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成熟的小想法
路觀泰看一眼路初陽,緊接着視線轉向白韶,他降下車窗,朝白韶颔首:“你好,我是路觀泰。”
“我在新聞上見過您。”白韶說,“我是白韶。”
路初陽笑嘻嘻地堵着車門,以肩膀為界限不讓他大哥與自家醫生對視:“你今兒不開會啊?”
“滾一邊兒去。”路觀泰推兩下車門,推不開,氣得拔掉車鑰匙艱難地從副駕駛挪出來,下車後擡腳踢向不省心的弟弟,“護食兒是吧。”
“瞧你那肚子,加強鍛煉。”路初陽靈巧地躲過大哥的襲擊,站定在白韶身邊,“咱們去上班,別理他。”
“路總,您來醫院挂什麽號?”白韶問。
“不挂號。”路觀泰說,他指着路初陽,“這小子離家出走,我替爸媽過來看看他。”
“離家出走?”白韶疑惑地看向路初陽。
“污蔑啊,明明是爸讓我滾出去。”路初陽說。
“讓你滾就滾?這時候這麽聽話了?”路觀泰氣不過,一巴掌拍到路初陽背上,“昨晚老媽大半夜給我打電話,老人家擔心得睡不着覺。”
白韶嘆氣,勸導道:“你給家裏打電話,報個平安。”
“嗯嗯。”路初陽點頭,“等會兒打。”
“現在打。”路觀泰催促,他低頭看表,“我九點半有會,你趕緊打,我就算交差了。”
白韶雙手揣兜,看向路初陽,他眼瞳清澈,全然是擔憂和催促。
路初陽掏出手機,打給母親,簡單寒暄幾句,便挂斷電話。當着白韶的面,路初陽并不想表現出太多與家人的熱絡,他推着路觀泰的肩膀,将老媽子哥哥塞進車裏:“快走吧。”
“沒良心的兔崽子。”路觀泰把自己也罵了進去,他發動汽車,擺擺手,左打方向盤彙入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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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跟你媽媽多說幾句?”白韶問。
“沒啥說的,老太太瞎操心。”路初陽說,“你老家是哪的啊?”
“江西贛州。”白韶說,“于都縣下屬的一個村鎮。”
“叫什麽?”路初陽問。
“白橋頭鎮。”白韶說,“原本是個村子,後來發展成鎮。村裏的人都姓白,祖上三代全是親戚,發展成鎮子之後,有不少外姓的人移居過去。”
“哦哦。”路初陽說。
踏進門診樓,安寧病房在一樓,眼科在四樓,路初陽依依不舍地和白韶道別,站在直梯旁看着戀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處。
夏壘的病情發展迅速,肺癌晚期轉移腦部,出現頭痛、視物模糊、肌肉無力等症狀。白韶走進病房,夏肖钺和康瑤都在,夏壘剛剛結束嘔吐,痛苦地趴在床邊休息。
“夏先生,認識我嗎?”白韶蹲下,從床頭櫃抽一張濕巾幫老爺子擦去嘴角的污跡,“知道我是誰嗎?”
“白醫——生。”夏壘意識模糊,聲音嘶啞,他本能地呼救,“疼。”
“哪兒疼?”白韶問。
“頭疼。”夏壘聲音顫抖,“好疼。”
“劇烈頭疼是腦轉移的常見症狀。”白韶站起身,交代身後的規培生寫記錄,“鹽酸嗎啡十五毫克,一天四次,睡前那一次劑量加倍。”
夏肖钺靜靜坐在凳子上,冷眼旁觀痛苦的夏壘,說:“我爸這兩天也吃不下去飯。”
“吃不下就算了,別逼他吃。”白韶說,“多輸幾支靜脈營養維持生命運轉。”他瞧一眼窗外春光燦爛,山桃花和玉蘭花競相開放,說,“多推老爺子出去曬曬太陽,看看花,調節心情。”
“好的。”康瑤應下。
白韶看不過眼夏肖钺對待妻子和父親的冷漠,問:“康小姐的預産期是幾號?”
