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夤夜,四面八方的風從丹樨卷來,吹得廊庑下的燈盞飒飒作響。

奉天殿側殿燈火通明。

一個時辰內,該來的不該來的,齊齊湧在殿內。

人頭泱泱,偏偏又靜谧如厮。

仿佛是冰面下被凍住的暗流。

直到王桓護送王晖并楊慶和一行,磕磕碰碰來到殿前,幾位老臣風塵仆仆,臉頰挂了彩,誰也不願意去換官服,而是罵罵咧咧跪在奉天殿前痛哭。

那哭聲被夜風裹挾,從側殿窗棂縫裏竄了進來,仿佛是抽筋一般鞭打着皇帝的神經。

他捂着生疼的額,連連擺手,

“快些,讓他們進來。”他嗓音充滞着被吵醒的沙啞和不耐。

劉承恩親自跨出殿外,瞅見楊慶和與王晖等人,發冠淩亂,胸前的補子濺滿了血漬,心如下了油鍋似的,急急上前攙扶,

“我的大人們,竟是受了這等苦楚,快些随咱家入內避風。”

楊慶和等禮部官員與翰林院的老臣,平日最是擅長嘴上功夫,七手八腳相互攙着,一道闖入殿內,望見皇帝,老淚縱橫,先是無比委屈哭了一場。

皇帝被他們哭得腦仁疼,拍着禦案,“別哭了,有話就說!”

楊慶和忙收住哭聲,一五一十控訴道,“郊祀結束,臣等随殿下回程,還未上馬,忽然林子裏竄出一夥流寇,一股腦子沖着殿下射箭,将儀仗沖得四分五散....說是流寇,可老臣瞧着他們訓練有素,腳步輕快,怕是有人蓄謀,說來羽林衛也該是禁衛中的佼佼者,偏偏自從丁毅将軍執掌後,戰力連個流寇都比不上....”

楊慶和冷飕飕的視線掃向一旁滿臉血污的丁毅。

丁毅倒是認得痛快,哭喪着臉跪了下來,“陛下,是臣無能,臣沒能保護好四殿下,請陛下責罰。”無論怎麽狡辯,羽林衛失職是事實,他不會蠢到這個時候再惹皇帝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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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瓊林宴,杭貴妃設計将榮安撤換成丁毅,很難讓人不相信丁毅不是受五皇子指使。

皇帝自然怒不可赦,抓起手邊的一面硯臺,便朝丁毅砸了去,丁毅不僅不躲,反而愣是将額頭上前一送,讓皇帝砸了個正着,登時被砸得頭破血流。

容語瞥見丁毅這般舉止,暗暗冷笑,不得不說這個丁毅算是聰明,很懂得如何迎合皇帝。

以為演一下戲便交代過去了嗎,當然不行。

王晖立即站出拱手道,“臣懇求陛下立即派錦衣衛去郊外捉拿流寇,此外,臣之所以落後殿下一段時辰回宮,實則是逮住了幾名流寇,如今人已交去了都察院,正由巡按禦史許鶴儀審問。”

王晖讓朱承安與侍衛換了衣服,躲開流寇襲擊後,做了兩件事,其一讓随行的心腹無論如何逮着幾名流寇,保留證人,其二保住幾位老臣,有了這些老臣,金殿之上便可獲得更多的支持。

皇帝沉吟片刻,“一個時辰前劉承恩禀報了朕,朕已令陸珣前往城郊抓人。”

王晖面色冷峻再道,“此外,臣數度派人前往皇城求援,可不知怎麽回事,今夜當值的官員均被二殿下控制在府中...”說到此處,王晖寒芒掃向二皇子朱靖安,

“殿下可否解釋下,為何把所有當值官員控制在府邸?”

朱靖安聞言先是做訝然狀,旋即掀起蔽膝,含淚撲跪在地道,“父皇,兒臣冤哪,兒臣今夜遵父皇令在府內設宴,宴席未半,王妃與王孫所住正院突發大火,信兒..信兒被人喂了毒,至今昏迷不醒...”二皇子說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

一身緋袍的謝堰立即越衆而出,跪地道,“陛下,臣今夜受殿下所托,招待賀客,王孫被害後,臣只得下令封鎖王府,搜查賊人,至于耽擱援救四殿下....”謝堰閉了閉眼,伏低道,“臣有罪,是臣之過....”

