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才進入任務世界時,賀聞溪非常中二地認為自己是天選之人。
當時,向他發布任務的系統告訴他,為了讓他能适配任務世界,需要按照任務世界的規則改變他的基礎生理數據,賀聞溪還以為自己會獲得什麽超能力,走一波拯救世界劇情。
後來弄明白了什麽是Omega,他偃旗息鼓,徹底沒了這個想法。
畢竟,沒見哪個天選之人被召喚到異世界,獲得的超能力是生孩子和發情熱。
等任務結束後,他的身體被系統重新恢複為原本的生理參數,後頸處的腺體也徹底消失不見。
此時此刻,賀聞溪卻不得不懷疑,當初那個系統有沒有可能,是個僞劣産品?
或者,有bug?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部手機,被重裝系統後,又再次被刷機,恢複回了原來的系統。
但萬萬沒想到,刷機沒有刷幹淨。
一旦冒出了這個想法,之前為什麽會後頸熱脹,為什麽總覺得裴厲身上很香,為什麽會低燒,都有了緣由。
與此同時,籃球場來了幾個高一的人,江頌提議要不打個比賽,見大家都沒有異議,他站在中場,轉頭大聲問賀聞溪:“溪哥,你歇好了嗎?要不要來一起打比賽?”
賀聞溪聽見這個問題,第一個反應就是,以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的狀态,到底是他打籃球,還是籃球打他?
江頌見賀聞溪拒絕,也沒強求,繼續揮手:“厲哥,趕緊,就差你了!”
賀聞溪轉向一旁,見裴厲放下飲料瓶,正準備上場,他把人叫住:“那個……打籃球的時候很容易受傷,比如手腕,一不小心就脫臼了。要是脫了臼,就會影響寫作業和記筆記。”
見裴厲在等他的下文,賀聞溪擡起手臂,指指自己戴着的護腕,提議:“我準備在這裏歇會兒,就不上場了,這個護腕暫時用不上,先給你戴?”
跟左手不一樣,賀聞溪右手戴着的護腕是黑色的,彈性的纖維将他的手腕嚴密包裹,襯得膚色極白。
Advertisement
裴厲看了一眼:“不用,我不習慣戴護腕。”
賀聞溪有點急了,你不戴我的護腕,我怎麽蹭點你的信息素?
他幹脆直接摘下護腕,趁裴厲不注意,一把拽過對方的手,動作飛快地把護腕套到了裴厲的手腕上。
還順口給自己的“強買強賣”找了個說辭:“戴上這個,就是帶上了我不屈的意志,記得把高一那群渣渣碾進地裏!”
場內,見裴厲一直沒過來,江頌大聲喊:“厲哥,快快快,戰鬥了!”
賀聞溪收回手,也跟着催:“江頌小草都在等着,快去快去!”
裴厲頓了頓,沒再說什麽,跑進了場內。
江頌正在原地熱身,瞥見裴厲手腕上多出來的東西,睜大眼:“卧槽,溪哥今天怎麽這麽大方了?這對護腕是之前出的限量款,我纏了他好幾天,他都不借我!”
他回過頭,見賀聞溪正盯着不知道什麽地方發呆,沒注意場內,于是鬼鬼祟祟地跟裴厲商量,“厲哥,趁溪哥不注意,我們換着戴戴?就五分鐘!”
裴厲眼睛看着前方,提醒:“對面帶着球過來了。”
“卑鄙!居然趁我們聊天開始進攻!”江頌立時沖了上去,把護腕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不到四十分鐘,幾個人都下了場。
江頌拍着籃球,滿臉是汗,興奮道:“還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今天前浪就教教這些高一的崽,什麽叫爸爸!”
彭蒿大口喝着水,在旁邊嘲笑他:“反省一下,頌爺,真是你教的?明明是厲哥在教。”
江頌倒也算有自知之明:“那我也友情出演了,至少是個稱職的教學工具,你看,汗都流了三斤,消耗太大了!”
