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當宋元醒來的時候，發現是在自己家的床上，床頭放着幾本書。床邊坐着的是李琛，“你醒了。”
她問，“我暈倒了嗎？”
“嗯，身體不舒服為什麽不說，幹嘛還逞強去上班呢。”
“我還以為會沒事的。”
他伸手附上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你還覺得哪裏不舒服嗎？”說着就給她倒了一杯水送到她的嘴邊。
她看着他親昵的動作，紅着臉：“我自己來吧。”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把水杯放到她的手裏。宋元偷看了他一眼，看着他一言不發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生氣。
“我沒有不舒服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他站起身來。
宋元着急問：“你去哪裏？”
他低下頭看着她的臉龐，怒氣煙消雲散，無奈說：“去看你家有什麽吃的，你不餓嗎？”
宋元看向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時間竟然這麽晚了。
她哦了一聲。當他走出房間時，他問：“你怎麽有那麽多藥，哪裏不舒服麽？”
她看向桌面上的那些東西，避開他的眼神：“那是……營養品。”
他看了她一眼：“你再休息一會，煮好了我叫你。”
她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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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走出去之後，宋元立刻把那些“營養品”放到抽屜裏。随後打開放在旁邊的電腦，打開郵件，她想要敲打鍵盤，可久久不知道該寫什麽。最後也只寫了一封問候信寄送出去，那是一封寄洛杉矶的郵件。
宋元家裏的冰箱沒有什麽東西，李琛只能下了面條加些火腿。煮好之後，他走進房間看到宋元坐在桌前發愣，他問：“怎麽了？”
宋元恍惚回頭：“什麽？”
他走進她的身邊，看到的是電腦桌面，顯示欄下是他熟悉的界面。“吃東西吧。”
宋元點頭，跟着他走了出去，看着他煮面條的成品，問道：“你不是不會下廚嗎？”
“面條，我還是會的。”
宋元輕笑。
李琛聳肩，把椅子來過來讓宋元坐下，“吃吧，要不然糊了。”
“好。”
其實宋元沒有什麽胃口，但不好拒絕他的好意。李琛看到她一直挑着，沒怎麽吃。他輕聲問：“不合胃口嗎？”
宋元放下筷子，“我不太想吃。”
李琛嘆氣：“那就不吃了。”
她看向他：“對不起。”
李琛揚眉，“對不起什麽？”
“你怎麽沒有送我去醫院”
他反問：“你想去醫院？”
“不想。”
“那不就是了。”他跟着放下筷子，“上次發燒你也不肯去醫院，暈倒那次你也是沒有檢查就離開了。這次就算帶你去醫院了，你醒來之後還是會走。”
她低下頭，“你不問我嗎？”
“問了你會說嗎？”
她擡頭看他，沉默了好久之後，她才說，“小時候我總是生病，而且特別不喜歡醫院的味道，加上我的父親是在醫院離世，所以我一直很排斥醫院。”
李琛伸手摸上她的腦袋，暗暗嘆氣。遇到她之後，他嘆氣的次數變多了，總不是不知道該怎麽樣做才能讓她安心。有些事情并不是選擇後，上天就會給你這條路走。崩潰不是一瞬間的瓦解，而是日益積累的堆積。
公司中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洩密事件。一份關于六千萬的報價洩露，然而這份報價經過的人手，其中一人就是宋元。不管是否是宋元的問題，這件事情都必須要一個人來承擔責任，也必須要為這件事負責。
因為這件事情，他們整個部門都死氣沉沉。大家都沒有說一句話，就連八卦都少了。宋元回想起整件事情的經過，她的确拿過那份報價，因為那個六千萬的項目是公司三個經理一起處理，一人是李琛，一人是客服部經理曾智輝，另一個就是公司高層杜總。這三個人在公司都是占據舉足輕重的份量。如今項目的報價被曝光，那麽公司項目就變得一文不值。
宋元拿過那份報價之外，還有曾智輝和杜總。在外人的內心世界，他們自然不會把報價洩密出去，那麽就只剩下宋元了。現在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她，整個公司的所有人都遠離了她，人性就是這麽□□裸。李琛最近非常忙，幾乎沒有見到他在辦公室，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看法是如何。