謝堰是明德長公主的嫡次子,自小被太後養在宮中,太後臨終一再囑咐皇帝照看謝堰,對他,皇帝總是多幾分寬容,“你也是無心之失。”言罷,眸色一凜,沉聲道,“那朕問你,那賊人可抓到?是何人害朕的王孫!”

謝堰一時默然。

腦海浮現那片行雲流水的字跡,

“四殿下已安全回宮,五皇子計劃落敗,既是如此,謝大人與二殿下當真要被拖下水嗎?”

“扣押官員的人是二殿下,這一點二殿下無論如何撇不開,請謝大人三思....”

窗下銅燈搖曳,發出呲呲的聲響,襯得這一刻的大殿越發寂然。

所有目光落在那看似跪着,卻依然氣度威赫的男子身上。

容語雙手垂落,立在朱承安身後的角落裏,從她的角度恰恰看清謝堰的側臉。

熾熱的燈芒化不開他眉間的霜雪,他眉目沉靜,靜默許久,終于在一片沉甸甸的期待裏擡眸,嗓音清定,

“那下毒與放火的賊人,正是五殿下送來的舞女。”

“什麽?”

“胡說!”

朱佑安聞言臉色驟然大變,“謝清晏,本王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冤枉我?”不等謝堰回答,他狹長的鳳眼眯出一線血色,怒氣騰騰望着朱靖安,“二哥你說呀,我今晚到底有沒有害侄兒?”

只要二皇子與他還在一條戰線,他篤定朱承安抓不到他的把柄。

可一旦謝堰倒戈,一旦朱靖安為了自保劃清界限,局勢便急轉直下。

朱佑安從來沒像此刻這般心頭惴惴,仿佛是乘了一艘漏水的船,随時可能被淹沒。

而現在,朱靖安便是他最後一根稻草。

朱靖安聽了謝堰的話,也是狠狠吃了一驚,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謝堰,謝堰垂着眸并未給他任何暗示,可朱靖安浸潤朝堂多年,自然明白謝堰的打算。

他避開朱佑安灼灼的視線,不自然地回過身,“父皇,兒臣一直守着信兒...外面的情形兒臣不知,剛剛也是被劉公公傳話,方知四弟出了事,至于府內追查刺客一事,一直是謝堰在處理,他說的...該是事實吧....”

朱靖安将爛攤子抛下。

朱佑安的心滑入冰窖,膝蓋一軟,撲跪在地,手指蜷起狠狠拽着地毯,半晌咬牙紅眼望着皇帝,神色凄然,“父皇...兒臣今夜确實送了舞女慶賀二哥弄璋之喜,至于四哥出事,兒臣也是剛剛知曉,兒臣被劉公公傳入奉天殿,原一心念着父皇安康....不想,二哥與四哥聯手,諸位臣工衆口铄金,指責兒臣大逆不道,殘害兄長與子侄....”

朱佑安說到此處,笑出一行淚,“既是如此,父皇将兒臣綁了吧,兒臣不辨一詞。”

王晖在一旁冷笑,“五殿下還真是一張好嘴,能将黑的說成白的,除了你,誰能處心積慮對付四殿下。”

朱佑安反唇相譏,“王晖,你放肆,該是你見父皇寵愛我些,便屢屢針對本王,今日羅列這個罪名,明日又安上一樁逆案,本王能好端端活在現在,全靠父皇庇佑...”

