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8)

己全部的力量都給她。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無法對他說出實情,阚青春只能不斷重複這半句話。

“我知道,我知道……”趙書煦一聲一聲地應着,只希望能夠安慰到她。

和阚青春分開後,趙書煦躺在床上無法入眠。他忽然有些無法分辨自己對阚青春的感覺。這種感覺不知何時生起,又好像是一直都有的。這種感覺讓他心煩意亂,內心充滿對姜悅熙的愧疚。

翌日醒來,回想起昨夜星空下的擁抱,阚青春不斷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場美夢。趙書煦只是好心罷了。

她起床洗漱,化妝掩飾自己水腫未消的雙眼。然後,她給許銘韋打電話,是肖助理接的。

“喂,阚小姐。”

聽到助理的話,正聚精會神處理文件的許銘韋筆尖一頓。他沒有擡頭,但心已經完全不在文件上了。

助理挂斷電話,對他說:“董事長,阚小姐想見您。”

許銘韋心猛地一頓。她居然要見他?不管她是來問罪的還是為了什麽其他的事,她願意來見他,這簡直讓許銘韋欣喜若狂。

“她什麽時候到?”他按奈不住喜悅,問道。

“二十分鐘後就到。不過,董事長,我們不是約了沈柏嗎?”

“找他算賬,什麽時候都行。”許銘韋冷哼。

雖然是競争對手,但是沈氏集團和盛鑫合作甚密,沈柏和他關系向來不錯,合作多年從未有過不愉快。現在回頭想想,沈柏似乎早就在雙方合作項目上有所動作,只是小小手段無傷大雅,他一直沒放在心上。想當年沈柏還太年輕,只不過是個沒有多大實權的準繼承人,這幾年上了位,野心是藏不住了。

二十分鐘後,阚青春果然準時出現在許銘韋的辦公室。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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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進來,就看到許銘韋疲憊不堪、強打精神的面容。在外面的時候,肖助理已經告訴她了,為了盡量彌補損失,他一夜未眠。早上一到公司,就被董事們輪番斥責。因為這件事,好幾位股東都以公司法人嚴重損害公司和股東利益而撤資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雖然還是無法輕易原諒他對她所做的事情,但知道他的确是無辜的之後,尤其是看到他如此艱難疲倦的樣子,她心裏也很愧疚、很感動。她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她放棄這麽重要的項目,而且,對她一字未提。

他就是這樣,明明是個壞人,卻懂得為她默默付出,讓她恨也恨不得,愛又愛不上。

“來啦。”許銘韋起身迎接她,嗓音沙啞,臉上帶着笑容。他的笑容雖然遠不及趙書煦的溫暖,但也是真心的,比他一貫虛僞的紳士笑容動人多了。

“嗯。我今天來,是有……”阚青春有些不敢和他對視,垂着眼睛說話。

“對不起。”許銘韋打斷她。

她有些驚訝地看他,愣住了。

“對不起,昨天那樣對你。”許銘韋又說了一遍。

“不,應該是我說對不起。對不起,昨天那樣對你。”阚青春真心向他道歉。

“那我們扯平了?”許銘韋微微一笑,“所以,你都知道了?”

“對,我都知道了。我今天來,就是想跟你說這件事情。”阚青春點點頭,“請你放過悅熙。”

許銘韋皺起眉頭,“你還要幫她?阚青春,你究竟知不知道,沒有底線的善良就是縱容,只會讓別人變本加厲地傷害你。你忘了我的姐姐姐夫是怎麽死的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她。從此以後,我跟她不再是朋友。相識一場是緣分,我希望大家好聚好散。所以,希望你高擡貴手,放過她。”

“好,看在最後一次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許銘韋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謝謝你。”阚青春嘴角綻開一朵笑容。

許銘韋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感嘆道:“我好久沒看到你這樣的笑容了,現在看到了,真好。”

“許銘韋,我殺了你!”阚青春正要說話,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嘶吼。她還沒來得及轉身看,就被一股力道狠狠撞開。

“許銘韋,王八蛋,我要殺了你!”闖進來的是個中年男人,手持水果刀,直沖許銘韋刺去!

