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宋元,唐宋元明清的宋元。其實她很喜歡這個名字,說實話,并不是這兩個字與歷史有什麽關系,她只是單純喜歡。她沒有多大的理想,只想好好過日子。小時候雖然有些叛逆,不過也改變不了什麽。如今長大了,卻發現想要做好一件事其實很難。
宋元的父親是一位老師,他後半生都奉獻給了教育事業和他的學生。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在她的記憶中對她的印象不多,只知道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她想這樣的印象足夠了,雖然樣子模糊,不過她的味道依舊在她的心裏存留。
宋元擡起頭看向天空,今日是月圓之夜。這樣的月光,這樣的夜晚很适合想念。每次她總能夠産生許多聯想,特別是自己獨處一人時,腦海想着親朋好友。終于明白古代詩人為什麽喜歡“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意境。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把宋元從深思中抽離出來,悅耳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
“您好,經理。”
“小宋,今晚你整理一下資料,明早出差。”
宋元的眼睛眨了眨,回應道:“好的。”之後耳邊就剩下“嘟嘟”的聲音,随着屏幕的亮度滅了。
曾經的曾經多麽希望快快長大,現在長大了,多麽希望時間能夠慢一些。可惜這種祈禱就是枉然,誰都改變不了什麽。宋元沒有後悔曾經做過的任何一個選擇,就算是現在如此。上學時候逃過課被警告過,總是出現一些囧事,不過這些都成為一個不可代替的回憶。如今回想起來都能感嘆時光竟然過得如此快,在腦海中留下的只是記憶。
只不過這人生有太多可能,所謂的肯定都有可能變成不肯定。計劃永遠不完美,百密一疏是正常狀态。當父親永遠停留在病床上時,她堅信了這個想法。
父親離去的時候是在冬天,還記得那天下着雨。她的眼淚已經流幹了,對着天空時,仿佛覺得那一刻的靈魂是空洞。當最親的人離去的時候,在意料之中更是意料之外,只是沒想到會這樣快。父親是在一場意外中離去,許多時候覺得意外離她很遠,偏偏卻是那麽近。
第二天,她六點起來然後趕到火車站。趕到的時候,天剛蒙蒙亮。經理還沒有到,她站在火車站門口,冷風吹得很緊。從學校出來的第五年,她已經在職場中明白過來,不管你的學歷有多大,在進入職場時都是菜鳥,沒有人一開始就懂得複印機其實是能複印也能打印。所以她最初以為複印機只能複印而已。這是有道理的,當然這不是對每個人都行得通,有些人的能力能夠超出一般人控制的範圍。
經理名字叫李琛,他的學歷并不高,畢業于一個不起眼的大學。但他在這個職場中已經十二年,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時間是可以創造一個人,前提是這個人是否有心去努力。經理就是那種迫切以及懇切的人,宋元跟在他身後六個月,不得不佩服這個沒有高學歷的人在職場中滾爬了十幾年後而占據的一席之位的人。她知道不能小看任何一個人,往往與你擦肩而過的人,很有可能在某個領域創造過神話。
人啊,在你不懂的年紀裏,有些人就已經很厲害,當你來到他們一樣的年紀時,卻什麽都不是。
書籍中并沒有寫錯,老人言也沒有說錯。想要改變現狀,改變一成不變的生活就必須努力,把一切不可能變成可能。有些話很老,卻很有道理。還記得,第一次與經理出差的時候,她掐着時間過來的,那一刻她已經看到經理站在門口。她很不好意思地說抱歉。但是他沒有說什麽,深看她一眼轉身離去,上車後,她不安的坐在他的身邊,正在糾結着要說什麽的時候,他已經閉目。她無措卻有猶如一種煎熬般難受氣息在心中環繞,直到火車即将到達終點,經理才張開眼睛說:“下次不要讓我等你,只能是你等我,而不是我等你。明白麽?”宋元連忙點頭。心裏也松開來,下一秒又沉重起來,因為他的這句話讓她明白,這裏沒有學歷沒有同事,只有上下級。從那以後,不管是出差還是出門,她都會在約定的時間提前半小時到指定地點。在這個職場中,她學會了千萬不要把一種學歷當成別人的标簽,因為這裏不适合帶有色眼鏡去看人。能者是用業績說明,學歷并不是創造業績的決定因素。
