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不愛我

——“姐妹, 我剛剛看到你老公了。”

——“他晚上在和一個年輕的女孩一起吃飯,你知道嗎?”

孟年捏着手機,抱膝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擡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說不清自己現在心裏是什麽感覺。

葉斂出門前和她報備了是應酬, 所以她聽到沈燦燦的電話時, 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對象是男還是女,好像都沒多大的區別。

但不知為什麽, 在聽到沈燦燦說那女孩看着像個女大學生, 很年輕很漂亮時, 她心裏隐約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但也就只有一點點,只要不繼續執着地想這一點, 很快那陣情緒就過去了。

孟年不由得想起小時候, 媽媽抑郁症最嚴重的那段時間,生父每每應酬回家, 不管多晚, 媽媽都會等他。

孟年那是就躲在自己的房間,聽着客廳裏傳來的吵架聲, 她都會覺得很疲憊。

原本是那麽相愛的人, 這一路走着走着,也不能擺脫掉“猜忌”的影響,最終歸為消亡的結局。

孟年不喜歡這樣,她對人性沒有任何把握,她向來對“愛”這個字持悲觀懷疑的态度,但要說背叛……她相信葉斂不會那樣對她, 起碼現在不會。

就算他以後反悔, 那也有協議能保護她留有最後一絲體面。

她甚至已經想好了以後分開時的退路, 不會擔心會重蹈覆轍。

這就是簽了婚前協議才有的底氣。

很感謝葉斂能夠理解并尊重這一點, 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

葉斂推門進來時,客廳沒有開燈。

落地窗前倒影着斑駁月光,淺薄的光亮如一層輕紗,籠罩在那道嬌小的身影上。

男人唇角微彎,換了鞋,闊步走近。

他沒有開燈,朝着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而去。

直到他走到了女孩的面前,她才慢了一拍,呆呆地擡起頭。

“诶,你這麽早就回來啦。”

她也才在這裏坐了不久呢。

葉斂嗓音裏噙着化不開的笑,尾音揚起,透着股滿足與愉悅,他問:“在等我?”

孟年點了下頭,又想起現在燈關着,他可能看不清,于是她軟軟地“嗯”了聲。

“開燈吧。”她說。

葉斂在她身邊落座,擡手揉揉她腦袋,“不開了,你眼睛不能見強光。”

大晚上她坐在這裏,想來也沒把墨鏡帶在身邊。

“能看清你就夠了。”他說。

孟年時常聽不懂他的話中深意,單純卻也遲鈍。

她鼻子很靈,男人身上的酒味已經蓋過了他衣服上微弱的男香,她皺着鼻子聞了聞:“你喝酒啦?”

“很難聞嗎?抱歉。”

“沒關系啦,只是少喝一點對身體好。”

男人啞着嗓子,仰靠進沙發裏,手腕搭在眼睛上,徐徐道:“晚上遇到了讓人不太開心的人,不喝的話,控制不住脾氣。”

孟年詫異地張了張唇,頭轉向發聲處:“是那個年輕的女孩子惹你生氣了嗎?她做了什麽?”

在她心裏,葉斂一向是個紳士又溫柔的人,除開葉存禮胡鬧他忍不住動手的那一晚,她幾乎沒見過他發火。

葉斂挑眉,唇角的笑意慢慢加深。

“哦?你知道是誰和我一起吃飯?”

孟年誠實搖頭,“我不知道,燦燦說看到你了。”

話才一出口,她就後悔。

這麽說好像在質問他懷疑他似的。

有那麽一瞬間,孟年好像又看到了歇斯底裏的母親。

“我沒有別的意思……”她懊惱道。

葉斂在心裏記下給沈燦燦加薪的事,笑道:“所以你的朋友跟你告狀,說我和別的女孩約會,是嗎?”

孟年抿唇,心虛地別過頭去,“她沒這麽說,你別冤枉她。”

“好,那我不冤枉她,我就問你。”

原本顧忌着喝了酒沒靠近她,可眼下卻很難再忍住想親近她的沖動。

男人的後背離開沙發,往她身側挨了挨,肩膀碰着肩膀,規整的襯衣碰着女孩的短袖長裙。

他歪着頭,抿唇低笑:“你這是,查崗?”

