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四小姐勇奪采選第一的事,傳遍京城。

五皇子把李思怡身份捅到禦前後,禮部尚書楊慶和笑眯眯與衆人解釋,那是他寫錯了名號,李思怡是李家三小姐,李四小姐另有其人。

現在,傳說中的李四小姐就站在眼前。

謝堰愣是好半晌,方回過神來。

面前的姑娘眉目如畫,神色清冷,眼尾微微上挑,帶着幾分鋒銳。

容語後背滲出一片細汗,面上卻垂眸,靜靜等着他的下文。

後面的姑娘見謝堰盯着容語瞧,心中泛酸,“謝公子,你認識李四小姐?”

謝堰微的回神,立即搖頭,退開一步吩咐人道,“去李家核實。”随後往前一指,示意容語去照壁旁一間小室等候。

這間小室就在側門口邊上,平日供迎來送往的仆人落個腳,眼下裏頭候着兩位姑娘,均是等着核實消息才可放出府去。

容語緩步至小室門口,回望立在照壁前的高大男子。

他背影似壁刃,風從門口灌了進來,掀起他的袍角,不曾撼動他半分,他依然眉目冷隽,信步從容。

等不及了。

即便侍衛去到李家偏房,從楊嬷嬷處核實消息回來,怕也來不及。

得想個法子才行。

容語倚在門口附近的錦杌,悄悄從袖下掏出銀針,往自己腹部神闕穴插去,頓時疼的她渾身一縮,眼冒金星,她強忍着,過了一會,細細密密的汗水從額尖瘆了出來。

離得近的一位姑娘瞧見,吓了一跳,一面扶住她,一面往外喊,“謝大人,快些來瞧瞧,這位姑娘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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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謝堰聞言愣了下,連忙丢下手頭活計,往歇息室來,一眼看到容語面如薄紙昏昏沉沉倚在那姑娘懷裏,

“怎麽回事?”

那姑娘慌亂搖頭,“我也不知,她進來時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坐了一會便額頭冒汗,想是病了....”

謝堰不由犯了難,眼下王府亂成一片,去哪裏給她尋大夫,他雖略通些醫理,可衆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給個姑娘看病,正頭疼之際,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清晏,出什麽事了?”

正是小王爺朱赟。

朱赟自上午與容語分開,尋了世家子弟與他一道打馬球,順道遣人去宮裏打聽那福兒親戚住在何處,萬一容語遇見麻煩也好幫襯不是,這一問卻得知福兒并無親戚在京城,朱赟心裏一梗,容語定又悄悄幹什麽勾當去了。

尋了一整日,何曾發現容語蹤影,到了晚邊他興致缺缺入王府赴宴,撞見王府出了事,方大夢初醒,懷疑此事是容語所為,他頓時惱羞成怒,欲找到容語質問個清楚,為何對一嬰兒下此狠手。

朱赟知道容語底細,倘若她要混出府去,定是扮成女子模樣,尋常的舞女婢子豈能随意出入王府,只能假扮官宦貴女出門。

這不,他匆匆尋來了此處,一眼瞥見謝堰身後,那倒在地上有氣無力的人兒,他心裏略有幾分猜測,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問道,“這是哪位姑娘,莫不是生了病?”

謝堰回頭看了容語一眼,見她捂着肚子喊疼,便推測道,“李家四小姐,想是吃壞了肚子,脾胃受寒...”

容語撞見朱赟,只覺來了救星,這等存亡之際,也顧不上被朱赟猜到女子身份,連忙在謝堰身後朝朱赟眨眼。

朱赟原先只是懷疑,眼下便知是容語無疑,他心裏氣樂了,卻也不舍得當着謝堰的面去戳穿她,遂咬牙道,

“既是太傅府的姑娘,不敢大意,這樣,我親自送她回府,待會替她來回你的話。”

謝堰沉默了一瞬,倘若今夜二皇子府真有其事,他當然不會輕易放人離開,可面前一個是端王府世子,最是游手好閑不學無術,一個是恩師族中侄女,回頭出了事,李蔚光定要尋他麻煩。

猶豫了一下,他颔首,“成,你先送她回去。”

二人招呼王府仆婦将容語攙上了朱赟的馬車,朱赟收了扇跳了上去,坐在車轅上朝謝堰揮了揮手,吩咐侍衛趕馬離開。

謝堰立在側門,靜靜望着遠去的馬車,他行事一貫缜密,吩咐一侍衛悄悄跟去,若回了太傅府便來回話,侍衛踵跡而去。

朱赟這頭等馬車繞離王府前面的街口,立即鑽入內,擡眸,卻見一人着黑色曳撒,面容清致如玉,笑吟吟望着他,正是已恢複着裝的容語。

“謝王爺相救。”

朱赟牙呲目裂,一扇朝她手敲去,震怒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為何害我小侄兒?”

容語一愣,知他誤會,神色凝然道,“小王爺誤會了,二殿下這是賊喊捉賊!”

