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開店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碰見你們這樣,靠做題硬剛把第一個房間通關了的。”穆連手裏抛着一枚骰子,手腕上挂着的兩條手鏈閃閃發亮。
江頌摸摸後腦勺,又有點得意:“這不是體內的洪荒之力忍不住了嗎!”
彭蒿正在狂吃甜品安撫自己受驚的情緒,托着一個蛋撻跟着點頭:“對,看見數學題,下意識就想做,已經成條件反射了。”
穆連“啧啧”兩聲:“可憐的高中生!”
江頌剛挺直的背立刻就萎了。
看見題就想做,好像是挺慘的?
羅輕輕嫌密室裏排風扇一直轉,太幹燥,從包裏拿出噴霧,對着小鏡子給自己補了補水,還湊過去,給施微也噴了噴。
合上小鏡子,她手支着下巴,問:“老板,我們進去的第一個房間,就是在蓄水池旁邊留下腳印那兩個女生的宿舍吧?”
“沒錯,如果你們沒有圍在一起做題,而是到處找找線索,就會從床單下面得到一個發圈,櫃子底下找到一個寫着名字班級的校牌,還會在枕頭下面找到一張紙條,是下鋪那個女生寫給她男朋友的,抱怨宿管太嚴格,想給宿管一個教訓。”
穆連直接攤手,“我也沒想到,你們就這麽奔着做題去了,白瞎了我精巧的心思。”
賀聞溪手裏轉着多出來的一根吸管,理直氣壯:“知識就是力量,能用做題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幾個理科實驗班的一致點頭,表示贊同。
穆連想起,自己當年也跟這群高中生一樣,心中自有驕傲,認為知識和努力學習,一定能解決大部分的問題。
确實是這樣,但又不只是這樣。
他招呼旁邊瘦高的工作人員:“來,小溫,把背景故事卡發給幾個同學。”
故事卡說是“卡”,其實是個小冊子,賀聞溪看得快。
Advertisement
跟他們猜測的一樣,因為宿管太嚴厲,一旦觸犯規定,就關人禁閉。兩個總是被關禁閉的女生想報複宿管,就聯合其中一個女生的男朋友,趁宿管不在,将她的女兒溺死在了水房的蓄水池裏,并謊稱小女孩是貪玩,失足落水。
宿管發現真相後,決定為女兒報仇,設計将他們鎖在了小黑屋裏,随即放火燒了整棟宿舍樓。
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女兒,宿管也不想再活下去了,放了火之後,她在休息室裏一邊哼着童謠,一邊繼續給女兒織着毛衣,最後死在了火海裏。
所以報道才說,火災裏死了四個人。
一時間,長桌上有些安靜,只有翻動紙頁的聲音。
羅輕輕放下故事卡,望向裴厲:“我明白了,所以最後開門的密碼,130317,是宿管女兒的生日對嗎?”
裴厲點頭:“父母通常會在孩子生日或者值得紀念的日子,去拍這樣的合照。賀聞溪說拍照日期是190317,小女孩看起來大概五六歲,所以我試了這個日期。”
賀聞溪捧着加了冰的青檸薄荷水,心裏悶着有點難受。
說出這番話的裴厲,卻沒有會在生日那天,帶他一起去拍合照的父母。
坐在桌子對面的穆連,見賀聞溪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有點悶悶不樂的,可能是想緩解一下情緒,伸手去托盤裏挑了個水果糖。
他竟然跟遇上了質檢員一樣,有點緊張了,心想,這糖可是他挑了又選才定下的,就不信這小少爺嫌棄了他的空氣香氛不好聞後,還會嫌他糖不好吃!
沒想到賀聞溪撕了兩下糖紙,沒撕動。
穆連正疑惑,這糖的糖紙雖然沒那麽脆,但也不至于撕不開吧?真不至于吧?
