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長豐鎮, 這已是陸承骁離家行商的第二十天,陳氏日夜憂心,陸霜便想着讓她娘分分心, 提議去崔二娘繡鋪看看柳漁寄售的那些衣裳,也是想照顧照顧柳漁生意的意思。

把這話同陳氏一說,陳氏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原因是她從安宜縣回來時就有心照顧照顧柳漁生意了,去了兩回都沒買着衣裳,陸霜一提,又勾得她想起這層來, 母女倆個算着時間,一起出發去崔二娘繡鋪。

從五月初到如今,一個半月, 崔二娘的繡鋪已經漸漸做起了一點名氣,鎮裏富裕些的人家,從前去縣裏買衣裳的,如今通過朋友間口耳相傳, 多少都知道鎮上有這麽一家繡鋪,賣的高檔衣裳款式一點都不比縣裏繡鋪差, 甚至要更好,價格卻只與縣裏相當, 甚至略便宜一點。

只是這衣裳不多, 經常只有幾件,要買着還得要點運氣, 婦人姑娘們左右無事, 崔二娘繡鋪又近, 漸漸養成了衆人時不時去轉一圈的習慣。

老客戶是知道崔二娘繡鋪裏那些貴價成衣大概的到貨規律的, 都算着新貨上架的時間過去,陸家母女二人也這個點去,這可不就趕了一個巧,一樣想買件好衣裳的兩對母女,撞上了。

這對母女不是別人,正是鎮上頂頂會擺富太款兒的陳太太劉氏帶着女兒陳小妹。

要說這幾年劉氏最眼紅哪個,那非陸太太陳氏莫屬。

長豐鎮陳、柳是大姓,陸太太也姓陳,卻與劉氏夫家這個陳一點關系也沒有,原是小村女一個,嫁了個挑擔賣布的小販子,哪怕後來開成布鋪,劉氏也從來沒把陸家這樣的放在眼角。

可這幾年陸家就跟走了什麽大運似的,轉眼把布鋪開成安宜縣裏頭一號了,也就前些天,陸家開起了第三家陸豐布鋪,聽說是陸老二往溪風鎮開的。

三家鋪子,長豐鎮裏知道消息的大戶不知多少人欣羨,有欣羨,自然也有似劉氏這般被反壓一頭又一頭氣紅了眼的。

劉氏從前走到哪都是被人捧着的那一個,近來是走到哪裏都能聽到別人捧陸家,哪怕陸家那陳氏壓根不在她們這個圈子裏,一群人也照捧不誤,劉氏心裏那個落差和憋悶就別提了。

今日本是聽交好的太太說崔二娘繡鋪裏頗有些好貨色,帶着女兒來逛逛的,結果可好,撞上陳氏帶着陸霜也出來了,這還真是……冤家路窄。

劉氏這連日被壓着的一股子憋悶氣,一下子都沖了上來,只是當着外人,她最是會做面上功夫的,見到陳氏母女二人,仍能笑着喚一聲:“喲,陸太太。”

陳氏從來不喜劉氏,這人吧,假得厲害,她不樂意費神應對一個假人,從前是從不愛與她打交道的,也不大混什麽太太圈,後來因着小兒子和柳漁之事,知道劉氏耍了那麽些手段,對她就更添不喜了,只是面子功夫她也會做,笑着虛應了句:“陳太太也出來買衣裳?倒是巧了。”

說着話,視線卻在繡鋪裏轉。

柳漁那邊送來的衣裳崔二娘從來是當門面來挂的,陳氏一眼就瞧出了兩套衣裳的不一樣來,一套合的是她這年紀的,一套是陸霜這樣的小姑娘家穿,她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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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斜刺裏伸出一只手。

陳氏擡眼看去,是劉氏笑盈盈一張臉:“不好意思了陸太太,這套你來之前我已經看中了。”

崔二娘:“……”

分明是一前一後進的店,壓根還沒看衣裳,怎麽就是她已經看中的了?

