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顧淮南進包間時, 梁澤先到一步,正坐在裏面跟服務員說話。
對方穿了件非常休閑的米白色短袖,短發清爽, 很年輕帥氣, 一點也看不出來他有蔣濤說的三十歲。
長相偏清朗, 戴着一副黑框眼鏡,言行舉止都很斯文溫雅。
聽聞腳步聲, 梁澤擡頭看來,見顧淮南站在門口,朝他溫和地笑了笑, 打招呼道:“顧先生,你好。”
顧淮南摸了摸鼻尖,“你好。”
說着他走進包間。
服務員放下點菜用的平板出去,梁澤示意顧淮南坐他對面。
顧淮南坐下後,以為會很尴尬, 誰知梁澤比在微信上更健談,兩人聊得很愉快,因為梁澤本科專業跟他穿書前學的是一樣的。
這讓兩人更有共同話題,聊到午餐結束,顧淮南頓時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梁澤笑說:“蔣濤說你大學主修金融, 我以為你會對這些話題不感興趣, 看來也不全是。”
顧淮南倒茶的動作一頓,若無其事地放下水壺, 抿着茶喝,“我……多方面都喜歡了解一些。”
梁澤溫溫和和地笑了笑。
顧淮南心想要不收斂點, 萬一蔣濤還說了別的, 會不會暴露他跟原主諸多愛好不一樣。
接下來顧淮南稍微收斂了點, 梁澤以為他不感興趣,主動換成別的話題,又說到自己喜歡養綠植。
顧淮南說:“我很少打理,平時請的花匠師傅來幫忙處理。”
“明天師傅來幫我剪枝,順便給花草做驅蟲,最近家裏蚊蟲多,我想應該是花園裏植物太多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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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澤不由訝然,“有花匠幫忙處理,應該不會有太多蚊蟲太對。”
“是麽。”
顧淮南不自覺地擡手碰了碰後頸,那裏的紅斑還沒完全消退。
說來也是奇怪,那塊紅斑居然一點也不癢,蚊蟲叮咬後,應該會有癢意才對,他好像完全不覺得發癢。
奇怪,真的奇怪。
梁澤見他碰了下肩膀,問:“怎麽了?你肩膀不舒服麽?”
顧淮南搖頭,“沒事。”
他隐隐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具體的,又說不上來。
兩人從日料店出來,時間還挺多,梁澤問要不要去博物館看看。
顧淮南點頭,“可以,走吧。”
梁澤說:“我去車庫開車,你稍等我一會兒。”
“嗯,好。”
梁澤走後沒兩分鐘,顧淮南手機響了聲,收到薄郁發來的微信,大致是問他什麽時候回家。
顧淮南想了想,回複薄郁。
【GU】:不用等我吃晚飯,晚點我才回去。
【Boyu】:你跟誰在一起?
顧淮南:“?”
顧淮南眉頭微蹙。
薄郁太喜歡管他的事情,上次蔣濤生日那天也這樣,他好像對他跟誰在一起這件事非常在意。
家裏有個占有欲太強的小孩子,也是一種負擔。
哎。
顧淮南嘆了口氣。
不知道以後薄郁有女朋友,對方能不能接受他管這麽多,真是一點自由也沒有。
正感嘆着,薄郁又發了條消息過來道歉,說自己只是擔心他,沒有要幹涉他的意思。
顧淮南沒來得及回,梁澤開車從不遠處駛來,這裏是臨停地段,不能耽誤太久,他匆匆上車。
梁澤從後座遞來一杯冰飲,笑着說:“剛才在日料店時,我看你似乎很喜歡喝烏梅汁,在旁邊飲品店給你買了一杯,希望味道不錯。”
