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小修

佛宗。

這個避世已久的大宗,終于顯現在祝枝寒面前。

莽莽黃沙之中,點點蒼翠映入眼中,像一個不可思議的夢境。

佛剎古寺靜靜地矗立着。

狄溶雙腳落地,感覺腿還是有點軟——主要是因為荒謬的不真實引起的。

“是這兒嗎?我們要怎麽進去?”祝枝寒問。

“對,對。”

狄溶帶他們走入古寺的寺門,裏面只看到一個掃落葉的小沙彌。

看到祝枝寒疑惑,狄溶道:“這裏是佛宗的外圍,沒有什麽守衛,我們這些進入荒漠的人可以随時進來休整,換取一些生存必備的補給。”

那個小沙彌看到她們三人,忽的放下掃帚,跑過來。

“是來尋禪寂大師的嗎?”小沙彌昂着頭,脆生生的問。

狄溶下意識道:“呃不是,我們只是來……”

“沒錯。”

鸾梧應下,“你知道我們要來?”

狄溶怔了怔,看向兩位同行者。

“是禪寂大師知道。”小沙彌說,“那諸位便随我來罷。”

他看了眼狄溶:“這位施主也可以來。”

狄溶猶豫片刻,跟上了。

佛宗內圍則沒有外面那麽蕭條孤寂,石階,梅花樁,佛寺,大佛塔……當然,更因為是裏面有許多佛宗的弟子,令其中多了幾分生活的氛圍。

很快有另一個小沙彌過來,那個小沙彌把狄溶帶去休憩。

祝枝寒她們則跟着一路行進,直至深處的一座佛塔。

步入佛塔,裏面打掃得很幹淨,四面擺放着許多典籍經書。

小沙彌把她們帶到最上層,那是一處獨立的空間,玄色的大門擋住去路。

“大師在裏面等着你們。”說罷退離。

看着眼前緊閉的玄門,祝枝寒忽然感覺到了莊嚴。

這讓她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她有想過,既然是來佛寺,定然是來尋其中的一位和尚。

但她沒想到,要尋的居然是那位禪寂大師——如今佛宗宗主的師尊,據說有無上智慧的那位法師。

鸾梧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指,緩聲說:“無妨,是一位長輩。你腕上的那串佛珠,便是他所贈。”

祝枝寒更緊張了,感覺自己腕上的佛珠都有些發燙:“那我是不是把她摘下去比較好?”

“戴着。”

鸾梧勾了勾唇,然後在祝枝寒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推開玄門,在祝枝寒前面走了進去。

祝枝寒發現自己師尊有時候還挺壞的。

只得跟上。

佛塔的面積本身很大,但這座門裏的空間似乎更大。

那是一片深藍,讓祝枝寒聯想起深邃的夜空,就那邊界也和夜空一般,看不到盡頭。

一個年老幹瘦的僧人就坐在其中的中心,盤着腿,雙目閉着,長長的眉須垂落。

在她們走進去之後,身後的大門合攏。

這方空間閉合。

“既然你知道我們要來,應該也知道我們的來意。”鸾梧率先問。

僧人并未睜眼。

“貧僧知道你想知道什麽,但貧僧也不知,那人究竟是誰。”

鸾梧看着他:“所以你為什麽把我們放進來?上次我來的時候,你可是讓我在外面枯等三天三夜。”

祝枝寒注意到僧人的眉頭顫了顫。

她感覺這和她想象的氛圍不太一樣。她覺得能送給鸾梧佛珠法器、讓鸾梧戴了許多年的人,應該是個關系不錯的長輩,但實際上兩人之間……似乎有一些劍拔弩張。

禪寂大師微微擡起頭,‘看’向鸾梧。

原來他是個盲的。

“你們覺得,這個世界的本質是什麽?”禪寂大師沒有解答,反而發問。

祝枝寒不由随着大師的話往下思考。

曾經系統小姐說過,這個世界是一個話本子,但換個說法,對于她們這些書中人來說,書中世界未嘗不是一種真實,那麽這些也可以理解為——命運。

已經定型的命運。

因為都已經被記錄在紙上,所以每個人物都有它們既定的終局。

“是因果。”大師說。

“世界由因緣和合而成,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大師平靜的面容中,有種隐約的慈悲,“但,如今有人擾亂了這種因果。”

“很佛宗的說法。”鸾梧評價,“你是想說,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就是擾亂因果的人?”

