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雲清泉在大婚當日見過那位婦人,她便是安泰公主,司徒勝的生母,曾幾何時是元國皇室的第一美人,縱是年近不惑,依舊風姿卓越,傾城的容顏依稀可見,只是滿頭的銀發卻不知為誰。曾聽那個包打聽的月影說,她是由于老将軍戰死沙場才一夜白頭的,而身體也日漸衰弱,真是天妒紅顏。
“清泉給母後請安。”雲清泉恭敬的行禮。安泰公主平時久居深宮調養,很少外出,即便成了自己的婆婆雲清泉也是沒見過幾次,看她雖面有病容,卻仍然雍容華貴,眉宇間自由一種不怒自威。
“你……”安泰公主略微詫異的打量着雲清泉,最終将目光落在他已高高隆起的腹部上,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只是平靜的說:“免了。”
呵~很奇怪吧~明明男子卻能受孕~如同~怪物一般。終究是公主,才能如此不動神色的将詫異隐藏。雲清泉暗暗自嘲。
幾日的行程,終于回到帝都,沒想到第一件事便是在司徒家的靈堂面壁思過。
“勝兒,你可知母後為什麽罰你?”安泰公主平淡的語氣中透着不可頂撞的嚴厲。
“孩兒不該傷百姓姓名。”
原來是為了藥山的那兩個采藥人,雲清泉心想。
“那你可知錯?”
“是!孩兒願意受罰!”
“嗯,知錯便好,就罰你在祖宗的牌位前跪上一夜,好好反省。”
“是!”
跪上一夜麽,雲清泉大驚,“母後,他的毒才剛解不久,身上還有傷……跪一夜是不是……”
“怎麽?你對本宮的決定有異議?”安泰公主緩緩的問。
“清泉不敢,只是,司徒傷人皆因救我而起,錯也是我的錯,我願代他受罰。”
“荒唐,本宮的話豈容你說改就改,身為将軍便是要以保衛一國子民為己任,不管原因為何,傷百姓姓名本就是滔天大錯。誰也不許求情。”
“那清泉請母後開恩罰清泉同去思過。”雲清泉的話不卑不亢卻異常堅定。
“随你~”安泰公主淡淡應了一句便轉身離開。
“你這是何苦。”祠堂中司徒勝與雲清泉并肩而跪,“在這裏跪一夜你受不了的,快回去!”
“你是為救我才殺人的,我沒有攔你,視同包庇,理應受罰。”
“你攔得住麽。這根本不算理由,回去睡覺!”
“我心疼……”雲清泉壓低聲音,喃喃的說,“你跪在這裏,要我怎麽睡得着。”
“可你現在身子這麽重,本來腿就腫着,萬一又和昨夜似的抽起筋來……”司徒勝說錯話般的戛然而止,陰着臉沉默不語。
雲清泉怔怔的看着他,緩緩的問:“你,怎麽知道我的腿腫了?你,怎麽知道我昨夜腿抽筋?”
怎麽會不知道,司徒勝心想,近些日子雲清泉都沒有睡安穩,即使在夢中也是眉頭緊皺,齒間溢出的細碎□更是令司徒勝心疼,他沒辦法替雲清泉分擔痛苦,也只好盡力為他減輕疼痛了。
雲清泉回憶這幾日,那磨人的不适感即使在睡夢中都不肯放過他,但卻沒有再被痛醒,細想原因,難道……
“司徒……你……”
“好了,既然要在這裏受罰,就誠心思過,不要再提無關的事。”之後司徒勝便不再說話。
‘真是的,這麽讓人生氣!’
‘真是的,這麽心口不一……’
沉默良久,忽的有細微的風聲劃過,祠堂的燭火一時間全部熄滅。
“司徒,有人!”雲清泉警覺起來。
“沒事。”司徒勝從身後攔着雲清泉,“來,坐下。”
“這?……”
“不要緊。”司徒勝扶他坐在蒲團上,以後撫摸着高高隆起的孕肚,另一只手貼在腰間,在雲清泉耳邊柔聲問,“小家夥老不老實?”
輕輕點頭。
“那~這裏~”輕輕揉着腰的兩側,“疼得厲不厲害?”
