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混沌的思維恢複了幾分清醒,賀聞溪連呼吸都放輕了。
如果被他爺爺發現,他跟裴厲兩個人躲在廚房的角落裏,他現在又是這種……奇怪的模樣,那才真是想解釋都解釋不清。
一旦這麽想,“偷情”兩個字又從腦子裏冒了出來,吓得賀聞溪手指都蜷縮了。
偷什麽情!他怎麽能這麽想?趕緊打住!
爺爺和顧叔的說話聲似乎遠了一點,賀聞溪沒那麽緊繃了,遲鈍地察覺腳底傳來一陣酥麻的癢感,他這才發現,自己正赤腳踩在裴厲的拖鞋上。
發熱導致感官的敏銳度擴大,拖鞋表面綿軟的絨面如同鵝毛尖,一下一下地撓着他敏感的腳心,癢感順着小腿往上攀沿。
賀聞溪繃緊腳趾,才克制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怎麽了?”
兩人靠得極近,賀聞溪被落在皮膚上的熱氣烘得綿軟,他搖搖頭:“沒、沒什麽,怕把你踩疼了。”
“不疼。”裴厲扶着懷裏的人,掃了一眼周圍。
賀家的花園裏并沒有種薔薇,廚房裏也沒有這個氣味的用品。可如果說是香水,不應該一開始聞不到,剛剛才突然聞到了。
很奇怪。
最重要的是,這股香氣不僅令裴厲有種隐約的熟悉感,還讓他身體裏似乎燃起了燎原的火,掌心都熱燙起來。
“你有沒有聞到什麽氣味?”
賀聞溪驚訝。
他一直都能聞到裴厲身上冰原冷松的氣息,但他以前确認過好幾次,裴厲自己是聞不到的,難道現在能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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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眨眼,賀聞溪沒有描述的太清楚:“我好像聞到了一股松木還是什麽樹的味道。”
“不是。”裴厲很确定,就是薔薇花。
“先生要不要吃一點東西?以免晚上餓了睡不好。”
聲音忽然從極近的地方傳來,賀聞溪雖然一直說話用的都是氣聲,但還是被吓了一大跳。
不過幸好,爺爺和顧叔好像都沒聽見。
“我這年紀,不是餓了會睡不着,反而是吃了東西才會難受的睡不着。”賀懷行制止了顧叔,他久居高位,殺伐果決慣了,肅容時讓人覺得不怒自威,現在在家裏,神态語氣都松緩許多,“況且時間不早了,兩個孩子說不定都睡了,不用再弄出動靜,這麽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那就聽先生的。”
直到确定顧叔出了大門,樓上也傳來了關門的動靜,賀聞溪才松開了緊緊捂着嘴的手。
幸好沒有被發現!賀聞溪都能清晰地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暗淡的壁燈為周圍的陳設都落了一層淺暖色的紗,某種暧昧在昏暗與寂靜中滋長。
仿佛觸到了某一根敏感地弦,賀聞溪慌慌張張地急急往後退了半步,腳底踩上冰涼的地板,視線落在裴厲肩膀上,磕磕絆絆地建議:“那個……好像很晚了,要不我們,也上去了?”
