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盛夏

轉學到嵘城的沐栀很快就适應了這裏老師的上課的方式,同學們對她的特別好。

外公外婆對她也特別好,知道她轉學到嵘城以後特別高興。

放假的時候她會回青城看陳譯和雲橙橙。

歲月靜好,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時光。

2019年12月8日

疫情爆發!

主持人:“近日全球爆發新冠疫情,請廣大人民們隔離在家無事不要出門。”

“注意防疫,出門配帶口罩……”

疫情爆發。

嵘城二中的開學時間無限延遲,一切都要等疫情穩定下來以後再說。

沐栀在家也沒有閑着,每天注意外婆,外公的身體情況。

“外婆,這些重東西你別動,我來就好。”搶過老人手裏的東西,自己提着地上的水。

這年村上通了自來水,但岑溪家裏有一口井,兩位老人還是喜歡用井裏面的水。

沐栀勸了好幾次,最後都是無果,由着兩位老人,自己在家的時候就搶着幫兩位老人提水。

沐栀覺得待在家裏也是無事,跑去加入了村委會的疫情志願者。

絮絮叨叨:“你這丫頭,現在外面疫情那麽嚴重,你跑去瞎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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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我這不是出去幫忙嘛!”每天閑在家裏也是閑着,去當志願者還能幫大家,給國家奉獻自己那一份綿薄之力。

最後岑溪和沈秋舟也是勸不了沐栀,犟不過她的脾氣,讓她去當了志願者。

就這一個決定讓兩位老人餘下幾年,到閉眼那刻都在後悔自責。

***

三個月後,疫情在國家和全國人民攜手共同努力下成功得到了控制,并且他們學校也正式開學了。

今天是周末沐栀因為學校開學的原因已經沒有去當志願者了。

中午吃完午飯,她正在給院子裏面的花澆水。

一個陌生女人打來電話,求沐栀幫她媽媽去藥店買點心髒病的藥。

電話那頭的人開口就是哭腔:“沐姑娘,算我求求你了。我媽這心髒病沒藥撐不了多久。”

沐栀當過志願者,在志願者名單上是可以找到她的聯系方式的。

聽着電話裏面女人的苦苦哀求,沐栀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好”心軟答應。

拿着衣服:“外婆,外公我幫人去藥店買點藥,過一會兒就回來。”

岑溪身體不太好,這會兒正在午休。

沈秋舟聽到沐栀的聲音,走出房間叮囑道:“路上小心點,買完藥就趕緊回來,別在外面待太久。”

“好,我送完就立馬回來。”騎着自己的自行車消失在鄉間小路的盡頭。

但那天她沒能回來。

回來的路上她的口罩被一個淘氣的四歲小孩子扯掉了,就算她反應再快捂住嘴巴和鼻子,卻還是太遲了。

她被送往隔離中心,做核酸等待結果。

2020年5月31日,下午

沐栀确診新冠。

她沒有履行答應陳秋舟的話,那天她沒有機會回去,她被帶去了隔離醫院進行治療。

核酸檢測結果出來了,她中招了,她感染上了新冠。

但她還是心存希望,她相信自己只要配合醫生的治療,自己就能平安回去。

外婆,外公還有陳譯都在等她回去。

但老天就喜歡和她開玩笑。

***

2020年6月1日。

沐栀确診器官衰竭。

器官衰竭加上感染新冠,無力回天。

醫生們都不管輕易對她下藥。

躺在病床上的沐栀日漸消瘦。

***

夕陽落山,陳秋舟見沐栀一直沒有回來,焦急在門口走來走去。

等岑溪午休醒來,沐栀都還沒有回來。

走到一旁,煩躁:“別走來走去的,看的人頭暈。”

陳秋舟乖乖聽話,接下來都只是像根竹子杵在那裏等。

岑溪不知道心慌的很,也坐在院子的椅子上,盯着門口。

下午17:00,來上門做核酸的醫生給兩位老人帶來了最不願相信,不想知道的噩耗。

“對不起,你孫女今天确診感染了新冠……”

岑溪當即暈了過去,陳秋舟和醫生眼疾手快的撫住了她。

醒過來的岑溪一直不相信是真的,老人身上第一次有了年輕時的孩子氣,吵着鬧着要去醫院看沐栀。

帶着哭腔:“我不管,我要去醫院看丫頭。”沈秋舟在一旁看着岑溪鬧,等她鬧不動了才上前抱住岑溪,安慰:“你要相信丫頭,現在有了治新冠的藥,丫頭會平安回來的。”

***

疫情嚴重,岑溪不能去醫院看人。

最後還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沐栀看着滿天繁星,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

這幾天自己咳血的頻率太高了,但由于她有器官衰竭,醫生都不敢給她插管。

第二天。

語氣緩慢,艱難從嘴裏說出:“姐姐,我能給家裏打一個電話嗎?”

