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并盛, 海濱浴場。
度過了炎熱的夏季,在天氣轉涼之後,到沙灘游泳的游客顯然少了很多,但因為海景不錯, 走到沙灘附近依然能看到稀疏的游客身影, 還有零星的沙灘太陽傘。
近朝顏帶着一群烏泱泱的風紀委員抵達時, 因為不太懂流程, 下意識去看自己最熟的那個人, 副委員長草壁哲矢, “草壁先生,請問保護費的錢……該找誰收啊?”
下巴上包着紗布、不太想說話的草壁哲矢一路上都在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她, 完全不知道這個女生到底跟委員長是什麽關系, 說不熟吧,從沒見過哪個女生能走到對方的身邊;要說關系匪淺呢……
草壁扪心自問, 覺得自己做不出來把漂亮女朋友派出去跟并盛這些惡勢力打交道的糟心事。
但雲雀對她的态度十分特別,昨天還為她痛毆了兩個冒犯她的風紀委, 故而此刻根本不敢怠慢她,擡手按着下巴上的傷,朝着身邊的小弟使了個眼色, 斟酌着出聲:
“近同學放心, 這種事情交給我們就行。”
他話音落下, 風紀委裏就有一個飛機頭少年出列,先朝海灘邊上開設的食品店走去,收了一沓現金,然後進入下一家店……
五分鐘後。
風紀委員甚至還搜刮了一個盒子,裝滿了整個海濱浴場店面的保護費,“已經全部收完, 副委員長。”
咦?
這麽簡單嗎?
近朝顏下意識松了一口氣,也跟着去看草壁哲矢,“那我們現在去下一個地方嗎?”
草壁哲矢剛點頭,忽然聽見附近一道招呼聲,“喲,草壁哲矢,好久不見,你混得不錯嘛,這次辦事還帶上女朋友了?”
湊近的聲音流裏流氣,近朝顏都不用轉頭,就知道不是個正經人,在還沒看清楚來人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一道掌風朝自己接近,略微側過頭避開的同時,她後退一步,看清楚了湊過來的人。
都是只穿着泳褲,身材肌肉結實、但長相慘不忍睹的不良少年們,領頭的那個倏然出手抓了個空,眼中有些驚異,“咦?小美人還挺辣?”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近朝顏和草壁哲矢身後的風紀委員們已經上去将他們團團圍住,但很快,周圍不知哪裏沖出一大片同樣的男生,将附近游客都吓跑了。
先前與草壁主動交涉的那個男生摸了摸下巴:
“自從煙火大會輸給你們老大和幾個國中小屁孩之後我就很不爽,這些見風使陀的生意人也變了一副嘴臉,這次機會正好,是時候讓你們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國中生們明白尊重學長這個道理。”
他用拇指揩了下自己的鼻子,露出個格外油膩的笑容,看着人數明顯少于他們的風紀委員們,還有這些男生們露出的凝重神情,擡手拍了拍手掌:
“怎麽,害怕了?”
“要不這樣,給你們兩個選擇,第一呢,交出保護費和這位漂亮的美女陪我們喝點酒,第二呢,就是乖乖挨打,給你們三秒鐘時間門考慮一下——”
草壁哲矢下意識地要往近朝顏的面前擋,卻聽見她微笑着應,“我選一。”
“草壁先生,勞煩帶着所有風紀委員暫時離開這片海灘,最起碼要退到那排商店的位置才行。”
草壁震驚地看着她,以為她傻乎乎地想幫他們擋事:“近同學!”
其他少年則是被激起了絕不能拿女生替自己擋事的熱血,群情激奮地喊“副委員長!”仿佛就等他一聲令下,今天沖出去跟這群混混拼了。
“怎麽了?”
近朝顏看了眼身邊這群完全沒動的男生們,“雲雀讓我帶你們出來收保護費,你們不打算聽我的嗎?”
