的消息後急忙跑了過去。向葉回春了解了情況後四處尋找司徒勝,終于在校場的一個角落中找到了獨自飲酒的他。
“不要喝了,你已經醉了。”雲清泉試圖奪過他手中的酒壇。
“別管我!我還沒喝痛快呢。”司徒勝打開雲清泉的手,那飽含着濃濃的悲傷的眼神讓雲清泉心疼,“我還沒喝痛快……”
“咦?酒沒了……”司徒勝晃了晃手中的空壇,随手扔到地上。
“我這裏還有呢。”雲清泉晃了晃手中的女兒紅,“我來陪你喝。”
兩人就這樣倚着牆并肩而坐,一口一口的喝着。
“那個小虎子啊,今年才十七歲。”司徒勝淡淡的,含糊不清的說着,“他的爺爺是我家的老仆,是看着我從小長大的,對我很是疼愛。他臨死的是我求我照顧他的孫子,我答應過他要好好照顧小虎子,要讓他出人頭地的……”
“還有那個結巴,說話都說不利索,經常被大家笑話。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走到我面前,說他很仰慕我,說也想成為和我一樣傑出的将領什麽的,說了一大堆,一個字的停頓都沒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哈哈……天曉得那些話他自己重複了多久……”
“那些把我當做榜樣追随于我的笨蛋……全都死在了我的手裏……哈哈……”
“司徒……”雲清泉心疼的看着他。
“嘔!~~咳咳~嘔~~”司徒勝撕心裂肺的吐了起來。
“司徒!”雲清泉急忙幫他拍背。
“嘔~~嘔!”司徒勝吐了很久,他似乎什麽都沒吃,除了酒什麽都沒吐出來,直到眼圈泛紅,他才虛脫般的靠在牆上。
“小心着涼。”雲清泉小心翼翼的移動司徒勝的身體,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難受……心……好難受……”司徒勝迷迷糊糊的輕聲呢喃着。
“司徒……”雲清泉擁着他,這個脆弱的司徒勝,這個戰神光環後面有血有肉的司徒勝,讓他的心生生的疼着。
“這是哪裏?呃……頭好疼……”司徒勝拖着仍舊渾渾噩噩的頭坐了起來。
“你醒了。”雲清泉端着湯藥走了進來,“快趁熱喝了,醒酒的。”
“藥?不喝!”司徒勝皺着眉,厭惡的把臉轉向一邊。
“你聽話,喝了頭就不疼了。”雲清泉繼續勸說。
“說了不喝,拿開!”司徒勝根本不聽,任憑頭痛欲裂,他也只好倚在床邊,微微皺眉,一只手無力的搭在前額上。
“真是的,又不是叫你喝毒,明明喝了就能好轉,為什麽偏偏要受這份罪。”雲清泉嘴上埋怨,雙手卻已輕輕按壓在司徒勝的頭部,力度适中的按摩起來。
“不喜歡,不喜歡那麽苦的味道。”司徒勝起初躲避,但覺得在雲清泉有規律的按揉下頭痛确實得到緩解,也就放棄了抵制。
“我知道啊,我都準備好蜜餞了。”雲清泉似是抱怨的輕聲說,“這藥啊可是我辛苦熬了半天的呢。”
“……”司徒勝微微半眯起眼睛,看看雲清泉又看看藥,輕聲說:“拿過來。”
端起碗一飲而盡,立即眉頭緊皺,苦澀的味道是他一陣惡心。雲清泉适時的往他的嘴了塞了一顆蜜棗,輕輕為他順着氣。
“好了,可以了。”司徒勝擡手制止卻無巧不巧的握住了雲清泉的手,心裏閃過一絲莫名的異樣,看着雲清泉,他只是怔怔的盯着被握住的手。司徒勝立刻松開手,有些尴尬的轉過頭去,兩人良久不語。
“昨天,是你送我回來的?”司徒勝先轉移的話題。
“是。”
“我……有沒有和你說些什麽?”司徒勝小心的問。
雲清泉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司徒勝這麽好面子的人,自然不願意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不然也不會獨自一人喝悶酒了,于是笑笑說:“我也喝醉了,記不清了。”
司徒勝心想;早就聽葉回春說過雲清泉是名符其實的千杯不醉,他這麽說顯然是給自己留面子,但也證明了他所擔心的事确實發生了,心中有感動,有懊惱,有害羞,還有一絲說不出的輕松。
“那麽晚了你去校場做什麽?”
“練功啊,把武功練好你就會同意我随你出征了吧?”
司徒勝微微一驚,難怪最近覺得他瘦的厲害,原來是去練功了。白天給葉回春幫忙,晚上還要去練武,那樣的身體怎麽吃得消呢。那麽拼命的練習,就是為了随我出征麽?
“司徒?你……不會反悔吧?”雲清泉的臉上顯現出不安。
“先試試再說。”司徒勝擡手一掌打向雲清泉的肩膀,那樣平平的一掌,既沒有速度更沒有變幻,但雲清泉仍提高警惕,按照獨眼怪人教導的那樣以退為進以守為攻,迅速出招,卸掉那一掌大部分的力道,卻仍是被那掌打到在床上。清澈的眼睛裏流露出絕望,“還是不行麽……我還是……這麽不堪一擊啊……”
“已經很好了。”司徒勝微揚嘴角,“與我最初見你練武時已是不可同日而語。那老頭的招數沒那麽好領悟的,能在幾天內練成這樣,很不錯了。別小看那一掌,我可是練了整整三年。”
“你認識那位前輩?”
“當然,他叫鐘烈,十年前可是元國的第一猛将。在我小時侯曾教過我武藝,也算是我的師傅呢。”
“這麽說來,我們算是同門了?”雲清泉的眼中閃着光芒;這樣,是不是能離他更近一些呢。
“他收你為徒了?”
“我再見到他一定會磕頭獻茶,拜他為師的!”
“呵呵。”司徒勝忽然笑了,撫了扶雲清泉的頭發,“他能将這麽得意的弱水掌傳給你,想必已經認定你這個弟子了。”
“弱水麽?真不像武功的名字。”雲清泉覺得奇怪。
“是啊,世間萬物以水最柔,看似無用卻斬不斷打不穿,但它卻能水滴石穿無孔不入。這便是水的奧妙,也是弱水掌的精髓。”司徒勝有些自嘲的笑笑;可惜這麽淺顯的道理我就到最近才明白,“既然你是我師弟,我日後也會多點撥你的。”
“那麽……你同意我出征了?”雲清泉的眼中透出期待。
“自己保護好自己,要是沒命回來我可不負責。”司徒勝起身,淡淡的留下這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