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馴狼為妃》

內容介紹:

阿爹說,玉蠻就是養再大也還是沒心沒肺抛爹棄家的小白眼狼。

玉蠻深表贊同,做狼呢,要有始有終,認定了的配偶就要不怕艱難險阻,撲倒為止。

所以……不想當王妃的寵物不是一條好狼。

【片段欣賞之骨氣】:

“乖乖洗澡。”

“哼。”

“洗澡後有漂亮的衣服穿。”

“哼。”

“一塊肉。”某男嘆氣。

玉蠻傲慢地用鼻子哼了哼,不屑地偏過腦袋,她們狼豈是這麽沒有骨氣的,一塊肉就任人擺布:“兩塊!”

【精彩片段之大牌】

“我好像闖禍了……”玉蠻紅着臉,心虛地埋頭。

“如何?”某男專注地翻過一頁書。

“我想把肉烤熟,可是糧草太不經燒了,一下子就着大火了!弘桑将軍說要拔了我的皮……”玉蠻委屈地掘起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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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草燒光了,弘桑将軍自然會惱怒,百萬之軍,無糧寸步難行……”某男大發慈悲地擡起頭賞了玉蠻一眼,微笑:“所以……”

“所以?”

“肉可烤熟了?”

“……”

【精彩片段之惦記】

“他們說你總在想一個人,那人是誰?她是不是很漂亮,很聰明,脾氣又好,像大祭司仲母一樣可以與神對話?”

“她不漂亮,總是像個野丫頭一樣瘋跑,聰明倒是有些小聰明,脾氣不好,也不能和神對話,她連和人說話都有些牛頭不對馬嘴……她的頭發總是亂糟糟的。”“她這麽糟糕……”玉蠻低下了頭,扯了扯自己總也梳不好的辮子:“那你還是想念她對嗎?”

“以前是,現在不需要了。”

“為什麽?你已經不再惦記她了嗎?”玉蠻困惑地盯着他嘴角溫柔的笑意。

001 狼的女兒

雲中郡,漢家邊城,地處邊關,再往北就是茫茫大漠了。

前些年,雲中常常遭受匈奴的襲擊甚至是屠城,直到這些年,漢家與匈奴聯姻修好,兩國間才有好些年不打戰了。

雲中龍蛇混雜,漢人與胡人聚居散居于此地,來往的商隊也多會在這裏歇腳,漢人不齒這些蠻荒子,凡是漢人居多的地方,就免不了對這些蠻荒子的事評頭論足。

“聽說匈奴發生政變了,嘻,我說什麽來着,這些蠻荒子就是一刻也不能消停。”

“匈奴二殿果然出手篡位了?”

“不是二殿,是左谷蠡王墨折。”

茶樓裏一片冷氣橫抽:“看不出來啊,此人溫文儒雅,沒想到竟是怎麽狠心之人,藏得如此之深。知人知面不知心,啧啧……”

“可不是!太子單也被殺了,單于之子無一僥幸逃過此劫,左谷蠡王墨折将繼單于位。這回真的是趕盡殺絕,夠狠!”

“哎,于我漢家不知是禍是福。”

“墨折手段很辣,上至太子和成年的殿下,下至仍在襁褓中的小兒,但凡單于之脈,竟是無一放過。”

“不,有一個人下落不明,就是那自小廢了雙腿不能行走的十三殿下容祁。聽說左谷蠡王到現在還沒找到容祁的屍體,不過想必也是兇多吉少,就算沒能死于政變之下,就憑那雙廢腿,行走都得靠輪椅,連馬都騎不了,怕是逃不了多遠。”

“嘶……太兇殘了。”

就在此時,一聲凄厲的狼嚎響起,然後是一陣雞飛狗跳,茶樓裏的議論聲頓時戛然而止,人們紛紛探腦擠到窗口往下看去……

“哇呀!屁股!”只見一道白影飛快地在街市上橫沖直撞,撞倒的攤位不計其數,白色的床單下一雙氤氲着水氣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睜着,咻的一聲,這女娃娃跑得太快了,人們只能看到一塊皺巴巴的白床單飛快地從從眼皮底下跑過……

一只生得漂亮的蒼狼有些不耐煩地跟在那塊會跑的白影後面,見前方那家夥的速度慢了下來,它一爪子打在了裹在白床單下貌似屁股方位的地方,緊接着就又是一陣慘叫和抱怨聲飛快地飄散在風中。

狼兄不露聲色地抽動了下眼角,一人一狼一床單就這麽在街市上橫沖直撞,直到消失得無影無蹤……

“又是那有爹生沒娘養的小畜牲來偷羊了!”