“是。”

鸾梧蹙眉:“真的有人能做到?”

按照佛宗的理論,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處在龐大的因果當中,那個人應當也不例外。如果要做到這點,這人至少要淩駕于這種規則之上。

而淩駕于這之上……還能算是‘人’嗎?

“不。”大師像是看穿了鸾梧的疑慮,“沒有那麽無解。那個人只是利用了一些漏洞。”

“這方空間可以屏蔽規則的感知,貧僧可以簡單說說。”

“這個世間每過一段時間,便會出現一個身負大氣運之人。他們應運而生,肩負着消泯災劫的重任。”

祝枝寒默默把這些轉換成更好理解的語言。

世界上每過一段時間便會出現主角,主角的存在則是為了打敗反派,維護正義和大部分人的利益。

大師:“促成這些大氣運之人誕生的,是獨特的因果。而幕後之人,就是利用了這種因果,人為的塑造氣運之子。”

随着說出這些話,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道出另一個層面的真實,往往就會這樣。

祝枝寒忍不住出聲:“等等,您是說……”

在剛重生的時候,系統小姐便告訴她,蘇思月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女。所有的人都愛她,她厭憎的人都會倒黴。

這個意思是……蘇思月原本并不是主角,而是人為催化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算什麽。別人陰謀下的犧牲品?

是因為有這個人,蘇思月才有了那樣奇特的‘影響力’,然後……

大師‘看’向她,明明閉着眼,祝枝寒卻覺得自己好像被看進了心底。

“是。”大師溫和地說,“幕後之人,令這一切變成了一個木偶戲。”

而那個人,則是牽線之人。

祝枝寒皺眉:“那個人為什麽要……”

“利益。”

大師道,“既然他能夠人為的塑造氣運之子,那麽他是否能從中攥取點什麽?”

點到即止。

但祝枝寒能明白了。

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欲,金錢,資源,美人,愚弄衆人的滿足感等等……這裏面的任意一樣,就足以讓世間很多人瘋狂。

鸾梧蹙眉:“你似乎在最初就排除了一種可能性,既然做氣運之子這麽好,他為什麽不自己做?裏面還有別的理由,是嗎?”

“貧僧不清楚他為什麽選擇別人。”

“那……”

“因為上一個氣運之子……或者說氣運之女,另有其人。”

禪寂大師‘看着’鸾梧,語氣中似乎有着點別的什麽,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

鸾梧心中生出些預感。

“你如今應該已經得知,當年的一些真相。不錯,當初為衆人所稱道的‘神女舍身滅天魔濟蒼生’,不就是個荒誕的木偶戲?”

他揭開了神秘一角。

“你的母親滿緋衣是彙聚天下氣運、背負着沉重責任的氣運之女。”

“你的父親是為禍蒼生的天魔大災。”

“最後正壓住邪,故事得以落幕。”

但生活不是故事,飾演劇目的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在有人聽到故事稱快,有人為此得利的同時,曾經有人真正的為此而痛苦過,甚至這樣的苦痛延續到了他們的下一代。

鸾梧沉默。

她想起了留影石中的那個女人,如果沒有幕後之人,那個女人是不是就不用經歷那些?是不是就……不會死?