王晖也算能言善辯,愣是被朱佑安駁得面紅耳赤。

朱承安負手在側,冷冷插了一句,“五弟不是說不辨一詞麽?父皇在上,豈會冤枉你。”

朱佑安臉一繃,狠狠剜了他一眼。

皇帝見三個兒子均卷入其中,只覺頭大,又重重拍了下禦案,“別吵。”皺着眉問謝堰,“證據何在?謝堰,朕告訴你,指證皇子,可不是等閑,你最好給朕拿出實證來。”

謝堰不慌不忙起身,朝皇帝一揖,“臣入殿之前,将賊人線索提交給了東廠徐公公,徐公公此刻正在審那些舞女,想必很快會有答案。”

謝堰話落,一紫袍太監疾步跨入,匆匆來到禦前,正是東廠提督徐越,他低聲禀道,

“陛下,臣剛剛審問了那批舞女,五殿下送來的有十五名,結果只剩下十四名,其中一人謊稱腹痛,潛伏在王府行事,後來事發,又喬裝成官宦女,逃了出去。”

徐越還有一段話沒說,那為首的舞女勝蘭,已親口承認是受朱佑安指使,可眼下情形不明,徐越不敢擅自給五皇子定罪。

容語聞言身影挺直,八風不動。

這廂徐越繼續道,“臣讨陛下示下,要不要去五殿下府中搜查?”

朱佑安臉色一變,“父皇,即便真是舞女行刺,也不能說明是兒臣指使,萬一那人故意潛伏在兒臣的人裏,意圖嫁禍兒臣呢。”

倒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可問題是,所有事情串起來,五皇子的舞女潛入二皇子府作亂,意圖殺害皇長孫,并迫得二皇子封府,将所有可能營救四皇子的官員扣在府中,與此同時,四皇子在郊外被流寇襲擊,差點身亡,又遲遲等不來救援。

如果謀劃成功,一箭雙雕,五皇子是最大的贏家。

皇帝怎麽可能看不出其中端倪,他狠狠瞪了一眼朱佑安,“朕平日教導你好好讀書,你卻偏偏游手好閑,倘若再這般不長進,朕定不輕饒你。”

朱佑安聞言磕頭如搗蒜,頃刻額尖現了血色,模樣十分可憐,“兒臣回去便将所有舞女遣散,以後定刻苦習書。”

衆臣聽了父子二人這般對話,心涼了半截。

皇帝明面上斥責了五皇子,實則是在維護他。朱承安好端端的站在這裏,随行臣工也無大礙,只損傷了些羽林衛和金吾衛,這些侍衛還不值得他動自己的愛子。

當然,最重要的是,皇帝的心本就是偏的。

徐越身為東廠提督,侍奉聖躬多年,自然曉得皇帝這是不讓他去五王府探查的意思,他直起身子,稍稍退去一側。

就在場面冷寂之時,容語忽然輕飄飄問謝堰道,

“謝大人,我很是好奇,以謝大人之能耐,為何讓那舞女逃脫?什麽樣的人能避開王府層層封鎖,我還真是佩服呢。”

容語說出這話,臉不紅心不跳。

謝堰朝她投來清冽的眸光,四目交彙,很快又錯開。

謝堰再次上前躬身,“陛下,這名刺客着實罕見,她擅易容,喬裝成一名貴女逃出王府,臣發現後,當即點了十八名侍衛追捕,追至城門口時,她出了殺招,将臣的十八名侍衛通通殺死,臣也險些喪命.....”

楊慶和在這時突然接話,“謝大人說那名女刺客擅長易容,我便想起采選宴上,也有一人僞裝成沈家姑娘,一路将許松枝送入副貳的位置。”

朱佑安聽到這裏,眼珠子瞪圓,“你們什麽意思?不會說那女刺客是本王派得吧?”

衆臣交換了個眼色,紛紛不做聲。

顯然是默認。

皇帝微微掀起眉頭,“一名女刺客,能擊殺十八名侍衛?”

朱靖安在這時苦笑着接話,心痛道,“父皇,那十八名侍衛是當年兒臣開府時,您從大內挑選給兒臣的精銳,不想齊齊喪生那女刺客之手.....”

皇帝這下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堪堪一名女刺客,便能屠殺十八名大內侍衛,這無疑是挑釁皇權。

朱佑安意識到形勢不對,“不是我,不是兒臣,父皇,兒臣府中并沒有這樣的人.....”

