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故人意難平
“白哥。”夏肖钺顧不上搭理路初陽,視線緊随白韶,他上前半步,神态嚴肅,“我有苦衷,你聽我解釋。”
白韶盯着他,眼中萬種情緒如雲霧湧動,既有懷念,亦有遺憾,他安撫地拍拍怒氣中燒的路初陽的後背,說:“不必解釋,你是來辦入住的嗎?”
“是的,給我爸辦個床位。”夏肖钺苦笑,“聽說同心這邊有全市最大的關懷病房,我和康瑤來看看。”
“康瑤。”白韶注意到陌生的姓名,他看向前臺腹部微鼓的女性,說,“你的妻子?”
“暫時的妻子。”夏肖钺說,“我們沒有感情基礎。”
“她懷孕了。”白韶說,“你不該放她一個人站在那裏。”他繞過夏肖钺,走到康瑤身邊,指向門口旁邊的長椅,“你去那邊坐着歇息,你丈夫留在這裏辦手續就好。”
“好的。”康瑤朝白韶友善地微笑,“謝謝您。”
“客氣。”白韶看着康瑤坐下,轉頭對夏肖钺皺眉,“你已經三十歲了,做事還是這樣莽撞。”
“我……”夏肖钺頓時慌了神,他記憶中的白韶學長溫和包容,從不會如此直白地指責他。
“我今天休假,來這裏辦點事,你繼續辦手續吧。”白韶說,他半點兒不想搭理夏肖钺,擡腳便走。
路初陽緊趕慢趕追上白韶的步伐,他大概猜出兩人的關系,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安慰白韶。
一路無話,直到紅色別克車旁,白韶停下腳步,說:“你想問什麽?”
“那位就是,”路初陽咽一口唾沫,“你的前男友?”
“嗯。”白韶點頭,“沒想到這時候遇見他。”
“你們會複合嗎?”路初陽問,“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朋友之間的關心。”
“他妻子懷孕了。”白韶說,“我在你眼裏是會拆散別人婚姻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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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路初陽慌忙地将腦袋搖成撥浪鼓,“我收回剛剛的問題,我是傻子。”
白韶見他小心翼翼、誠惶誠恐的模樣,抿唇忍下笑容,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
路初陽忙不疊坐進駕駛位,系上安全帶,他問:“你們是什麽原因分開?”
“我回家出櫃後,他消失了。”白韶說,“我翻遍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找不到他。”
“他說他有苦衷。”路初陽說。
白韶擡起右胳膊搭在車窗上,手指抵住太陽穴,閉上眼睛,說:“不重要,不關心。”
車窗開了一條狹窄的縫隙,風鑽進車廂內,緩解過分壓抑的氣氛。路初陽左打方向盤,駛入主幹道,他斟酌片刻,試探地開口:“我覺得你可以聽聽他的苦衷。”
“為什麽?”白韶睜開眼睛,看向路初陽的側臉。
“因為……”路初陽鼓鼓腮幫子,“你就不用記挂這件事了。”
“人類的本性是解釋萬物。”路初陽說,“你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麽難題、這些年怎麽度過的,你就始終過不去這個坎兒。”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路初陽說,“小白大夫,我覺得你需要一個謎底。”
白韶的眼神微妙而奇異,他沒料到平時插科打诨沒個正形的路初陽,有着成熟穩重的一面。白韶的視線存在感太強,直把路初陽盯得不大好意思地偏過頭,他說:“你講得有道理,我試試。”
“額。”路初陽以為還要費一番口舌說服白韶,畢竟是多年心結,白韶居然幹脆利落地答應了,不愧是——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謙虛明理,有禮有節。
啊啊啊啊更喜歡小白大夫了!