護士點頭“嗯”了一聲。

轉身去隔離儲物室找到沐栀已經消過毒的手機,回到病房交給沐栀的同時,還不忘囑咐。

“你身體情況太差,情緒別激動,也別打太久,十分鐘以後我來拿手機。”

莞爾一笑:“謝謝姐姐!”

最後隔着塑料袋,打開手機找到了岑溪的手機號,撥了過去。

怕自己這副模樣吓得兩位老人,沐栀并沒有打視頻電話。

電話那頭接的很快。

“喂,外婆。”聲音虛弱,已經瀕死之人的那種。

“丫頭,你現在怎麽樣?”電話另一頭岑溪忍着哭意,詢問她的情況。

“早知道當初外婆就不應該答應你去當什麽志願者。”懊悔。

朝着剛升起的夕陽淺笑:“我很好,你和外公別擔心……”捂着嘴忍着不咳出聲,過了幾秒,等自己緩了過來才繼續說,“我當初是想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嘛。”

看着病床上的日歷,6月20日。

明天就是盛夏的第一天。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語氣帶着責備帶不用聽都可以聽出還是帶着點驕傲的語氣。

善良嗎?她從來沒覺得自己善良過,不然這個世界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半點愛都不肯施舍給她,讓她傷痕累累。

“外婆,你和外公要照顧好自己。我過幾天就健健康康的回來了。”

連連答應:“好好好……”

“外婆,外公還有小譯都等丫頭你平安回來。”哭嗓。

一直沒有拿到手機說話的沈秋舟找準時機,趕緊插一嘴:“丫頭,你在醫院好好配合醫生治療,等你回來外公給你做米花糖。”

沐栀捂着嘴嗤笑,連連答應:“好,我聽醫生的話,好好治療,回來吃外公給我做的米花糖。”

“唉唉唉,到時候外公給我們丫頭做很多很多……”沈秋舟對着電話點頭如搗蒜。

“一邊去。”岑溪忍無可忍,把人趕到一邊去。

沈秋舟這才讪讪作罷,委屈的走到一旁,看着岑溪繼續和沐栀愉快的電話。

最後還是護士姐姐回來收手機,兩人才分別依依不舍的挂了電話。

挂電話的最後一刻,沐栀都怕兩位老人傷心,沒有告訴他們自己還患上了器官衰竭。

挂斷電話那瞬間,沐栀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對她也挺好的,至少她遇見了陳譯,外婆還有外公。

因為他們,都是她在這個世上遇見的不可多得的暖陽。

2020年6月22日。

淩晨4點20分。

沐栀突然吐血了。

醫生:“丙泊酚五毫升,準備插管”

護士:“氧飽和度84”

醫生:“加大氧濃度”

護士:“病人血壓降低。”

……

醫生對她展開了搶救,還冒着巨大的風險給她進行了插管。

最後——

搶救失敗……

5點39分,清晨第一縷陽光照亮整個醫院。

盛開在盛夏的栀子花,在盛夏第一縷光來臨時,即将枯萎……

緩緩睜開眼,恍惚間沐栀看見了她吃着外公做的米花糖,外婆和她躺在草地上,外婆在給她唱歌《外婆橋》,陳譯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雙眸柔情似水的看着她。

嘴裏溢出一大口鮮血,染紅了床單,病號服……

陳譯對不起,你希望我永盛開在盛夏裏。

我卻死在了盛夏來臨的第一天。

嘀——!

儀器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5點41分,沐栀逝世。

“上午5點41分,搶救無效。”

“宣告死亡。”

所有醫護人員站在病床前,朝沐栀的屍體深深鞠了一躬。

清晨也是盛夏的第一縷陽光穿過玻璃,照入了病房,一片寂靜。

護士給她蓋上了白布,把她推出病房,一點點朝走廊盡頭的停屍房去。

盛夏的第一縷陽光,照在枯萎的栀子花上。

***

岑溪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早上醒來就一直心神不寧,最後心神不寧的坐在家門口一直看着門口。

一坐就是一整天。

直到下午17:56分,今天上門來做核酸的醫生敲響大門。

她打開大門,不知道怎麽回事平日樂樂呵呵的醫生,今天都是一臉沮喪。

岑溪看見第一個醫生拿着的東西,右眼跳了好幾下。

聲音有點含混不清:“今天這是怎麽了?”