許銘韋本就精神欠佳、體力透支,勉強躲過兩次,到第三次,再也躲不過去了。

阚青春一步跨上前,飛起一腳踢在中年男人後側腰上,趁機把許銘韋拉過來。

中年男人殺紅了眼,根本不顧疼痛,立刻舉刀追過來,一邊大喊:“許銘韋,你惡意并購我的公司,害我一無所有,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阚青春一把抓住他持刀那只手的手腕,用力反扭,一條腿向後勾住他的腿,不讓他逃脫。

沒想到失去理智的中年男人力大無窮,在疼痛的刺激下力量更被激發,一把甩開她,再次揮刀刺向她身後的許銘韋。

“呃——”阚青春連忙把許銘韋向一旁用力推開,霎時間,刀便落在她手臂上,劃出了一道很長的傷口,鮮血直流,很快染紅了衣袖。

這時,保安趕到,一擁而進,很快就把中年男人制服了。

“青春!”看到阚青春受傷,許銘韋頓時渾身氣血上湧,大吼一聲,上前抱住她,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沒事,不會死的。你沒事吧?”阚青春一邊倒抽涼氣,一邊安慰他。

許銘韋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一把将她攬入懷中,再也不願放手了。

“疼……疼啊。”阚青春喊痛,臉色蒼白。她的傷口被他壓着了。

“我馬上送你去醫院。”許銘韋從口袋裏取出手帕為她簡單包紮。自從濕地公園那次後,他習慣了在身上帶一條手帕。

阚青春到醫院沒多久,趙書煦就從同事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聽到她是被刀刺傷的,他的心頓時懸了起來。他馬上趕往急診室,确認阚青春的傷勢。

他趕到門外時,正看到許銘韋和阚青春在說話。阚青春的手上抓着一條剛剛拆下來的手帕,還沾着血跡。那條手帕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而是許銘韋的,這讓他心裏有點不舒服。在他的記憶中,阚青春每次受傷,用的都是他的手帕。那些手帕,似乎屬于他們之間的某種特殊聯系。

“我沒事,醫生都說可以回家了,你還非要我住院。”阚青春埋怨許銘韋。

“我沒有非要你住院啊,我不是說了嗎,我可以把你接回家去照顧。”許銘韋一臉無辜。

“那我只能住院了。”阚青春立刻說。

“青春,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用一輩子來償還。”許銘韋抓住阚青春的手,含情脈脈地看着她。

阚青春臉色一沉,瞪了他一眼。昨天的事情還橫在心裏,她真的有點害怕和他肢體觸碰。

許銘韋趕緊松手,不敢再随意親近。

“手帕還給你。”阚青春把手帕遞給他。

“這麽髒,你洗幹淨再還給我。”許銘韋不接。

“行。”阚青春把手帕疊好,放到一邊。

“上次我給你的手帕呢?”許銘韋問。

“扔了。”

原來許銘韋之前就送了阚青春手帕?趙書煦心裏不是滋味,他們的對話已經聽不進去了。他敲門打斷他們。

看到他,阚青春是因為昨晚的事不敢面對,許銘韋則是滿臉敵意。

“我聽說你受傷了,還好吧?傷口還疼嗎?”趙書煦關切地問。

“沒事,不疼了。”阚青春盡量平靜地回答。她是為了緩解自己的尴尬,在趙書煦看來,卻像是冷漠的客套。

看着床頭櫃上疊的整整齊齊的絲綢手帕,趙書煦一時控制不了自己,開口就說:“阚小姐,不知道昨天我給你的手帕你用完了沒有?如果用完了,請盡快還給我。”

他這話一出口,阚青春和許銘韋都愣住了。

許銘韋想的是,昨天,在青春那麽脆弱的時候,他們竟然見過面?那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

阚青春想的是,為什麽趙書煦會忽然跟她要回手帕,語氣還這麽冷淡?他怎麽了?

