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牽連

第二天聞歸感覺身上還是很疼，沒法去找那些人算賬，于是便想出去買點藥，順便買點吃的。

家裏很安靜，他一看就知道聞彪不在家，不過他也不在意，反正他們父子倆時常不回家，就只把這地兒當兒落腳的地方，不至于像流浪漢那樣無家可歸。

老片區裏樓層都不高，大都只有五層，聞歸家住在五樓，最高層，樓上還有個天臺，小時候想不開，聞歸甚至想過從那裏跳下去，不過最終還是放棄了，他覺得他得弄死聞彪後再死，否則對不起自己這麽多年受的委屈，于是從天臺下來，繼續在聞彪的打罵中生存。

此刻聞歸下了樓，往外面走，走到巷子裏的時候，突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好像是昨晚來問他有沒有事的男人。

不過聞歸不打算理他，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走過。

但是那個男人好像不打算裝不認識他。

聞歸看着拉住自己胳膊的人，轉過身冷冷問道：“做什麽？”

那人皺着眉有些擔憂地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聞歸臉上、手臂上的血跡都幹了，他昨晚覺得有些難受沒洗漱就直接躺床上了，今天一早醒來覺得頭暈惡心，有點不對勁，這才想到要去藥店買點藥吃一下，不過依舊沒想到洗一下臉，只是将爛了的短袖換下來，重新換了件T恤。聞歸為了不打理自己的頭發，總是到理發店讓人給他推成寸頭，此刻他後腦勺明顯腫了一個包，但他身上哪哪都疼，也就沒去注意究竟哪裏受了傷。

聽見那人的詢問，他抽回自己的胳膊，冷聲道：“沒事。”

那人聞言也不再多說，正轉身打算走的時候，就見聞歸直接倒了下去，男人嘆了一口氣，他就是見聞歸走路有點漂浮，很明顯不大對勁才拉住他詢問的，不過那男人好像不喜歡別人多管閑事，眼下這路上也沒其他人過來，又沒法讓人暈在這，只能将人拉起來，然後背着他先回到自己的住處。

許久後，聞歸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周圍不是普通的民房，而是鐵皮圍成的一個房間。

這種鐵皮房間他不陌生，老片區對面正在開發，一些工人有的帶着老婆孩子，有的可能覺得不方便，他們并沒有住在工地上，而是選擇到外面租房子，于是他們這片還沒開發改造的老片區自然成了首選，距離近，房租也比較便宜，有許多人為了能多收租金，于是便在天臺用鐵皮圍起一個房間，租給別人，通常這種屋子是最便宜的。

聞歸看了下自己手臂，腫起的地方被上了藥，傷口也被包紮好了，血跡也沒了。

房間裏空無一人，聞歸卻想到了自己之前見到的那個男人，十二三歲後，再也沒有人會帶他回去，因為人人都知道他不值得同情。

聞歸楞楞地坐在床上，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怎麽辦。

不過沒等他糾結太久，外面開門進來了一個人，正是他見過兩次的人。

聞歸心想，果然是他。

那人走到聞歸面前，問道：“你醒了，抱歉我不知道這裏的診所在哪裏，所以我只能先帶你回我住的地方，用我之前買的藥幫你簡單處理了一下，如果你醒了的話最好還是去診所看一下。”

聞歸下床，站到他對面，那人比他矮，就到他嘴巴那，他低下頭對那人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于緝熙，緝拿的緝，熙熙攘攘的熙。”于緝熙擡起頭，溫和地說道。

聞歸點了點頭，本想說我以後會感謝你的，不去上學的小混混們躲在網吧裏看武俠片，別的沒學到，大俠的言行舉止卻争相模仿，講究一個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但是話還沒出口肚子卻突然叫了起來。

于緝熙笑了一下，遞給他一個鐵飯盒，對他說道：“你昏迷的時候肚子一直在叫，恰好我工地上午休，我給你打了點飯過來，你先吃點吧。”

聞歸突然感受到一種窘迫，這種窘迫不同于他小時候騙老頭老太太飯吃，騙漂亮姐姐的零錢的那種被戳穿後帶着小孩子沒得逞生氣一般的窘迫，而是單純覺得丢臉，可能是他覺得，被一個看起來比自己弱得多的人救助了，讓他慕強的觀念受到了沖擊。

聞歸沒有伸手去接，于緝熙将手裏的飯盒塞給他，“你趕緊吃吧，吃完就走吧，我下午還得去工地。”