宋元被請進了杜總的辦公室，其中坐着的還有曾智輝。宋元并沒有很驚訝，他們兩人坐在沙發上，宋元站着。杜總說道：“小宋，坐。”
宋元眨了眨眼睛，微微點頭，然後坐到他們的對面。
“小宋，你知道今天我找你來是為了什麽事情嗎？”杜總問。
宋元看向他們：“知道。”
“這個六千萬的項目對公司很重要，因為你的疏忽導致公司利益受到損害。這兩天我們會召開董事會針對這件事做出決策，最近公司傳得沸沸揚揚，你自己也有些心理準備了吧？”
宋元并沒有退縮，或許是跟在李琛後面學到的吧，他的氣場她恐怕還不能達到，不過面對這樣的場面還是綽綽有餘。“杜總，關于報價洩密的事情，你們有調查是我的問題嗎？還是有誰親眼看到我把報價表發出去了？”
曾智輝皺眉，“不是你是誰，只有你拿過報價表。”
宋元冷笑一聲，“曾經理難道忘了？除了我拿過報價表，還有其他人拿過。”
“誰？”
大家沉默不語。這個辦公室的人都心知肚明，坐在這裏的三個人都拿過報價表。“你的意思是我們洩密的？”
“并沒有。我沒有證據，自然不會針對誰。同樣的，你們沒有證據，就不能說是我。”
曾智輝眯起眼睛，犀利極了。
杜總輕笑：“說的是。但是小宋，人在做天在看，你這樣強硬下去不是辦法。”
“你說吧，到底是誰指示你進我們公司的？”曾智輝的意思，她是別的公司派進來的奸細。
宋元跟着輕笑一聲：“曾經理您太擡舉我了。”
曾智輝被她噎着說不出話。
“小宋，我明白你現在的處境，這樣，我們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杜總不溫不火地說，“只要你離職，報價表的事情我們就不追究了。”
宋元微微擡起眼簾，“離職？”恐怕沒有那麽簡單吧，就算她離職了，那麽報價表洩密的事情就是她背着了，這輩子她就不可能卸下背叛的罪名。
“對，你離職。”
宋元微微眯起眼睛：“我不會離職的。”
杜總的眼睛變得犀利起來，“這是對你最好的辦法。”
宋元笑：“您不是我，不能為我作任何決定。”
“我是這個公司的董事之一，如果我要辭退一個人不需要任何理由。”這麽說來，就算她不離職，他們也有辦法讓她離職。
職場上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黑幕，就算有千萬般的不願意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來。這是多麽可悲的一件事情，黑暗的道路最怕的就是有燈存在。因為會把那些黑暗中難以啓齒的東西都袒露在衆人面前。
宋元從辦公室出來，他們把決定權留給她，并且只給她三天的時間考慮。宋元回部門辦公室時，看到他們在雀雀私語，看到她之後就停下了。宋元只覺得眼前一黑，她閉上眼睛，手扶住辦公桌。心髒的跳動越發沒有規律，她坐下來，慢慢的調整呼吸，從包裏拿出了兩顆藥，順着水服下。
這時候李琛回來了，他的身後帶着一個人，看樣子是跟他談業務的人。宋元沒有再理會，繼續手中的工作，即使她手裏已經沒有工作。他們大概談了一個小時之後，那人走了，不到十分鐘，李琛也走了。
下班後，宋元漫無目的地走着，無意間走到了圓圓的幼兒園。正巧今天是幼兒園的親子會，好多家長和孩子剛從幼兒園裏出來。其中也有李琛和圓圓，當然也有寧書。宋元站在原地看着他們的背影，這才是一家人。
不知道為何，宋元的眼角竟然流下了一滴淚水。既然生命已經給了答案，為何還要掙紮。這段時間給她的颠覆太快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接受。回到家，打開電腦，看到之前發到洛杉矶的郵件竟然有了回複。
宋元看了裏面的內容，眼睛已經堆積了淚水。她用手掩蓋臉龐，哭泣的聲音在房間裏回響。她一夜未睡，桌邊多了一份辭職信。這是她最後的結局麽，或許吧，沒有什麽可以選擇的，既然是這樣，遠去總比最後苦苦掙紮要好。
上天總是這樣，在絕望之地還會給她一點變數。當她出現在公司時，她的座位上坐着一個人，辦公室的人都在雀雀私語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問。那人帶着一個黑色墨鏡，遮住了她的半張臉龐，黑色上衣加過膝短裙，一頭半卷的長發。大家看到的只是她的背影，誰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進來的，更加不知道為何她會坐在那裏。大夥兒看到宋元到了，主動移動讓出一條路。
不知道誰說了，宋元到了。
