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除了秦巡之外,靈獸閣還有其他弟子。

秦巡身邊無獸問津,其他歸元宗弟子身邊如衆星捧月,因為他們手裏拿着一枚妖丹,靈獸閣的靈獸們都快為了這枚妖丹搶瘋了。

柯冬和于連就陷入獸群團團包圍裏。

于連喜歡禽鳥,他一開始也說了,“我想擁有一只體格健碩的鷹。”

其他靈獸開了靈智,知道自己這款不是人家盤裏的菜,便不争不搶。于連獨自埋沒在鷹群之中,他身邊的鷹振動雙翅,一只比一只體格雄健、姿态淩雲豪邁,于連眼花缭亂。

作為一個性格溫吞的師兄,他害羞地低下頭,不知道選哪一只比較好。

柯冬作為師弟,他的性情與師兄不同,他極為享受被獸群包圍的這三天,最終也在萬獸叢中一眼相中了自己喜歡的妖獸。

秦巡快要被這一幕閃瞎了眼。

他暗罵了一聲,一個練氣期弟子,何德何能讓一群妖獸為他争風吃醋?

而他身邊一只妖獸都沒有!

這對比鮮明的一幕,讓秦巡差點懷疑人生。

他的批命沒錯吧?玉佩老者沒有糊弄他吧?他是“止仙魔戰亂,拯救人間蒼生”的救世之子,那能成為他的妖獸,是一件多麽風光榮耀的事!別看他修為僅有築基,日後他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身份貴不可言,跟随他的妖獸無論品階也一定會水漲船高。

秦巡心情很是失望。

都說修真界的靈獸開啓了神智,他怎麽沒發覺?一只只都沒有透過他的外表看到他前途無量的未來。

一股沉寂憤怒、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在秦巡心中蔓延,同時他心情也很惶恐。

因為靈獸數量逐漸減少了,日頭緩慢西移,靈獸閣很快就會關閉,而他連一只妖獸都沒有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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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獸閣十年一次,是歸元宗弟子唯一能獲取到妖獸的一大途徑,否則弟子只能自己去找野生妖獸。而野生妖獸譬如白澤山脈的,一個個妖性難馴,修士除非遍體鱗傷、頭破血流,才能擒獲一只同修為的妖獸。想馴化修為境界比自己高的妖獸,更無異于癡人做夢。

所以靈獸閣很重要,錯過這一次,下一次便是十年後。

想到這裏,秦巡顧不得其他,立刻給自己貼了一張一次性符紙。

儲物袋爆開後,他東西所剩無幾,他費盡力氣才找回一些,這張符紙就是其中之一。

無論什麽境界的修士貼上去後,能輕而易舉地讀懂妖獸的內心。

這符紙是秦巡從一個秘境裏搜刮出來的,他本來愛如珍寶,一直想着有機會,邂逅那種傳說級的上古神鳥、山海異獸或者蛟龍鳳麟,再用符紙讀懂內心,看看是否能博取一場天道機緣。

到了這個場合,不得不提前派上用場了。

靈獸閣不允許這般操作。

禦獸峰弟子飼養妖獸,并把它們放入靈獸閣,追求的是一場修士與妖獸之間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結緣”,而不是汲汲營營、精于算計。

葉清如果在場,一聽一定會瞪大眼睛,能聽懂心聲的符紙,這不就是作弊嗎!

難怪靈獸閣要反對了,這好比相親市場,男方想俘獲一個條件方方面面高于自己的女孩子,貼了符紙,讀懂了女孩子的內心,各種想方設法地找話題投其所好,女方被對方善解人意、句句投機的假象所迷惑……真的牽手成功,啊不對,是結契成功後,很容易釀成一場悲劇。

虞飛雪不知道未婚夫貼了符紙,她輕輕扯了扯未婚夫的袖子,一臉為難:“阿巡,你說我選哪一只比較好?左邊這只是築基,好像有點弱小了,右邊這只又不夠可愛。”