人們見怪不怪地扶了扶額頭,果然沒多久就見到拿着屠刀頂着大肚子留着大胡子的屠夫氣急敗壞地追了出來,瞪大了眼睛,胡子一吹,身上的衣服已經變得破破爛爛了,看那手法,似乎是被狼兄給扯爛了:“這殺千刀的狼崽子,遭天譴的小畜牲!看老子這回捉住了她不打斷她的腿!”

……

萬裏荒漠,驕陽似火。

玉蠻正在和害她被羊角頂了屁股的狼兄決鬥。

一道嬌小的身影像惡虎一樣兇猛地撲了上去,但卻讓她撲了個空,面朝下狼狽地栽在了沙丘之上。

春天種下一個玉蠻,秋天會收獲一堆玉蠻……

“嗚嗚嗚……”

前方輕松閃避過剛才那一下虎撲的狼兄深以為然地瞥了眼腦袋栽進沙丘中,只留下一雙腿在半空中蹬着的玉蠻,狼兄光澤漂亮的毛發在落日餘晖下發出金燦燦的微光,漂亮健壯的身軀像一尊能工巧匠雕刻出來的塑像一樣,威武得很,它居高臨下地睨了眼面朝下栽到沙堆裏的家夥一眼,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這只蒼狼一看便知在狼群中頗有地位的,獵食時那速度像閃電一般快,狼牙總是鋒利而又精準地咬斷獵物的脖子,但它也只有在捕食的時候才如此生猛,平日裏就連走路都揚着腦袋眯着眼睛,步子優雅得很,但卻看得玉蠻牙癢癢,再不治它,它的眼睛都快要長到頭頂上去了!

這一回非得教訓教訓可惡的狼兄不可!

如果不是因為可惡的狼兄,自己就不會偷不成羊,還被羊角頂了屁股!

“壞狼兄,惡狼兄,噗……”玉蠻好不容易把自己腦袋從沙堆裏扯了出來,吐出了一大口沙,嘴裏說的是別扭生硬的中原官話。

每隔一段時間,玉蠻都要帶着狼兄去人住的漢界邊關小城的集市裏偷羊,那裏龍蛇混雜,什麽樣的人都有,來往西域中原的商隊都要在這座邊城歇腳,玉蠻去的次數多了,嘴裏就學了不少連她自己都不一定能說利索的人話,中原話混着胡話,玉蠻只有在氣極了的時候才會冒出這些狼兄聽不懂的話來。

狼兄雖然聽不懂玉蠻在說什麽,但看那咬牙切齒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罵自己了,狼兄傲慢地從鼻子裏哼了哼氣,尾巴一掃,頓時又是鋪天蓋地的黃沙騰空而起,雨點一樣噼裏啪啦地砸向了玉蠻的面門。

“壞……狼兄!”金燦燦的太陽将一望無際的大漠都籠罩在了一層耀眼的金光中,玉蠻又一次戰亡,灰頭土臉地吐出了一大口沙,兩只眼睛都在掉眼淚,但沙子還是卡在眼睛裏還沒全掉出來。

狼兄輕蔑地掃了掃尾巴,別過腦袋,昂首挺胸地邁着比剛才更優雅的步伐在玉蠻身邊繞着圈,雖然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但見玉蠻掉眼淚了,倒也不再用沙子欺負她。

玉蠻又要撲上去和狼兄打架,狼兄龇了一下牙,是在嘲笑玉蠻,這一回玉蠻還沒撲上去,狼兄一個狼爪拍在玉蠻的屁股上,玉蠻飛在半空中的姿勢忽然變了,撲通一聲往下砸去,五體投地也不過如此……