“下個月底。”康瑤說。
“你懷孕,天天在這陪床不合适。婦産科空床多,我跟劉主任打了個招呼,留出一個單間,你要不要提前住進去。”白韶說,“費用這一塊兒你和夏總商量。”
夏總,生疏的稱呼像尖利的刀鋒紮進夏肖钺的耳膜,他下意識看向白韶,與醫生冷淡疏離的目光對視片刻,移開視線,說:“你去住院吧,我請護工照顧爸。”
“多謝白醫生。”康瑤說,她拖着笨重的肚子站起身,“我回去拿證件辦理住院。”
“你別走動,讓夏總去拿。”白韶說,“身體重要。”
夏肖钺應聲起身,跟在白韶身後走出病房,他小聲問:“你最近好嗎?”
“挺好的。”白韶說,他看一眼夏肖钺魂不守舍的狀态,開口勸導,“事情都過去了,你不要停在原地,早些走出來。你馬上要做爸爸了,擔起父親的責任。”
“我走不出來。”夏肖钺苦笑,“但我希望我能做好一個父親。”他有一肚子問題想要問白韶,躊躇半晌,欲言又止,終沒有問出口。他走向大門口,并沒有向白韶道別。
【路:你們說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報複一個人,但又別太激進?】
【阻尼:太激進是指直接把人揚了嗎?】
【不是加菲:我很感興趣。】
【嗷嗚:路哥想報複誰啊?】
【路:小白大夫的爹。】
【不是加菲:你要揚了你的老岳父?】
【嗷嗚:嗷嗚?】
【阻尼:我愛看,繼續說。】
【大泥鳅:古人言,以直報怨。敢問施主何出此意?】
路初陽蹲在牆角眉飛色舞地摳手機,他本就是張揚跋扈的性格,因在白韶面前才百般收斂,如今幫對象出口惡氣也算得上名正言順。
“小路,幹嘛呢。”公孫旌拍拍路初陽的肩膀,“你不是來拍我的嗎?怎麽玩手機去了。”
“公孫主任。”路初陽讪笑,“我這開小差忙點別的事。”他拉住公孫旌的衣擺,“主任等等。”
“我去接水,邊走邊聊。”公孫旌說。
“您知道小白大夫家裏的情況嗎?”路初陽問。
“知道一點,小白嘴緊,很少談起自家的事。”公孫旌說,“他家條件不太好,學費全靠他自己攢,出飛刀之類的活,他最積極。”公孫旌站在熱水器旁,摁下壓水鍵,“怎麽,你想幹什麽?”
“我知道他的手……”路初陽剛開個頭,就被公孫旌淩厲的目光盯得步步後退,“怎、怎麽了?”
“他的手怎麽回事?”公孫旌問。
“額。”路初陽說,“就是,哎呀,就是。”他懊惱自己和曾嘉霏不逞多讓的大嘴巴,“小白大夫不讓我跟您說。”
“不讓說是吧。”公孫旌笑了笑,轉身關上水房的門,“那咱倆誰都別出去。”
“哎公孫主任!”路初陽進退維谷,靈光的大腦硬是想不出一個折中的法子,“您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這是門診四樓。”公孫旌說,“你跳窗的話,急診就在對面,救援很快,死不了。”
“……”路初陽苦笑,“我要是被小白大夫拉黑了,您可要幫我求情。”
“那肯定。”公孫旌說,“小白脾氣好,不會拿你怎麽樣。”
路初陽無路可退,竹筒倒豆子般把真相講給公孫旌聽,事态既然已無法挽回,幹脆加深仇恨,路初陽竭盡所能将每一個細節都講給公孫旌聽,并運用畢生所學講述得生動鮮活。
直接把公孫旌氣個半死。
“這個畜生。”公孫旌罵道,“怪不得小白不提他家鄉,這他媽隔誰身上會主動說。”
“是啊是啊。”路初陽附和。
“這種人就該蹲監獄,小白真是太心軟了。”公孫旌說。
“是啊是啊。”路初陽附和。
“所以你想幹什麽來着?”公孫旌看向路初陽,“我猜你有計劃了。”
“是啊是……呃,不是。”路初陽差點被精明的公孫主任繞進去,“有個不成熟的想法,稱不上計劃。”
“說來聽聽。”公孫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