秦巡神識輕輕一掃,輕而易舉讀懂了妖獸的內心。

這些妖獸高高在上,沒有一只看上還是凡人的虞飛雪。

它們內心戲都是“小女娃也不照照鏡子,資質那麽差,煉氣期都不是,居然嫌棄築基期的我,誰給她的勇氣”、“太弱了”、“這小女娃三天以來挑挑揀揀的态度,把我們這群靈獸當什麽了,太令人不悅了”、“我不可愛!?我化形之後比她美一百倍好嗎!”等等。

秦巡心中一驚,連忙撇開虞飛雪的小手,生怕這群內心戲波濤洶湧的妖獸,遷怒虞飛雪時,把他也算進去了。

至于虞飛雪滿臉天真地詢問他,選哪一只好呢。

虞飛雪生于鐘鳴鼎食的修真世家,作為虞府大小姐,她自幼靡衣玉食、仆童環繞,府上妖獸也常常翻着肚皮任她玩弄,她早習慣了什麽東西都屬于她,以至于眉眼間有一股不經世事的天真無害,一定接受不了自己被嫌棄。

秦巡不忍告訴她真相,随口敷衍道:“虞飛雪你慢慢選吧。”

他嘴上溫柔搪塞,手上動作卻不易察覺,把虞飛雪的手輕輕扯開,腳步也裝作漫不經心,跟她徐徐拉開距離。

虞飛雪不知內情,輕輕道:“好。”

确定距離拉開,秦巡才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

他再度激發這一張讀懂妖獸心聲的符紙,這一次他聽到了對他的評價。

實際上有不少妖獸被秦巡的皮囊風度和出衆天資所迷惑,想要朝他撲來,可這些涉世未深的小妖,都被大妖阻止了:“別去!”

小妖搖頭晃腦:“為什麽呀?”

大妖們冷笑一聲,一句話讓秦巡故作溫雅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與凡人結契,是一件慎而又慎的事。靈獸閣開啓,多麽重大的一件事,其他歸元宗弟子為了表達誠意,都攜帶了貴重的妖丹靈草作為見面禮。這個年紀輕輕的築基修士,兩手空空,是想空手套白狼呢。”

“沒錯,一點誠心都沒有,千萬別選他。天地之大,兩只腳的修士還不好找嗎?”

這一幕像極了後世。

見識廣博的父母,教育自己被沖昏頭腦的女兒。

“是啊是啊,他連一顆十萬靈石的妖丹都不舍得為你買,日後怎麽會對你好、珍惜你呢,一旦結契,你可是要為一位修士看家護院、出生入死的。”

秦巡目光咻地飛向那只諄諄教導的妖獸,心下暗暗咬牙,竭力壓下憤怒。

與此同時,他心中升起一股危機感。雖然暗地裏被妖獸們說了壞話,可憤怒沒有沖昏秦巡的頭腦,他理智還在,他深呼吸又深呼吸,暗暗憋了一口氣。

妖丹!他有啊!

那枚他本來為大師姐那只烈鳥精心煉制的、摻了紅萼的妖丹,是他儲物袋被劈壞後,找回來的東西之一。

他裝作沒有聽到心聲,從儲物袋裏取出一個瓷瓶,這一舉動吸引了無數妖獸的注意力。

更別提那瓷瓶精美小巧,在天光之下綻放出光芒,從瓷瓶的材質就可見出手闊綽,裏邊倒出來的一枚妖丹是琥珀色,色澤極為誘人。

不少妖獸都湊了過去,你聞聞,我嗅嗅,紛紛面色驚疑不定,這确實是一枚妖丹呢,還有幾分吸引力。

看吧!

妖丹什麽的,我也有,誰說我沒有誠意!

秦巡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是勝券在握的弧度,誰料下一秒,一位弟子在他不遠處蹲下,也拿出一瓶妖丹。

乍一看瓷瓶平平無奇,秦巡立刻收回目光,沒有當回事。可是很快,讀着妖獸內心的他,神色漸漸猙獰起來。

妖獸們道:“我的天,怎麽那麽香!”