玉蠻還沒來得及爬起來,狼兄已經一爪子按在她的屁股上,用牙齒去扯玉蠻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

“嗷嗚……”

這一聲狼嚎厚實而綿長,比狼兄嚎起來時還要威武幾分,聽得正在打架的玉蠻和狼兄皆抖了抖,剛才還神神氣氣的狼兄立即耷拉下腦袋,尾巴垂墜在地上,不耐煩地掃來掃去,從玉蠻身上爬了下來。

玉蠻光溜着身子亂糟糟地裹着躲避那只敢用羊角頂她屁股的羊時纏上的白床單,打了幾個噴嚏之後,才看見狼母率着狼兵狼将邁着優雅的步伐緩緩靠近了,玉蠻眨了眨通紅的眼睛,頓時咧着嘴笑了。

狼母的體形竟比成年的狼兄還大上一寸,灰色的眼睛不動聲色就已經能吓得狼群全部蔫了氣低下頭,狼母站在沙丘下,仰起頭朝玉蠻又狼嚎了幾聲,只是這一聲比剛才可溫柔多了。

玉蠻立即咧着嘴“嗷嗷”直叫,小人得志地爬上了狼兄的背,礙于狼母正看着,狼兄用鼻子嗤了一口熱氣,還是不情不願地駝着明明和自己一起長大,卻和自己長得不一樣,手腳還比狼群裏最弱的一只狼更笨拙的玉蠻跳下了沙丘,老老實實地耷拉着腦袋回到狼母身旁。

被一只羊吓得落荒而逃,狼兄很不想承認自己認識玉蠻這樣沒用的狼。

狼母用舌頭舔了舔玉蠻的眼睛,又舔了舔玉蠻亂糟糟的頭發,為自己的子女順毛,玉蠻舒舒服服地弓着身子趴在狼兄背上,狼母給她順過一遍“毛”後才低吼了幾聲,帶着狼群轉身往大漠深處而去。

狼母走在狼群的最前頭,狼兄稍稍落後狼母一些也行走在狼群的前頭,玩累了的玉蠻則沒心沒肺地趴在狼兄背上呼呼大睡,時不時翻了個身滾了下去,狼母就用腦袋一拱,重新把玉蠻丢上了狼兄的背,狼兄咬牙切齒地哼了哼,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駝着自己長相奇怪的狼妹。

忽然一陣低吼從狼兄嘴裏發出,吓得玉蠻一個激靈從狼兄背上滾了下來,氣呼呼地正準備撲上去踹狼兄屁股,這才發覺狼母和一衆狼子狼孫都停了下來,全部都像狼兄一樣弓着身子撅着屁股龇牙咧嘴地做出兇狠狀。

眨了眨眼睛,玉蠻一下子清醒了,那是他們狼的領地被入侵或是發現特大獵物時才有的警戒,這會玉蠻也不敢胡鬧了,低聲嗚嗚了兩聲鑽到狼母身邊,狼母安撫地舔了舔玉蠻的臉頰,甩了一記眼刀給狼兄,狼兄鄙視地白了眼膽小怕事的玉蠻,振了振毛發,頓時引亢長嘯,盡顯狼群之主的雄威。

金燦燦的大漠驕陽之下,前方的沙面凸起一道可疑的弧度,除了玉蠻之外,狼群裏幾乎每一頭狼都嗅到了非我族類的氣息。平日裏狼兄一吼,就是再沉得住氣的野獸也不可能仍躲在沙面下一動不動。

玉蠻見沒動靜,膽子也大了,嗷嗷了兩聲搶在狼兄前頭跑了上去,四肢并用,那塊白床單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玉蠻光溜溜着身子在那一塊地方繞了一圈,像模像樣地用鼻子嗅了嗅。

狼母和狼兄見沒有危險,也都懶得管她,狼群也向前靠了靠,将玉蠻和藏在沙子下的那個東西圍在了中間,狼母和狼兄正處于包圍的中央,任由玉蠻用爪子扒拉扒拉着沙子,狼兄一臉不屑地用鼻子哼了哼,但那雙眼睛還是不安分地往那瞄,也很好奇玉蠻到底能刨出些什麽。

“咦……”玉蠻的嘴裏發出了怪聲,爪子扒拉扒拉了好半會後,竟然扒拉出了一個人的形狀,髒兮兮的小臉上,玉蠻那雙黑溜溜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好奇,撥開了沙子,竟果真被她給刨出一個人來。

幹涸的血痂遍身都是,發燙的血腥味頓時迎面撲來,少年體形修長,渾身是傷,血已經幹了,一動不動地躺在那……他死了嗎?

