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四更
不出意外, 燕宇出現了被病毒感染的初期症狀。
傷口潰爛、發灰,出現肌肉壞死的前兆,燕宇的雙.腿也開始不受控制, 無法發力、不自覺的抽搐,并且這種情況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 後來甚至出現了幾乎反人類的彎折角度。
再不盡快采取行動的話, 病毒很快會擴散到心髒和腦部, 到時候燕宇就沒命了!
距離病毒爆發已經過去了這麽長時間,對于這種肢體末端感染病毒的患者,該如何處理, 醫生們再熟悉不過,當機立斷下了決定:“準備截肢。”
醫生們很快準備好了需要的一切,換上手術服,固定好燕宇的四肢,正準備打入麻藥的時候,麻醉師的手腕卻突然被人握住了。
麻醉師吓了一跳,順着手腕往上看,才發現燕宇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正目光森冷, 一言不發地盯着他。
醫生們一看他醒了,趕忙解釋道:“燕宇先生, 你被病毒感染者抓傷,感染了病毒, 需要盡快進行截肢手術, 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燕宇沒說話,但聽到“感染”兩個字的時候,瞳孔猛地壓緊, 捏着麻醉師的手也下意識的用力,直到麻醉師忍不住痛呼出聲,才清醒過來,松了松力道。
他戒備地看着周圍陌生的環境:“這是哪?”
“燕檢察長派人接你過來的,襲擊你的人是個無症狀感染者。”主治醫生快速說完,焦急道:“你腿上的病毒已經在擴散,時間不多,請你配合我們的治療!”
聽見燕均培的名字,燕宇總算松開了麻醉師的手,同時望向了自己被固定起來,卻還是不聽使喚,時不時抽搐兩下的雙.腿。
他被那個歹徒劃傷腿之後,沒多久就失去了知覺,除了知道燕均培提前派人過來接自己以外,後面的事情一概不知,但通過醫生剛剛的話,還有他自己身上的異變,也能猜出一二。
病毒感染,他的腿保不住了。
他明白,此時截肢是對他最好的治療方式,但作為一個軍人,甚至是營裏升遷最快、前景最廣闊的兵,他一時無法接受。
殘疾,就意味着他徹底告別了軍營,不管是升遷的機會,還是從軍的夢想,都就此破滅。
燕宇紅着眼睛沉默了很久,久到醫生忍不住開口催促,才回過神似的,往病房外看了一眼。
Advertisement
“他人呢?”
醫生們迷茫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燕均培,燕檢察長。
“燕檢察長剛剛離開了。”主刀醫生說。
話音落下,就見燕宇眼神閃爍了一下,閉了閉眼,似乎內心支撐自己的一根柱子被什麽東西擊倒了一樣,身體僵硬地緩緩躺回到手術臺上。
他試圖克制自己的身體,找到哪怕一絲機會,證明自己沒有被感染。
但沒有用,他的腿就像是被無數的手抓着,像無數方向撕扯,他越是試圖控制,小腿的顫動就越是明顯,到後來甚至連手術床都被他帶得微微晃動起來。
燕宇感受到這種變化,身子一僵,拳頭握得死緊,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但最後,他還是放棄了掙紮,慢慢放松身體,閉着眼啞聲道:“開始吧。”
針管紮入血管的一瞬間,燕宇眼前走馬燈似的閃過自己的前半生。小時候跟着父親出入軍營,看見那些身着軍裝的兵哥哥們時,內心湧起的熱血、不分寒暑的訓練、考上軍校之後的激動和成就感,以及在軍營裏經歷的一切……
他熱愛自己的職業,可現在,他卻不得不告別它。
出任務受傷骨折都沒流過一滴淚的燕宇,此刻卻在手術臺上,無聲地流下了淚水。
麻醉劑緩緩生效,燕宇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慢慢從肉.體上剝離,雖然感受不到疼痛,卻能聽到屋裏的每一聲細小的響動,還有手術刀尖懸在自己小腿上方,準備劃開皮肉時,那種皮膚發麻的感覺。
他的腿,難道真的就要這麽被截斷了?
這一刻,燕宇的感官無比敏銳,仿佛感覺得到手術刀尖在緩緩朝自己小腿靠近,內心陷入了深不見底的絕望。
就在這個時候,手術室的門被人敲響,手術突然停了下來。
燕宇聽見有人進來,不知道跟主刀醫生嘀咕了一句什麽,就聽見主刀醫生驚訝的低呼一聲:“真的?可是……”
那人不知道又說了句什麽,主刀醫生沉默兩秒,說:“好,但只有一次機會,我給你五分鐘時間。”
緊接着,燕宇耳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醫生們似乎退到了一邊,一個陌生的氣息上前,站到了手術臺旁。
燕宇感覺自己又被針筒紮了,一股冰涼的液體被注入到他的血管裏。
這是什麽東西?!