裴厲在賀聞溪往後退時,便半擡起手臂,在一旁虛虛護着,确定賀聞溪站穩才收了回來。
他鋒利的輪廓線條隐在暗淡的光線中,眸光晦暗濃深。眼皮微垂,視線落在賀聞溪散開的領口處,絲質的布料正随着賀聞溪的呼吸而起伏,貝母紐扣蘊着細細的彩色微光。
裴厲擡起手,一顆扣子一顆扣子地将賀聞溪淩亂的領口重新束緊。
明明只是頸下薄薄的皮膚被裴厲的指尖觸到了而已,卻讓賀聞溪覺得,仿佛被火星灼了一下,強撐着才站穩。
直到躺回自己卧室的床上,用枕頭捂住自己被熱氣熏紅的臉,賀聞溪都還覺得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
在任務世界時,每當他信息素紊亂的毛病出現,裴厲都會利用臨時标記安撫他。
他還搜過新聞,如果處于發熱期的Omega長久得不到安撫,自我傷害都是輕的。
前幾次時,賀聞溪還有點尴尬,畢竟咬後頸什麽的,有點過于親密了。而且他還經常會在Omega本能的支配下靠近裴厲,貼貼蹭蹭什麽的。
不過既然是做任務,又不能崩人設,再加上他那時一直以為裴厲是任務世界的NPC,作為一個Omega,不貼不蹭才不正常,于是賀聞溪很快就習慣了。
這種“習慣”一直保持到了現在。
可是,就在剛才,在爺爺和顧叔靠近廚房時,他第一反應是躲避,是隐藏,是不能被爺爺和顧叔發現,在确定他們都離開後,才敢開口說話。
就像他和裴厲真的是在偷情一樣。
也是同時,他意識到,這裏不是任務世界,裴厲還沒有記憶,雖然好像裴厲沒有表現出反感,但他對裴厲的貼貼蹭蹭,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可一旦開始發熱,又只有裴厲才能令他的熱度平息下去。
這基本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五月四號下午,定做的兩套西服被送了過來。
衣料是早就讓人訂回來的,幾個師傅一起趕工,花了一天兩夜才把衣服做好。又因為時間太緊,來不及試穿,只能現場試了現場對細節進行修改。
西服剪裁的廓形完美勾勒出裴厲優越的線條和比例,寬肩窄腰長腿,眉眼清隽,深色的布料令他有種介于少年人和成熟男人之間的特殊魅力。
裁縫看到上身效果,眼前不由就是一亮。
這種标準的衣架子身材,沒有哪個裁縫會不喜歡,要不是裴厲住在賀家,他都想問問裴厲有沒有興趣做試衣模特。
在賀聞溪去換衣服時,裴厲配合地擡起手臂,讓對方調整縫線和袖扣的位置。
只不經意一般問了句:“您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裁縫疑惑,搖了搖頭:“沒有。”
“那可能是我聞錯了。”
但此時此刻,裴厲的鼻尖依然萦繞着薔薇花的氣息,只是淡了一點。
幾分鐘後,香氣再次變得濃郁,同時,賀聞溪的聲音傳來:“我穿好了。”
一模一樣的西服,穿在兩人身上的感覺完全不同,賀聞溪本就白皙的皮膚被深色的西服襯得晃眼,因為低熱,水潤的眸子和緋紅的唇色令他的五官比平時裏更加灼人視線。
當天晚上的私人宴會上,賀聞溪穿着這套衣服,直接靠着顏值就收獲了無數爺爺奶奶的誇獎。他表面上笑得克制又謙虛,實際心裏早就已經飄飄然地起飛了。
江頌也跟着他爸媽來了,一見賀聞溪和裴厲,就驚地往後退了半步:“卧槽,你們竟然穿情侶裝!”
賀聞溪對這個詞格外敏感,一巴掌拍在江頌肩膀上:“可以閉嘴了,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需要問好的長輩都已經問候了一遍,按照經驗,後面就沒他們什麽事了,三個人撤離到旁邊的沙發坐下。
仗着沙發背很高,阻隔視線,江頌直接癱了:“太累了太累了,感覺我就是個工具人,叫人問好,再微笑點頭,然後就在我媽旁邊當人形立板!”
賀聞溪也累得慌,直接往下滑坐,跟被抽了脊骨一樣,懶洋洋地靠在了裴厲肩上:“我這次還好,那些爺爺奶奶誇完我,注意力就都沖着裴厲去了,說小裴長得好看,像畫兒一樣。”
說着,他眼睛往上看,笑道,“感謝小裴分擔火力!”
動作自然地将他前額的碎發撥開,裴厲低聲道:“別蹭,後面的頭發要亂了。”
賀聞溪立刻不動了——為了這個發型,他被造型師擺弄了足足半個多小時!