就在這時,他發現,賀聞溪沒有再嘗試,而是直接将水果糖遞向了旁邊,然後湊過去,很小聲地跟裴厲說了句什麽。
裴厲冷白的手指捏着故事卡,靠在椅背上,露出的下颌線清晰冷銳。他垂着眼,上半身小幅度地朝旁邊傾了傾,表情冷淡地聽完後,十分自然地伸手,将糖接過來。
撕開了糖紙。
重新又把糖放回了賀聞溪掌心裏。
穆連這下是真的有點藏不住驚訝的神情了。
雖然知道這小少爺挑剔又嬌氣,可再怎麽樣,會撕不開糖紙?誰信?
重點是,
裴厲你竟然就這麽慣着?!
周一早晨,又是一片兵荒馬亂。
“物理最後三道大題最後一小問我全沒做出來,七中出的月考卷太沒天理了,哪位神仙做出來了給我瞅瞅!”
“前兩道做出來了,要看嗎,不過最後一小問我也跪了。”
“兩塊炸雞懸賞物理最後一題!”
有人看見湯銳走進教室:“銳哥你來了!物理最後一題第三小問你做出來了嗎?求看!”
湯銳剛放下書包,聽見這句,搭在書包拉鏈上的手停住,有點尴尬:“我想到了一種解法,不過只解出來一半,要看嗎?”
“不用不用,我一會兒去看看裴厲的,他應該做出來了!”
以前一班湯銳成績最好,如果他都做不出來,那這道題基本就沒人能解。
湯銳臉色微沉,很快又笑起來:“好,他那麽厲害,肯定做出來了。”
教室最後一排,賀聞溪正撐着下巴,萎靡地坐在座位上,時不時朝教室的後門看一眼。
這次的發熱有點奇怪,他都已經極盡所能,不僅在密室裏一直跟着裴厲,回了家之後能跟也跟着,連吃飯都坐在裴厲旁邊。
按照之前兩次的經驗來判斷,吸到的信息素已經足夠緩解這次發熱了。
然而,從昨天上午一直到現在,熱度依然一點沒褪下去過。
而且發熱期還疊加怕黑怕幽閉空間的buff,昨晚賀聞溪關了燈,怎麽都睡不着,沒辦法,只好起床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就這麽亮亮堂堂地睡了一晚上。
江頌拎着物理卷子跑回來:“絕了,整個一班,竟然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作為理科實驗班,他們班數理化生四科做題的正确率一向很高,如果都做不出來,那必然只會是出題老師的問題。
江頌把卷子抖得“嘩嘩”響,“你裴厲哥哥怎麽還沒回來?”
賀聞溪已經對“你裴厲哥哥”這個稱呼免疫了,有氣無力地回答:“這得看老杜多久放人了。”
望眼欲穿的不止江頌,等裴厲回到教室,剛坐下,桌邊就圍了一圈人,一個個雙眼發光地望着他。
賀聞溪跟他同桌解釋:“物理最後一題第三小問,你做出來了嗎?”
裴厲明白了,他從書堆裏抽出卷子:“做出來了。”
話音剛落,卷子就沒了,沒人再管裴厲,全都圍着卷子開始研究解題過程。
這時,羅輕輕站到了講臺上,用黑板擦拍了拍講桌:“各位,我在統計了大家的意向後,發現大家都對五一文藝演出的舞臺劇毫無興趣,我們班連扮演大樹的人都湊不齊。”
教室裏的人都笑起來。
馬上就要進高三,各科老師時不時就把“馬上就是要高考的人了”這句話挂在嘴上,弄得每個人頭頂上都跟懸着一把劍似的,而一旦要參與舞臺劇的籌備,至少這一個月裏,都要抽不少時間出來配合排練,那要比別人少刷多少道題?
羅輕輕等大家笑完,接着道:“但文藝彙演我們班不能不上,所以老杜就把全班每個人的名字都寫在了小紙條上,扔進了紙箱子裏,直接抓阄,抓誰誰上,反對無效。”
沒想到是抓阄,一時間人人自危,馬上有人叫起來:“輕姐,誰被這麽倒黴——呸,這麽幸運被抓壯丁了?”
