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撐腰
“孫付嘉。”
聽到這個名字, 葉斂聞言又朝1022號那邊看了一眼。
程盼早就得了死命令,不管多少都要拿下,于是她不管對方叫價到多少,都毫不猶豫地舉牌。
“99號, 6500萬!”
拍賣師這一聲後, 1022號那邊暫時沒有再舉牌。
一下子從5600萬叫到6500萬,上漲将近1000萬, 全場嘩然。
不少人都将視線投注到葉斂這邊, 葉斂面色如常, 又低下頭,摸了摸指間的鑽戒。
“四哥, 為了嫂子, 你還真是一擲千金。”顧恒之哼笑,“姓孫的到極限了。”
會場持續了近一分鐘的沉默, 拍賣師開始發力。
他在上頭陳述着這幅藏畫的價值, 顧恒之低聲跟身邊人說着小話:
“四哥,這姓孫的可不是個東西。”
“你知道我大哥簽的經紀公司, 就是林家名下的。”
王裕湊過來接話:“星億娛樂?”
顧恒之:“對, 林家雖然不算是老牌豪門,但也算新貴,尤其是星億娛樂起來的這十幾年,在業內也是說話很有分量的。”
“我聽過點八卦,說十年前星億還沒站穩腳的時候,孫付嘉看上了公司裏一個藝人, 當年信息不如現在發達, 陸家又遠在京城, 孫家人就仗着那點比水還淡的親緣關系在南城這邊作威作福。”
“林家都是正經生意人, 不願意也絕不會坑自己家的藝人,孫付嘉就使了點手段,把那女藝人給騙到家裏了。”
葉斂擰起眉,眼底閃過一絲嫌惡。
“後來那女藝人好像成了孫付嘉的情//婦,也被迫跟星億解約了。”顧恒之說道此處,頗為晦氣地罵了聲,“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知道當年孫付嘉看上那女孩時,女孩多大嗎?”
“6500萬,最後一次——”
拍賣師笑着敲錘:“成交!”
葉斂如願将那副名畫收入囊中,面色平靜,不見一分喜色。
在拍賣師的感謝聲與現場的鼓掌聲中,顧恒之咬牙:“那老畜生誘拐幼女,帶走的是個才14歲的小姑娘。”
王裕瞪眼:“卧槽,星億沒報警嗎?這是犯法的吧!”
“林家當然不肯,還打了官司,鬧得挺大,但……”顧恒之無奈嘆氣,“反正,不知道孫付嘉怎麽運作的,最後結果就是賠了女孩家裏還有星億娛樂一筆錢,那老畜生什麽事都沒有,拍拍屁股又回京城老巢了。”
“錢麽,是最不值一提的。孫家往上數五代好歹也是和陸家是一家人,這麽多代的財富積累,他們可不差那點和解錢。”
後面的拍品葉斂沒有興趣,就此離場。他走得很快,将意圖與他攀談的人都甩在身後。
拍下了畫,後續的手續與流程由程盼去跟,王裕追回到休息間時,正好看到男人身體深陷在沙發裏,仰靠着,手背擋在了額間。
王裕小心翼翼靠近,“boss?”
男人沉默不語,莫名的,王裕覺得他周身充斥着些尖銳的戾氣。
——“喲,孫總,巧啊。”
門外突然傳來顧恒之的聲音。
沙發裏的男人慢慢睜開眼睛。
他眼底凝着化不開的郁氣,嗓音沉重低啞:
“王裕,你還記得,孟年的生父後來去了哪兒嗎?”
王裕不解為什麽大boss在此時提這件事。
當時準備和孟年結婚的那段時間,葉斂就讓王裕去調查過孟年生父的去向。
去年在東城大學門口為她解圍,曾有幸見過一次她那位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
葉斂早就知道她父親已經另外成家,只是不知道又入了哪家的門。
“記得,”王裕走近,低聲說,“太太的父親孟進,在她十歲時和一位叫孫杏的女人去了京城。”
“孫杏,京城……”葉斂垂下黑眸,默默重複了一遍這兩個詞。
他想起孟年外婆的話。
對方為了利益出賣了人格,背叛了妻女。
究竟是多大的利益能叫一個人丢下自己的親生女兒?