“阚小姐好好養傷,我先去忙了。”說完,趙書煦離開了急診室。

阚青春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她不明白,許銘韋卻已經看懂了。趙書煦在生氣,為了手帕而生氣。也就是說,趙書煦對阚青春已經有了特殊的感情,而且明顯不淺。一定是昨天發生了什麽,讓他們之間的關系起了變化。

他很想問,但是他不敢。昨天,在他和阚青春之間,已經成了一個禁忌。

不想因趙書煦而尴尬,更不想因許銘韋而心情複雜,阚青春還是悄悄出院回了自己家,謝絕見客,踏踏實實靜養了一個星期,心中的不快終于消化掉了。但想起姜悅熙的時候,她還是有些心緒難平。

初夏來臨,南森市開始滿城盛放薔薇。阚青春随父母一起出席一個酒會。看着車窗外嬌豔欲滴的薔薇花,她的心情也像夏天的風一樣,重新熱情開朗起來。

她确認過,許銘韋不會參加這個酒會,但是她沒想到竟然會看到姜悅熙。

姜悅熙應該不是來參加酒會的,她坐在酒店大廳的沙發上,穿着一套休閑服,戴着墨鏡,好像在等人。

原本她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姜悅熙,是姜悅熙自己拿下了墨鏡,擺弄起似乎出現了不妥的假睫毛。

她猶豫着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忽然見姜悅熙戴上墨鏡,起身快步向前走去。

她順勢向前望去,看到迎面走來的男人,心再次如墜谷底。

那個男人是沈柏,她在財經雜志上見過。看他們親昵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姜悅熙所說的威脅關系。

姜悅熙小鳥依人般挽着沈柏門外走,被阚青春擋住了去路。

見到阚青春,姜悅熙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她下意識低下頭去,裝作不認識。

“悅熙,才幾天不見,你就不認識我了?”阚青春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她需要聽她的解釋。

姜悅熙只好拿下墨鏡,一臉尴尬的笑容,“青春,聽說你受傷了,沒事吧?”

“沒事。這位是?”阚青春不給她扯開話題的機會。

“你好,我叫沈柏。”沈柏向阚青春伸出手,眼前這位爽朗大氣的美女,他看着很是舒心。

阚青春沒有和他握手的意思,看着姜悅熙說話,“悅熙,沒聽說你交了新男朋友啊,藏着不給我看啊?”

“你誤會了,姜小姐不是我的女朋友。”說着,沈柏掙開姜悅熙的手,和她保持一點距離。

看出他明顯對阚青春有意思,姜悅熙內心羞憤嫉妒,微微擡起下巴,對阚青春說:“青春,我們還有事,有時間再聊吧。”說着,她拉着沈柏就要走。

沈柏卻躲開她的手,說:“我不急。”

阚青春看着姜悅熙問,“悅熙,你和沈先生到底是什麽關系?我只想聽你一句實話。”

姜悅熙用微笑掩飾心虛,“朋友。”

“和威脅過你的人做朋友?”阚青春覺得可笑。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敵人和朋友。”姜悅熙辯解。

阚青春又看着沈柏問,“沈先生,你說呢?”

沈柏無所謂地笑笑,“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但如果你說威脅,沒有,我從來沒有威脅過姜小姐,我們之間一直都很愉快。畢竟,姜小姐就要成為我們沈氏醫院的員工了。”說着,他故意攬住姜悅熙的腰,手在她屁股上劃過。

這絕對是個故意挑逗侮辱的動作,姜悅熙渾身一僵,狠狠瞪了沈柏一眼。

“你算計我,僅僅就是為了進沈氏醫院?真的就為了一份工作,你不惜利用朋友?”阚青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深刻的失望瞬間淹沒了整顆心。

“是。”避無可避,姜悅熙爽快承認。

“是。”避無可避,姜悅熙爽快承認。

“那王嘉珩的事情,也是真的?”