孟年慌亂反駁:“我沒有,只是好奇。”

她不敢去想接下來事情會如何發展。

她只記得小時候媽媽查生父的崗,換來的永遠都是無休止的争吵。

她開始恐慌無措,恨自己為什麽要主動提這件事。

裝聾作啞就好了啊,什麽都不說,就當沒有接過電話,那麽今晚一定平安無事。

孟年眼睛看不見,她要是看到男人此刻的表情,一定會發現自己的擔憂是在杞人憂天。

難得她主動關心他的事,葉斂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把頭朝她傾了傾,腦袋和她的相碰。

嗓音溫柔徐緩,主動交代:“原本是和一個讨厭的男人在吃飯,但他後來叫來了兩個女生,你放心,兩個我一句話都沒說。”

孟年身子一僵。

“我沒有接她們的敬酒,沒有多看一眼,你千萬別冤枉了我。”

孟年的慌亂漸漸被窘迫取代,她難為情地往一邊躲,身後突然環上來一只手臂。男人将她攬進懷裏,抱得很緊,她掙脫不得。

他把臉埋進她發絲裏,手臂箍着人,繼續道:

“不過最後有個女生追出來,我知道她也不是故意來煩我,她只是不想留在那個龍潭虎穴,想自救而已,所以我還是幫了她。”

葉斂酒量不錯,他只喝了一杯酒,可此刻聞着她的味道,想起她在吃醋,竟也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

他靠在她肩上,“我想你不會喜歡自己的丈夫是冷血無情的人,所以就讓王裕幫她叫了車。”

“王裕說我比從前變了很多,從前是一個對別人——或者說對女孩子有些刻薄的人,不如這次紳士,但我的變化其實是因為你。”

孟年感受着頸後灼熱的呼吸,從耳根開始升溫,脊柱一節一節有了酥麻的感覺,她磕磕絆絆:“因為我什麽?”

“我就希望,你在外面能少遇到些壞人。”他阖着雙目,帶着酒後的迷蒙,喃喃,“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從我做起,從每一件小事做起……”

想着她如果在外面遇到困難,能多遇到點好心人就好。

就當是給她積德。

“老師說得對,人得有自己的信仰才行。”

小道士算得好,算準了他的緣分就在那天,從那一刻開始,他也不得不信命。

孟年開始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她只能感覺到噴灑在自己臉側的呼吸愈發燒灼。

“葉先生你喝多了。”

葉斂伏在她背後,低低地笑。

孟年甩不開人,憂愁地嘆了聲,不得不說實話:

“其實我是想起我父母的事,所以才多嘴問了一句。”

“你別誤會,我真的沒有放在心上,就算你接了那兩個女孩子的酒,我也沒關系的,我知道你們肯定沒什麽,這都是必要的應酬,我理解。”

頸後的呼吸聲慢了下來,摟着她慢慢晃動的人漸漸地也不動了。

孟年歪着頭,唇不小心擦過他的鼻梁,她臉色慢慢染上紅暈,抿了下唇瓣,忍着羞赧,又道:“葉先生,你不必這麽小心翼翼,我沒有生你的氣呀。”

她誤會了他的解釋,以為他是為了夫妻關系更加和諧才對異性這般警惕、諱莫如深的。

其實她一直告誡自己,要做一個寬容大度的人,無時無刻、任何時候任何事情,她都将父母那段悲劇引以為戒。

她害怕自己成為第二個“初月”,也害怕遇到第二個“孟進”。

所幸,葉斂只是葉斂,他和那個男人不一樣。

那她也要更加約束自己,不被镌刻在人性上的罪惡與低劣蒙蔽雙眼才行。

他們這樣彼此尊重地走下去,結局一定和她父母不同。

孟年保證:“你放心,我沒有嫉妒,更沒有怨恨什麽,我們婚前不是說好了,不幹涉彼此的生活與交友的嘛?”

她根本就沒往真心那方面想。

她不知道男人的期盼究竟是為何。

葉斂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般。

他瞬間就清醒過來。

“對啊,不幹涉交友與生活……”

葉斂松開了手臂,遠離了她。

他垂着頭,聲音很輕:“是這麽說的,我怎麽給忘了。”

孟年心髒倏地一緊。

“葉先生?”