燕宇大驚,身體卻根本動不了,不過身旁的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不安,安撫似的低聲道:“別怕,忍一忍就過去了。你的腿能不能保住,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燕宇:“……????”
忍什麽?
什麽造化?
燕宇一頭霧水,想要問個清楚,但很快,他體內發生的變化就讓他無法再細想下去了。
從剛剛被注入液體的地方開始,他的血管一寸一寸的開始發燙,他感覺自己體內的溫度急劇上升,到後來幾乎像是有一簇簇的火焰,從液體流淌過的地方燃起,眨眼便蹿遍了他渾身的血管。
他快燒起來了!
燕宇能夠感覺得到,這種血液被點燃的感覺只是一種錯覺,因為一旁的麻醉師正在低聲念着他的體溫,37度,還在正常人類體溫的範疇內。
但他的心髒卻明顯在越跳越快,耳邊心率圖的滴滴聲不絕于耳,燕宇都覺得,再這麽下去,他的心髒遲早要炸開。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心髒的地方開始慢慢傳來麻痹的感覺。
這種麻麻癢癢的感覺原本應該是疼痛。
他現在還在麻醉劑的效果當中,感受不明顯罷了,但腦子缺氧的感覺卻并沒有被減弱,短短幾十秒的時間,燕宇就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像是坐了十幾個小時的山路大巴車一樣,整個人的意識都模糊起來。
混沌之中,燕宇忽然感受到了自己小腿的存在。
這個認知讓他精神一震,想起那個聲音說的話,強撐着不讓自己暈厥過去,腦海裏只剩下一個疑問——
那個人給他注射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
時間回到一個小時前。
燕均培打給燕宇的電話剛剛挂斷,地下三層的實驗室裏,各個不同領域的科學家們已經對到手的獸人世界草藥開展了各項研究。
由于食用後發狂的特性,跟目前大陸上流行的病毒症狀相似,疫苗研究小組也分到了一瓶格羅姆粘液。
不過在焦源梓的帶領下,疫苗研究小組的大部分成員都在全力以赴,破譯病毒基因序列,一時間沒人能騰出手來研究這個格羅姆粘液,這個任務就交到了組裏最年輕的一個成員,小李身上。
小李做完基礎檢測,确認這些草藥的安全性之後,開始進行生物臨床實驗。
他把被病毒污染過的肉和格羅姆粘液分別給了兩組小白鼠,設置好錄像設備,對着鼠籠進行拍攝,自己則回去繼續研究疫苗。
這一去就是大半個小時,等他回來的時候,發現兩邊籠子中間的擋板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小白鼠給咬斷了,籠子裏全是小白鼠的殘肢和血跡,已經感染的兩只小白鼠還在互相殘殺,籠子裏一片狼藉。
眼看着強壯的那只就要把瘦弱的那一只給咬死,小李趕緊把兩只小白鼠分開,各自關進了觀察籠,然後檢查錄像的內容。
他調了倍速看了一會兒,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卧槽”。
“怎麽了?有什麽發現?”同組的研究人員問。
他說着湊過來看,才發現原來是食用格羅姆粘液的小白鼠破壞了擋板,沖到了病毒鼠的籠子裏。
令人驚訝的是,粘液鼠的戰鬥力居然比病毒鼠要高得多,一度把病毒鼠打得四處亂竄,結果等格羅姆粘液的效果過去之後,兩只粘液鼠的體力驟降,最後甚至直接趴下開始睡覺,結果就被越發強勢的病毒鼠咬死、吃掉了。
格羅姆粘液的狂化效果有限,這個結果也在衆人的意料之中,小李和同事記錄下實驗結果,就準備把那兩只病毒鼠處理掉。
結果一回頭,卻發現了另外一件令他們吃驚不已的事情。
剛剛那只挨打的病毒鼠,居然慢慢站了起來,四處觀察一會兒,爬到觀察籠裏的食盆旁,開始慢悠悠的進食。
而那只強壯的病毒鼠卻四腳朝天,睡着了。
小李和同事臉色巨變。
衆所周知,被病毒感染之後的個體,不知疲倦,沒有饑餓,只知道攻擊周遭所有的生物,他們在小白鼠身上進行過許多實驗,被病毒感染之後的情況,他們再清楚不過。
然而這兩只小白鼠的情況,卻不在他們記錄的任何一次實驗結果當中。
看它們的情況,倒像是吃了粘液鼠之後,就好了?
兩人對視一眼,下一秒,不約而同的抱起一只觀察籠,拔腿就跑,沖進了身後的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