一個陸家,夠不夠?
葉斂扯唇冷笑。
門外的寒暄還在繼續——
“顧總,久仰大名啊哈哈,在這碰到真是巧啊!”
“呵呵呵,可不是巧呢,孫總不在京城養老,還千裏迢迢跑到南城這來,累不累啊?”
對方顯然沒預料到顧恒之這麽強的攻擊性,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顧總真是會開玩笑啊哈哈,孫某今年45,這腿腳還利索着,當然不累了。”
“哇,孫總看着不像哇,佩服佩服。”
孫付嘉:“……”
怎麽聽都像罵人。
“孫總來找我四哥?”
孫付嘉笑道:“是啊,來給葉總賠不是。”
“那你可以請回了,我四哥是個小氣的人,一般惹了他就判了死刑,道歉沒用。”
孫付嘉笑容僵在臉上。
氣氛僵持,門突然從裏面打開。
王裕客套地笑了笑,“二位,我們先生有請。”
顧恒之轉身的瞬間翻了個白眼,大搖大擺進去。孫付嘉和王裕握了握手,也跟進去。
王裕把人領進來不再說話,背着手站在一側,眼睛垂向地面,一副不關他事的模樣。
寬敞的休息室中,男人舒展地靠在沙發裏,聽到有人進門,頭都沒擡,只專心地看着手機。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襯衫,相較于黑色,少了幾分冷淡與疏離。
但他一言不發沉默坐在那,光是這一個姿勢就散發了滿滿的成熟男性魅力。
十分有壓迫感,讓人不敢輕易上前搭話。
屋內冷風一吹,孫付嘉後頸微涼,他尴尬地咳了聲。
自在地坐在位子裏喝水的顧恒之微微一笑,一邊拿起茶壺倒茶,一邊說着,“孫總口渴?”
孫付嘉以為對方要給自己倒茶,連連擺手,受寵若驚:“沒沒,我不——”
話沒說完,就見顧恒之自顧自倒了茶,然後一口悶。
喝完還咂摸着滋味,“哈~爽。”
孫付嘉默默放下手。
這下他不可能再看不出自己不受人待見了。
他心裏有點後悔,不該為了區區一幅畫得罪眼前這兩位。
這幾年陸家那位越來越看不慣他,好多項目都被收了回去,他守着個小破公司勉強撐着,實屬艱難,葉家這位這些年炙手可熱,輕易開罪不得。
孫付嘉不敢坐,在男人面前點頭哈腰:“葉先生,真是對不住啊,我不是故意要和您搶的。我要是知道你對那畫勢在必得,我絕對不往上擡一毛錢!”
“搶”這個字眼葉斂聽不慣。
他很淡地擡了一眼眉,“孫總言重。”
孫付嘉賠笑:“是我妹妹非要的,不瞞您說,我這趟來南城就是為了這畫,唉,只希望回家以後她別跟我鬧才好。”
其實倒不只是為了孫杏,他嘴上答應幫孫杏拿下這幅畫,實際上是指望着這幅畫能借花獻佛,送到陸家那位喜歡書畫的老爺子手裏,懇請那邊再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壯大孫家。
葉斂漫不經心彎唇,“孫總是在怪我影響你兄妹感情了?”
孫付嘉心裏咯噔一聲,“不敢不敢,是我自不量力,沒能滿足家人心願。”
“滿足家人心願……”葉斂忽然收了手機,好奇問,“孫總對妹妹事事都應允?”
這是感興趣?
提到這個,孫付嘉臉上浮現自得之色。
都說葉家掌權人家庭關系淡漠,對家人感情不深。
這樣的人看着冷情,但說到底只是面冷心熱,不願輕易把弱點暴露于人前罷了。
他若讓葉斂知道自己是個非常重視家人的人,是不是就會覺得他們是一樣的人,就會欣賞他了?
沒有陸家支持,葉家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須臾間權衡利弊,孫付嘉審時度勢,極力推銷自己:
“是啊,妹妹想要的一切東西,我都會為她盡力争取。”
葉斂又問:“如果争取不到呢?”