禪寂大師話音一轉:“并非沒有轉機。貧僧查閱典籍,大略推測這樣‘造神’的行蹤,每千年進行一次。但,,這才過數百年,新的一輪便開始了。”

禪寂大師‘看’向祝枝寒:“這位年輕的女施主應該清楚。”

祝枝寒心中微突。

她知道,自己被這個神秘莫測的高僧看穿了。

這是她從未同任何人透露,哪怕是鸾梧都未告知過的秘密。

她看向鸾梧。

鸾梧并未看她。

現在顯然不是談私事的時候。

祝枝寒努力地讓自己的思維轉回正事上來,點了點頭:“确實如此。您是說,一些原因令那人提前了?”

“滿緋衣和天魔曾發現了一些東西,雖然沒能改變他們的結局,但在最終時刻,應當是阻撓了那人的計劃,讓那人未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是魔主說過的。

祝枝寒很快意識到。

那時滿緋衣在得知魔主的真實身份後,心情很亂,曾經外出遠游過一段時間,并在那段時間內發現了什麽。

現在看來,滿緋衣得知的,應該就是那個人的訊息,以及背後所潛藏的陰謀。這才致使她的态度改變,進行了後面的一系列行為

大師道:“并且,滿緋衣應當是‘拿’走了一些東西,使得那人的‘造神’計劃,進行得沒有那麽輕易。”

他仍舊‘看’着祝枝寒。

祝枝寒胸中湧出些不可思議的猜測:“您是說,那件東西在我身上?”

大師點頭:“滿緋衣‘拿’走的那部分,伴随她的消亡流入輪回,一切都是因緣際會。”

系統在她耳邊道:【那是成為‘主角’的關鍵載體,所以蘇思月一定要從你那裏拿到根骨不可。】

祝枝寒胸中湧起些浩大的、難以言喻的感受。

她一直以為她擁有的體質只是因為倒黴,當然也确實是倒黴,但她現在知道了,這裏面藏着這麽多的緣由。

竟是這樣,竟是……這樣!

她感受到了一種命運,自己的悲劇是因那幕後人而起,鸾梧上一輩的恩怨亦然。

若非有那個人,鸾梧本可以有平靜幸福的幼年,有很多時間讓她在長輩的庇護下長大。而自己可能也不會荒謬的送了命,以致……

哈,如果那樣的鼠輩操控了‘主角’、成為了氣運所向,那她這樣的‘炮灰’,鸾梧這樣的‘反派’又算什麽?

好一個善惡颠倒,當真是滿眼荒唐。

“我們該如何做?如何才能找出那個人?”祝枝寒眸色沉了沉。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把幕後之人挖出來了。

不管怎麽說,這些年她們所受的,都該一樣一樣還回去,不是嗎?

禪寂大師擡起手,指尖凝了一點金色的光芒。

那光芒如星星劃過,落入祝枝寒腕上戴着的佛珠。

“若擺弄因果之人出現,佛珠會發燙。至于如何引出那人,就要靠你們了。”

祝枝寒行了一個佛門常用的禮節:“多謝大師解答。”

她略松了口氣。

不管怎麽說,有了這個物件,至少不至于一頭霧水。

卻聽鸾梧道:“說得真不錯,和沒說差不多。”

祝枝寒:!

這,這……

有的時候她真的不明白,自家師尊為什麽這麽富有挑釁精神。

這是在人家老家耶。

要是讓那些小沙彌聽見了這麽诋毀自家高僧,這不得好好辯一辯經?佛宗的可都是武僧!

禪寂大師只是含笑,擡起右手,拂過半空。

祝枝寒只覺得禪寂大師距離她們不斷變遠……不,是她們在後退。

她們一直‘後退’到了門外。

燭火照亮了周圍。

面前是窄門裏的、深邃如星空般的空間,禪寂大師的人影顯得很遙遠,孤獨又亘古地坐在那裏。

大門緩緩阖上。

在徹底阖上之前,門內似乎傳來一道悠長的嘆息。

又似乎只是她們的錯覺。

……

那方空間的時間流動似乎有些奇怪。

她們進佛塔的時候是白日,在裏面待了沒多久,再出來時,夜幕已經低垂。

先前引路的那個小沙彌還在外面,提燈站着。

見她們出來了便走上前。

祝枝寒挺喜歡孩子的,和他搭話:“你叫什麽呀?”