裴厲站在一旁,抽了張濕紙巾,正在擦手。
或許是因為賀聞溪在發燒,殘留在護腕上的體溫很明顯,讓他在擡起手準備投籃時,總是對手腕的位置莫名在意兩分。
摘下黑色護腕,不過裴厲沒有立刻還給賀聞溪:“髒了,我洗幹淨再還給你。”
他打的是前鋒的位置,一場比賽下來,出了很多汗。
賀聞溪有點心虛,直接将護腕從裴厲手裏拿過來,塞進了外套的口袋裏,不自在地別開視線:“我拿回去扔洗衣機裏吧,反正另外那只紅色的也該洗洗了。”
彭蒿和江頌已經體力耗盡,水喝着喝着,人就在球場坐下了。
江頌又聊起了他在“午夜飛行”認識的漂亮姐姐。
“我還是第一次單獨跟女生一起吃午飯!”
彭蒿非常捧場,把礦泉水瓶當作話筒,放到江頌嘴邊:“有請我們頌爺,聊一聊約會的感受!”
江頌清了清嗓子,很想矜持一點,但依然沒克制住語氣裏的蕩漾:“她好會撒嬌啊,買了一瓶飲料,擰了兩三次沒擰開,最後是我幫她擰開的!難道女孩子都這麽會撒嬌嗎?心都化了!”
彭蒿捏着飲料瓶,震驚:“我以為這些只是偶像劇和動漫才會出現的情節!”
聽到這裏,賀聞溪揣在口袋裏正有一下沒一下捏着護腕的手指一滞。
擰不開瓶蓋怎麽了?
擰不開就是故意撒嬌嗎?
這是偏見!
徹頭徹尾的偏見!
他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就坐在不遠處的裴厲。
裴厲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也看了過來。
目光相撞的瞬間,賀聞溪飛快地垂下眼,糾結兩秒,他打開微信,點開了那個白色頭像,打字:“我不是撒嬌!”
他指的是之前他擰瓶蓋,兩次都沒擰開的事。
按了發送後,他就觑着裴厲的反應。
然而裴厲表情毫無變化,只一手拎着飲料瓶,另一只手簡單點了幾下屏幕。
幾秒後,賀聞溪就收到了回複。
【裴厲:嗯。】
賀聞溪皺眉,這“嗯”到底是表示信了,還是沒信?
時間已經到了五點,幾個人出了校門,彭蒿和江頌勾肩搭背約着去打游戲,一會兒就沒了影子。
賀聞溪站在街邊,乏力地靠着樹幹,見裴厲正在跟人發消息,忍不住委婉地問:“你最近……有沒有脖子疼?或者後頸那裏不舒服什麽的?”
把手機揣進外套的口袋裏,裴厲擡頭看他:“沒有不舒服,怎麽了?”
賀聞溪摸了摸鼻子,說出早就想好的理由:“沒什麽,就是這段時間脖子一直不舒服,我在想會不會是枕頭的問題。我們的枕頭不是一樣的嗎,所以就問問你,排除排除。”
看來,只有他會後頸難受。
可同樣是進任務世界,都是“刷機”沒刷幹淨,為什麽他的症狀比裴厲嚴重這麽多?
唯二的區別,一是他和裴厲一個有任務世界的記憶,一個沒有。二是,在被腺體和信息素影響方面,Omega受到的影響大,Alpha受到的影響小。
而且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裴厲身上那股信息素的味道,除了他以外,連裴厲自己都聞不到。
正琢磨着,熟悉的賓利緩緩駛過來,賀聞溪懶懶的沒站直,問裴厲:“一會兒你去哪裏,回家還是?”
裴厲:“穆大哥剛說今天人很多,讓我有空去幫幫忙。”
“好,”賀聞溪被低燒弄得頭暈腦脹,還沒忘叮囑,“你提前兩個小時去,算是額外勞動,一定要記得找你老板要薪水!”
裴厲見賀聞溪燒得眼尾泛紅,順手幫他拉開後座的車門:“回去記得吃藥。”
賀聞溪實在沒力氣說話了,彎起兩根手指,朝裴厲做了個“OK”的手勢。
其實裴厲不說,賀聞溪也是會吃的。
他現在還抱有一點僥幸心理,會不會不是發情熱,只是單純的發燒?