顧淮南有點不好意思,“謝謝。”
他以前沒跟同性戀群體接觸過,沒想到會有人這麽體貼,還真有點不太習慣,好像他是被照顧的一方。
梁澤啓動引擎:“不客氣。”
他面容始終挂着得體又溫雅的笑,一舉一動都展現出良好的家風,看得出來他家庭教育非常好。
·
薄郁盯着空蕩蕩的聊天框。
一分鐘。
兩分鐘。
……
十分鐘過去。
顧淮南也沒有回他,他抿了抿嘴唇,唇角不自覺地下壓幾分。
保姆楊瓊看他臉色不對,也不太敢跟他說話,拿着抹布走遠。
顧先生家這個小孩不太好相處,她來這裏工作三四年,看得出來這小孩性格冷漠孤僻,除了顧先生,誰也沒放在眼裏。
而且她偶然在郊區撞見過一次,看見這孩子跟一群看着就不好惹的社會人士坐上車,至于做什麽,她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這件事她一直沒跟顧先生說,顧慮太多,她身份說這個也不合适,再則她也怕被報複。
說實話,她是有點怕薄郁的。
薄郁看了眼保姆,保姆笑了下,拎着水桶快速去花園。
他轉移視線,低頭看手機,又等了十來分鐘,手機依舊沒動靜,随後他切入追蹤的app。
圖片中代表顧淮南的紅點在市中心,放大看位置,在廣場附近,紅點在這裏停留了許久。
薄郁那雙阗黑的眼珠照不進光,唯獨倒映出那顆紅點。
他嘴角漸漸抿直,再下壓。
·
兩人到博物館門口,檢票進場,顧淮南手機又響了兩聲。
進入內場,他拿出手機看,依舊是薄郁給他發來的,只不過兩條消息均已撤回,他也不知道薄郁先前發的是什麽,沒辦法回。
既然薄郁撤回,他也就沒理,心想着可能是薄郁發錯了。
他和梁澤進博物館,遠在顧家,薄郁換了身衣服出門,照着紅點所在位置直奔過去。
雖然他現在沒有理清楚自己對顧淮南懷有什麽心思,但他絕不允許除他以外的人靠近顧淮南。
誰也不行。
後排座不斷冒冷氣。
網約車司機心道,奇了怪了,今天怎麽那麽冷,車內空調壞了?
他不由調整空調溫度。
博物館主要陳列的文物藏品,都是有關費城歷史的。
顧淮南挺認真的看,原著雖說是架空世界,但內容到很完善,連歷史文物都跟現實世界沒差。
這會兒博物館人并不多,大部分是情侶和一家三口,場內很安靜,顧淮南和梁澤一前一後地觀覽藏品。
梁澤遇到了解的,也會給顧淮南解說背後的歷史,充當臨時的解說員,因此增加了顧淮南的知識面。
顧淮南不是原著裏的費城土著,對這些了解很少。
兩人說着說着,又講起蔣濤。
顧淮南問:“你跟蔣濤是朋友,那你認識梁成麽?”
梁澤扶了扶眼鏡,笑着說:“顧總,我們都姓梁,你就沒想過我們可能是兄弟麽?”
顧淮南:“??”
梁澤笑道:“他是我弟弟。”
見顧淮南滿臉驚訝,梁澤問他:“我跟他長得不像麽?”
顧淮南搖頭,“不太像。”
梁成是型男風格,梁澤是斯文溫柔的風格,兩人長相也不像。
梁澤笑了笑,簡單說了下他們不像的原因,大抵是一個像媽媽,一個像爸爸,所以各長各的。
博物館有好幾層樓,每層展會是不一樣的,兩人逛完一樓又去二樓,連逛好幾層。
逛到閉館,兩人離開博物館,找了家餐廳吃晚餐,顧淮南都不知道他們一直被人跟着。
直到兩人從餐廳出來,顧淮南聽到背後有人叫他,他回頭看。
薄郁背着斜挎包,安安靜靜站在熄滅的路燈下,白衣黑褲,因為他所處位置實在太昏暗,讓人看不清他的臉和表情。
顧淮南訝然,“小郁?”
梁澤疑惑地擡眸望過去。
這時,薄郁從黑暗中走出來,俊臉揚着很明亮的笑容。
“顧叔叔。”
顧淮南問:“你怎麽在這兒?”