葉斂沒有再說話,他沉默半晌,站起身。

孟年害怕地伸手一抓,拉住了他的衣角,她心裏突然空出一塊。

不知道為什麽又變成了這樣。

明明她沒有指控沒有質問,她做了解釋,他怎麽會不高興呢?

是哪裏出了錯?

她已經努力規避了會發生争吵的可能,她不幹涉他的生活,這不就是帶父親走的那個女人口中的“懂事”嗎?

男人不喜歡這樣嗎?

孟年茫然無措,慌亂不已。

她很珍惜這段婚姻,很喜歡和葉斂在一起的時光,她不想他們之間的緣分只是短短一段時日而已。

如果可能,她願意以後每天第一個見到的都是他。

“你別走,別生氣,我說錯了什麽嗎?”

孟年在男女關系這方面的經驗堪稱為零,她不懂,又想做好,所以搞砸的時候才會更加害怕。

聽她略帶哭腔的聲音,葉斂瞬間就心軟了下來。

他擡手握住衣角上挂着的挽留他的那只小手。

“沒事,別害怕,我只是想去洗澡而已。”

“你沒有生氣嗎?”女孩猶疑不定,“對不起,我在這方面有點笨,你教教我好不好?”

葉斂無奈地彎唇笑了笑,“我也不比你懂太多。”

算了。

他又在癡心妄想。

說到底,她并沒有愛上他。

越來越不滿足,是為貪婪。

人性裏的低等本能實在太能左右一個人的心性,就算是他,也不能在這場考驗裏幸存。

“我扶你回去吧,我們該休息了。”

孟年嗯了聲。

她擡起手腕,按了手表一下。

滴——

沙發邊上響起一聲尖銳的電子聲,同時,一道豎長的光刺了出來。

葉斂擡眸看去。

女孩順着聲音摸索過去,順利把盲杖握在手裏。

“程盼把東西送來了?”

孟年摸着寶貝盲杖,彎唇笑了下,“葉先生,程姐姐說這是你特意給我設計的?”

“嗯。”

“它能夠被追蹤,會發出聲音提醒我位置,”孟年一手拎着盲杖,另一手緊緊攥着男人的衣角,用力到仿佛生怕自己被人丢下一般,“再也不怕找不到它啦。”

“嗯。”

葉斂牽着女孩的手,在黑暗中慢慢前行。

“葉先生,這個好做嗎?難不難啊?”

“很簡單,我順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嘩——

到了三樓,梯門打開。

“真的謝謝你,為了我做這麽多事。”

女孩的身體深陷在床裏,她揚着頭,兩只手都拉着他的胳膊,依賴地看着他。

葉斂安靜凝視她兩秒,慢慢彎腰,在她額間輕吻。

“分內之事,不必言謝。”

淩晨三點,主卧外的陽臺。

男人舉着手機,眯着眸看向遙遠的城市燈火。

電話那頭男聲困意濃濃,“四哥,有什麽指示?”

“……”

“喂?”那邊聲音清明了不少,停頓兩秒,試探,“四哥?”

“老二。”

“诶在呢,您說。”

“你有喜歡過誰嗎?”

顧老二:“……”

懂了,原來是老處男深夜失戀。

顧恒之默默無語,避而不答:“……你問這個做什麽,別管。”

葉斂也不是真的想要一個回答。

他只是滿腔的郁悶無處宣洩,想找人聊聊。

顧家的幾個孩子裏,和他最熟的就是顧恒之,感情經歷相對豐富一點的也是他,葉斂覺得和他打電話或許能找找心裏的平衡。

顧恒之大概是被這個摸不着頭腦的問題給問自閉了,也沉默了好久。

将近五分鐘的時間,兩個男人都對着電話一言不發。

最後還是顧恒之先消化好情緒,他清了清嗓子,“嫂子怎麽你了?”

男人回神,望向擺在一旁的畫板。

“她不愛我。”

顧老二:“……”

作者有話說:

葉斂:可能本就不般配,整整大了她三歲,可能都是我的醉,好吧我就此讓位……(莫文蔚《她不愛我》)

顧老二:交版權費了嗎就唱唱唱,另,你那是大三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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