皇帝冷瞥了他一眼,吩咐徐越,“你親自帶人搜查五王府。”

搜查的結果沒有令人失望。

五王府的娉婷院裏圈養了各色各樣的舞女,不僅如此,其中還有一間地牢,衆臣自然而然認為那名武藝奇高的刺客,定是被五皇子藏在地牢裏。若非見不得光,如何弄一間地牢呢。

五皇子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尤其皇帝在這時質問他,

“人呢,被你藏去哪了?”

五皇子叫天哭地,爬到皇帝跟前,抱住他褲腿,“父皇,真的不是兒臣,兒臣府中沒有女刺客.....都是他們設計的陰謀,他們想陷害兒臣....”

可惜,那女刺客确實出自五王府,上回采選宴,他也确實成功婚配于許松枝。憑他一百張嘴辯白,也無濟于事。

皇帝惱怒至極,将滿案的折子齊齊掃在他臉上。

“你太可恨了,朕一貫偏愛你,你卻恃寵而驕,竟敢縱容底下的人胡作為非....”

朱佑安聞言一頓,立即明白皇帝言下之意,再次響當當地磕頭,“兒臣有錯,兒臣疏于管教,沒能約束底下的人....但是,兒臣真的沒讓人給侄兒下毒,更沒讓人襲殺四哥...父皇,您要信兒臣呀....”

明眼人都看出來,皇帝一股腦在給五皇子脫罪,擺明了不想放棄這個兒子。

五皇子可保,其他人卻罪不可恕。

冷眼看了一出戲的李蔚光,終于舍得邁出步伐,氣度淩然,

“陛下,五殿下确實對底下的人疏于管教,以至于有些人恃才傲物,藐視皇權,陛下請想,五殿下日日在宮中侍奉陛下與娘娘,是何人幫五殿下圈養刺客?”

“又是何人能調度那麽多流寇襲殺當朝皇子?”

“又是何人能讓東城兵馬司指揮使攔東宮之駕....”

哪怕在這金碧輝煌的奉天殿,他依然如寒天松柏。

李蔚光語氣平和,卻字字珠玑,直指當朝五軍都督府左都督,武将之首杭振海。

杭振海臉色數度龜裂,紅一陣,白一陣,指甲嵌入肉裏,方控制住情緒,發出一聲沙啞的嘆聲,

“李太傅當真是好口才,太傅曾設教壇于宮牆,二殿下也尊稱您一句老師,謝堰更是你的得意弟子,你與四殿下的淵源....我便不說了吧....您是文臣之首,人人以你馬首是瞻,你紅口白牙指認我,我又能說什麽呢?”

李蔚光臉色微微一抽,又瞬間恢複鎮定,從容回道,“杭都督也算是跟随陛下的老将,什麽時候學了婦人那套胡攪蠻纏,我身為左都禦史,既然指正你,必定是有證據的。”

李蔚光話落,朝皇帝拱手,“陛下,許鶴儀就侯在殿外,想必他已有了結果。”

皇帝寒聲吐出一字,“宣。”

許鶴儀裹挾一身正氣,大步跨入殿內,将審案的狀詞遞給劉承恩,呈于皇帝,

“陛下,臣發現那些流寇,右手食指第一節 均有厚厚的一層繭,而據臣所知,能造成整齊劃一厚繭的軍器,只有神機營的□□,臣又遣人去神機營提來在冊名錄,神機營常備三萬,備用兩萬,而這備用的兩萬兵力又分散于六處衛所,此六處皆在緊要之地,只要陛下一封手書,臣便可親自去六處巡查,想必便能查出是什麽人抽調兵力僞裝流寇,襲擊四殿下。”

許鶴儀字字铿锵,如珠玉落地。

哪怕不查,光憑他這一句話,便已說明,那些賊子并非流寇,是有人蓄謀,能調動那麽多将士,除了身居高位的都督府首腦,還能是誰呢?