“這就是那傳說中三歲幼童煉制的妖丹吧!我受不了了,真的好饞!!”

這一片區域的鳥都驚動了,翅膀扇動飓風。

這一陣妖風刮得太猛,秦巡一個踉跄,頭發差點歪了,等他回過神,面前一只妖獸都沒了。

怎麽回事!?我精心煉制,還摻了無數天材地寶的妖丹難道不香嗎?

他氣得差點拔劍。

可禦獸峰的師兄們在看,他只好強忍住心頭一股暴躁的怒火,捧着那一枚妖丹,追在一群妖獸屁股後面跑。

‘你們快吃一口!只要吃一口,終其一生別想擺脫我!’他惡狠狠地從牙縫裏憋出一句心裏話。

妖獸們沒貼符紙,自然捕捉不到秦巡的心聲。

秦巡的妖丹有幾分吸引力,可畢竟有珠玉在前,妖獸們已經看不上了。

直至日暮西沉,十年開啓一次的靈獸閣緩緩閉上,秦巡一身狼狽地坐在臺階上,他手裏還緊攥着那瓶妖丹,這一役他浪費掉了一張能讀懂上古神鳥級別妖獸的讀心符紙,結果竟還是一無所獲。

虞飛雪眼睛紅腫,有淚水在眼眶裏滾來滾去,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狀态。

靈獸閣關閉,幾家歡喜幾家愁。

恰好此時,天邊劃過一道紅色劍意,一位紅衣女修站在劍上,眼神堅定,威風凜凜,一只烈鳥在她四周盤旋。

宋琦詩在靈獸閣前一躍而下,作為宗門大師姐,她來恭喜靈獸閣圓滿結束。烈鳥扇動翅膀,停駐在她肩膀,揚起脖子發出一聲直上雲霄的嘹亮清鳴。

夕陽餘晖極為絢爛,晚霞如同火燒,勾勒出紅衣女修那冰雪般的容顏絕豔。

見到這一幕。

秦巡滿臉震撼,乍見宋琦詩,好似釋放了一個強行壓抑許久的念想,他雙目死死盯着宋琦詩秀美的背影,那雙眼如同漆黑的大海,壓抑着波濤洶湧。

思念、疼痛、悵然等情緒在他瞳孔裏瘋狂交織,他心道:半個月沒見大師姐了,她還是那般潇灑秀逸。師姐,你可知道,這半個月師弟為你忍受着什麽……

我忍受着刮骨療毒、剜肉補瘡般的疼痛,我忍受着無數次的天打雷劈,石室裏滿地都是我吐出來的修為精血……大師姐,師弟為你,能做到這般地步。

秦巡被自己的深情感動得不可自拔,唇角微抿,滿胸腔都是悲怆。

宋琦詩忽然出現,那紅衣炫目,一瞬間讓他忘記了靈獸閣一無所獲的挫敗。

玉佩老者跟了他這般久,幾乎秦巡想什麽,他一眼就能猜出,秦巡根本沒把宋琦詩放下。

玉佩老者勃然大怒,剛想大喝。

下一秒,秦巡臉色煞白,一會兒捂住胸口,好似那裏心如刀絞。一會兒捂住嘴,唇縫處汩汩流出血,又一會兒他表情極為痛苦,好似有火焰熊熊焚燒他的丹田,他痛得在地上到處打滾……

玉佩老者瞬間沉默了。

天道的懲罰,永遠只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秦巡一邊吐血一邊心魔纏身,成功把自己再次送入石室,這一次療傷他沒有一兩個月出不來了。

天打雷劈的懲罰,讓他慘叫不止。可他沒有放棄,他把劇烈的疼痛轉化為了一股深深的思念,他發現自己實在忍受不了了!