有時候即使到了約定的時間,經理都未必能夠到達。又有一次,宋元等了整整一個小時,後來還取消了出差計劃。等人是最難耐,還記得學生時代的她最讨厭等人,那時候的自己是傲氣的,如今她卻能夠等一個小時甚至更長的時間也沒有任何怨言。
這就是職場,這就是人生。
Advertisement
只有能力和業績才能讓人有說話的權利和資格。
過了約定時間後的十分鐘,經理終于出現了。他看到宋元站在冷風中,略微詫異地看着她說:“怎麽不進去等。”
宋元笑着回答說:“沒事,我也是剛到。”
他微微點頭,“走吧。”
宋元跟在他的身後。出差是一個花費體力的工作,他曾經跟她說過,之所以錄用她是因為面試時,她的微笑很吸引人。他說:“微笑是面對客戶最好武器。”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她的另一個優點是能吃苦。毫無抱怨是宋元的另外一個特點,也許因為這樣他才沒有把她踢走吧。現實很殘酷也很骨感。聽公司的很多老前輩說,經理從來不帶人,這次公司讓他帶人也只是勉勉強強而已。只不過以他要求完美的格調來說,竟然能帶她半年也是一種奇跡。雖然聽到是這樣,宋元還是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她佩服一個毫無學歷成績更沒有任何背景基礎的人在一個公司裏闖出一片天,創造奇跡的魅力人生。
在經理身上,宋元學到很多。在這半年間,她被罵的次數很多,她是一個職場菜鳥,無意間闖入了這個陌生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懵懂,所有的這些都讓她充滿恐懼和忐忑。就因為這樣,她接受所有的不足和教育。當你覺得有人能夠教育你,你認為是一種福分時,那你就不會拘泥于這句話帶有什麽諷刺成分。教育之後,眼眶中漫出來的淚水讓她感到委屈和沮喪,委屈過後是一陣沉默和反思。有些時候她會問過自己,這樣真的值得嗎?随後又問,值得不值得是能用意義來衡量嗎?
工作總是帶着壓力,壓力在心髒中壓縮着,從來沒有一刻是能放松。這樣高度緊張地活着,讓她的身體難以負荷。然而想起這些都是她選擇的,自己又有什麽好抱怨的呢。
動車上,經理閉着眼睛,出差時他都會利用坐車的時間休息。宋元很佩服他。因為他可以花費甚至是犧牲時間在工作上,一件事情可以用很久的時間,只想要讓事情達到十全十美的效果。坐在經理的身邊,她的心充滿了束縛,那種想言不能語的狀态讓她掙紮不休。猶如一件小事,她必須要糾結很久,腦子裏總是盤旋着這關乎到他的單子他的客戶,這些種種都是要百般思量。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一句話又是一次反複思量,要知道說出的話不能改變也沒有任何回轉餘地。這都是一種工作狀态。她的憂思就是在獨自獨處的時間裏,演變成一聲聲嘆氣和恐懼在心裏漸漸化開。
在她愣着出神的時候,身旁的經理出聲問:“在想什麽?”
宋元轉頭,他已經睜開眼睛看着她。他是一個平凡的人,做一些不平凡的事情,在這個平凡的世界裏,他闖出了一個不平凡不協調的人生。宋元回笑:“沒什麽。”
他轉頭看着窗外:“這次的項目很重要。”之後又轉回腦袋看着她“不能出現一點差錯。”
他的每一個項目都是幾百萬,甚至上千萬。對于一個平凡人來說,這個數目只是在字面上不是在嘴邊。在他的嘴邊都是時常挂着這些數字,他是一個普通人卻占據了大多數人不能觸及的事。
宋元點點頭,沒有說話。
“聽說你是南方人?”
宋元眨了眨眼睛:“是的。”
經理嗯了一下,“南方的天氣比較暖和,有些人未必受得了北方的天氣,特別是北京。”
宋元說:“是的,不過我在這裏已經五年了。”最初的時候,她的确受不了這裏的天氣,霧霾很大,空氣不好,氣溫又低。讓從小在暖和地區長大的宋元鬧得夠嗆,病了很多次才能适應,漸漸地她也就習慣了。
經理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說:“我記得你的簡歷,之前你一直是文職的工作。”
“對。”她不好意思地笑,“可是我做得不好。”
經理看着她,沉默了一下:“所以才選擇業務?”
“也不是。只是覺得想要嘗試一下,說不定會合适我。”她撓了撓手指,“可是事實證明,這個我也做得不好。”
經理并沒有對她進行評價。
這半年來的工作,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的工作能力不高,在很多事情實在做得不好,還經常容易出錯,一點小事需要重複多次之後才能做好。
“那你現在後悔選擇這個嗎?”