“對。”

阚青春氣得渾身發抖,只恨自己太單純,居然一直把她當成最好的朋友。就算被她傷害了,不再和她做朋友了,心裏也還是盼着她好,甚至想過真心原諒她。

“姜悅熙,你有真心把我當過朋友嗎?”她握緊雙拳,顫抖着問。

看着沈柏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阚青春身上,這一刻,姜悅熙只想讓阚青春備受打擊、狼狽出醜。

她忍着一絲心痛,冷冷回答,“沒有。我做任何事情,從來都是為了我自己。”

“啪!”阚青春腦子裏轟的一聲,揚手便狠狠打了姜悅熙一耳光。

“姜悅熙,這一巴掌就當我們兩清了。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傷害趙醫生和其他無辜的人,我這個暴發戶的女兒,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說完,阚青春頭也不回地離去。眼淚落下來,她擡手擦去,把這段友誼也抹去了。

“姐妹翻臉,這出戲不錯。”沈柏看着阚青春離開,竟然鼓起掌來。

姜悅熙眼睛剜着他,咬牙切齒地問,“沈柏,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你從我這兒得到好處,我在你身上尋開心,很公平。要麽,你讓我吃。”沈柏聳聳肩。這麽久了,他都還沒嘗過這個女人的滋味,也算她能耐。

姜悅熙氣得臉色發白,卻拿他無可奈何。

原來他傳給她的照片是做過技術處理的,幾天後便自動銷毀了。因為溫泉項目的事,許銘韋不再幫她處理工作的事情。趙書煦聯系的醫院,除了仁安,她一個也瞧不上。可是仁安醫院對之前的事情有些介懷,一直在考慮。如今她什麽籌碼也沒有,要想快速立足醫療界,只能先讨好沈柏。

不對!她猛然想到: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工作,而是趙書煦。如果阚青春一氣之下把這些都告訴他,就算他不信,心裏也一定會留下一根刺。她不能丢了工作又丢了戶口,當務之急,她必須和趙書煦盡快結婚。

☆、第 44 章

上午上班沒多久,趙書煦就接到了搶救病人的手術通知。病人本身心髒病發,又因車禍導致全身重傷,性命危在旦夕,這臺手術成功率不高。

趙書煦在病人家屬的哀求聲中走入手術室。手術臺上的病人還有些微的意識,看到他,虛弱的雙眼竟然有了一絲力氣,死死地盯着他。他以為這是病人求生的希望和請求,便輕聲安撫她,“放心,我們會竭盡全力救你的。”說完,他向參與手術的同事們确認準備無誤後,确認手術開始。

兩個小時的搶救,終于把病人的生命從死神手中搶了回來。趙書煦心情非常好,不僅因為自己又攻克了一項手術難題,更是因為挽救了一個年輕的生命。

病人術後有過短暫的蘇醒,看見他後說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當年……林翹的信……是我僞造的。”

他看着病床上貼着的患者名,楊雪敏。對照着名字和臉,他在記憶庫裏搜索了很久,終于想起來,當年在天威俱樂部,楊雪敏曾向他表白過,被他拒絕了。從此,他再也沒見過楊雪敏,之前也沒有什麽印象,所以很快就把她忘了。

回到辦公室,他想把這份好心情第一時間分享出去。打開手機通訊錄,他正準備給姜悅熙打電話,卻愣住了。姓氏首字母J和K相鄰,姜悅熙是J目錄的最後一個,而阚青春是K目錄的唯一一個。看到阚青春的名字,他竟有一瞬間的猶豫。他想第一個分享喜悅的人,心中更傾向的是阚青春。

怎麽會這樣?趙書煦無知無覺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腳下不知是踩着棉花還是水。他一向冷靜克制,從來沒有向現在這樣手足無措過。

忽然,手機響了,是姜悅熙打來的。他松了口氣,心想,這是上天在幫他做出選擇。

“喂,悅熙。”

“書煦,我昨天做了個噩夢,我夢見你離開我了。”姜悅熙委屈地說。

趙書煦竟然有些心虛,愣了一會兒才說:“只是夢而已,不能當真。”

“可是我到現在心裏都害怕。書煦,我們結婚吧,這樣我就不怕了。”姜悅熙讓自己的聲音帶着無限期盼和渴望。

結婚?這本是他最初就定好的結果,向悅熙求婚時,也是真心誠意希望盡快和她結婚。可是現在聽到她結婚的請求,他居然愣住了。對,就是愣住了。不是願意,也不是不願意,他的心裏一片空白,滿腦子記挂着的,都是楊雪敏那句話。

“書煦,你在聽嗎?”電話那頭沒反應,姜悅熙的心開始往下沉。她臉上已經沒有笑容了,聲音卻還帶着笑意。趙書煦什麽意思?難道王嘉珩那件事他嘴上說過去了,心裏還耿耿于懷?

