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平谷之行
“好了沒啊。”路初陽蹲在白韶辦公室門口,手肘撐在膝蓋上,托着腮幫子無聊地擺弄手機,他拖長聲音,“我爸媽沒那麽在乎穿着。”
白韶充耳不聞,他站在穿衣鏡前,仔細擺弄風衣領子,用酒精濕巾将手指擦了又擦,直到被路初陽牽住。
“別拾掇了,無菌室都沒你幹淨。”路初陽嘟哝,他低頭親一下白韶的手背,“走,跟我回家。”
“你爸爸喜歡吃什麽?”白韶問,他從桌子後方掏出一束花,“我給你媽媽準備了這個。”
花朵嬌豔,露珠輕盈,白韶握緊花束底部,局促地說:“你爸爸喝酒嗎,我去買瓶紅酒。”
“哎呀,随便買一瓶糊弄他。”路初陽說,“他愛面子,不喜歡也不會當着你面說。”
“當然是要他喜歡了。”白韶擡手推一下鏡片,認真地說,“你嚴肅點。”
“我看你這樣子就想笑。”路初陽享受白韶的重視,他漫不經心地晃晃手,“反正不是正式見家長,別擔心。”
白韶瞪吊兒郎當的路初陽一眼,抱起花束,走出辦公室。
“哎,別生氣啊。”路初陽追上步履匆匆的醫生,他發現自己愈發喜歡逗弄白韶,非要把人逗生氣再低三下四地哄,“我都準備好禮物了,在我包裏。”
“你準備的禮物是你的,我準備的禮物是我的。”白韶分得清楚,擺明了不想占路初陽的便宜,“我就要去買酒。”
路初陽拿他沒辦法,只得點頭:“買買買,小白大夫最大。”
白韶就近找了一家煙酒行,花一個月工資買了一瓶紅酒,他還沒心疼,路初陽先心疼了,平素花錢大手大腳的公子哥兒原地蹦跶三尺高:“你買這麽貴幹嘛,老頭子牛嚼牡丹能喝出個什麽名堂!”
白韶抱着酒瓶不撒手,說:“我願意。”他本來有點心疼,見路初陽更心疼,反而覺得劃算。
“你氣死我算了。”路初陽說,“後面半個月你喝西北風啊。”
“我有存款。”白韶說,“不多,但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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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初陽繃着臉,滿腦門兒寫着不高興,他跟着白韶上地鐵,坐在醫生旁邊一聲不吭裝鹌鹑。
“別生氣啊。”白韶溫言軟語地安撫,“我也想在你爸媽面前博個好印象。”
“哦。”路初陽冒出一個字,又不說話了。
地鐵轟轟隆隆在隧道中行進,路初陽不動如山,也不往白韶肩上癱,全程悶悶不樂。
白韶抱着鮮花,從花束中抽出一支白色雛菊,在路初陽眼前晃一晃。
“幹嘛。”路初陽兇巴巴地說。
“送你。”白韶将小雛菊塞給路初陽。
“我有那麽好哄嗎。”路初陽一邊說着,一邊把小花別在襯衫口袋,他抱怨,“不帶你這麽花錢的,等我回去,把我爸的寶貝茶葉偷光。”
白韶仰頭看地鐵路線圖,說:“地鐵到不了平谷,我們坐到俸伯,然後呢?”
“司機在俸伯站接咱們。”路初陽說,“晚高峰太堵,我沒讓孫叔進城。”
踏出俸伯站,路邊停靠一輛黑色奔馳,白韶不認識車型,看锃亮的車漆便覺得昂貴。路初陽徑直走向奔馳車,敲敲駕駛位車窗,說:“孫叔,開門。”
後排車門“咔噠”一聲解鎖,路初陽拉開車門,側身讓白韶上車,他低頭坐進車裏,正要說些什麽,瞧見副駕駛坐着的人,嫌棄地開口:“哥你沒去接晴晴啊?”