秦巡長于宮廷,最會察言觀色,也極擅長鑽漏洞。

他雙唇疼得顫抖,與玉佩老者斷斷續續對話:“我發現了……一個天道漏洞……誓言是我發的,可我能想辦法破誓……一旦破誓,天道也奈何不了我……”

他嘴角溢出一絲譏笑。

玉佩老者凝神靜聽,面色凝重肅然,他很想罵秦巡被美色所迷,另一邊又忍不住被對方這精準捕捉天道漏洞而贊嘆。

不錯。

秦巡鑽的漏洞,十分刁鑽。

他在雲州城發過誓,一輩子要保護道侶虞飛雪,不能抛棄她。而他的第二重誓言,是他不能肖想宋琦詩,不能對她有兒女私心,一旦想了,就會遭受心魔纏身。

秦巡想着,他這裏既然無法更改,不如朝宋琦詩下手。

“你可知‘竊玉偷香’的典故?”秦巡斷斷續續道,見玉佩老者這修真大能不懂,他氣若游絲道:“這是前朝的故事了,皇後的妹妹一位大家閨秀與自己父親的幕僚相戀,被人發現時木已成舟……而我這裏有一只情蠱,叫相思引。”

某種意義上,秦巡還要感謝天道。

天道降雷,劈壞了他的儲物袋,讓他一夜之間一無所有。

之前他坐擁金山銀山,儲物袋裏的寶貝數不勝數,他拿到“相思引”便抛之腦後,畢竟他東西太多了。可儲物袋裏的東西一夜蒸發後,他撿回了一部分。

他終于想起了他從一處洞府裏搜刮出來的“相思引”。

“相思引!?”

玉佩老者一聽,眉毛高高挑起,神色很是不贊同。

說白了,在秦巡心中,大師姐就是天上那一輪皎潔明月,高懸于天,光輝迷人卻無法觸及。他野心勃勃,試圖追月被天道阻止,那他幹脆讓明月為他奔來。

這樣子便不算他主動破誓!

是明月的錯!

這便是他捕捉到的一小處漏洞,他已經被天道勒令要管好自身,若真要懲罰,天道也該懲罰宋琦詩一人。

相思引?

如果唐希那縷殘魂此刻在這裏,一聽這情蠱名字,一定倒吸一口涼氣。

他一直很想知道,在前世歸元宗大戰時,曾經那一劍劈風斬浪、銳意無前的女劍仙,到底經歷了什麽,斷情絕愛的劍道為何會毀滅,怎麽有了心魔、承受了因果,最後連禦劍飛行都不會了。

一個絕世天才就此隕落,令修真界無數人唏噓不已。

如果是相思引,那便解釋得通了……宋琦詩是天生的劍修,她自幼在宗門長大,一路坦途順風順水,某種程度上來說,她表面性情高冷孤絕,實際上與淩霄仙君沈逐一般純善天真,不善鬼蜮伎倆。

她一向以大師姐自居,對宗門有極為充沛的感情,更不會防備來自內部的人,很容易就會中招。

那個心懷蒼生,正義凜然的女劍仙,自然也順理成章地隕落了。

秦巡已經做好計劃,他不出手,引誘師姐犯錯。

這一晚他做了一個美夢,夢到了大師姐這輪明月果然朝他奔來。因為想了幾次大師姐,他遭受了心魔纏身,額頭全是冷汗。

另一邊,葉清也在睡覺,睡夢中他打了一個哈欠,發現自己兩條短腿交疊,坐在一朵軟綿綿的雷雲上,千裏之中雷雲浩浩蕩蕩朝一個地方湧去。

“大晚上還要去劈人哦。”

小孩子的膚色在噼裏啪啦的雷電襯托下,顯得又白又嫩,他伸出一只軟軟的小手,揉了揉一雙睡眼惺忪的眼,迷迷瞪瞪道,小奶音含糊不清。

石室之內,十八道天雷齊齊降落,讓人無處可逃。

偏偏被劈成一塊焦炭的少年修士,他抿着唇,惡狠狠地盯着雷雲,嘴角滿是譏諷的冷嘲,‘天道啊天道,你下次就別想劈我了’。

葉清原以為要收工回家,忽然圓潤的小身體抽筋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氣泡,小腦袋微微一偏,秀氣的小眉頭皺起,他發現好像有一個漏洞!