“在,我在。悅熙,我正在工作,結婚的事等我下班,我們再慢慢談。”趙書煦撫平內心說不清楚的情緒,趕緊回答。

“嗯,那你下班後直接來我家吧。我今天沒什麽事,就上網看看看看喜帖,選幾個等你回來定,好嗎?”姜悅熙步步緊追,要把結婚的事情定死了。其實請帖她已經挑好了。

“好。先不說了,要工作了。”趙書煦聽見護士在喊自己,挂斷了電話。

護士告訴他,因為林醫生突發急性腸胃炎,無法工作,所以需要他再多主刀三臺手術。這樣的話,他可能要到淩晨才能下班了。

“我知道了。”趙書煦第一反應并不覺得累,反而是輕松。他需要一點時間來審視一下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患了什麽心病。

晚上十點多,病人再次蘇醒。他第一時間趕到,詳細詢問當年的事情。

原來,當年楊雪敏和阚青春是同一批新會員,關系比較好。她表白失敗後,因為嫉妒林翹,僞造了絕交信。為了不暴露自己,她向阚青春編造了一個被讨厭的追求者死纏爛打的故事,由她口述,阚青春代筆完成了絕交信。送信的,也正是毫不知情的阚青春。

所以,阚青春完全是無辜的。

當初他做選擇的時候,一心想着悅熙和阚青春身份背景、性格脾氣完全不同,總是擔心對悅熙不公平,可如今看來,他對阚青春才是最不公平的。因為,他連問都沒有問過,就自以為是地做了決定。

阚青春說得對,他就是對有錢人有偏見。

此時此刻,他一向因為自傲的理智、公平、講原則,仿佛成了一個笑話。

他感受得到阚青春對他的感情。從濕地公園那天,甚至是更早之前,他的心就發現了當初他以為的錯覺不是錯覺。他真的無法想象,當初阚青春是怎樣忍耐住巨大的疑問和傷心,才能笑着面對他和悅熙,還親手送上了祝福。

他是一個做了選擇就不會後悔的人,可為什麽他的心在隐隐作痛?

姜悅熙正滿心得意地等着趙書煦,卻接到他的電話說晚上不能來了。她心裏不爽,計上心來。她把挑好的三種喜帖打印出來,帶着它們去九號咖啡。

阚青春在吧臺後為客人沖咖啡,聽到門口新裝的迎客鈴響了,連忙擡起頭來歡迎客人。看到是姜悅熙,她微微一愣,笑容慢慢褪去。

“怎麽,不歡迎我這個客人嗎?”姜悅熙挑眉笑道。

“歡迎光臨。請随便坐。”阚青春沖她露出标準微笑。

“來杯卡布奇諾。”姜悅熙挑了離吧臺最近的位子坐下,環顧四周,看見小娅正在收拾桌面,故意把她喊過來,“小娅,你過來一下。”

小娅把杯碟送進廚房,來到她身邊,“悅熙姐,怎麽啦?”

“坐,坐呀。”姜悅熙拉她坐下,一邊從包裏拿喜帖,一邊說,“我是想讓你幫我出出主意,我在家挑了半天了,還是決定不了哪個最好。”

“好啊,挑什麽?”小娅欣然應允。她并不知道姜悅熙和阚青春之間的事情。

姜悅熙把三張喜帖放在桌上一字排開。

“悅熙姐,你和堂哥要結婚啦?恭喜恭喜!”小娅到底是小女孩,情緒張揚,一說話半個咖啡館都能聽見。

阚青春手一抖,擡起頭來,看到桌上三張喜帖,只覺得那大紅色極其刺眼。她是故意的吧?