草壁哲矢:“……”
他頭皮發麻,本來打算一步不讓,但在接觸到近朝顏眼神的時候,卻有一瞬間門感受到了仿佛被委員長死亡凝視的感覺,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也就是這個動作提醒了他眼前人的身份重要性,于是他咬着嘴邊的草根、勉為其難地沖周圍人下令:
“後退。”
這一道聲音驚得對面的領頭男生發出爆笑,“不是吧?草壁哲矢,你這麽慫嗎?但我不得不承認,你的選擇是對的,就是可憐了這位美女,下次找男朋友要記得找個能頂事的。”
【水遁·水龍卷】
近朝顏從狗商城倉庫裏調出這個忍術,确認使用的剎那,附近本來悠閑的、溫順的浪花被一股力量強行上擡,明明并未通過一次次積蓄力量,卻妖異地逐漸騰空——
泳褲男生們朝着她走近,一步、兩步,旁邊昂揚的浪花已經比他們人還要高了!
“近同學!”
才剛剛帶着其他風紀委員們走到安全地帶的草壁哲矢吓得草根都掉了,與此同時,有些男生們也注意到了這股邪浪,趕緊喊道,“大哥!海嘯!快跑!”
原本倏然聚攏而來的兄弟們,此刻便如鳥獸般散,近朝顏左手擡起,随意一揚,滔天大浪朝着他們傾覆而下,甚至還打了個轉,将差點逃上岸的幾個人卷了回來,巨大的勢能之下,海灘這片地區瞬間門被淹沒!
遠處的游客都看呆了,因從未見過這種突然而至的小範圍大浪,有人回過神來拿出手機開始錄像。
而被浪花覆蓋的沙灘上,唯有近朝顏屹立于水面上,連鞋都沒打濕,在浪潮退去後滿地被拍暈的人裏面走了兩圈,沒找出剛才那個口出狂言的,只好擡頭去看岸邊集體石化的風紀委員們:
“草壁先生,能勞煩過來一下嗎?”
草壁哲矢本能地聽從使喚,走了過去,聽見近朝顏問,“可以幫忙找到剛才他們這群人的頭領嗎?我們收海灘保護費,他們是不是還沒交啊?”
她的水遁卷軸可貴了,這波屬實血虧!必須得找補回來!
草壁哲矢:“……”
他現在知道為什麽這個女生能走到委員長身邊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都是那種擁有秀氣外表、讓人完全看不出一點殺傷力,結果一動手就令人後背發涼、實力詭異莫測的類型!
還有說話客客氣氣、結果黑吃黑卻這麽順手的反差模樣!
看他一下子愣住,近朝顏又回頭望了望他的小弟們,“怎麽了?你們也受傷了嗎?”
“不、不不不——”
草壁哲矢機械搖頭,趕緊讓人過來找到剛才那個嚣張家夥,幾拳過去将人砸醒,在對方吐出海水的懵懂裏,讓他速度交錢!
近朝顏看了眼周圍那些逐漸蘇醒、卻沒力氣起來的少年們,滿意自己這波有傷無亡的控制力,确定自己人都沒受傷、并且從這些人身上搜刮出打濕的現金之後,頗有些開心地走向下一條街。
“草壁先生,我們還剩下幾個地方沒去呀?”
半小時之後。
又收完一條街保護費的近朝顏覺得并盛實在太大了,身後這群人一人抱着一盒子錢也太晃眼,忍不住問了一句。
“您累了嗎?”草壁哲矢才問出這麽一句,身後的小弟們立即就跑腿去買飲料、買小吃送了過來。
原因無他,跟着近朝顏出來雖然沒什麽打架的機會、但他們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如沐春風般的溫暖。
這位大姐大脾氣好、長得又漂亮,即便收保護費的時候總是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但她并不嫌棄他們沒用,甚至還會主動保護他們,嗚嗚嗚嗚這是什麽樣的幸福!
從未在雲雀恭彌那裏感受過什麽叫做體貼下屬的風紀委員們,有一瞬間門都懷疑自己今天在做夢。
“還好?”近朝顏應完才發現自己面前擺滿了吃喝,有些驚異地揚了下眉頭,“我吃不完這麽多,要不大家都休息一下,吃點東西,然後再繼續?時間門應該夠吧?”