哈,他不愧是最聰明的小寶寶啦,居然發現了漏洞。葉清想了想,動手修改掉了這個漏洞,讓誓言更加牢不可破。

這漏洞一修複,最先接收到的便是秦巡。

他瞪大了眼睛,該怎麽形容這個改變呢。他本來計劃得好好的,突然一顆巨石從天而降,砸入了平靜無波的湖面,他恰好在湖裏,本來可以摸索着繞路上岸,結果被巨石砸了個頭破血流、體無完膚,再無上岸可能。

他不能對大師姐或者其他人下情蠱了……

秦巡不敢置信,心肝脾肺腎一下子擰巴成結,天雷威壓之中,他五髒六腑都在生疼,終于再也承受不住,吐出了一口劇痛的血。

這一吐,又是多日修為沒了。

從此進入了漫長的養傷階段。

煉丹房內,那雲霞漫天的結丹氣象,不少人都看到了。

這般傲人天資不入丹峰實在可惜,就在大家以為小師弟日後一定是丹峰的人時,他們發現小師弟出現在了小青峰。

嗯???

葉清出現在小青峰的原因很簡單,歸元宗是仙門道州第一大宗門,門下有自己的礦山、靈田、藥草圃還有山下産業等,這些雜役活兒內門弟子輪不到,可外門弟子都要做。

為了獲取貢獻值,外門弟子是要挖礦、種田。

普通人即使拜入仙門,也逃不過種地的命。

別人當他吃苦,葉清卻适應良好。

他噠着小腳,領了自己的幾畝田,他早就想好自己要種什麽了。

不能種普普通通的作物,要種就種各種可以兌換宗門貢獻值的各種珍稀丹藥材料,比如紫丹參、蛇銜草、幻心草、千金藤之類的,當然了,他最想種殘冰雪蓮。

因為殘冰雪蓮是煉制上品延壽丹一味不可或缺的材料,每一個歸元宗弟子可以憑借宗門貢獻值兌換。

人類幼崽去看過,到底需要多少貢獻值,一看小臉悶悶不樂、郁郁寡歡,目前把他稱斤賣了都換不起。

在場除了唐希,沒有人知道葉清這個三歲幼崽的雄心壯志,居然想種殘冰雪蓮這種僅存北境魔域永凍荒原地界、數量極為稀少的極品藥草。

小青峰的靈田之上,一個鶴發白衣老頭站在衆弟子面前,他長袍飄渺,虛空踩在田埂處。

看到人群中的葉清,老頭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心道:這個小娃娃居然會來小青峰?真是有趣。

他這一眯眼持續了兩三息,再無任何動作。

他喉中繼續拉長了耄耋之調,不慌不忙地上課:“天得一清,地得一寧……谷得一盈。不比煉丹、煉器、符箓等技藝,種植靈草粟谷沒有任何訣竅,唯有誠心動手而已。”

“嗯嗯嗯!”唯有動手,勤勞致富!

小家夥瘋狂記筆記,其他弟子也聽得聚精會神。

“如我這般,大家看好了。”

白發老者手裏是一把種子,他心念一動,衆人只見老者手裏随意一揚,種子均勻落入靈田中每一處四四方方的格子,絲毫沒有偏差,這神乎其技的一幕引發無數弟子嘩然。

“接下來我要念一個口訣,這個口訣消耗修士自身靈氣,能使靈植加速生長、生機勃勃,你們且記好……”老者娓娓道來,這口訣非常長,衆人紛紛默契地掏出石頭筆。

老者也不惱,他早習慣了。

願意在小青峰消磨時光的弟子,大多都是天資不甚出衆之輩,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願意種田的弟子多是三靈根四靈根還有五靈根。

因為靈根駁雜,天生斷了往上爬的精英之路。在場沒有天之驕子,一遍口訣記不住,要他這個老頭子重複多遍的事常有。

更何況,他本人不也是嗎?