“是啊,已經在準備了。小娅你快看看,那張最好看?”姜悅熙拿餘光瞄阚青春,見她臉色不好,自己目的算是達到了,心情一下子就順暢多了。

“青春姐,悅熙姐和我哥要結婚啦!”小娅興奮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阚青春。

“我聽見了。”阚青春露出一個短暫的笑容,不讓小娅難堪。

小娅仔細端詳三張喜帖,指着第二張說:“這個最好看,我喜歡這個。”

“是嗎,那就這張吧。”姜悅熙心想:你怎麽不再多看一會兒?也好讓阚青春也跟着多難過一會兒啊。

“小娅,真是謝謝你了。那我就趕緊回去繼續準備了。你知道的,結婚要準備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姜悅熙經過吧臺的時候刻意放慢腳步,故意說過阚青春聽。

等她走了,小娅湊到阚青春面前,單純地問:“青春姐,你是不是和悅熙姐吵架了?你們怎麽都不說話?”

“她剛進門的時候我們說話了啊。你沒看我正在琢磨咖啡拉花嗎?太專注了,不太方便多說。”阚青春掩飾道。小娅是趙書煦的家人,以後也是姜悅熙的家人,她不能讓小娅為難。

“青春姐,結婚的話是不是看完喜帖就要看婚紗喜服啦?不知道悅熙姐什麽時候去,我也想一起去!雖然我不結婚,穿婚紗過過瘾也好。青春姐也一起去,你穿上婚紗肯定特別漂亮。”小娅激動地幻想着自己試禮服的場景。

“小娅,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事情要辦,店裏你們搞定。”阚青春本來心裏就堵得慌,聽了這話更加不好受,脫下圍裙,離開了九號咖啡。

她開着車在南森大街小道上穿梭,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去哪裏。上天偏偏還要和她作對。她先是碰見了拍創意夜景婚紗照的情侶,因為都是醫生,所以都穿着白大褂。然後,她看到有人在廣場放煙花求婚,戶外大屏上寫的是:“陳蕾蕾醫生,嫁給我吧!”。避開主城區道外環路上吧,居然碰上私人診所醫生下班聚會,六個人裏兩對情侶,甜甜蜜蜜從她車前的斑馬線上過。

她這是跟醫生杠上了是嗎?阚青春欲哭無淚,加大油門沖上高速,繞着南森轉了半圈,這才找了個出口回到南森,巧不巧就在福雲飯店附近。她沒有刻意往福運飯店去,但結果就是,她的車确确實實停在了福運飯店門口。

老板娘正往外倒垃圾,一眼就看到了阚青春,說:“哎呀,丫頭,你咋這時候來了?對不住,我們家今天有事,要提早打烊。”

阚青春走上前,随手拉過門口的小板凳坐下,說:“我不吃面,就喝酒,有酒吧?”

“喲,丫頭,心情不好?又是為了趙醫生?”老板娘毫無意外地問,她都已經習慣了。

阚青春嘴硬否認,“不是,憑什麽我不高興都是因為他啊?”

“好好好,不是、不是。老規矩,我可只給你兩瓶,多了沒有。小姑娘家家,喝醉了不好看。”老板娘進屋給阚青春拿來兩瓶開好的啤酒。

很快,阚青春就把兩瓶酒喝光了,好說歹說又要了兩瓶。等再喝完,老板娘說什麽也不給了。

“老板娘,我給錢你賺,你都不要啊?”阚青春已經有點醉了,她起身往自己的車走。老板娘以為她要回去,剛想攔她,不讓她酒駕,卻見她打開後備箱,從裏面拎了兩瓶白酒出來。

這兩瓶白酒原本是阚青春從朋友那拿了要帶回家給父親的。她拎着酒回到飯店門前的小板凳上,擰開蓋子就要喝。

“啊呀,不行不行不行!小姑娘哪能這麽喝,不許喝。”老板娘搶下酒瓶,發現瓶蓋并沒有被打開。

阚青春哈哈一笑。她知道老板娘一定會搶,所以放了個煙幕彈,趁機打開了另一瓶,仰頭就灌。

老板娘慌忙上來搶,酒瓶是搶過來了,但是她那口酒也咽下去了,估計得有二兩。這下她不是有點醉,肯定是要醉大了。

不一會兒,阚青春的臉就變得通紅起來,神志不清,坐在那兒傻笑。

老板娘讓丈夫用運菜的電三卡送她回家,她抱着老板娘不撒手,嘴裏叽裏咕嚕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丫頭,你說啥呢?”老板娘湊近了,哄着問。

“他要結婚了……”阚青春終于把話一個字一個字說得能聽清楚了。

老板娘一聲嘆息,輕輕摩挲她的頭發,“結就結了吧,咱還有更好的。”

“誰更好?”阚青春猛然坐直,“我更好啊!為什麽、為什麽不喜歡我……偏偏、偏偏喜歡一個愛撒謊的騙子?”

