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霜雪、家裏有人給我做飯,不吃不太好
容汀周三下午連着上四節課,最後一節課結束以後,她們宿舍幾個人照樣去食堂,讨論有關展示要做的PPT和教材內封和目錄,以及具體內容的設置。
萬桑挽着和她關系比較好的王晴,兩個人走在前邊。陳賽宇猶猶豫豫,想和容汀走,容汀甚至沒有側過臉的意思。
中午食堂人相對比較少,她們選了個安靜的位置,萬桑率先挑了個好座位,王晴挨着她坐。容汀頓了一下,坐在她們斜對角,陳賽宇也狀似不經心地坐她旁邊。
這回主要讨論教材封面和課後習題,要比之前光讨論選文是要輕松很多,她們一群人都沒有書籍排版的經驗,淨是瞎聊,容汀只想着快點定下來。
幾個人漫無目的地提了半天建議,萬桑原本的強勢沒有借題發揮的理由,倒是吃癟了一陣子,後來很快找到話題,開始分配任務。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她們:“總之也要展示做PPT的,那我還是第一個上,做教材管理的文獻綜述。後邊可以分為介紹選文緣由,課後習題,以及最終排版的同學。”
前邊兩個任務很快被王晴和陳賽宇認領了,容汀甚至沒說一句話,爽快點頭:“那我就負責最終排版吧。”
萬桑眼睛一亮,流露出絲幸災樂禍的光,“那書籍的PDF呈現和裝幀都交給你了,我們周五展示,在這之前做好就行啦。”
容汀收拾東西起身:“好。”走到門口,身後萬桑的嗓音刻意,“終于派完活兒了,累死我了,那咱們一起去吃海底撈好嗎?”
其餘兩人應該是答應了,一片慶祝應和的聲音。
容汀面色淡漠,走到食堂門口,手機上微信有語音來電,她看到昵稱以後沒動,又放回兜裏。
身後的腳步聲跟過來,陳賽宇在後邊喊她,“我和萬桑說了,她說你可以一起去,有什麽事兒都能說開。”
容汀腳步沒停:“作業已經分工了,我覺得沒有需要說的,我也不愛吃海底撈。”
陳賽宇急了,聲音也拔高:“你每次都是這樣!有些事情明明是可以挽回的,你卻從來不會挽回。你以為離開就能解決問題?還是指望你回來之後環境就能變好?”
食堂門口的人以為她們要吵架,好奇地看向這邊,見沒什麽動靜,又零零散散地走了。
“你說得對,我沒指望能改變什麽。”容汀确實因為這番話頓住腳步,慢條斯理地說:“我從來沒指望過我離開一段時間,你們能突然有所醒悟,不再拿我當活靶子,甚至能夠有些許的意識傷害別人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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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種事情永遠都會發生!”
陳賽宇追了過來:“那也是因為你表現得太冷漠,好像對什麽都不在乎,剛才讨論的時候你一直在說随便!為什麽要随便!這樣真的很不好。”
容汀聽得煩,下意識拿出手機,賭氣般打開微信界面證明她很忙,可選了半天居然沒人可以發消息。
她猶豫了一下,點開和冉酒的對話框,還是停留在那天晚上冉酒讓她留門那裏。
她随便輸入:【晚上回來嗎?想吃什麽?】
如她所料,對方沒有回複。
陳賽宇無意間瞥到她的屏幕,知道自己被忽視更是火起,“我真是服了,感覺你每天都在天上飄着,一點兒都不接地氣。”
聞言,容汀終于熄滅了屏幕,“我為什麽說随便?你們沒數嗎?我承擔的任務量最多你們不高興嗎?”
陳賽宇張了張嘴沒出聲,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狀況。
容汀閉着眼,鎮定片刻:“還有,不要總是臆測別人。這樣容易對自己的臆想堅信不疑,從而把別人推到難堪的位置上!”
說完這句話,她有點失力,陳賽宇也沒有再和她對着來,空氣過電般安靜。
此時手機叮咚響了聲,屏幕在容汀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亮了。
陳賽與在一旁,原本尴尬得說不出話來,又有點惱火,以為對方也該是如此。
卻見對面的人嘴角忽然揚起,剛才的陰霾從她臉上一掃而光,梨渦如春風蕩漾起的漣漪。
彼時冉酒正在錄音棚,剛結束了最後一段配音的錄制,筱稚問她要不要加FreeTalk,冉酒說不用了。
曠日持久的戰場終于有了片刻休息的時候。
外邊作出cut的手勢,冉酒點了錄制結束鍵,第一時間看到手機上的消息。
她想了想回複:【你愛吃辣嗎?】
那邊回複:【可以。】
她繼續輸入:【那麻辣香鍋/w/怎麽樣?】
那邊回複:【好的。】
看着惜字如金的回複,冉酒嘴角微微勾起,讓她先別着急買東西,等她回去一起買。
外邊坐在控制臺的調音師還帶着耳機聽聲音的片段,停了片刻摘下來作出OK的手勢,“可出。”
錄音棚的人立馬松了一口氣。
于萊:“總算錄完了。”
筱稚:“這會兒的甲方不太好伺候啊。”
還有正在給女朋友發語音的,衛風抹了把汗:“親愛的,工作的時間真的不好接電話呢,等我到家說好嗎?真的不是我龜毛,是工作就龜毛啦,我也想早點見你啊。”
其餘幾人聽得面面厮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于萊忍不住龇牙咧嘴,“哪有去油劑,這邊得噴兩下。”
衛風放下手機:“看到我新的微信頭像了嗎?”