小沙彌拿脆生生的、介于小童和少年間的聲音,一板一眼道:“我叫彌心,是彌字輩的弟子。”

“是禪寂大師叫你等在這兒的嗎?”

“是。”彌心一點頭,“兩位施主奔波許久應當已經累了,請随我來,我帶你們去卧房。”

說罷提着燈籠在前面引路。

祝枝寒兩人跟在後面。

大漠的夜晚很涼,冷風吹得樹葉子沙沙響,這種很平常的聲音,放在大漠中也顯得如此美妙。

祝枝寒與鸾梧比肩走着。

想起先前禪寂大師點破的部分,她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師尊會不會以為自己是故意有所隐瞞的?現在都還沒有同她搭話,是不是生氣了?

其實她也覺得師尊不是那樣會想多的人,但這大概就是戀愛後的煩惱,總是忍不住患得患失。

也可能是她還沒想好怎麽把那段經歷告訴別人。

面對面揭自己傷疤還蠻難的,一不小心就會變成比慘大會。

她自己其實不是通過傾訴便能療愈自我的類型,更喜歡自己慢慢消化。但如果是作為伴侶的話,大概還是不要隐瞞比較好……?

有冷風灌進領子裏,祝枝寒扯緊了些。

如今因為同心契約的緣故,她不再畏寒,但對寒冷的抗拒,依舊刻在骨子裏。

肩頭一重。

祝枝寒下意識摸去。

是鸾梧把她的外袍解下來,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外袍尚有原主人的體溫,暖烘烘的。

她的心忽然就定了下來。

那些不甚光鮮的過去……或許也是時候見天日了吧。

彌心把她們帶到用來安置客人的客房,備置了兩間。

在送走彌心後,祝枝寒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

她被鸾梧有些急地帶到其中一個房間。

“砰!”

門板被勾帶上。

她被鸾梧抵在門上親吻。

鸾梧緊緊箍着她的腰肢,細細密密地啃咬着她的下唇。祝枝寒覺得唇瓣又麻又癢,整個人都被鸾梧的氣息罩住了。

因為先前在隊伍裏隐藏的緣故,兩個人已經有好多天沒有親熱了。祝枝寒覺得這一次的親吻比以前哪一次都刺激。

原來接吻是這樣爽的嗎?

等她被放開,她拿下巴搭在鸾梧的肩膀上,唇瓣殘留些水漬,還有些緩不過神。

鸾梧拍了拍她的背脊。

她過了會兒,才從劇烈的刺激中回神。鸾梧捏着她的下巴還要再吻,她擡手抵住鸾梧傾覆下來的身子:“等,等等,師尊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嗎?”

鸾梧抓住那只手的手腕,有些壞心地禁锢住,另一只手腕也依法炮制,禁锢在後腰處。

指腹在皮膚上蹭過,帶來細細麻麻的癢。

“師尊!”祝枝寒有些無奈,她這時怎麽會看不出來,鸾梧當真對這些事沒有半分在意。

鸾梧俯身,吻在她的唇角。

有些濕潤沙啞的嗓音,在唇齒相貼間交換着:“等你想說的時候。”

祝枝寒往後靠了靠,但後腦靠到門板上退無可退。

鸾梧又貼近些許,一只腿往前頂了頂,擠進祝枝寒的□□。

“卻卻不妨再信任師尊一些。”

鸾梧低聲喃喃。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關佛宗的部分都是胡謅的!老實說我在淺淺查了點資料的時候超驚訝,好多東西好像都是民間傳說杜撰的……

感謝在2022-08-2903:30:33~2022-08-3123:41: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有你的江湖30瓶;論如何把昵稱湊足十五20瓶;鹿記12瓶;櫻時。5瓶;十七不軟、茗九3瓶;砸砸、往、折且、天王星引力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