“哎喲,丫頭你這是說的啥,我聽不明白。”老板娘費力地理解她含糊不清的話。

阚青春傻傻地盯着老板娘看了半天,忽然一笑,“趙、書煦,你來啦?”說完,她頭一歪,醉死過去了。

“誰來了?這個點了趙醫生怎麽可能來呢?”老板娘扶着她,無奈地說。

“老板娘,今天這麽早打烊?”這時,趙書煦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老板娘心想:好嘞,這下齊全了。

☆、第 45 章

“趙醫生,你來的正好,幫我把這丫頭送回家吧,她喝醉了。”老板娘扶着阚青春,說。

看到醉得滿臉通紅的阚青春,趙書煦既驚訝又心疼,尤其是在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後,他對阚青春充滿了愧疚。

她到底是遇到什麽事了?為什麽最近不是哭就是喝酒?

他上前從老板娘手中接過阚青春,想扶她站起來。這一扶,把她弄醒了。她睜不開眼睛,死賴在板凳上不肯動。

初夏的淩晨有些涼,一陣風吹來,她打了個寒顫。

趙書煦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把她包裹其中。他輕拍她的臉,試圖喚醒她,“青春、青春,別在這兒睡,會着涼的。來,我送你回家,起來。乖,起來……”

在他輕聲哄說下,阚青春終于不再抗拒,靠在他身上站了起來。

“老板娘,那我就先送她回家了。我的車先留在這兒,明天來取。”和老板娘打完招呼,趙書煦扶着阚青春朝她的車走去。

老板娘看着他們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只覺得他們真的是很登對。只可惜……唉,還好她是個合格的老板娘,開店這麽多年,眼睛裏看到的事情多的是,早就學會了看破不說破。不過,這心裏憋着事兒真是不舒坦。她還是個局外人,啧,真是難為那丫頭了,感情比秘密難藏得多。

“熱……好熱……”酒精讓阚青春的身體變得滾燙,封閉的車廂加劇了這種發燙的感覺。她閉着雙眼,難受地呢喃,一下子甩開趙書煦的外套,用手給自己扇風。

趙書煦把車窗打開一指寬的縫讓她透氣,細心地幫她把外套重新蓋好。剛剛蓋好,就被她一把扯開。他知道她還是很熱,但是現在讓她吹太多風,她一定會受寒的。況且,出汗能夠幫助排除體內的酒精。

他再次幫她蓋上外套,特意把她兩條手臂留在外面,讓她好受一些。

對了!他突然想起,他不知道阚青春家住在哪裏啊。他想從她包裏找身份證看一眼,哪曾想阚青春把他當小偷了,明明意識不清,還知道死死護着自己的包,說什麽也不讓他碰,惹得他忍不住要笑,伸手在她鼻子上輕輕敲了一下。

沒辦法,他只好把車停在路邊,準備打電話問問姜悅熙,剛剛撥出去,只聽身邊傳來“嘔”的一聲。

阚青春幹嘔着從放倒的車座上坐起來,她要吐。

趙書煦連忙放下手機,解開安全帶、下車、開門、把她拉下車,一氣呵成。

他一手托着她的額頭,一手在背後幫她順氣,不住地小聲安慰,“沒事沒事,吐出來就好了。”