皇帝閉着眼,臉龐已繃緊到了極致。

幾個兒子拉幫結派,爾虞我詐,他平日皆是睜一眼閉一只眼。

只要不超出他掌控的範圍,随他們鬧。

可今日,老五府中一舞女可屠殺十八名大內侍衛。

杭振海敢随意調動備兵襲擊四皇子,再這麽下去,還不知道能弄出什麽陣仗來。

眼見皇帝臉上陰雲密布,杭振海雙膝一軟,倉惶跪地,想要求情,半晌支吾不出一個字來。

就在這時,殿門口響起小內使的禀報,

“陛下,杭貴妃娘娘在殿外求見。”

殿內衆人皆是一驚,定案在即,杭貴妃這一來,不知又是什麽情形。

皇帝眯起眼,陷入猶疑中。

李蔚光敏銳擡目,看了一眼龍椅上老态盡顯的皇帝,這些年這位皇帝沉迷于杭貴妃的溫柔鄉裏,怕是難免被吹枕邊風,重拿輕放,輕飄飄處置五皇子一黨,于是,他一貫悲憫的眼眸,罕見現出一抹凜色,

“陛下,今日四皇子郊祀,實乃代天子出行,賊人明面上是襲殺四皇子,實則是無視君威。”

李蔚光一句話,如利劍戳到帝王的心窩裏。

皇帝聞言重重閉上了眼,默了半晌,擺了擺手,

“讓貴婦回去。”

“來人,傳旨,剝奪杭振海左都督之職,回府待審,其他一幹人等該撤的撤,該拿的拿,郊祀一案三司會審,李卿,你連同刑部時秉謙與大理寺宋達,盡快查個水落石出,至于五皇子....幽禁府內,無诏不得外出。”

比起李蔚光這等文臣,皇帝最怕的還是手握軍權的武将。

“至于靖兒,你今夜受了驚,朕會補賞你,你快些回去看看朕的皇孫,一定不惜代價将他治好。”朱靖安哭着跪下謝恩,明明是罪魁之一,卻因謝堰當機立斷,搖身一變成了苦主。

皇帝最後又看了一眼朱承安,什麽都沒說。

“好了,鬧了一夜,朕乏了,有什麽事天亮再說,都散了吧...”這位耳鬓泛白的皇帝,疲憊地揮了揮手,扶着劉承恩的手,緩緩往後踱去。

.........

容語從奉天殿出來時,迎面一股涼風拍在她臉頰,她吸了一口涼氣入肺腑,肺腑受寒,忍不住劇烈地咳了幾聲。

東邊天際浮現一抹魚肚白,隐隐似有霞光探出來。可天色依然很暗,暗到無人瞧見她掌心一抹血。

她拂去唇角血色,快步往東側下臺階。

朱承安被大臣們請走,她不用作陪,打算回東宮稍作歇息。

沿着臺階下到中左門,再往前過一道宮牆,便是東宮,她扶着白玉石階疾步往東掠去,忽然一道黑影從樹叢後躍出,一人卓然而立,攔住了她的去路。

容語擡目,見是謝堰,緩緩将手背在身後,疲憊問,

“謝大人還有事?”

遠處宮牆上暈黃的燈芒,與天際微亮的霞色,在他身上交織出一片朦胧的光。

謝堰深深望着容語,繃直的唇線抿了再抿,想起她的身份,仿佛一腔晦澀不知從何說起,目光落在她唇角那一點點紅,怔惘開口,

“雙槍蓮花出手,不見血不收,你放過了我,它便會噬主...”

他尾音似被夜色浸染,

“你可還好?”

容語聞言微的一愣,神色平靜道,“并無大礙。”

謝堰默然,靜靜看着她蒼白的臉色,終究什麽都沒說。

今夜,他為了替二皇子脫罪,與容語短暫聯手,将杭振海拖下水,重創五皇子一黨。

算是各取所需。

容語見謝堰欲言又止,再道,“先前兩次蒙謝大人襄助,今日我們兩清。”

“往後,我們各為其主,各憑本事。”容語丢下這話,越他而走。

謝堰手中拽着她寫得那封手書,怔了片刻。

待回神,那清秀如竹的身影,已于夜色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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