一個天生不認命的三靈根,歷盡千辛萬苦才爬到了長老之位。

老者游神僅是一瞬,口訣恰好念完。

靈田之中,無數本是種子形态的靈植,一下子破土而出,在土壤裏升起了小綠芽。雖然僅僅是一畝三分地,可滿目一片鮮嫩生機的綠意,在場弟子發出震撼的抽氣聲。

葉清:“哇哇哇!!!”

小娃娃的贊嘆真心實意,畢竟華夏人血脈裏,誰沒有一點種田之魂呢?

小青峰長老驕矜地收了口訣,“靈田種植到此為止,剩下的便是讓它們适應天時……”

演示完畢,接下來就是讓弟子自己動手實操了。

無數弟子在選擇種植什麽作物上犯了難,新手最适合的便是天仙子、雪魄草等初級草藥,也是在場大多數弟子的選擇。

“小師弟,你要種什麽?”

有人問到了葉清頭上。

人類幼崽道:“我要種雪蓮!我種子都買好了!”

他小手伸進儲物袋裏,掏出一把殘冰雪蓮的種子,那些蓮心種子是最初始的狀态,躺在人類幼崽柔嫩的小掌心裏,沒有一點生命跡象。

那位師兄本是随口一問,沒想到竟得到了這個回答。

一瞬間,現場的氣氛鴉雀無聲,不少人滿目錯愕,良久後才有人吞吞吐吐地開口:“殘冰雪蓮,我沒聽錯吧?”

“這青天白日,我怎麽就做夢了呢,夢到小師弟說要種雪蓮。”

“小師弟才三歲,一定是他搞錯了吧,他可能是想種雪魄草,口誤成了殘冰雪蓮。”

“荒謬!”

葉清還沒說話,一句雄渾的呵斥從田埂傳來,白衣老者踩着虛空飛來,“我剛剛才說了什麽?靈田種植要适應天時……”

小孩子瞪大了一雙烏黑黑的雙眼,很明顯,他被訓懵了,“種雪蓮怎麽了嗎?我想用來煉丹。”

大家一聽,小師弟果然是不懂,眼神紛紛柔和下來。

“小師弟你有所不知,殘冰雪蓮是魔域的一種靈草,在嚴酷寒川中才能生長,一旦在炎熱之地,就會枯萎凋零。”

有一些花花草草便是如此奇怪,艱苦卓絕的環境下能頑強生存,一旦換了環境就不行了,頂級靈植師耗費大量靈氣,都挽救不回來。

“我們理解你的心情,可殘冰雪蓮貴是有貴的道理……更何況,永凍雪原的罪族你應該有所耳聞,他們是魔修,因相貌醜陋、身上被施加懲罰,世世代代駐守北境,一株雪蓮花盛開,他們全族勇士都要花大力氣守候。尋常修士要極為僥幸才能在冰天雪地尋覓到一株雪蓮。”

“小師弟,你還是種植雪魄草吧,雪魄草沒有雪蓮那般嬌弱,勉強能作替代品。”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想打消小師弟不切實際的幻想。

小青峰長老淡淡哼了一聲,“你師兄師姐們說得不錯,我便不說你了。”他走下靈田。

葉清懵懵懂懂之際,發覺自己蓮藕小臂被捏了捏,力道不輕不重。

小孩子怯生生擡起頭,發現師長一臉凝重嫌棄:“你是金木水火雷五靈根,木靈根勉勉強強能親近靈植,可你一點土靈根都沒有,不太适合我小青峰……倒是你雷靈根,怎會如此突出?”

長老淡淡蹙眉。

他是化神期修士,隔着手臂輕輕一探,準确無誤地摸清了葉清的根骨體質。

修真界有雷霆之怒一說,雷靈根的修士具有很強的攻擊力,可是見識廣博的長老不明白,為什麽會有弟子雷靈根屬性如此突出的情況下,偏偏體質(戰鬥力)這般身嬌體弱。

用後世游戲玩家的一句話說,初始天賦點恐怕加錯了!

“你這樣的天賦,斬妖除魔不能夠,上戰場也不行,你未來能做什麽呢?”長老目光炯炯有神。

小孩子失落地低下了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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