羅輕輕的視線落到最後一排:“這次我們舞臺劇的兩個男主角分別是賀聞溪和裴厲,大家鼓鼓掌,感謝他們對班級做出的貢獻!”
賀聞溪懵着臉擡頭,以為自己聽錯了,向裴厲确認:“她說誰做貢獻了?”
裴厲也沒刷題了:“她說我和你。”
賀聞溪隔着幾排課桌問羅輕輕:“你确定是抓阄,不是老杜随口點的名?”
羅輕輕撩了撩頭發,給了他肯定的答案:“确實是抓阄,我親眼看見的。”
能在紙箱子裏,從四十二個紙團中精準抓出他和裴厲的名字,賀聞溪往後倒在椅背上,腦袋歪向旁邊:“我懷疑那個紙箱子裏,每張紙條上都是我和你的名字!否則從概率上來說,就離譜!”
裴厲筆頭點着練習冊:“或者,一共只有兩張紙條。”
用手背貼了貼自己低熱的額頭,賀聞溪憤憤道:“肯定是這樣!老杜心虛的都不敢露面了,只敢讓羅輕輕來說這件事!”
然而,發現倒黴的是賀聞溪和裴厲,秉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優良傳統,班上男生已經開始拍桌子起哄了,跟過年一樣。女生們則興奮地往最後一排看去,明顯對兩個帥哥同時出演舞臺劇這件事,很是喜聞樂見。
講臺上,羅輕輕再次拍了拍黑板擦,輕咳兩聲,利落推鍋:“有任何疑問,可以找老杜反饋。我晚上回家把劇本打印出來,明天裝訂好了再給你們!”
江頌興奮回頭:“溪哥!為了你我願意去演大樹!”
彭蒿湊熱鬧,遠遠喊了一句:“你們演男主,我願意本色出演,當大樹旁邊那棵茂盛的小草!”
一陣哄笑,賀聞溪毫不客氣地罵了句:“滾滾滾!”
他瞥了眼旁邊的裴厲,情緒很複雜。一方面是,想到真要他們兩個人一起演舞臺劇,心裏有點怪怪的,但兩個人被老杜一起坑,比起他一個人被坑,心裏要舒服很多。
不過,除了上課,還要對臺詞排練劇本,如果他出現發熱,好像就不用擔心蹭不到足夠的信息素了?
這麽一想,賀聞溪轉了轉筆,覺得,演舞臺劇什麽的也不是不可以。
昏昏沉沉過了大半天,賀聞溪的低熱一直沒退,這種脫離預想的感覺讓他有點暴躁,還有了點不太好的預感。
下晚自習的鈴聲響起,教室裏沒一會兒就空了大半,江頌有事,剛打鈴就奔了出去。裴厲收拾好書包,轉向旁邊,就看見賀聞溪依然保持着剛上晚自習時的姿勢,正安安靜靜地枕在手臂睡覺。
他露出來的耳尖和側臉都微微發着紅,似乎是難受,連睡着了,眉心都皺着。
裴厲叫了兩聲賀聞溪的名字,沒動靜,遲疑片刻,他擡手,輕輕推了推賀聞溪的手臂。
正要将手抽回來時,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
下意識抗拒,裴厲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又在感覺到貼在他皮膚上的手觸感潮熱時,停住了。
裴厲忽地在想,賀聞溪最近好像總是生病,經常會低燒,眼尾被熱氣熏得微紅,像是蘊着一掬星水。
桎梏着他的力道很輕,他卻一時沒有掙開。
賀聞溪睡得迷迷糊糊,密室裏,裴厲觸碰他後頸和眼尾時的情景反複在他腦海裏回放。
循着本能,賀聞溪拉着裴厲的手腕,将他的掌心貼到了自己熱燙的臉上。
以皮膚相貼的位置為圓心,躁動了許久的神經細胞忽地被完全安撫。
賀聞溪隐約意識到,他的發-情熱好像比之前嚴重了。
已經不只滿足于聞到的那一點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