路初陽心裏砰砰砰地放煙花,表面保持冷靜自持,他說:“你聽完他的解釋,可以來找我讨論哦。”
“嗯。”白韶評估道,“你的感情經驗豐富。”
“我沒有!”路初陽急忙為自己辯護,“我都是道聽途說,加一點領悟。”
“呵。”白韶不屑地笑一聲,陰陽怪氣地回應,“是呢。”
“……”路初陽雙手緊握方向盤,手指摳進保護套的邊緣,懊惱地想吃掉剛剛的建議,奈何覆水難收,他不得不硬着頭皮解釋,“你不要相信加菲的話……”
“沒事,跟我沒關系。”白韶說,“咱倆性取向不一樣。”
路初陽絕望地閉上嘴巴,他順風順水的三十年人生,頭一回遇到如此憋屈郁悶的局面,他又不能承認目前兩人性取向一致,于是他隐晦地暗示:“嚴格來說,人類的性向是流動的。”
“是啊,但這種小概率事件,應該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白韶樂觀地說,“不然你怎麽會淡定地和我坐在同一輛車上。”
“萬一呢。”路初陽謹慎發言,“這個世界也有一些比較,額,巧合的現象。”
“我總覺得你話裏有話。”白韶看向路初陽,“你想說什麽?”
“不知道,我昨晚沒睡好。”路初陽含糊其辭,“腦袋不清醒。”
“晚上不要熬夜了。”白韶說,“我盯着你。”
汽車停進單元樓門口的車位,路初陽說:“我得把車還給我哥,明天他接送閨女用。”
“那你晚上回家住?”白韶問。
“不,我開我的車過來。”路初陽說,他低頭不敢看白韶的眼睛,“我的車有點好。”
“有多好?”白韶解開安全帶,饒有興趣地問,“法拉利?”
“倒也沒那麽好。”路初陽說,“你晚餐想吃什麽,我等會兒帶回來。”
“想吃燒烤。”白韶說,“我上樓燒湯。”
“好的。”路初陽摁下解鎖鍵,“我馬上回來。”
白韶推門下車,扶着車門說:“注意安全。”
“嗯嗯。”路初陽招招手,“快回去吧,外面冷。”
路觀泰和晴晴并排坐在沙發上,人手一個游戲手柄,面對八十英寸的電視屏幕大呼小叫。
“叮叮咚。”
門鈴響起,路觀泰嘆氣,放下手柄,說:“鐵定是你的倒黴小叔。”
“小叔!”路晴興奮地跑到玄關處開門,握住路初陽的手晃了晃,“你來幹嘛呀。”
“還車。”路初陽将車鑰匙扔給路觀泰,“謝了哥。”
“聽你朋友說你開始裝窮了。”路觀泰接住鑰匙,看向路初陽,“新時尚?”
“你不是經常說保持低調。”路初陽說,“我照做不行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路觀泰說。
“不跟你扯淡,你繼續陪晴晴打游戲。”路初陽揮揮手,喜滋滋地說,“家裏有人等我。”他摸摸路晴的頭,輕巧地跳過門檻,迅速關上門,斷絕路觀泰追問的念頭。
白韶嘗試着做一鍋濃郁的番茄蛋花湯,他不大會做湯,生抽老抽、耗油胡椒粉挨個放一遍,舀一勺湯,輕輕吹涼,淺嘗一口,味道居然不錯。他放下勺子,轉身看向窗外,廚房的窗戶下方正好是停車位,他有些好奇路初陽開的是什麽好車。
只見一輛亮黃色的兩座跑車緩緩停進車位,與周圍黑白色的轎車對比,顯得十分張揚跳脫,和路初陽的氣質很搭。
白韶對車的認知僅停留在奔馳寶馬瑪莎拉蒂,他有駕照,但不開車,自然看不出那輛車是蘭博基尼蓋拉多,也就是俗稱的“小牛”。
不一會兒,傳來敲門聲,白韶蓋上鍋蓋,去給路初陽開門。
“噠啦——”路初陽提着一大把由錫紙包裹的燒烤,香噴噴的氣味四散飄溢,“熏我一路,香死我了。”
“跑車裏都是燒烤味吧。”白韶說。
“挺好,我上次在車裏吃臭豆腐來着。”路初陽說。
白韶笑彎了眼,接過裝燒烤的塑料袋,說:“你真是我見過最接地氣的有錢人。”
“有錢人也是人。”路初陽說,他走進衛生間洗手,聲音飄飄悠悠地傳來,“為了彰顯有錢人的尊嚴,下次我吃金簽子穿的烤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