崔二娘是知道柳漁和陸家關系的,當下就不知道這事怎麽處理好了。

陳氏自然也知道崔二娘與柳漁關系,只看崔二娘反應就猜出了點端倪,她挑了挑眉,挺想知道劉氏以後知道這衣裳是柳漁做了放在這寄售的會是個什麽表情,也就不争那一套,反而将手伸向了另一套。

“喲,不好意思,這套我們也是看好了的。”

陳小妹都尴尬了,覺得崔二娘鋪子裏的繡娘都在瞧熱鬧,更何況那兩身衣裳的尺寸合不合适都還不知道,忙悄悄地扯了扯劉氏。

劉氏哪在乎這些繡娘們看什麽熱鬧,她又不跟繡娘往來,頂到了陳氏她就高興,把兩套衣裳一指,與崔二娘道:“包起來吧。”

崔二娘下意識就去看陳氏,陳氏一笑:“買東西講究先來後到,我再等下一回就是。”

崔二娘就知道她意思了,忙把兩套衣裳給劉氏母女二人包好:“陳太太,承惠,三兩二錢。”

劉氏接過那衣服遞給了陳小妹,把錢付了,洋洋得意與陳氏道了個別,帶着陳小妹出去了,出了鋪子外,陳小妹抱怨:“娘您幹嘛?這衣裳大小合适不合适都不知道,您搶這個做什麽?”

“不合适我送人,有錢難買我樂意。”

鋪子裏崔二娘和陳氏母女沒忍住都低聲笑了出來,崔二娘也不說做生意了,招呼陳氏和陸霜:“陸太太,陸姑娘,難得過來,屋裏喝杯茶吧。”

陳氏自己家就是做生意的,哪裏肯在開門做生意的時候麻煩人家,笑道:“不必了,你忙你的生意,我原也就是出來随意轉轉。”

又問崔二娘:“漁兒這些衣裳賣得還好?”

崔二娘滿臉的笑:“好,她最近在衣裳款式和刺繡上頗花了些工夫,送來的款不算多,但每一套都極好看,您也看到了,很是做出了些名氣來,且我瞧着,越是難買,越被追捧。”

這看到,自然是指像劉氏那樣衣裳從來都要去縣裏買的人都沒忍住找上門來了,顯然是見到了別家太太穿在身上的效果。

陳氏心裏那個歡喜呀,比自己被誇了還高興,小兒子聰明,這還未進門的小兒媳也是個極靈巧的,哪怕是分了家,陳氏都不再那樣擔心了,小倆口往後能把日子經營得極好。

柳漁做的衣裳不夠賣,這幫襯生意自然是不用了,陳氏便要告辭,崔二娘自然送她,轉身要出繡鋪時,正碰上一個年輕媳婦進來,陳氏看一眼覺得眼熟,停下腳步又看一眼,終于想起來是誰。

柳家村,柳漁原先那個家裏,她見過這年輕媳婦,當日聽聞柳漁被賣了,她們夫妻二人追着小兒子去到柳家村,在院子外遠遠看到過一眼,雖不知是柳家什麽人,但對柳家村那邊,陳氏是一點好感都沒有的,當下就要走。

文氏沒想到在繡鋪會碰到陸太太,見對方似乎認出了自己,但随即又直接走人,也有些尴尬,不過還是打了聲招呼:“陸太太。”

陳氏只略點了點頭,并不曾應,帶着陸霜出門了。

離開繡鋪挺遠,陸霜才沒忍住問:“娘,剛才那人是誰啊?”

陳氏道:“你三嫂原來家裏的,我只見過一回,不知道是誰。”

左右那邊就沒好的,這話心中想想,自然不會跟女兒說起,不過想到這裏,陳氏忽然想起,倒也不是沒有好的,似乎是三房,當初悄悄地來給自家送過信,她停下步子轉頭望向繡鋪方向,這個是哪一房的?