最後那名醫生把手裏的東西交給岑溪,說:“岑外婆,這是你孫女沐栀的遺物。”

“今天上午5點41分,你孫女走了。”

夕陽落在老人花白的頭發上,瞬間老人又老了。

從屋子裏走出來的沈秋舟正好聽到,手上的拐杖用力過猛斷了,一整個人摔倒在地。

門外的醫生們吓一跳,沖進院子把老人從地上扶起來。

嘴唇翕動不知道該說什麽,半天才擠出兩個字:“節哀!”

把手上沐栀的遺物轉交到老人手裏。

似乎不放心,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遺物不多一件是沐栀的手機,一個白色信鴿的挂件,還有一件是沐栀寫的信,最後就是沐栀在醫院一個多月的醫例報告單。

岑溪雙腳飄渺的走到陳秋舟旁邊的椅子上,從他懷裏拿過那個透明的塑料袋,雙手止不住顫抖的打開。

手機的備忘錄上有一封沐栀叫護士姐姐替她打下的信。

外婆,外公。

對不起!

丫頭失言了,我不是故意不回的。丫頭好想好想……回來的,可是醫生不讓。

外婆在電話裏讓我乖乖接受治療,所以我一點都沒有鬧。就算在疼,我也忍着沒有哭哦!我很聽醫生和護士姐姐的話的。護土姐姐人特別好,每天都給我講笑話。

我在醫院這幾天也過都很開心。

外婆,外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着不告訴你們的。确診新冠的第二天我又确診了器官衰竭。本來這個時期新冠也不難治,但我又得了這個病,醫生就不敢給我用藥。

我不想讓你們擔心,所以在電話裏面沒有告訴外婆和外公。另外就是我把遺體捐了,外婆說我善良,那就當我又做了一件善事。

你們是不是特別為我驕傲?

我走了以後,你們二老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我在天上變成了星星永遠看着你們,保佑你們平安。

我初來這個世界,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世界,它對我充滿敵意。我本來就想着渾渾噩噩的過完這一生,直到我遇見了陳譯和你們。

是你們讓我看見了這個世界的光。

如果有下輩子,我這顆天上的星星順着痕跡再來找你們。

丫頭永遠愛你們。

你們不要傷心,不要難過。

我希望你們每天都是開開心心的。

最後末角處寫着:我還想聽外婆唱歌。想吃外公做的米花糖……想等陳譯回來,聽他說:‘小栀子,永盛開在盛夏。’

手機屏幕熄滅。

晚風帶着夕陽的微光徐過,老人唱起歌曲……

收起了多少晨與晚,

搖啊搖  十五搖過秋分就是外婆橋,

樂啊樂  阿嬷阿嬷地緊緊抱,

跳啊跳  牛郎織女遙遙總是夠不着,

眨啊眨  對着它們笑啊笑,

搖啊搖  十五搖過春分就是外婆橋,

盼啊盼  阿嬷阿嬷地甜甜叫,

吵啊吵  米花糖挂嘴角總是吃不飽……

西南角的小廚房上青瓦升起袅袅炊煙。

屋子裏面轉來老人的咳嗽聲,聲音飄渺無力,似有似無。

最後一縷夕陽沉入山後,塑料袋上小水窪裏映着夕陽留下那最後的光輝。

廚房上的青煙不見消散。

竈臺上一盤一盤的米花糖圍滿了整個竈臺,盡管已經沒有地方放,老人手上的動作一直不帶停。

喃喃低語:“丫頭要吃米花糖……”

盤子裏的米花糖被夕陽染成了金花糖。

他的丫頭要吃他做的米花糖。

院子裏花盡所有力氣,泣不成聲唱出最後一句歌詞。

攥着手裏的遺物痛心疾首。

“ 美啊美  小腳橋上翹啊翹。”

夕陽下山了,院子裏的栀子花開得正燦爛。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還有最後一章,本章融入了一點現實生活,不過希望寶貝們不要帶入現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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