江頌坐在旁邊,莫名覺得眼前的畫面哪裏有點不對勁,又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兩個人住一起,裴厲勉強算是他溪哥的哥哥,兄弟關系親近沒什麽毛病。
伸長脖子,江頌往水晶燈下望了一圈,疑惑:“我剛就想問了,怎麽沒看見容爺爺?你爺爺一直待國外,兩個人這麽久沒見,容爺爺不會不來啊。”
賀聞溪倒是知道這件事:“容爺爺病了,爺爺前天晚上才回來,昨天就去醫院探望了,不過沒帶上我,也不知道容爺爺現在情況怎麽樣。”
容爺爺跟他爺爺從小就認識,少年時是同學,各自繼承家業,這些年不說風雨同舟,反正一直沒有疏遠過。他昨天晚飯時問起,爺爺雖然沒說什麽,但眉宇間俱是憂慮。
這時,侍應生從旁邊經過,賀聞溪招手,要了三杯鮮榨果汁,順便還讓對方送個冰桶過來。
裴厲摸了摸他的額頭:“不是吃了退燒藥?”
克制住想要往裴厲掌心裏蹭的沖動,賀聞溪利索地把問題推到退燒藥身上:“可能那個藥的效果不太好吧。”
江頌咋咋呼呼:“溪哥,你又發燒了?你以前不是一年到頭都不會生次病嗎?”他很快又想到,“難道是因為上次出了車禍,抵抗力變差了?”
賀聞溪覺得這理由不錯,煞有其事地點頭:“有可能,車禍之後,我身體好像确實沒以前好了。”
果汁和冰桶送上來時,三個人剛開了一把王者榮耀,賀聞溪挑了個順手的上官婉兒,然後就看見裴厲選了露娜打野。
挑了挑眉,賀聞溪覺得,自己這把好像可以随便浪了。
游戲開局,裴厲提示:“藍開,我先走了。”
這道嗓音仿佛混着電流,賀聞溪點屏幕的指尖一頓。
草,耳膜麻了一下。
忍了忍,他才克制住了擡手揉揉耳朵的沖動。
正操縱着人物到處浪得開心,賀聞溪餘光瞥見,在露娜回家的間隙裏,裴厲端起放在桌面的果汁,喝了一口。
無意識的,喉結動了動,賀聞溪只覺得舌尖幹渴的感覺不斷加劇,甚至蔓延到了喉口。
接下來的幾分鐘裏,他心不在焉,眼神總往桌上的果汁杯瞟,手裏的游戲角色也跟着走位發飄,被江頌吐槽了好幾次。
再也壓抑不住,正好他最後一絲血被對面打沒了,要等着複活,賀聞溪心跳跟擂鼓一樣,胸腔都震得疼,他努力繃着表情,假裝視線定在手機屏幕上,随即伸出手,端起了裴厲喝過的那杯果汁。
咬着吸管,沒敢多喝,賀聞溪飛快喝了兩小口,又若無其事地放了回去。
左右看看,裴厲和江頌都在打團,不可能發現他的小動作。
賀聞溪放了心。
果汁的甜香混合着殘留在□□裏的濃郁信息素,在口腔中擴散開,賀聞溪就像聞到了貓薄荷的貓,渾身都軟了軟。
只是同一根吸管而已,竟然比他在裴厲身上貼十分鐘效果都要好!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緒,賀聞溪還故意說了句:“一開團打野,上路就開始清線。”
江頌立刻附和:“沒錯!這麽缺錢,我都想給他捐款了!”
裴厲沒有說話。
擡眸間,他的目光掃過桌面的果汁杯時,微微一凝。
眼神在一瞬間裏變得如同深暗的海域,無聲地湧起石墨色的暗潮。
那根他才用過的白色吸管,正靜靜浮在果汁裏,而吸管的頂端,留着一道淺淺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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