薄郁說:“我來市圖書館看書,剛準備回家,就看見你了。”
他說話時目光掃過梁澤,嘴角很細微地下沉了一秒。
表情的微妙變化只在那瞬間,誰也沒有注意到。
梁澤站在顧淮南身旁,也好奇地打量薄郁,蔣濤跟他說過顧淮南收留了一個小孩子,他以為很小,沒想到這完全是一副成年人模樣。
對方甚至比他高了幾公分,根本看不出來是個未成年。
顧淮南見薄郁看向梁澤,頓時有點尴尬,摸了摸鼻尖,一時間不知道怎麽介紹對方。
薄郁非常懂禮地伸手:“叔叔你好,我叫薄郁。”
梁澤也笑着回握:“小朋友你好,我是你顧叔叔的朋友,姓梁,你叫我梁叔叔就可……以了。”
他笑容短暫地僵了一秒,因為薄郁握他的力道很大,大到讓他無法忽略,甚至産生了疼痛感。
梁澤反應過來這句話薄郁不愛聽,很是抱歉。
顧淮南察覺異常,不贊同地喊了聲「小郁」,薄郁才慢慢松開手,在顧淮南示意下,向梁澤道歉。
梁澤揉了下手,“沒事沒事。”
顧淮南替薄郁道歉:“梁先生,你手沒事吧,疼不疼?”
說着他就上手幫梁澤查看,薄郁揚起的嘴角頓時下撇,他忙喊了聲「顧叔叔」,顧淮南沒理他。
接下來顧淮南跟梁澤告別,帶薄郁離開,路上沒跟薄郁說話。
兩人在另一處地下車庫取車,然後再開車回家,全程顧淮南沒有開口,薄郁知道他不高興。
薄郁抿了抿唇,不得不低頭說:“顧叔叔,對不起,是我做錯了。”
顧淮南問:“錯在哪兒?”
薄郁又不吭聲了。
顧淮南嘆了口氣,他哪能不了解薄郁的個性,這是嘴上道歉,心裏還不爽不甘得很。
他也不知道薄郁跟梁澤頭一回見面,怎麽有那麽大意見,握手使勁兒握,把人家手都捏紫了。
以前薄郁占有欲強,針對蔣濤江左他們,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次次都這樣,就有點欠收拾。
顧淮南組織一下語言:“你一上來,直接把人手都捏變色了,你跟他什麽仇什麽怨?”
薄郁說:“是他太弱。”
顧淮南:“……”
顧淮南知道薄郁是故意的,因為這不是他第一次搞小動作。
他頓時有點頭疼,原以為薄郁有女朋友會減弱這種占有欲,哪知道好像反而更嚴重了。
這怎麽才能讓他改過來啊。
哎。
旁邊薄郁問:“顧叔叔,他是你新認識的朋友麽,以前沒見過。”
顧淮南專注開車,聞言點頭。
他也沒有多解釋什麽,薄郁現在才十六歲,三觀還未形成一個具體的,他不能讓他過早接觸這些,更不能讓薄郁知道他是個GAY。
說實話,他怕薄郁學他。
薄郁見他不多說梁澤的事,心底越發酸澀,抿直嘴唇沒說話,陰暗想法一個接一個往外冒。
顧淮南越是護着,他越是想讓這人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顧淮南只能看他一個人!
顧淮南哪知道薄郁是個芝麻湯圓,心肝脾肺都是黑的,當自己沒教育好薄郁,頭疼壞了。
他思來想去,覺得應該先從分房睡作為第一步,讓薄郁別那麽黏人,不然九月去首都上大學怎麽辦。
兩人到家,顧淮南邊換鞋邊說:“今晚你回自己房間睡吧。”
薄郁神色一僵,“為什麽?”
顧淮南老臉微讪,心說還不是為了你将來的幸福,馬上去大學,而且都有女朋友了,還整天纏着我。
當然,他也沒說出口。
薄郁站在顧淮南身後,目光深凝着他背影,整個人沒在黑暗裏,眸色沉冷如水,拳頭緊握。
顧淮南從來沒有提過分房,怎麽今天出去見個野男人,回來就立刻不讓他進主卧!
是不是顧淮南喜歡那個人,要為他做好準備,還是說顧淮南已經察覺到那晚他對他做的事了?
他是不是要跟那個叫梁澤的男人在一起?
顧淮南喜歡男人?