玉蠻眨了眨眼睛,整個人趴在了少年上方,撅着屁股,湊近小臉,瞪大眼睛盯着零亂的墨黑色長發下那雙五官深邃的面龐,玉蠻分不清俊不俊,好不好看,那雙盯着少年的眼睛完全像在盯着另一頭公狼,這個人應該沒有狼兄受母狼歡迎吧?

呼呼……

溫熱而微弱的氣息噴灑在玉蠻的鼻子上,玉蠻的鼻子貼着年輕的少年挺拔的鼻尖,那呼出的熱氣撓得玉蠻的鼻子癢癢的,有呼吸,沒死?

玉蠻嗚嗚叫了兩聲,觀察了半天也沒觀察出個所以然來,正準備從少年身上跳下來,忽然,那少年一直緊緊阖着的眼睛驀然睜開,玉蠻一愣,正對上了一雙冰冷而帶着濃烈戒備的幽暗星眸……

002 是肚子餓嗎

少年睜開的眼睛微冷,仿佛幽山深海中深埋的一塊墨玉,發出沁涼入骨髓的疏遠和冷漠。

分明是一個如此年輕俊朗的少年,為何卻讓人感到了與他年齡不符的冷漠與威嚴。

玉蠻抖了抖,身下的這具身軀分明滾燙得很,方才卻莫名地感到了一陣涼意,緊接着她就聽到狼兄警惕地發出了聲音警告狼群,少年的嘴唇幹裂,面上毫無血色,然而那一雙眼睛睜開的剎那,只是這麽一掃,頓時間,冷冽的壓迫感鋪天蓋地而來……

這可怖的感覺激得敏覺的狼群紛紛後退了兩步,幹硬的狼毛戒備地豎了起來,狼母低吼了一聲,一直藏在肉中的利爪刷地一下亮了出來,鼻翼抖動着,狼牙發出森森的寒光。

玉蠻茫然地用手揉了揉眼睛,仍舊保持着蹲坐在少年胸膛上的姿勢,她歪着腦袋看了看激動的狼母和狼兄,又低下頭好奇地看着這個面色蒼白冷峻的少年。

玉蠻眨了眨眼睛,那雙純真得毫無雜質的眼睛發出了驚喜的亮光,她定定地凝視着少年墨玉一樣深邃的寒眸,玉蠻一向遲鈍,覺察不出危險性,只覺得這雙眼睛很好看,裏面好象有一道漩渦一般,發出驚人的吸力,讓她挪不開眼睛……

這生得淡漠而又清隽的少年亦看着她,冷冽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這張緊盯着自己瞧的小臉髒兮兮的,唯獨那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瞧着他,他的眼中難得地掠過一抹困惑,但僅瞬間便又寂靜如初。

玉蠻觀察了好半天,确定身子下的人沒有攻擊力後,才大膽地湊緊鼻子嗅了嗅。

少年沒有躲開她,玉蠻就更大膽了,她伸出濕潤的舌尖,先是試探性地在少年的唇角舔了舔,明顯感到身下的人的身子僵了僵,玉蠻奇怪地眨了眨眼睛,這一看,正對上了少年變化莫測的幽眸,涼意退了下來,反倒湧上了一層驚詫。

玉蠻見什麽也沒發生,又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少年幹裂的唇,濕潤潤的觸感從唇上掠過,然後這丫頭便更得寸進尺了,竟連他臉上沾染的血跡也感興趣,一一舔去……