阚青春沒有吃晚飯,很快就把胃吐空了。但她還是覺得堵得難受,不停幹嘔,甚至把手往嘴裏伸,想要摳吐。

趙書煦馬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這樣做。

阚青春拼命掙紮,仍然幹嘔不止,又急又難受,忍不住哭了起來。

趙書煦把她抱在懷裏,把她的雙手控制住,柔聲哄道:“沒事的、沒事的,青春,難受你就喊出來、唱出來。好嗎青春?來,我們一起唱歌。”說着,趙書煦飛快地在腦中檢索着合适的歌曲,他這是想讓阚青春通過加大肺呼吸來緩解醉酒症狀。

“我愛北京□□,□□上太陽升……”情急之下,這首脍炙人口的兒歌閃現在趙書煦腦海中,他開口就唱了起來,像爸爸哄女兒一樣,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輕柔可愛。

起初,阚青春還是一邊掙紮、一邊幹嘔,後來,竟然真的在他的歌聲中平靜下來,先是口齒不清小聲地跟着唱,漸漸唱嗨了,瞬間放飛自我,推開趙書煦,一邊唱一邊轉圈跳舞,還真像個幼兒園的小朋友。

趙書煦慢慢停止唱歌,跟着阚青春,打開雙手護在她身側,防止她摔到受傷。

回想方才那一幕,他自己都覺得驚悚。以理智克制著稱的趙書煦醫生,居然在沒有人煙的郊區馬路邊,一本正經地裝可愛唱兒歌,這說出去誰會相信?

“指引我們向前進——向——前——進——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前進……”阚青春陡然無縫串歌,唱出來自己也覺得不對,傻傻地愣住了。

趙書煦忍着笑,要不是手機不在身上,他真想把現在的阚青春拍下來,讓她自己看看,哪裏還有一點平時潇灑利落的樣子?

他走過去,用手帕幫她擦拭嘴角,哄道:“不難受了吧?走,回家了。”

阚青春愣愣地盯着他的臉,站着沒動。良久,她認出他來,嘻嘻一笑,“趙書煦,是你啊。”

“是我。別站在風口,乖,快走。”趙書煦又拉了她一把。

阚青春卻生氣了,甩開他的手,醉意朦胧地說着賭氣的話,“我憑什麽跟你走?你又不喜歡我,我幹嘛要跟你走?”

“我……”她的問題,趙書煦無法回答。他只能選擇避而不答,不刺激她,“那我跟你走行了吧?”

“你跟我去哪兒,啊?”阚青春搖晃了一下,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說,“你要去結婚,你去啊,跟着我幹什麽?”

她怎麽知道?趙書煦驚訝得眼睫微顫。難道悅熙已經告訴她了?

“你幹嘛不說話?”阚青春伸手用力在他臉上拍了兩下,“哦——想聽我送祝福是嗎?好!我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嘿嘿……夠不夠啊?”

“青春,別說了,你喝醉了。”趙書煦心揪起來,為她眼中的淚光。

“不夠啊?那……我再祝你們、恩愛百年,舉案……齊眉,琴瑟和鳴、早生貴子、心心相印、永浴愛河……”阚青春一邊掰手指頭,一邊努力在混沌的腦袋裏搜索着祝福詞彙。

“別說了,夠了,已經夠了。”趙書煦按住她的手,眼眶發燙。她這麽難過,可見這麽久以來,面對着他和悅熙,她忍耐得有多辛苦。

“喂,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一個、就好了。”阚青春伸出一根手指頭,腳步踉跄。

“你說。”趙書煦連忙把她扶穩。

阚青春看着他的眼睛,聲音帶着一點哽咽,語氣卻很潇灑,似乎在醉酒狀态下,仍然本能地維護着自尊,“你說說看,你為什麽忽然就不要我了?”

趙書煦被她眼中深深的委屈刺痛了,抱歉地回答,“對不起。”

“我們明明很好的,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打拳……為什麽忽然之間,一切都變了?”阚青春控制不住自己,追問道。

趙書煦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再次道歉,“真的對不起。”

“我哪裏不好啊?”阚青春拽住他的衣服,急切地尋求答案,“為什麽你寧願喜歡一個虛僞的騙子,也不肯喜歡我?”

虛僞的騙子?她是在說悅熙嗎?趙書煦一愣,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嘔!”因為情緒太激動,阚青春再次嘔吐,吐完後,因為虛脫,倒在趙書煦身上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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