“她媽去接,我來接我的混賬弟弟。”路觀泰老神在在地說,“我怕你把老爺子氣出心髒病。”
“所以我帶了醫生來。”路初陽開着不合時宜的玩笑。
“閉嘴。”白韶瞥他一眼。
路初陽在嘴上做出拉上拉鏈的動作,示意自己很乖巧。
路觀泰通過後視鏡觀察兩人的相處模式,不禁暗暗感嘆,頭回見到能一句話制住小霸王的神仙。
白韶十分緊張,左手揣進口袋,右手緊緊抓住花束底部,骨節泛青,隐約感到後腰被戳了一下,他轉頭,路初陽笑眯眯地打手語【我可以說話了嗎?】
白韶意識到當着路初陽家人的面,他竟然不過腦子地訓斥了路初陽,頓時耳尖泛紅,嗔怪地推一下路初陽,說:“你怎麽這麽聽話?”
“應該的嘛。”路初陽說。
後視鏡裏的路觀泰沒忍住翻個白眼。
汽車一路平穩地開到花園別墅門口,路初陽推開車門,充當司機扶着車門供白韶下車,他說:“歡迎光臨鄙人陋室。”
路觀泰被弟弟花裏胡哨的開屏姿勢晃得眼暈,他忍不住譏諷路初陽:“你這麽說話絆舌頭不。”
“我樂意。”路初陽跟在白韶身後,小聲抱怨,“我哥真讨厭。”
路觀泰無語:“我聽得到。”
白韶緊張得大腦宕機,無暇顧及路初陽的耍寶,他抱緊花束,仿佛抱着救命稻草,問:“我一定要進去嗎?”
“也可以不進去。”路初陽說,“但你買的禮物由我來送,是不是不太合适?”
“合适的。”白韶一把将昂貴的紅酒塞給路初陽,“我今天穿得衣服太休閑了,不夠莊重。”
路初陽納悶地轉頭打量自家美式田園風格的別墅,怎麽看也不像大禮堂,他拎着紅酒,說:“那……我先進去看看?”
“會不會讓你爸媽覺得我膽子小?”白韶鼓足勇氣,“我和你一起去。”
“咱們小白大夫關鍵時候絕不掉鏈子。”路初陽牽住白韶的手,帶他踩上臺階,引進自家大門。
聽說小兒子終于要回來的潘霄芊焦急地等在玄關處,伸着脖子張望,望見一位斯文秀雅的小夥子,她一時驚訝,沒來得及開口,只見小兒子探出頭,說:“媽,這是我對象。”
潘霄芊做了兩天的心理建設宣告失敗,她單手扶牆,想說些什麽,腦海一片空白。
“真孝順啊路初陽。”路觀泰跟在最後,踏進門便聽見倒黴弟弟的驚天發言,“你咋不揣個喇叭去小廣場喊。”
“行啊。”路初陽嗆聲。
白韶走到潘霄芊面前,雙手将懷裏的花束恭敬地獻給打扮精致的富太太,說:“您好,我叫白韶,是您小兒子的……好朋友。”他選擇了一個較為平和隐晦的詞語,描述自己和路初陽的關系。
兩年前出櫃失敗的陰影始終籠罩着他,逼迫他不得不時時刻刻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男朋友!”路初陽偏不給狡猾的醫生跑路的機會,他大聲喊,“是男朋友!”
“好了好了。”路觀泰一把捂住路初陽的嘴巴,“你快閉嘴。”
“唔唔唔唔唔。”路初陽奮力伸手去抓白韶的衣角,“救唔。”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路鈞站在書房門口說,他看似在書房辦公,實則支棱着耳朵聽門口的動靜,沒想到小兒子的覺悟簡直低得可憐,不僅不悔改,還鐵了心的貼在人家身上,像塊狗皮膏藥。
路鈞負手看向白韶,多年端坐董事長職位,練就了一身上位者氣勢,目光鋒利如刀,上上下下掃視一番年輕人,初步下了個判斷——過分溫和沒有攻擊性,應該是兔子性格。他思路轉了個圈,給自己的判斷打了個問號,如果是兔子性格,怎麽能制得住小兒子?
還得再觀察觀察。
“坐吧。”路鈞說。
白韶迎着路鈞的目光,雙手遞給他一瓶紅酒,說:“您好,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您收下。”
“好貴呢。”路初陽幫腔,“你不要給我。”
路鈞接過紅酒,說:“謝謝,我去放進酒櫃。”
望着丈夫的背影,緩過神的潘霄芊說:“小夥子別緊張,你坐沙發上,咱們聊聊。”
路初陽湊到白韶耳邊咬耳朵:“我媽退休前,是檢察官。”他攥緊白韶的手,“不過別擔心,我陪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