耳邊的風呼呼吹着,夾雜着大漠的沙,狼群的低吼聲混雜在其中,此外天大地大,寂靜如初。

“疼。”玉蠻的嘴裏發出了一個含糊的單音,她小小的身子蹲坐在男子的胸袒上,腦袋上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她像在讨好狼母時一樣,低下頭,用腦袋拱了拱少年的頸窩,每做一個動作,她都要擡起腦袋,仔仔細細地觀察他的反應。

少年始終平靜地看着她,他不知道這個半大的孩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也不知道那些将自己包圍起來的狼群為什麽沒有對他發動攻擊。

默了半晌,少年眼中的冷漠如天上的薄雲一般消散了一些,雲淡風輕,溫潤,疏離……

“疼。”玉蠻清脆的童音又吐出了這一個含糊不清的單音。

他的嘴角淡淡一彎,緩緩地閉上了那美麗的墨玉。盡管年輕,卻已然棱角分明的面容沉入了寂靜之中,充滿蠱惑力的眼睛閡成了一條狹長的線,微微上挑……

玉蠻剎時睜大了眼睛,久久地愣住了,只覺得他這一笑,仿佛天地失色,他呼出的熱氣從玉蠻的鼻端輕輕地擦過,被撓過的癢,從鼻尖一直滲透到心底。

耳邊連風聲都變得似有若無了,狼兄它們的吼聲更是霎時間消失無蹤,與天地同靜,玉蠻呆愣了良久,待回過神時,只覺得過了好久好久……

是錯覺嗎,沙漠開花了嗎?不……這微微上揚的唇角,比花還好看……

玉蠻沒見過花,一望無際的大漠是不長花的,但在她腦袋裏那些僅存的少得可憐的詞彙當中,花是最漂亮的東西,她以為只要是好看的東西就叫做花。

玉蠻搖搖晃晃地從少年的胸袒上跳了下來,神色傻傻的,目光也有些呆滞,鼻尖也癢癢的,身上也好癢,可是最癢的是那個撓不到的地方,玉蠻很想讓狼兄用它鋒利的狼牙把她的胸袒破開,然後她就可以把爪子伸進去撓一撓……

好奇怪的感覺啊,就像她見到那只用羊角頂她屁股的羊時一樣,心癢難耐,讓她流着口水瞪着發出驚悚綠光的眼睛,想要把整頭羊吃到肚子裏。狼兄看到獵物時也是這一副德性,明明龇牙咧嘴流着口水,可偏偏還要裝做一點也不想吃的樣子。

可是她這一回比以前見到好吃的獵物時還要癢,也許那和癢的感覺不一樣,總之讓她很難受,連耳朵和眼睛都不好使了,腦袋也變得不靈光。

這種情況只有在玉蠻肚子餓了的時候才會發生,她是肚子餓了嗎?還餓得不輕。

玉蠻一臉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時狼兄一聲低吼才将她徹底驚醒!

玉蠻睜着黑溜溜的眼睛,看到狼兄龇牙咧嘴地要把那個人的脖子咬斷,每一次狼兄要撲上去咬斷獵物脖子時都會擺出這一個姿勢,玉蠻沒來由地心裏一驚,仰着脖子嚎叫:“嗚……”

狼兄被玉蠻這一叫,先是不快地翻了個白眼,然後不屑地嗤了一聲,收起剛剛亮出的利爪,高傲地昂着頭,低垂的尾巴順勢一掃,但還是十分不甘心到嘴的獵物就這樣被玉蠻給攪和了而不耐煩地來回踱步。

狼母的女兒叫了,宣誓了她對獵物的所有權,蠢蠢欲動的狼群也很不滿,可是連狼兄都偃旗息鼓了,玉蠻又有狼母撐腰,這時候沒有狼敢輕舉妄動,只好不情不願地收回了爪子。

狼母灰色的眼睛疑惑地看向玉蠻,玉蠻低着頭發出了嗚嗚的聲音,用腦袋蹭狼母的脖子撒嬌,狼母終于呼出了幾聲威嚴十足的狼嚎,聽得整個狼群都抖了抖。

玉蠻這才歡樂地咧着嘴笑了,歡快地在已經閉上眼睛一身是血,一動不動,唯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着的少年周遭繞着圈子,直到在狼母的命令下不情不願上前的幾頭壯狼将少年從沙地上駝了起來,玉蠻才一蹦跳上了少年的胸袒,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這一張俊美而蒼白的面龐。