……
“不行。”
顧淮南換好拖鞋,聞言扭頭,“什麽不行啊,不行也得行。”
他說着往前走,想早點上樓洗澡,好睡一覺,今天在外面晃了一整天,渾身都是黏糊糊的熱汗。
誰知他剛走了沒兩步,身後有勁風襲來,一條結實手臂攬住他的腰,人順勢被力道摟進熾熱的懷抱。
夏季穿的薄,脊背貼近胸膛,身軀蓬勃的熱量隔着薄薄的布料傳遞,燙得像火一樣。
顧淮南不自在極了。
薄郁對他的親近可以說是步步升級,一點點地瓦解他的忍耐度。
顧淮南微微蹙眉,“小郁。”
薄郁置若罔聞,将他緊緊抱住,“你說過不會不要我的。”
“這不是一回事。”
“是一回事。”
說話間,顧淮南不自然地偏了下臉,實在是薄郁說話的熱氣撲在頸側,太癢了。
脖領是他最敏感的地方。
他這個動作卻讓薄郁徹底誤解。
因為那個梁澤,現在連碰也不讓他碰了麽?
薄郁緊抿着唇,眸色沉得滴水。
他視線落在眼前纖細的脖領,雪白又脆弱,像不堪一折的美麗花枝,恨不得咬住顧淮南的後頸,好讓他乖乖的任由他把控。
他想讓顧淮南聽話,但聽話的又不是顧淮南了。
……
顧淮南被他抱得有點熱。
客廳裏空調溫度還沒降下去,整體依然是悶熱的,額頭和肩頸不由沁出了一層薄汗。
他掙動了一下,沒擺脫薄郁的桎梏,反而更熱出了一身汗。
“是不是因為……他?”
少年的聲線含着一絲輕顫。
顧淮南動作頓住。
不止因為薄郁這句話,還因為薄郁冰涼的鼻尖輕輕觸及他側頸。
鼻尖很緩慢地磨蹭着那塊皮膚,明明是冰的,他卻覺得那塊皮膚火燒火燎地發燙,好像要燒起來……
顧淮南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推開薄郁,他動作來得太突然,薄郁毫不設防,被他猛地推出去,後背嗙地一聲撞在門框上。
聲音在玄關回蕩。
薄郁不可思議地望向顧淮南。
他好像沒想到顧淮南會把他推出去,微微睜大眼睛看他,神情震驚,又似乎有點受傷。
顧淮南反應了一秒,愧疚道:“對不起小郁,我不留神就……”
他走上前,“你沒受傷吧?嚴重麽,撞疼沒有?”
薄郁看看顧淮南的手,突然避開他拉自己的手,直接越過顧淮南走進客廳,走得很快。
顧淮南以為把人撞疼了,忙跟上去道歉。
誰知薄郁沉着臉上樓,沒一分鐘又迅速下來,手裏還拿着什麽米白色的東西,沒等顧淮南反應,他一把抓起顧淮南的手。
然後……
拿沾濕的毛巾給他擦手。
顧淮南:“??”
這……什麽情況??
薄郁一句話也沒說,捏着顧淮南的手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擦幹淨,兩只手的每一根手指都不放過。
顧淮南被他這波操作弄得莫名其妙,愣愣的問:“你幹什麽?”
薄郁說:“髒了。”
顧淮南以為他說的是手上有污漬,可那張用過的毛巾白白淨淨,沒有一點髒東西的痕跡。
他雖疑惑,但也沒有追問。
因為薄郁神情凝重,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他剛推了薄郁,害他撞得不輕,這會兒還是順着他算了。
抽回手,檢查薄郁有沒有受傷,确認沒事,顧淮南就先上樓,只不過依然沒松口和薄郁分房住。
薄郁捏緊用過的毛巾,靜靜地目送顧淮南上樓。
如果不是怕顧淮南不高興,他不光想擦顧淮南碰過梁澤的手,甚至想把他的心髒也擦幹淨,将那個男人留在顧淮南這裏的痕跡全部抹去。
他絕對不允許顧淮南心裏有別人,絕對不行!
顧淮南只能屬于他一個人。
顧淮南不能喜歡別人。
如果他一定要喜歡,那他喜歡的人只能是自己。
他願意跟顧淮南在一起,願意因為他變成同性戀,那些偏見和世俗統統不重要,重要的是顧淮南。
他不想跟顧淮南分開,他想這輩子都不結婚,跟顧淮南住一起就好,他們可以做很多事……
突然。
一個尖銳又清晰的念頭劃過思緒。
他是不是……喜歡顧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