于是,洗完澡,他把常吃的退燒藥和水杯放在卧室的桌子上,十分虔誠地雙手合十,默念:“求求讓我吃了藥就退燒吧!我還是想當酷哥,不想當Omega。”
緊接着,吃藥,喝水,上床,閉眼睡覺,一氣呵成。
半夜,賀聞溪又在熟悉的熱感中醒了過來。
跟昨晚差不多的低燒,吃的是一樣的藥,睡的同樣的覺,唯一的變量,就是裴厲。
他翻過身,用枕頭捂住腦袋,十分絕望。
但周身的灼燙并不以他的意志和情緒為轉移,反而他還感覺到全身有越來越燙的趨勢,像是要燒起來一般。
躺不下去了,賀聞溪坐起身,打開房間的燈,從衣服的口袋裏拿出了那個黑色護腕。
上面的汗漬已經完全幹了,但屬于裴厲的信息素卻仍然附着在了上面。
只是淺淺的氣味擴散,就引得賀聞溪的神經末梢一陣躁動。
就在賀聞溪拿着黑色護腕,猶豫要不要湊近一點時,手機鈴聲驀地響起。
賀聞溪心口一跳,慌裏慌張地把護腕藏到身後,撈起手機,發現是江頌發來的微信。
【你頌爺:孤單的夜裏,我在思念誰。】
【你頌爺:溪哥溪哥,我發這句在朋友圈,然後漂亮姐姐一個人可見,怎麽樣?是不是很優秀很撩?】
【你頌爺:或者,“誰會在最黑暗的夜裏,陪我一起等天亮。”】
【你頌爺:還有還有,“遇見你,我才知道什麽是天意!”】
這都是在互聯網哪個角落抄的句子?
賀聞溪被狠狠酸到了,只恨自己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不是個文盲。
見聊天框頂部還在顯示“對方正在輸入”,賀聞溪趕在江頌把更酸的句子發過來前,迅速把人拉黑。
扔開手機,賀聞溪眼前已經有些發花,握在手裏的護腕,就像在沙漠中跋涉了許久的旅人,終于找到的一口甘泉。
就在這時,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陣腳步聲。
很輕,正從他的卧室門前經過。
這個時間,只會是裴厲。
隔着一道房門,門外的裴厲一無所察,而門內的他卻想……
賀聞溪仰躺在床上,用黑色護腕蓋住自己的眼睛,咬着下唇,仍在負隅頑抗。
他确定,他确實很不對勁。
但聞護腕什麽的,真的有點……變态。
他都想穿回幾小時前,掀開自己的腦子看看,怎麽會想出把護腕套裴厲手上這種馊主意。
扔開護腕,賀聞溪起身,趿着拖鞋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裴厲手剛搭在門把上,聽見動靜,回過頭,就看見了賀聞溪。
白色的絲質襯衣被睡得有些皺,領口松散,露出了小半截鎖骨的痕跡,應該是還在燒,他無論是眼尾還是脖子,都泛着一層淡粉,燈光下,能看見一層薄汗覆在上面。
不自覺地皺了皺眉,裴厲收回手,走到賀聞溪面前:“還在燒?”
賀聞溪嗓音有點啞:“吃過藥了。”
他不敢多說話,擔心聲音裏的顫抖會壓制不住,洩露出來。
随着裴厲的一步步靠近,賀聞溪只覺一股濃郁的信息素朝他包裹而來,低熱一點點往下降的同時,他的雙腿一軟,人即将往前傾。
裴厲的手臂及時撐住了他。
賀聞溪指尖本能地蜷縮,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将被裴厲握住的手臂抽了回來:“睡太久了,好像頭有點暈。”
裴厲發覺了他刻意收回的動作,沒有再去扶他:“要不要送你進去?”
賀聞溪克制地很艱難,盡量用輕松的語氣道:“不用,你去休息吧,我一會兒沖個澡,也準備睡了。”
沒多久,卧室門關閉的聲音傳過來。
賀聞溪脫力一般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一邊長腿微屈,微微仰起頭,露出了精致的下颌線,以及潮濕微紅的脖頸。
有汗珠順着緊繃的側頸流下,滑過鎖骨的淺窩,最後隐進松散的襯衣領口,皮膚上只餘一道瑩亮的水痕。
熱氣熏得眼裏含滿了水意,因為一直在出汗,額角鬓邊的發尖被沾濕,透出一種潮濕的靡麗。
賀聞溪半阖的眼睫微顫,仿佛再也抑制不住深處的潮熱,他擡起手臂,內側的皮膚觸到鼻尖,極緩慢地吸氣,聞了聞剛剛被裴厲碰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