狼兄回頭嗤了高高在上的玉蠻一眼,回過頭來走在了狼群的前方,随着狼母率領着狼群回到了大漠深處……

003 你是誰

大漠的夕陽就像一個碩大的火球懸挂在空中,餘晖盡灑,夜幕沉下,悲壯如歌。

狼群進入了自己的領地便四散開來,懶懶散散地趴在地上,清幽的月亮在沁涼的湖水裏投下一個大大的月影,偶有年紀小一些的狼崽子缺乏經驗,被這碩大的月影給騙了,撲通一聲,月亮沒撈到,自己倒掉進了湖中,濺了稀稀拉拉趴在岸邊石頭上小憩的大狼一身的水,還得勞狼崽子的父母下水将它給叼出來。

清亮的月光恰好照到小山洞中,玉蠻正趴在沉睡的少年身上仔細觀察着,玉蠻一向沒耐心,平時跟狼兄出去狩獵,她總是沒一會就待不住了,這動動那滾滾,狼兄的獵物每一次都會被玉蠻給吓走,氣得狼兄下次狩獵再也不肯帶上玉蠻了。

這一會,玉蠻居然出奇安分地待在少年身邊,一步也不肯離開,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這個人就被狼兄給吃了。

少年睡得并不安穩,清隽的面容略顯冷漠,他的身體滾燙得很,玉蠻便叼了幾撮不知名的植物來,學着狼兄受傷時幹的事,把這些苦澀的植物嚼碎了吐了少年一身,可少年的眉頭仍然緊緊地擰在一起,這讓玉蠻十分苦惱,狼兄受傷時也是這樣做的,不用多久就又活蹦亂跳了,為什麽用在他身上好像不起作用呢?

玉蠻撓了撓頭,決定還是把狼母請來想想辦法,可是又擔心她一走,狼兄就趁虛而入就把人給吃了,于是玉蠻十分地猶豫,在洞口來來回回地走,就是沒法下定決心。

平躺在地上的少年忽然悶哼了一聲,緊接着便又陷入了一片寂靜,這一聲把正在艱難抉擇的玉蠻給吓了一跳,回過頭去看時,只見少年竟然渾身都在發冷汗,臉色發白,嘴唇上也毫無血色,他好像在夢裏正陷入了極大的痛苦之中,緊緊咬着唇,眉頭越皺越緊,再也不肯發出一聲聲音了。

“嗚嗚……”玉蠻用爪子推他,見他不醒,便用牙齒咬他的衣衫扯動他。

“誰!”少年猛然睜開眼睛,一只沾滿血污的手下一秒便準确無誤地扣住了玉蠻的脖子,他墨玉一般的眼睛在睜開的瞬間迅速地閃過一道殺意,玉蠻被吓得哇地一聲哭了,她這一哭不要緊,驚得山洞外立即響起此起彼伏的狼嚎聲。

少年微微一愣,待看清了正被自己扣住咽喉的不是別人,就是那個竟敢肆無忌憚用自己的舌頭舔他的女孩,眼神漸漸從冷厲變為了一瞬的迷茫,幾乎只是轉瞬之間,方才那個殺氣凜冽的少年仿佛只是一場錯覺,他的手一松,神色已經恢複了清醒,連最後一絲迷茫都消失了,不愠不怒,淡漠得過分。

天知道剛才玉蠻的處境有多危險,只要他一用力,就能讓她身首分家了。

少年的手一松,全身的力氣也仿佛立即被抽光了一般,那只手重重地垂了下來,再無一絲力氣。

脖子上的力氣突然沒了,玉蠻往後躲開的姿勢也沒了阻攔,砰的一聲跌坐到了地上,摔得屁股生疼,但那個少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沒有取笑她,也沒有幫她。

玉蠻受到了驚吓,剛才還哇哇大哭,現在卻連哭也忘記了,水汪汪的眼睛還挂着霧氣,可憐兮兮地吸着鼻子。

見她的身子髒兮兮的,也沒穿半間衣服,少年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下一秒,玉蠻只感到身上一暖,頭頂一沉,伴随着濃烈的血腥味鑽進鼻子裏,一件破了好幾個洞還滿是血的鬥篷就被丢到了她的身上,連帶着把她的腦袋也砸了進去。

玉蠻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前一刻還哭得驚天動地,這會居然屁颠屁颠地朝少年湊了過去,睜着仍挂着水氣的眼睛,鼻子也紅通通的,但臉上的表情卻難掩飾她的興奮:“你疼?”