那人才站起身來，緩緩的轉頭，然後摘下墨鏡。當大家看到那副尊榮的時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他們的視線都在她和宋元之間來回，因為這兩人太像了！大家與宋元相處久了，也只能從衣服和妝容上辨別她們的身份。宋元從來不化妝，但眼前的這個女人化着淡妝，嘴唇塗着紅色的唇膏。這是明顯的兩個人，只是她們太像了。一個人與另一個人就是兩種不同的極端，她們生活的步調和方向都不一樣，卻流着相同的血液，有着相同的樣貌。
宋元走到她的面前，驚訝道：“姐姐。”
大家還是被驚訝了一輪。姐姐？雙胞胎？
“你怎麽會來？”宋元的眼睛變濕了。
宋君莞爾一笑，擡起手擦幹宋元眼角掉下的淚水：“傻瓜，哭什麽。”
“見到姐姐太開心了。”
“小沒良心，這麽多年都不回家見我。”
宋元的眼淚流個不停。
宋君抿嘴：“好了，不哭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她微微眯起眼睛：“你發給教授的郵件我知道了。”
宋元才恍惚明白：“我……”
“先不說了，姐姐明白。”
“對不起……”
“傻妹妹，姐姐永遠不會怪你。”
大家看着她們的表情就知道很想八卦一下，但礙于宋元此刻的微妙事件，讓大家止步了。宋元知道只要姐姐出現的地方都會變成焦點，她與姐姐不同，姐姐天生有這樣的氣場，所以小時候都是姐姐在保護她。
“經理到了。”
大家又紛紛讓出一條道，李琛淡定從容地出現在她們的面前，當看到宋君和宋元兩人的時候，他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腳步，随後又恢複。宋君看着他，臉色一臉淡漠，宋元反倒低着頭，大家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這時，杜總的秘書出現說：“小宋，杜總讓你到他的辦公室一趟。”
宋元剛想回話，李琛說：“麻煩通知杜總。半小時之後請他到我辦公室一趟。”
秘書看着這個局面驚訝了，只能點點頭，然後跑了。
宋君對上他的視線，伸出右手：“李總，您好。”
宋元詫異，難道姐姐認識李琛？
李琛走到宋君的面前，回握她的手：“宋小姐，您好。”
宋君莞爾一笑，“我的妹妹，承蒙您照顧了。”
李琛淡然，“應該的。”
大家聽着這對話，好像又別樣的韻味，可又不知道哪兒不同。
“宋小姐，請。”他的手勢是指向他的辦公室。
宋元驚訝，擡頭看向姐姐。宋君轉頭看向她，微微一笑：“沒事。”然後看向李琛，端莊美麗，毫無退縮：“李總，請。”
李琛只是在轉身的時候，看了一眼宋元，只不過宋元看不出他眼神中的意思。
當他們進了辦公室之後，大家才團團圍住宋元，驚訝問：“宋元，這是你姐姐？”
宋元看向他們，已然恢複了以往的表情：“是的。”
“你姐姐跟你很像，你們是雙胞胎？”
“我們是雙胞胎。”這是事實。
“哎，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姐姐。”一人指着宋君說。
“哪裏？”小郭問。
“不記得了。”
小郭立馬送給她一個白眼。
那人不死心，問宋元說，“小宋，你姐姐是不是上過電視呀？”
宋元沉默不語。
沒到半個小時，宋君就從辦公室出來，大家的小聲密語又沉默了。宋元看到她出來，走到她的身邊，宋元還沒得說話。宋君就拉起她的手說，“走，姐姐帶你去吃早餐。”
“可是……我還在上班。”
她眉頭一皺，“上班？”她微微一笑，轉身站在李琛辦公室門前：“李總，您的這位助理，我帶去吃早餐了。”
“姐姐……”
李琛看着她們：“好。只不過麻煩宋小姐記得帶回來。”
宋君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一彎。
李琛不理會她的眼神，對宋元說：“宋元，去吧。”
宋元點點頭。
她們走出去的時候，杜總正好走進來，看到宋元的時候剛想出聲卻看到了身邊的宋君，很是驚訝。宋君是一個強勢的女子，加上她自身的氣場獨特，看見她的人都會不自覺的被她吸引。雖說宋元和宋君樣貌相同，不過在這個特性上就很容易分辨她們。一個淡雅一個高貴。一樣是從一個娘胎出來的，竟然有這麽大的區別，真是難以想象。
宋元微微向杜總點頭。
宋君一向這樣慣了，自然不會去理會他人。
宋君選擇的餐廳一向是宋元喜歡吃的，她永遠記得她的喜好。“姐姐，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你不都看到了嗎。”
是啊，宋元經常能在外國媒體上看到關于姐姐的報道，姐姐還是優秀，這麽讓她感到自豪。姐姐是一個小提琴獨奏家，常年會到國外演出。說來也奇怪，姐姐除了琴技高超之外，她的經商能力也很強，愣是在溫州老家把公司弄得有聲有色。