宋元低着頭笑:“還好吧。”這三個字很中肯,但是更偏向與否定的那一方。其實她真的想過要放棄,各種各樣的沖擊讓她難以接受這條道路。如果再加上行業中的競争、同事中的你争我奪,她真的消化不下這些。每天都要花費更多的力氣和腦力去争取,這樣生活,何必呢。
經理也沒有說什麽。他是過來人,宋元的心思或許他很清楚。話題就到這裏結束了。經理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也不是一個願意與人談話家常的人。即使是這樣,有些事情他心知肚明。
出差很順利。一個人的能力到底有多強,宋元想那一定是無限的,就像宇宙一樣。不過這種情況興許是針對像經理那樣的人。她這樣的……是有限的,而且還非常有限。
宋元對自己的評價不高,進入這個崗位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的那種想象不過是天馬行空。職場更是這樣,遇到很多的人,這些人有不同的性格和野心,為了“配合”他們的野心,這個社會就會随着他們的想法而逐漸扭轉。
公司是一個将近二百人的企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裏的“能人”很多,競争可想而知。只有不斷的上前不斷的努力才能一直突出,才能讓人看到,才能不會被淹沒。勢利就像一個染缸,只要進入這個染缸裏就會被染色,紅的黃的藍的,五顏六色五彩缤紛。
公司位于商業街道的中央,二十五樓。上班需要排隊上電梯,如果不想遲到那就比上班時間早半個小時。宋元之前并未有這樣的體驗,前公司的同事很是羨慕位于這個高樓辦公的人,現在在宋元看來,這是一種苦楚才是。
宋元在上一年國慶時去過雲南麗江,麗江給她的感受是安逸。當一個人去過一些地方感受一些風土人情之後就會對比,想着自己到底适合哪一種生活節奏。年輕人在該在的年紀做該做的事兒,無可厚非地是生活不會那麽輕易改變。
周一上班,宋元來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有些零散的同事到了。有些人已經吃了早餐,拿着一杯咖啡走進大門。他們說說笑笑打招呼,然後坐到座位上開始忙碌一天的工作。宋元望着他們,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融入這個集體,仿佛這裏為他們而生。經理的位置是在她位置的後面,隔着透明的玻璃。
宋元坐到位置上,打開電腦,桌面上的植物焉下去了。她怔怔地看着它出神,幾秒鐘之後,她才站起身來,去給它添加水分和營養液。弄好之後,整個大辦公室幾乎坐滿了人,大家已經陸續到達辦公室,他們千篇一律的工作步調,每天應對的工作幾乎一樣,那些焦頭爛額的事情都堆積到了經理這個崗位上。這讓宋元對經理有些同情,不過這也是難免的,經理之所以為經理,他的應對能力和處事能力就必須不凡,如果遇到事情就手忙腳亂,那就難免落人口舌。做到某個位置,就必須有這個位置的資格。
“小宋,經理今天來上班嗎?”一個八卦女同事跑過來問她。名義上,宋元是業務,實則是經理的助理。
宋元回頭看了一眼透明玻璃的辦公室,已經到了上班時間,裏面還沒有人,經理沒有來。宋元搖頭:“我不知道,他沒有說不來,也沒有說來。”
八卦女同事努努嘴:“他不來簽字,我怎麽出貨呢。”
宋元聽到她抱怨的語氣,沒有說話。
随後,八卦女同事又小聲問:“小宋,上次你和經理出差怎麽樣了?聽說談得還不錯?”
聽說?聽誰說?她還是經理?這是要套話的意思麽?哎,宋元有些無奈,掂量了一會後說:“經理說,這是一個好的項目。”當然,這是經理的原話,她沒有瞎掰。至于其中的意思,讓他們自己猜測去吧。
八卦女同事還是不死心:“這麽說,真的談下來了?好像是兩千萬的項目吧?經理說有讓誰去跟嗎?”