不過也只是這麽一個轉念罷了,柳漁現如今在仰山村過得極好,無謂再去琢磨她跟柳家村這邊的關系。

陸霜對柳家村那頭的也沒好感,也不再問,轉了話題與她娘說道:“剛才被陳太太買走的那兩套衣裳好好看,娘,漁兒姐姐怎這麽巧的手,我有些想她了,咱們家幾時去提親呀。”

陳氏心情一瞬就好了,笑道:“快了快了,等你三哥回來我瞧就差不多了。”

一說到陸承骁,陳氏那憂心就又上來了:“也不知他到哪了,東西賣沒賣出去,回程可千萬要安穩才好。”

陳氏對外出行商的所有認知,就是當年李存義血糊糊被十四歲的小兒子背回來的樣子,想到這裏,拉了陸霜道:“咱們去渝水娘娘廟拜一拜,給你哥求個平安。”

一樣憂心的還有衛氏和柳漁,柳漁最近連刺繡都不那麽有精神了,夜裏本該入睡的時候,也不知是熱還是擔心,她心神不寧的壓根睡不着,想一想,點了燈起來給陸承骁做荷包香袋,原是白日裏裁好了的,直接上繡繃做刺繡部分就成。

陸承骁臨行讓柳漁給他做個香袋,二十多天,荷包香袋已給他做好了兩個,可陸承骁人還沒回來,柳漁做着針線出神,沒防備繡針一下就紮到了指尖。

指尖一痛,手猛地縮了回來,對着燭光看了看,見指尖已冒出了血珠來。

柳漁看着那血色,心越發慌了起來。

陸承骁一行人的船,此時已經駛出了浙江渡範圍,不過不曾入大江,還在周邊州縣附近的一處支流。

行船之時,逢有碼頭必補給,傍晚時一行人到了附近一處小鎮碼頭,船家要下船采買些菜肉吃食。

沿着碼頭有不少和他們一般情況的商船,船客有上岸吃飯的,也有上岸住宿的,陸承骁幾人惦着這一船的貨,不想沾惹什麽是非,哪都沒去,就守在船上。

只讓柳晏安和八寶陪着船家走一遭,說是幫着付錢,其實也有盯着的意思,柳晏安和八寶也會采買一些幹糧水果帶上船。

他們六人,任何時候也不敢全部吃外面的飯食,船家做的飯食也是一樣,不止夜裏睡覺輪換着值守,吃食用水上也都加了小心。

船家也不是沒見過謹慎的商賈,也能理解,樂得一頓少做幾人的飯菜,相安無事行船一個日夜,等去鎮裏補給夠了,又重新起航。

江河行船不比海中兇險,船家又都是走熟了的,只要船客樂意,夜裏船上挂上幾盞燈也是照樣行船趕路,畢竟是按行程計費,能早些到,船家就多接生意,自然也就多出許多進項。

柳漁心神不寧時,陸承骁幾人的船已經行到了荒無人跡的地方,正值陸承骁主仆和柳晏安守夜的時候,暗夜裏,似乎聽到了一些奇怪的動靜。

船頭的陸承骁先覺察到,而後是船尾的柳晏安,陸承骁還在瞧動靜,柳晏安已經奔了過來,低聲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麽?”

這下陸承骁知道不是他的錯覺了,點了點頭:“像是打鬥聲。”

兩人忙往去找船家,船家一聽,也是變了臉色:“別是水匪。”

兩浙過往商賈太多,商船遭盜賊劫奪之事屢有發生,水軍加強巡邏也管治不過來,實在是河道分支太多,兵力有限,壓根管不過來。

那船家常走這一帶水路,當即便道:“咱們馬上調頭,不能跟他們正面對上,不然……”

他說到這裏沒繼續說,轉身就去找船員吩咐調轉方向了。

然而遲了,那聲音竟是向着這邊,越來越近。

作者有話說:

一更來了,二更可能有點晚,不知道十一點前上不上得來。感謝在2022-05-10 22:09:54~2022-05-11 19:02: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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