于緝熙将飯盒塞給他之後就不再理他了，而是從房間裏拿出一個放着衣服的盆和一個桶，走到外面去，聞歸透過窗戶，看見了于緝熙正從一個大桶裏舀水洗衣服。

鐵皮屋子人們可以拉電線上去，但是是沒有自來水管的，需要到老片區很久之前打的一口井那裏挑水過來。

聞歸看着手裏的飯盒，最終還是打開了他，走到小桌子旁，開始大口大口吃起了飯。

聞歸吃完的時候，于緝熙也進來了，就好像專門等他吃完一樣。

聞歸站起來，想去洗飯盒，但是于緝熙拿了過去，對他說道：“這個我回工地那邊洗就好了，那裏有水管，你吃完了就趕緊回去吧，我也要出去了。對了，你還是得去診所找大夫給你看看，你後腦勺重量一個包，還是小心一些。”

聞歸邊說邊将飯盒裝好，然後帶着聞歸往外面走去。

兩人下了樓，遇見一個拿幾個空瓶子上來的老太太，聞歸認得她，這個老太太在他隔壁一棟樓裏，為人小心眼，特愛計較，左鄰右舍都不太敢惹她。

不過于緝熙看見她的時候卻主動和她說起話來了，“錢奶奶，您回來了。”

錢老太看見于緝熙，只是嗯了一下，然後就拿着東西走了，不過在看見他後面的聞歸時，立馬生氣道：“聞歸！你過來幹什麽！是不是來偷東西的！你拿了什麽？”

錢老太太上來就是一頓質問，聞歸懶得理他，冷着張臉就打算繞過她走了，不過老太太顯然不肯放過他，一把拉住他的手說道：“你是不是偷我賣廢品的錢了？我就說你不學好，跟你爹一個爛德性！瞧你這個樣子，該不會是偷人家東西被打了吧！”

聞歸不耐煩的想要甩開她的手，不過于緝熙見狀趕緊拉住他，怕他這一甩，老太太能從樓梯上摔倒，到時候聞歸就真麻煩了。

于緝熙上前去一邊掰開錢老太太抓着聞歸手臂的手，一邊說道：“錢奶奶您誤會了，他是我朋友，我們只是剛從我住的地方出來，他什麽也沒偷！”

錢老太太聞言看向于緝熙的眼神都不友善了，“朋友？你和他做朋友，看來你們都一個德性！”

于緝熙生氣道：“錢奶奶，您是長輩，我不好說您，可是您這樣随意冤枉人就可以嗎？”

錢老太太呸一聲，“我冤枉他，你自個到處問問，這聞家父子兩在這裏是個什麽玩意兒！”

聞歸厲聲說道：“你再說一遍？我什麽時候偷過東西？”

聞歸小時候餓肚子，騙老頭老太和一些女孩子心軟，給他飯吃，給他一點零花錢，中學後學人家去收學生的保護費，但唯有一點，他沒去偷過，什麽東西也沒偷過，他做過的事別人打死他他也認了，但是要一直給他潑髒水，他也會讓那人不好過。

錢老太楞了一下，沒人說過聞歸偷東西，但她自己聯想到了，“你看看你自己，你爹錢都沒給你，一天到晚不務正業，不是打劫別人錢，就是去偷別人的錢，偷錢哪有讓人看見的，也就是我今天逮到你了，你還敢不承認？”

于緝熙聽着都生氣，沒等聞歸說話，他就對錢老太說道：“你自個看看他，全身短褲T恤，身上拿有藏錢的地方，您張口就冤枉別人，倒也不怕損自己德。”

錢老太太似乎是沒想到于緝熙敢這麽說自己，生氣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壞的！虧我還把房子租給你，收你這麽少的錢！你今兒也別租了，給我搬出去！”

于緝熙也生氣，“老太太，我可是給了您一個月的租金呢，我才住了幾天，您沒權力趕我走吧。”

聞歸這才意識到錢老太太是于緝熙的房東，怪不得于緝熙一開始和老太太打招呼。

老太太蠻不講理，就要趕于緝熙走，“那我可不管！你要不走我就把你的東西全扔了！”

于緝熙也自诩見了不少人，但還真是頭一次碰見錢老太太這樣的，他努力平複心情，和老太太好言好語商量，“錢老太太，我交了租金就要住滿一個月，您若是讓我現在走，那就得把多餘的租金還給我。”

錢老太一橫，“不可能，那是我的錢！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于緝熙還想說什麽，聞歸将于緝熙拉到身後，對錢老太說道：“你的錢是吧？好，那我找你兒子要去，你兒子不給，我看你孫子給不給。”

聞歸直接威脅錢老太，錢老太撒潑不講理一流，但真打起架來，整個片區沒人敢惹聞歸父子兩，本身體格就在那，還常年打架，練都練出來了。

不過老太太能被人煩也不是怕事兒的人，直接坐倒在樓梯上，開始哀嚎，聞歸一看她這架勢就知道她要演什麽戲碼，直接拉着于緝熙出了樓棟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