“當然夠,”草壁哲矢立即應道,“只剩下那個桃巨會,今天就可以回去了。”
說到這個地方,雖然剛才已經看過了近朝顏不錯的身手,但畢竟他們只是國中生,而那裏是個成人組織,戰力肯定勝過海灘上的中學生們一大截,而且那裏遠離海濱,近朝顏多半沒法用之前那招,遂關切道:
“不過最近那個組織在擴張,人數衆多、還很危險……您不必勉強,或許可以通知委員長前來?”
當然,下場肯定是沒用的他們先挨一頓打。
但有近朝顏之前海灘的回護在前,草壁哲矢覺得自己還能扛一扛。
“我……先試試吧?”
近朝顏接過一杯奶茶,喝了一口,不太确定地應道。
下午五點四十五分。
偏僻街區,一家老舊的大樓裏。
近朝顏帶着風紀委員的小弟們上前,抵達前臺的時候,被一個光着膀子、肩膀都紋着兇惡圖案的人喝住:
“站住!你們誰?”
“并盛中學風紀委員會。”近朝顏穿着規規矩矩的校服,身形最矮、站在最前面,禮貌地說道,“嗯……我們來收這個月的保護費,請問現在可以交嗎?”
草壁哲矢:“……”
不管聽多少次,他都沒法适應近同學用這幅弱小可憐無助的語氣,說出這麽張狂的話。
前臺的男人果然也被逗笑了,大笑聲引來了後面屋裏在打臺球的同伴,“怎麽了?”
“這有個長得漂亮、但腦子有問題的小美女,說要來收我們保護費!”紋身大漢轉過頭,卻看見同伴面色在掃過那群風紀委們頓時一變,只是驚疑不定地看着最前方的女生。
他記得上次這個組織的首領還是個挺好看的國中生,怎麽這次直接換成了女的?
“你們……換頭目了?”同伴沒理會紋身大漢的笑,直接問道。
“沒有啊,”近朝顏搖了搖頭,“委員長沒空過來,所以派我們暫代收費。”
聽見那個能以一個人包圍一個組織的恐怖家夥沒來,男人變了下神情,沖着她笑道,“是這樣啊?我們倒是有空給錢,不過今天大家都很忙,如果不嫌麻煩的話,可以麻煩這位美女跟我進去取嗎?”
“可以啊。”
近朝顏點了點頭,舉起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順走的紅彤板磚,“我可以帶它一起進去嗎?放心,我只帶這一個防身武器。”
草壁哲矢:“……”
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擔心眼神,甚至都做好了準備支援的準備,直到裏面接二連三響起各個男人們痛呼的聲音。
五分鐘後——
近朝顏有些疲憊地拿着一盒錢出來,将手中的板磚一丢,“收保護費……也太累了吧。”
從未如此輕松過的風紀委員們卻有志一同地點頭,沖她說着“您辛苦了”,甚至有眼尖的小弟看到她丢掉板磚的手上溢出一點醒目的紅:
“您受傷了?”
“啊?”近朝顏自己都沒反應過來,被這麽一提醒,趕緊低頭去看,發現自己可能是板磚攥太緊、邊緣太鋒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把自己的手給劃破了。
她打了一下午架,腦子都混沌了,此刻倒吸了一口涼氣,都忘了自己有陰封印,滿腦子都是各種感染故事,紫羅蘭色眼睛圓睜,有些無措地問,“怎、怎麽辦?”
“請稍等,我們現在就為您買藥。”
風紀委員們亂糟糟地沖了出去。
只剩下草壁哲矢在原地,亦步亦趨地跟着她下樓,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近同學已經展現出了除委員長之外最強的實力,他現在卻依然覺得對方脆弱不已,甚至很擔心她因為勞累過度,下樓崴了腳。
從昏暗樓道裏出去,即将見到天光的時候,一道聲音悠悠傳來:
“好慢。”
近朝顏愣了一下,走出去時轉頭,看見不知什麽時候走到附近的雲雀恭彌,少年黑色外套在夕陽色落日中變得稍暖,唯有冷白肌膚卻仍舊是不近人情的顏色。
他本來想問她成果如何,視線卻定格在她舉起的、仍殘餘血跡的手指上,“受傷了?”