玉蠻難得遇到一個能和她說話的人,恨不得能夠立即搜腸刮肚把自己會說的話一次性全說出來,她會說很多話,溜進雲中偷羊的時候,她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蹲在那聽來來往往的人說話,然後回來學着說給狼兄聽,可惜狼兄那個壞家夥,根本就不理她。

少年沒有回答她,但這一點也不影響玉蠻的熱情:“你夢到羊角頂你屁股了嗎?”

少年仍舊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平靜地看着她,似乎久久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在哪,分明已經将他逼到了絕境,此刻自己為何還活着,這個女孩……又是什麽人……是他派來的人嗎……

玉蠻坐在少年邊上,掰着手指,磕磕絆絆地說着牛頭不對馬嘴的話,絮絮叨叨的,似乎沒有要消停一會的意思:“小馬、小驢要拜師學藝,師傅是鹿和大象。才沒幾天,小驢就沒興趣了,對小馬說,大象不就是長着長長的鼻子……”

就像在哄一個發噩夢的孩子入眠一樣,玉蠻自己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女娃娃,此刻卻神情嚴肅,表情認真,搜腸刮肚地吐着字,咬着音:“小驢不辭而別地跑回了家,小馬卻虛心地向師傅學習,學成之後,小馬回到家鄉看望小驢,一進門就看見小驢被蒙着眼睛,繞着磨盤一圈一圈地走……”

說道小驢小馬,玉蠻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口水又要掉下來了,上一次狼兄從人的商隊那裏獵來了一頭驢,玉蠻說着說着便覺得肚子咕嘟咕嘟作響,如果能再吃一次就好了……

“你是誰。”少年啓唇,淡淡響起,碎玉一般的聲音。

他的聲音好像着了一層魔力一般,讓玉蠻喋喋不休的聲音戛然而止,安靜了下來……

玉蠻頓時一愣,心中輕顫,盯着少年在動的唇,突然好想去舔,胸腔裏面有個地方又開始癢癢的了,難道自己又餓了嗎?狼兄那一定還藏着羊腿……

“你是誰。”

少年又重複了一遍,玉蠻這才回過神來,讷讷地回答:“玉蠻……”

“玉蠻……”少年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玉蠻的名字,似在喃喃自語,又似呢喃夢呓。

這一聲玉蠻,聽得她渾身打了個激靈,好像整個人都被攝了魂去。

好癢,好癢……

玉蠻開始煩躁起來,她肚子好餓!

004 永遠給我烤肉

“啊!”玉蠻忽然叫了一聲,刷地一下就從地上跳了起來。

少年墨黑的眼睛怔怔地望着那個空蕩蕩的洞穴口,不知道玉蠻為何說風就是雨,突然大叫了一聲便跑了出去,看着那道消失在洞口的嬌小身影,少年緩緩地垂下了眼簾,也不知為何,心底竟也跟着空蕩蕩起來。

如此也好,有這麽一個聒噪的小丫頭待在身邊,他的傷恐怕沒有一年半載是無法養好的。

想起方才玉蠻讷讷地回答他自己的名字,少年默了半晌,重新閉上的眼睛。

她會怕他也是正常的……

但令少年沒有想到的是,玉蠻跑得快,回來得也快。人還未到,聒噪的聲音就已經到了,毫無防備的髒兮兮的小臉上挂滿了笑,大呼着:“肉!肉!”

少年微微一頓,睜開了眼睛,遠遠地便看到了正在朝洞口奔來的玉蠻,他的鬥篷對玉蠻來說還是太大了,重重地蓋在她的頭上,讓玉蠻原本靈活的身子變得笨拙了起來,只是短短的一段距離,竟然就摔了七次!