于萊:“就藍色這個?”
“嗯,仔細看。”
于萊放大了圖片,上邊寫着“禁止擡杠”四個字。
筱稚是裏邊年紀最大的,笑着說他們:“小酒在錄播房間都沒說什麽,你們有什麽抱怨的。”
幾人聽了筱稚的話瞬間徹悟,衛風披上騷包的藍色夾克,“走走,今天必須請小酒喝酒,紅的還是白的?”
工作室的每個人都有藝名,冉酒的藝名便是酒徒。
冉酒大一進校就去了學校播音室,後來的退學引得一陣遺憾唏噓。播音室裏有幾個和她關系不錯的,有的給她介紹工作,有的經常約她出來玩。
這家配音工作室就是筱稚前年成立的,學校一個播音室的師姐把她推薦過來的。
這些年配音才剛起步階段,參加工作室的都是年輕學生,基本來自不同專業。
最早的幾個人裏,于萊是學金融建模的研究生,平時愛搗鼓電子産品,負責調試各種參數和電子器械。衛風學視覺傳媒與編導,閑暇還能幫助設計産品的封面。
筱稚是大她們幾歲的研究生學姐,學工商管理的,負責整個工作室的運營。
此外,裏邊全職和兼職配音師兩只手數得過來,還有一個修音師,兩個腳本,筱稚身兼外宣等數職。
只有冉酒學法,半道還退了學。她加入進來的時候開玩笑說,最好沒有需要她用到專業知識的那天。
于萊當時開玩笑,“那還不是,我怕我們直接從商法跨刑法,有期到無期。”
冉酒當時不知在想什麽,神思恍惚,後知後覺說那倒不至于。
此時她正從裏邊走出來,長期呆在憋悶的環境裏,頭發一點也沒亂,柔順的發絲利落地垂着,瓷白的臉上蘊層薄紅,清豔中帶了種頹然的美感。
她從沙發上拿起自己衣服,“不了,晚上我回家吃。”
衛風立馬挺屍:“不能吧酒,這會的客戶點名了讓你配,我們才拿下這單。晚上慶功你怎麽能不去?”
冉酒淡淡地笑了笑:“最近脾胃不好,喝不了酒了。”
不怨衛風覺得稀奇,她以前和這幫人出去放松的時候從沒拒絕過,一般紅白雙彙,晚上不醉還能打個臺球,家裏也存了很多冰酒,就是這次,突然有點想回家。
其餘幾人拗不過她,再說冉酒的聲音太貴了,是他們工作室的主要收入來源,身體出了問題還不得捧着。
她們工作室在一座商廈五樓,這家商廈正好在U大附近,一幫人在門口分道揚镳。
冉酒站在大廈門口,一時沒走,想了想,給容汀打了個語音電話。
彼時容汀正在圖書館查資料,剛借了幾本課程相關的書,便接到電話。
那邊冉酒的聲音還是質感清晰的,不過多了些沙啞。她說:“現在去超市嗎?”
容汀看了看表,是該吃飯了,“去。”
挂了語音,冉酒把定位給她發過來。
容汀知道這個大廈,她們學校心理專業的實驗分所就在這邊,經常在朋友圈發心理實驗活動,有酬勞的,她還參加過幾次,不過後來就沒來過了。
到了地方,冉酒正站在大廈門口等她,清瘦高佻的身子顯眼,上邊穿着松垮的灰色外衣,兜帽裏只露出尖俏的鼻子和幾縷墨綠發絲。
她這人,遠看像白雪那樣清冷,接近了卻只有蒙蒙的霧氣。
容汀快步走過去,冉酒聽到腳步聲扭頭,“來了?”
“嗯。”她倆想跟着往裏邊走,容汀步伐快些,因此手背不小心碰到冉酒的手,冰的她一個哆嗦。
“你在外邊站了多久?”容汀下意識想拉她的手,然而遲疑了一下,還是讷讷地收回來。
“嗯?”冉酒還沒摘兜帽,臉色有些茫然,接着她把兜帽拿下來,容汀才發現她兩只耳朵各塞着一個藍牙耳機。
“你剛才說什麽?”
容汀無奈地搖頭:“我問你在外邊站了多久。”
冉酒:“聽着音樂發呆,沒注意時間。”
容汀:“怎麽想起來這邊兒。”
這次冉酒頓了一會兒,“我在這邊打工。”神色顯得有些落寞。
一聽打工,容汀就适時噤了聲,她的心思敏感細膩。
自從知道冉酒早早就退學了,她就小心翼翼地不提起相關的事。她記得冉酒之前說過她的工作單位很遠,但是這裏明明就很近,或許只是給別人打工這件事讓她難以啓齒吧。
她甚至已經在猜,冉酒是不是要去飯館端盤子送菜洗鍋。
如果這樣那真是太可憐了,容汀甚至想起自己前段時間低谷期算什麽,好歹她用着家裏的錢,還能上學,冉酒卻早早進入社會打工,脫離了校園的舒适環境。
作為女生真的很不容易。
思及此,她竟産生了些微的愧疚,再也沒提這事兒。
而她絕對沒想到,某人當時說工作單位遠只是懶得解釋歸家晚這件事,甚至早就忘了自己說過這句話。
去了超市兩人先買了火鍋底料,中途冉酒接了個電話,容汀自覺去蔬菜區挑菜。
冉酒接起電話,還是衛風那幫人想叫她出去吃,衛風那邊的聲音尤其清晰:“小酒你就來呗,大不了不讓你喝酒了。”
冉酒有點無奈,捂着聽話筒處:“家裏有人給我做飯,不吃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