雖然雲雀恭彌問的是她,但目光卻落在她身後跟過來的草壁身上,視線冷冽,浮萍拐的光芒在外套下若隐若現。
“嗯、嗯……”
近朝顏沒察覺到他對草壁的殺意,下意識地說,“板磚太鋒利了,拿的時候不小心被割到了。”
——沒有十年後的他送給自己的武器好用。
雲雀恭彌:“?”
他動作一頓,神情空白了一秒鐘。
或許是從沒接觸過這類笨蛋美人,他連要咬殺草壁哲矢這個沒用的跟班都忘了,愣了兩秒,才用略有些不可思議地語氣問:“你是說,你被自己選的武器,傷到了?”
“嗯……”
近朝顏從他眼神裏品出了一點被嘲諷的意味,很快補充,“但是保護費收完了,都在草壁先生那裏,對吧?總共多少錢來着?”
草壁哲矢立即出聲:“一共五百五十萬日元,委員長。”
比之前多?
雲雀恭彌揚了下眉頭,卻見近朝顏有些不可置信地轉頭,“什麽?才五百五十萬?”
草壁哲矢:才?
沒人知道近朝顏心中閃過怎麽樣的痛,想到自己當時購買水龍卷的價格,她眼眶微微泛紅,“可、可是我虧的是六百萬……”
她還以為保護費能收回來的!
怎麽會這樣?!
近朝顏神情呆滞,像是以為存糧足夠、回到洞穴卻發現完全虧空的小松鼠,眼角含着淚,粉玫瑰般的唇在顫抖……
“?”
雲雀恭彌站直了身體,神情一瞬間門變得凜然,一字一頓地問:“副委員長,虧了六百萬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這個女人因為不會打架、為了完成收保護費項目,還出錢倒貼了那些人?
草壁哲矢也震驚不已,“近同學,你什麽時候出了錢?”難不成之前她進去揍人的時候,因為太過心善、根本就沒拿對方的錢,都是自己倒貼的?
那中間門還少了五十萬是怎麽回事啊?
“就、就是虧了六百萬……嗚……”
近朝顏努力忍住悲痛,把草壁手裏的盒子遞給他,帶着鼻音說道,“沒、沒關系啦,虧的是我的錢,你還是有賺到的……”
何況這個雲雀在十年前收留了她,她就當做是食宿費好了!
雲雀恭彌:“……”
聽到這種話他真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見他半天沒收放着錢的盒子,近朝顏不解地看着他,淚水還盈在睫毛邊緣,“你怎麽了?”
“……在思考十年後我為什麽會養這麽弱小的食草動物。”
雲雀恭彌是真的困惑且百思不得其解。
更讓他不解的是,他對這個女人的實力評估是在這次被征收保護費的組織之上的,她到底是怎麽被人欺負的?
好不容易忍住悲痛不哭的近朝顏呆了一下,“你……在嫌棄我嗎?”
啪嗒、啪嗒。
這次眼淚掉的比上次更快。
辛苦了一個下午,好不容易完成任務卻只得到這種評價的女人忍不住了,也不打算忍了,她這次真的哭了出來,甚至引得周圍正在放輕腳步、悄悄路過的路人們都朝這邊看過來。
草壁哲矢更是在這一瞬間門覺得委員長這輩子估計跟愛情是絕緣了,就是丘比特來了也要被他抽一拐子再走——
并且附贈一句,憑你這技術,也想射.中我?
他不敢在這種詭異的氣氛裏多待,但是近朝顏又實在哭得很可憐,他怕留下對方哭得太厲害,惹委員長煩了,到時候準要倒黴。
就在草壁哲矢猶猶豫豫之間門,他見到近朝顏一邊在擦眼淚,一邊對雲雀恭彌說道:
“我、我都還沒說呢……”
“我老公比你強一百倍!”
草壁哲矢:“!!!”
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麽混亂的關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