每摔一次,玉蠻都是結結實實地面朝下,好在那一路少有石子,否則她身上臉上少不得挂幾處彩。也不知她手裏到底抱了些什麽,搭起來竟比自己的個頭還高,一雙眼睛完全不看路,摔倒之後,手裏抱的東西就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她便又東奔西跑地重新收集起來,然後再摔倒……

少年蹙了蹙眉,這個下意識的動作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更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蹙眉。

任她跑了這短短的一路,竟然比上刀山下油鍋還要驚險,待玉蠻終于渾身是泥,頂着青腫的小臉把一對木頭枯枝散了一地站在自己面前時,少年竟感覺自己好似又經歷過一次驚心動魄一般。

玉蠻獻寶一樣把鬥篷帽子從腦袋上拉下來,掏啊掏啊,終于從後背掏出了一條有她半個身子大小的羊腿,胡亂地用小手手背抹了抹臉,笑嘻嘻道:“壞狼兄藏肉!玉蠻和狼兄打架!踹狼兄屁股!點火!點火!肉,肉!肚子餓!”

少年微微一愣,頓時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這丫頭摔得鼻青臉腫,原就髒兮兮,如今果真是一個醜丫頭了,她抱了一堆柴火來,竟就是要他生火将肉烤熟。

這樣的事從來無需他親自動手,玉蠻說話雖然颠三倒四,但腦袋卻極聰明,竟也知道分工合作,半點虧也不肯吃,她找來了肉和木頭,自然要輪到他生火烤肉。

“肚子餓……我想吃……”玉蠻癟了嘴,可憐地吸了吸鼻子,作勢要把身上那件害得她不斷摔跤的鬥篷扯下來,讓少年看看她和狼兄打架搶肉時身上可是被狼兄抓出了好幾道傷。

少年不禁苦笑,敢這麽肆無忌憚地對自己撒嬌兼威脅的,恐怕也只有這個說話做事從來颠三倒四的醜丫頭了。

任誰都能覺察出少年的疏離和不易接近,唯獨玉蠻天生缺心眼,全然忘了今夜自己的脖子差點就在少年手裏捏碎了呢。

無聲地輕嘆了口氣,玉蠻的目光太過灼熱了,張着嘴流着口水,他本想不搭理她,但被她這麽盯着,只怕想忽略都難。他自小身份尊貴,無論在哪,這些事自然都有侍衛代勞,如今自己動起手來,竟發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要把木頭堆點燃便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玉蠻蹲在少年身旁,亮晶晶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堆柴火,表情認真投入,好像只要這麽狠狠瞪着就能瞪出火來。

茲拉一聲,木頭冒煙了,黑煙冒了一會,終于蹦出了紅紅的火星子,火勢刷地一下蹿起來,照得玉蠻的小臉紅彤彤的,玉蠻卻被那火吓得哇的一聲大叫,蹿起來躲到了少年身後,只探出了一個腦袋,既害怕又不肯挪開眼睛,嘴裏大叫着:“火……火!玉蠻害怕!”

他忘了,狼是怕火的,這醜丫頭似乎是狼群中的一員。

身後的衣服被玉蠻死死拽着,少年能感受到貼在自己身上的醜丫頭瑟瑟發抖的身子,玉蠻被吓得夠嗆,直到看到那羊腿在火上翻來翻去,冒出了茲拉茲拉的油星子,然後是肉香味鑽進了自己的鼻子裏,惹得玉蠻的肚子咕嘟咕嘟叫得震天響,見少年似乎一點也不怕火,玉蠻這才将信将疑地歪了歪腦袋。

只是她仍然躲在少年的身後不敢出來,閃閃的眼睛又驚奇又害怕地盯着火堆上冒香氣的肉,她終于鼓起勇氣将腦袋探出了一點,下巴貼在少年的肩膀上,小臉幾乎挨着少年的臉頰,少年的身子微微一頓,火堆上的那只羊腿都差點被他丢到柴火堆裏去了,少年略為發白的薄唇緊緊抿着,似乎想要把玉蠻從自己身上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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