朱赟一驚,“什麽意思?”

容語遂将自己猜測告之,朱赟一瞬間臉色千變萬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真是這麽回事?”

他雖出身皇家,平日卻從不牽扯入這些黨争裏頭來,乍然聽說五皇子與二皇子合夥圍殺朱承安,還是狠狠吃了一驚。

容語沒功夫與他解釋,掀開車簾看了一眼街上的情形,“小王爺随意尋一處地将我放下,我自行離開。”

朱赟猶豫了下,問道,“你要去哪裏?”

容語斟酌了一會,昨夜她與王桓等人将朱承安出宮并回程的路線過了一遍,也清楚知道今日城防布局,王晖此人還算謹慎,在朝陽門布了人手,如果朱承安在城外出事,最有可能打東面北三門朝陽門而回。

“我要去朝陽門。”

朱赟聞言卻搖了搖頭,“我今日在太馬場附近打馬球,回王府途中,發現朝陽門附近四坊設了不少路障,原先還奇怪,聽你這麽一說,怕是有人故弄玄虛,如此,可能朝陽門并不安全。”

容語聽了這話,臉色越發陰沉,看來五皇子這回是鐵了心要把朱承安弄死,她罵道,“混賬東西!”

朱赟想了想道,“此處離東便門最近,不如我送你去那裏,若是運氣好遇見熟人,或許我幫得上忙。”

朱赟實在不放心容語一人在城中亂竄,五皇子與二皇子的人撞上她,絕不會留手,可如果他在場,對方定會掂量着些。

容語深深望着朱赟,心中百感交集,當初處處刁難她的人,此刻卻成了她唯一的助力。

雖是如此,容語還是搖了搖頭,

“小王爺好意心領了,你終究是皇室中人,插手太多,會牽連端王府。”

朱赟聞言哈哈大笑,一面吩咐侍衛往東便門走,一面回眸與容語解釋道,“我爹當年可是跟随乾幀皇帝征戰四海的人,這江山有我爹的功勞,給朱靖安和朱佑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對端王府動手。”

乾幀皇帝?

容語身在宮牆,多多少少聽過這位皇帝的傳聞。

乾幀皇帝乃今上的兄長,是位氣吞山河的蓋世雄主。可惜他膝下只有一子,被立為太子,奇怪的是,後來這位太子不知何故被廢黜,乾幀帝臨終前将皇位傳給了那位尚在襁褓的皇孫。

主幼國疑,沒多久,當時還是雍王的今上發動政變奪取了皇位,将原先的小嬰兒廢為獻王,如今那位獻王殿下被幽禁在南宮,至而今已二十載,早已被世人遺忘得幹幹淨淨。

容語頃刻回神,朝朱赟深深一揖,

“謝小王爺襄助之恩。”

與此同時,二王府。

謝堰派去李太傅府打聽消息的人回來了,禀報他,李四小姐随同一位姓楊的嬷嬷住在太傅府西北偏院,他已找到那位嬷嬷核實,李四小姐今日确實出了門。

謝堰放下心來,正欲往前院去,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扭頭,瞥見追随朱赟去的侍衛跌下馬來,神色驚異撲跪在地,“大人,不好,小王爺的馬車并沒有去太傅府,而是朝東便門方向去了。”

謝堰只覺腦子裏轟了一下,一股極致的怒意湧上心頭,他俊影如離箭般躍起,奪了最近一匹馬,一面抽鞭疾馳,一面喝道,“抽十八精銳,随我來!”

王府的侍衛訓練有素,其中的精銳更是強幹,為首的侍衛揚了揚手,立即有十八名侍衛飛身上馬,跟随謝堰朝大街方向奔去。

蒼穹不知何時聚起了雲團,将那皓月給遮住,暮風一陣又一陣掃蕩皇城。

原先熱鬧的街市驟然間空空蕩蕩。

以謝堰為首的十九人形如鋒矢,狀似流星,從大街小巷劃過。

謝堰迎面當風,金戈鐵馬聲從耳際呼嘯而過,他腦中萦繞着揮之不去的雜念。

李四小姐是誰?容語又是誰?

到底是容語僞裝成李四小姐逃脫,還是她本是李四小姐,女扮男裝潛伏在宮內。

待會哪怕扒了她的皮,也得見個分曉。

謝堰一行抄近路,從孝順牌胡同一躍而出,縱到崇文門通往東便門的橫街上。

前方茫茫燈火中,朱赟馬車在望。

謝堰眼底掠過一抹凜冽的鋒芒,斷喝一聲,

“攔下!”

十八名侍衛列陣,如電光火石疾馳而過,迅速将馬車團團圍住,其中一人勒緊缰繩一躍罩在馬車前方,驚得朱赟的馬騰空躍起,嘶鳴數聲方停了下來。

火光将兩側屋舍給烘亮,謝堰放慢馬速,緩緩停在了馬車一側,冷目定在車簾,寒聲催道,

“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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