孫付嘉神色自然,“不會争取不到的,事在人為。”
葉斂笑了聲,低下頭,不再說話。
顧恒之瞧着自家四哥神情不太對,他鬼精鬼精的,眼珠一轉,品出點不對勁的意味。
他翹起二郎腿,接過話頭,似閑聊般,随口玩笑道:
“孫總說的好啊,事在人為嘛,這世界上哪有一帆風順的事?就算有困難也是正常的,但為了在意的家人,那多難的事也不能成為我們的絆腳石,對不?”
顧恒之眯着眼笑得像只狐貍,他屈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得用手段,用這兒解決問題,你說是吧。”
孫付嘉似懂非懂,覺得他好像在內涵什麽,可他又說不出,他只能點頭。
“也确實遇到過不少難關。”不知道想到什麽,他頓了頓,失神片刻,見那二人都看着他,他又趕忙接上,“不過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
葉斂回到家中,劉嬸正在準備晚飯。
聽劉嬸說孟年又在房間裏畫了一下午畫,男人眉頭又慢慢擰起。
劉嬸攔了下急匆匆要上樓的男人,笑道:“我看太太今天還挺開心的。”
葉斂腳步一頓,“開心?”
“是啊!我下午陪了她兩個小時,她非要拉着我練畫,”劉嬸眼底露出笑意,又浮現一抹憐惜,可惜道,“你說咱們想畫點什麽都不一定能畫好,她現在眼睛不方便,難上加難啊。”
葉斂若有所思,上了三樓。
他推開門時,小姑娘正背對着他,對着畫板忙活。
地上依舊扔了不少廢紙團,但從紙團的形狀來判斷,能看出畫作主人不再似前幾日那般煩躁。
葉斂随手将臂彎處的西裝外套扔到沙發上,闊步向她走近。
聽到腳步聲,孟年倏地從自己的世界中抽離。
她驚喜轉身,後背上擁來一具溫暖的軀體。
耳朵上傳來痛感,濕..濡的舌含住了她的耳垂。
她拿着繪圖鉛筆,臉瞬間爆紅。
“你、你……”
“我想你了。”他低低地開口。
孟年臉上的緋色徹底暴露在空氣裏,她的羞赧無所遁形。
“喔。”
她是個學習能力很強的好學生,在男人的示範下,她知道,自己也該說出類似的話。
她不太熟練地說:“那我,我偶爾也想到你了。”
“只是偶爾嗎?”男人埋首在她頸間,淺淺呼吸,“畫上不是我嗎?畫我不需要想我?”
孟年:“……”
她不太高興地掙了掙,“畫上只有一個圓,你能看出來是什麽?”
她輕輕抿了下唇,別過頭去,“就知道,我畫得差勁。”
葉斂低笑着,又重新抱了上來。
“畫了一下午,還在畫圓?”
孟年幽幽:“我又看不見,一個下午能把線畫直,把圈畫圓就不錯了。”
“嗯,是很圓,非常圓。”
孟年不想和他說話,拿起筆又要繼續。
指間夾着的鉛筆忽然被人抽走。
随後手指被人包裹進掌心。
他用溫柔的力道徐緩地揉捏着她泛酸疼痛的手指,她心裏湧上一股酸澀的熱意。
腦海裏突然闖入一個畫面——
穿着白色襯衣的男人低眉淺笑,低頭專注凝望着她,将她半攬在懷裏。兩只手交握在一起,他低下頭,對着她被筆硌出紅痕的指尖輕輕吹氣。
孟年咬住唇,擡手按住怦怦跳的心髒。
如果……
如果有一天她能夠再畫人的話,她一定要把這一幕、把他們兩個記錄下來。
“走吧,去把你的小花臉洗了,下去吃飯。”
葉斂笑着将她的身子轉向,推了下她的肩膀。
孟年紅着臉,順着他力道的方向往前走,去洗臉。
衛生間門關閉,葉斂的手機來電。
來電顯示是王裕。
葉斂收了笑容,接通。
“boss,都查清了,孫杏的确有個哥哥。”
是誰自不必多說。
“下午孫總說的合作,您看……”
葉斂走到窗邊,目光透過玻璃,落在一片暖黃的落日餘晖中。
不知十年前改變她命運的那個下午,是否也有這樣美麗的夕陽。
“好啊。”
作者有話說:
葉斂:看我不玩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