又微微搖頭。
“那就好~~”
“我們在這裏……這樣……不太好……”感受着耳邊傳來的濕懦空氣,盡管雲清泉貪戀司徒勝的懷抱,可畢竟這是祠堂啊。
“我知道,所以我才小聲說的。”
“……”
“夜深了,我們回去睡吧。”司徒勝拍拍他的手。
“可是……”雲清泉不解。
“母後就是這個樣子,面冷心軟。既然是思過,知道錯就是了,真的要罰跪也不會跪在這裏擾了老祖宗的清淨。”
司徒勝輕輕抱起雲清泉,快步走回房間。
“放我下來,我能走……”
“老實點。”
“果然,膝蓋都腫了。”司徒勝一邊為雲清泉擦藥,一邊心疼的說。
“不要緊……不疼……”
司徒勝卻不在理他,只是緊緊眠着嘴,小心翼翼的擦着藥。兩人背對而卧,雲清泉卻睡不着,不斷猜想着司徒勝剛剛的話,難道……腹中的小家夥又開始鬧騰起來,他微微皺眉:如果……用本就存在的痛楚……稍微去試探一下……應該……不算過分吧……攥了攥蓋在腹上的薄被:“嗯……呃……”
細微的□聲剛剛落下,雲清泉就覺得一股內力輸入體內,頓時四肢百髓都被暖意包圍。一個溫暖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腹部,輕輕的揉着。果然……是這樣……良久,司徒勝停了下來,輕撥他的發絲,在雲清泉的臉頰上印下一個疼惜的吻。雲清泉緩緩睜開眼,兩行清淚浸濕了衣襟。
或許雲清泉真的不是個适合用計謀的人,腹中的疼痛竟愈演愈烈。
“清泉?”司徒勝覺得枕邊人微微顫抖,看去才發現雲清泉臉色蒼白,額上和鼻尖都沁出冷汗,一手按着肚子,另一只手則攥緊了身下的被褥。“清泉!你怎麽了?很疼麽?”
“司徒……”雲清泉喘息着,“呵……孩子……鬧騰的……呃……好厲害……”
“怎麽會這樣?我去叫人。”司徒勝吻着他的手,“你忍着點。”
“不……用……桌上藥箱……呃嗯……青色瓷瓶……有……安胎藥……”
司徒勝急忙去找,用指力碾成小塊,喂雲清泉服下。“清泉……”司徒勝讓他側靠在自己肩上,一手揉着他高聳的孕肚,另一只則握住他的手在臉上輕輕的蹭着,“忍着點……清泉……忍着點……”
看着司徒勝焦急心疼的眼神,雲清泉簡直不敢相信他就是那個孤高冷傲的司徒勝:“司徒……”
“我在……”相握的手又緊了幾分。
“傻瓜……沒事……呃啊……一會兒藥力就見效了……”雲清泉向他身上又靠了靠:如果,能一直依偎在你懷裏,痛,又有何妨。
“懷恒兒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呵~陳年舊事……早……嗯……啊……忘記了……”
“怎麽可能忘記~”司徒勝喃喃,那樣慘烈的經歷,怎麽可能忘記。
“都過去了……”雲清泉汗濕的發絲蹭了蹭司徒勝胸口的衣襟。
“你罵我的話,我反而能舒服些。”
“這樣啊……嗯……那我罵你好了……嗯啊!”腹中一陣沖撞,雲清泉痛叫一聲,兩只手緊緊抱住肚子。
“清泉!疼得厲害是不是?”司徒勝眼底的冷靜早已被打破,懷中顫抖的人點點頭又搖搖頭。“其實,你很害怕是不是?過不了多久,又要承受那樣的痛苦了。”
司徒勝的話讓雲清泉顫栗了一下,他說的沒錯,那樣撕心裂肺的疼痛,那樣生不如死的折磨,無論自己怎樣說服自己,都會覺得深深的恐懼。
“這次,我不會再忙了。”司徒勝讓他躺在床上,自己側卧着幫他安撫腹中的小魔王。騰出一只手始終與他十指緊扣。“等這個小家夥出生的時候,我會陪着你,寸步不離,好麽?”
“真……真的?”雲清泉水霧彌漫的眼中透着晶亮。
“我保證。”
“嗯!嗯!”蒼白的臉上綻出虛弱的笑容。疼痛又持續了近半個時辰才漸漸平息,雲清泉明白,這只是他苦難的開始,他更明白,為了眼前的這個人,他願意一次次投入這苦難之中。
次日的清晨,雲清泉在一陣鈍痛中醒來,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轉了個身,像哄孩子似的輕輕拍着滾圓的肚子。
"這小家夥的精力這麽充沛阿?這麽早就開始鬧騰了?"司徒勝的聲音略帶慵懶,從身後将雲清泉摟在懷裏。
"呵再睡會吧,時間還早。"雲清泉柔聲說。
"嗯是要再睡會兒,很久沒睡過這麽軟的床了。"司徒勝環着雲清泉的手向上擡起,壓在他微涼的櫻唇上,彈開了咬在上面的幾顆貝齒,"別以為背對着我我就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呵真是瞞不住你"
司徒勝輕輕趴在他的肚子上親了又親:"好孩子,乖一點,讓你爹爹歇一會兒。"
"司徒唔"靈動的舌頭輕巧的撬開雲清泉的牙齒,唇齒間還殘留着淡淡的藥味,司徒勝細細品味着其中的苦楚。"司徒別我現在受不住"雲清泉已是嬌喘連連。
"我知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司徒勝玩着他散在肩上的長發,"我明日就要進宮面聖,二皇子那邊對我也是虎視眈眈,可能,不能時常陪你,你暫時住在母後這裏,畢竟這裏是公主府,沒人敢亂來。我已派人去将月河月影帶來,他們服侍你會比較習慣些,恒兒我也接來了,這麽長時間不見,你一定很想念他。"
雲清泉沒有說話,只是将頭搭在他的肩上,抱住了他,越抱越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