“倒是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你不是說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都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嗎？”
“對不起，姐姐。”她的眼睛又開始流淚了。
宋君輕拍她的手，“沒事了，姐姐在。”
宋元破涕而笑：“我知道。有姐姐在，真好。”
宋君為她擦幹眼淚說：“元元，我們回洛杉矶吧。”
宋元一怔，“我……”
“你的身體最重要。”
宋元沉默了。
“你還在想那個李琛嗎？”
宋元驚訝：“你知道？”
宋君摸着她的臉：“你真的愛上他了麽？”
她垂下眼簾：“嗯，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心髒跳動的時候竟然不疼。姐姐，我想我愛上他了。”
“先不管他到底怎麽樣，你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了，當他知道真相的時候，他還能守護在你的身邊嗎？”
宋元沉默。是的，宋元的身體不允許，她有天生的心髒病，小時候常年進入醫院，直到十八歲那年在洛杉矶做了第一次心髒手術，但是治标不治本，在六年前她又做了一次。也因為那次在鬼門關轉了一圈之後，她才決定離開洛杉矶回到中國。
六年過去了，最近她的心髒又開始隐隐作疼。上次寄給她郵件的洛杉矶教授就是她的主治醫生，他告知了她的心髒情況，時限到了，她必須要回到洛杉矶，否則誰都沒辦法控制她的身體。可這次的風險比之前的兩次都要大，就算控制住了病情，她未必能夠安穩下來。
“元元，姐姐比任何一人都希望你能夠幸福，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但是我太害怕了，原諒姐姐把所有事情說得那麽殘酷。”
宋元苦笑，眼中的淚花閃爍着：“我知道。”
宋元沉默了很久，轉頭看向外面的道路，輕聲說：“姐姐，我走。”
宋君看向她，帶着詢問，“真的嗎？”
宋元點頭：“是的。”
“那我們現在就訂機票離開。”
“等等，姐姐，我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完，我想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後再離開。”
宋君看向她，“是關于李琛的麽？”
宋元緩緩搖頭，然後把報價表的事情跟宋君說了一邊。
宋君微微眯起眼睛，那片眼神中帶着犀利，“真是好，竟然動到你的頭上來了，真以為你好欺負麽？”
宋元知道她動氣了，阻止說，“姐姐，我想自己處理。”
“你怎麽處理？離職麽。”她冷笑一聲，“離職是必須的，但絕對不會那麽簡單的了了。”
宋元嘆氣：“姐姐，你讓我自己來好嗎？”
宋君看向她，知道自己妹妹的善良，溫和道：“好。給你自己處理，如果應付不過來，就跟姐姐說，我給你撐腰。”
宋元笑：“好。”以前都是這樣，姐姐永遠站在前方為她遮風擋雨。
過了一會之後，宋君說：“你不好奇我剛才跟李琛說了什麽嗎？”
宋元看向她，眨了眨眼睛：“有點。”
宋君笑：“他的确是一個難以對付的人，與他談話都必須很小心，否則會被他帶到溝裏去。”
宋元低頭：“他以前可否見過姐姐？”
“應該沒有。”
“那他為什麽見到你的時候竟然一點都不驚訝。”
宋君眼睛深邃，“誰知道呢，他的心思很深。”
宋元笑：“難得姐姐對一個人的評價這麽高。”
宋君揚眉：“說實話，我并不希望你喜歡他。就憑他有個孩子就已經讓我反感。”
“圓圓是個可愛的孩子。”
“圓圓？與你名字同音。”
“是啊，我們是不是很有緣。”
她聳肩：“那又如何，不是你的孩子，姐姐都不喜歡。”
宋元淡笑不語。
宋君嘆氣，知道再談下去就沒意思了。她在來這裏之前就查過宋元這些年的事，之前的并未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原以為在這個公司也是如此。只是當她知道宋元受到的委屈，那個巨泰的孟總，她是不會那麽輕易饒過他們。她的妹妹是她的心肝，自然不能讓人欺負了去，所以她想要為她一筆一筆讨回來。來到這兒才知道巨泰發生的變化，細想之下才具體查了李琛的事，當初也是帶着欣賞的角度去了解這個李琛，只是沒想到這件事的背後另有玄機。李琛為了她的妹妹，絲毫不顧任何情誼，愣是讓巨泰脫了一層皮。單單就這個來說，她就對李琛另眼相看。她只是沒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喜歡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