宋元看着電腦屏幕,恍惚明白,後面的這句話才是重點吧。經理的項目一直很大,有時候他無暇分身時,他會把自己本身的一些大項目讓給底下的人去跟進。這樣的事情也出現過好幾次,分派到手的同事幾乎可以超額完成年度任務。宋元擡起頭來看着前方,望見幾個人也正在看着她,她的心裏有些反感。随後淡淡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八卦女同事還想說什麽的時候,正好看到經理從拐角處出現,她連忙晃身離開了。宋元看着此刻的經理,她根本分不清這樣的經理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有時候他在衆人面前是閃閃發光的香饽饽,有時候也是被人嫌棄而埋怨的對象。宋元不知道這樣的職場氛圍是否可喜或是可悲?只是她瞬間覺得這樣的經理,身邊帶有這樣的一幫人是他的悲哀。
宋元進入公司半年,也了解過上一年的銷售額。上一年,經理一個人的營業額達到整個部門的二分之一,也就是說他一個人頂得住了一個部門。宋元的腦海中就會有很多個想法,第一,是部門的職員不上進不思進取而造成這樣的落差麽?第二,如果不是職員問題,那麽是經理的能力很大,讓他達到以一抵十的強大趨勢麽?第三,經理會把一下大項目分出去,那麽意味着他的業績會少一下,職員會多一些。可如今還是會造成這個鮮明落差,是經理還是職員?第四,還是說,這個職場中就像一個三角階梯,三個階段:底下的大衆,中間的精英,上面的精銳,這彼此之間都是隔有一條橫線,想跨越這條橫線,幾乎是不可能?
當然,宋元的想法只是腦袋在空閑的時候想象出來的,人心到底如何,她并不想去評價。當別人發現有人侵占了他們的土地時,不管是奴隸還是士兵都毫無顧忌的驅逐和打殺。有些人的戒備非常強,不允許任何人接觸自己的領地。這個問題,她也明确感受到了。
同部門有一個同事,姓歐,大家都稱呼為歐姐。她是公司的老人,也有一個響亮的名稱叫“銷售一姐”。她所做的業務也是大項目,雖然不能與經理相匹敵,但排名的話,她估計可以跟在經理後面。只不過她花費在家庭上的時間比在工作的時間更多,如果她可以分配得更好的話,或許她的業績會更好。
宋元與歐姐接觸的機會并不多,就單單幾次的接觸下來。她發現歐姐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也是一個捍衛自己領域十分要強的人。只要有人無意間碰觸了她的領地,她絕對會與之撕咬,不管這個人到底是誰。以至于她與經理的關系十分敏感,這讓宋元明白一句話,一山不容二虎。
記得有一次,經理把一個将近八百萬的項目讓同部門的職員跟進,只因這個項目的源頭是歐姐跟進。後來因為這個事情,歐姐與經理大吵了一架,還鬧到了公司高層那兒去。最後沒辦法,公司高層發話讓歐姐繼續跟進,這場鬧劇才逐漸落幕。
這個部門就像一個小型的社會,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都會不一樣,不要輕易的把每一個人想象相同,更不要把他們規劃在同一個水平線上,誰都不傻,誰都有腹水,誰都會猜測,誰都可能是野狼。
桌面的電話突然響起,讓宋元回了神。工作是一直有,不可能停手。有些人必須懂得自己的落差才能做好這些所謂的工作,就像別墅和茅屋,雖然都是房子,可其中的構造無法比拟。
經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宋元經常會不經意的往他的方向看,卻也刻意的去忽略他。他的藍牙耳機一直在耳邊,看不出他在說些什麽,但她知道他一直在打電話或者是視頻會議。他的忙碌比很多的經理要多得多,甚至有時候都要比公司高層忙。
就在宋元瞄過去的這一刻,經理的辦公室門口被人一下子打開了,他不驚訝,只是微微擡起眉毛看了看進來的人,然後花費兩分鐘的時間讓對方挂了電話。
進去的人是歐姐。
歐姐的氣勢一直很強,職場中她是一個女強人,生活上她也是一個嚴厲而充滿愛意的母親。歐姐的手中拿着一份資料,她随後一“甩”在經理的桌面上。因為歐姐背對玻璃窗戶,所以不知道她說了什麽,不過看經理的臉色漸漸變了。
現在不只是宋元注意到經理的辦公室,整個部門的人都注意到了,大家深究地看着這一幕,等待事情的發展。
這會兒,經理說話了:“歐菁,你的禮貌呢,難道你不知道進來的時候要敲門嗎?”這句話不是宋元聽到的,而是看着經理的嘴巴讀出來的唇語。
歐姐下一個動作指着他桌面上的資料。
經理的眼睛微微一擡越過了歐姐,看到了正在看熱鬧的他們,随後大家一哄而散,連忙回到座位上。即使是這樣,大家的眼睛還是控制不住。
下一秒,經理按下了手動窗簾,隔離了所有向他們投去的視線。宋元從黑色電腦屏幕的反射看着封閉的經理辦公室,腦海中設想着他們兩人鬧得不可開交的樣子。半個小時之後,歐姐從經理辦公室出來,臉色十分難看,一臉怒氣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沒到兩秒鐘時間就拿着自己的包包離開了辦公室。
這場經常上演的戲碼就是這樣,大家都心知肚明,必須有一方低頭才能讓這件事停歇。這就是一山容二虎的撕咬。
宋元不在去理會那些不屬于自己的事情,專心致志地完成手中的工作。直到中午,她才松了氣,扭動了一下自己堅硬的肩膀,看着外面的天空,臉色有些蒼白。
“小宋。”經理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叫她。
她驚訝回頭:“是。”
“進來我辦公室。”
她連忙點點頭。剛松下去的精神一下又提高起來,面對經理,她不可能用是面對平常同事那樣。
進入經理辦公室已經不是第一次,但每次進入這個辦公室,她的壓力更大。她站在他的桌前,就在剛才歐姐氣勢飛昂的地方,只不過她沒有像歐姐那般的氣勢而已。
“天津的項目,你來跟。”經理的一句話,讓她十分驚訝,甚至是不可置信。
“我……”天津的項目,不就是前幾天他與她出差談下來的項目嗎,不就是外面那些人心心念念的項目嗎,不就是那個價值兩千萬的項目嗎。
“我還不行吧。”她不自信地說。
外面那些業務人員的經歷沒有十年也有七八年,哪裏有像她這半年還不到的菜鳥呢。
“你跟在我身邊也半年了,該學到的東西也該學到了。”一句話很是輕描淡寫。
“可是我從來沒有跟過項目。”更何況這不是兩萬塊,而是兩千萬啊。
“沒跟過總要有第一次。之後有不會的可以來問我,或者問部門的其他人。”
宋元在心中腹诽,他們會教才怪呢,只會怪她搶了他們的心頭肉。她太了解他們了,表面上他們是和諧的,背地裏就不知道是如何的計較。
一句話定了生死。宋元從他的辦公室出來,全身仿佛是冰冷的,她即是害怕又是無奈。說真的,她很想嘗試一下自己到底能做到如何。她明知道自己的能力不高,但是這兩千萬的壓力壓在身上,她不得不努力背負,不得不加大力氣。
宋元不是一個喜歡說否定的人,就算是在工作上也是一樣。因此在生活中都會遇到很多不喜歡的事情,可說“不”的機會卻很少。
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四周因為下班而在嬉笑的同事們,他們此刻還不知道他們心心念念的項目已經被定位在她的身上。他們知道後會假裝來到她的身邊祝賀,為她傳授一些經驗,心中卻還會暗自祈禱她搞砸。這就是人性。
如今她也是被經理“照顧”的一員,與他們又有什麽不同?宋元把手中插進發絲,抽動幾下,讓發麻的腦袋清醒過來。
她嘆氣。算了,做了再說吧。就算做不好,也就這樣,更壞的結果……也就是丢掉這張價值兩千萬的單。
當天晚上,宋元把自己的手提電腦打開,屏幕由亮到暗再到亮,如此來來回回,她絲毫想不出一點思路。所謂紙上談兵,她紙上的筆杆都握不住,更別說談兵。
呼氣,呼氣……可怎麽樣都平複不下來。
黑夜,電腦屏幕暗了。她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眨一眨的,腦海總是浮現出一些不着邊際的東西,晃了神。迷茫中一直還在尋找答案,答案在路上,走了才懂得最終結果。
現在不懂得是幾點,黑色的夜籠罩了大地,外面的燈光一個一個的滅了。耳邊沒有一點旋律,只有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跳着。“宋元啊宋元,你終究不是能人,也會遇到問題,也會有睡不着的時候……”話音落下,又安靜下來。
晚間忘記自己怎麽睡着的,早晨六點半迷迷糊糊醒來了。她打開燈坐起身來,精神微愣看着地板發呆,一分鐘過後才翻身下床。鏡子中霧頭垢面的女人是她,眼睛腫得不像話。宋元用自己最後一絲力氣對自己苦笑,心裏念着,宋元,這些事情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打敗你。就算是一種諷刺的語氣,她還是沒覺得有什麽。低下眼眸,不再去看鏡子中的自己。
他們都說她很喜歡笑。其實他們并不知道除了笑之外,她用不來任何一種表情來掩蓋自己的無能和尴尬。只有笑,才是最好的掩蓋方式。笑容不是她喜歡的,而是需要一種表情來控制自己,笑是最常見也是能誘騙他人最好的武器。所以愛笑的人并不是真心的愛笑,但是有一點,別人也未必能看到他們哭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