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牛逼的殷缙坐在輪椅上,他看着面前的小男生皺着眉頭擡手薅了薅自己的頭發,又不耐煩地撩起了腰腹的衣服,擰了擰被水浸透的汗衫。

殷缙偏頭輕輕咳了咳,瞧見了那小男生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他剛想伸手到水龍頭面前,就被一把扳手硬生生地橫在他面前,給攔住了。

“別動。”

“外面待着去,我叫進來再進來。”

拎着扳手的男生語氣算不上好,甚至還帶着點不耐煩,但半蹲在地上處理零件的動作卻帶着股幹脆利落勁兒。

殷缙微微轉動輪椅,餘光不經意瞥見了半蹲在地上的男生繃起的背脊,從白色汗衫下映入眼中的是背脊上青紫腫脹的傷痕和藥油的痕跡。

青青紫紫交錯一片,看起來令人頭皮發麻地可怖。

看起來像是被人活生生抽打出來的。

啧。

也不知道在哪個街頭跟人打架打成這樣。

輪椅上的男人指骨輕輕地敲在了輪椅扶手上,眼眸懶散地半阖起時,就聽到男生冷不丁對他道:“你頭發在滴水。”

“弄好你頭發。”

頂着一頭泡沫風幹到一半還在往下滴水的男人:“……”

吳楚拎着扳手莫名其妙望着輪椅上望着他沉默的男人道:“要我幫你擦?”

由于輪椅上的男人行動不便,整個屋子的衛生都是由他來打掃,浴室前面的地板昨天才拖過,現在地上就被滴上了些泡沫星子。

他不想跟在男人屁股後面收拾。

殷缙目光帶點微妙望向對着他拎着扳手,跟外頭收保護費一樣的男生,他沒說話,而是擡手将毛巾圍在發尾。

弄完一切後,他才轉動輪椅出了潮濕悶熱的浴室走道。

----

晚上十點半。

逼仄狹窄的客廳頭一次聚齊了它的兩位租客。

渾身清爽的殷缙坐在輪椅上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吳楚,偏頭輕輕咳了咳。

面無表情的男生身上套了一件耐髒的灰色短袖,料子看起來悶熱粗糙,背後潦草地印了幾個白字:好吉利修車廠。

據沙發上的男生說,這是他明天上班的工服。

而男生今晚換洗的衣服,修水龍頭的時候順手放在浴室的挂鈎上,被炸開的水龍頭淋濕得壓根就不能穿了。

殷缙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指尖動了動,他開口道:“我房間裏還有套新的睡衣,我去拿給你?”

吳楚擡頭瞥了男人一眼道:“不用。”

男人似乎帶着點無奈道:“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個水龍頭擰一擰就炸開了。”

吳楚起身,對男人言簡意赅道:“沒事。”

殷缙主動道:“重新裝一個需要買什麽配件嗎?”

吳楚一邊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頭也不回道:“東郊路有條五金街,你可以去問問看看。”

輪椅上的殷缙望着黑發微濕的少年背影有些遲疑道:“是S大附近東郊路的那條五金店街嗎?”

少年背影微微頓住,低低應了聲:“對。”

“那條五金街在我大二的時候就不在了。”

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某個字眼鑽進了吳楚的耳朵中,讓吳楚腳步一頓,他停在原地,轉頭望向殷缙躊躇了一會才道:“你是S大的學生?”

輪椅上的男人肩胛微微放松,他手指搭在輪椅扶手上,聞言微微挑眉道:“S大是我的母校。”

話音剛落,殷缙就看到走到房門口的男生腳步一停,硬生生地打轉了回來,裝作若無其事地轉到了沙發面前,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不僅如此,剛才還一副拽得要上天,從不用正眼看他,三句話擱不出一句屁來的男生,這會一屁股坐在他旁邊,面色帶着點躊躇。

先是去冰箱拎了幾罐啤酒,又拎了幾袋水果,擺在了他的面前,不大自然地說:“這個挺甜的。”

輪椅上的殷缙單手支着下颚,沒說話,他眼眸細長,半阖着,看起來矜貴而漫不經心,帶着點興味望着吳楚。

吳楚憋了好半天,才憋出句:“你明天還洗頭嗎?”

單手支着下颚的殷缙:“……”

似乎是察覺到對面人情緒有點不對勁,吳楚連忙帶着點懊惱補充道:“你放心洗,我會修的。”

他的意思原來是讓殷缙不要把炸水龍頭的事放在心上,修水龍頭對他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但是從嘴巴一蹦出來就變了個樣子。

輪椅上的男人還是沒有說話,吳楚絞盡腦汁想跟男人唠嗑幾句,拉近一下距離,好打聽一些事情。

他斟酌了幾句剛想開口,就看到男人神色帶着複雜地開口道:“明天也洗頭。”

吳楚癟了下來,還沒等他想到下一個唠嗑的話題,輪椅上的殷缙單手支着下颚,挑眉道:“你也是S大的學生?”

殷缙看着沙發上的吳楚搖了搖頭,那個一開始看見他,又冷又硬的男生,渾身都帶着點刺和警惕的男生,此時帶着點不好意思,極力裝作是自然的模樣開口道:“我喜歡的人是S大的。”

男生拉開了一罐啤酒,悶頭就灌了下去,食指輕輕摩挲着拇指,輕輕咳了咳認真道:“他很優秀的。”

說着,男生面色上帶點笑意道:“他每年都拿獎學金的。”

“長得也很好看。”

“很優秀。”

殷缙挑挑眉,望着少年道:“這樣啊。”

一個年少就出來在修車廠打工,生活拮據的男生,喜歡的人卻在名牌大學中成績優異,各方面也十分優秀。

長得也還很好看。

明眼人都能看清楚兩者之間有多大的差距。

而這樣的差距,眼前的少年似乎是并沒有察覺到,那種像是分享寶藏的喜悅,在柔軟的語氣裏顯示得一幹二淨。

窗外月色明亮,悶熱的夏風浮動了老舊的窗簾,額頭上還有着傷痕的少年坐在沙發上,提起他喜歡的人,眸子都柔和了下來。

他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到沈秋澤的時候。

那時候是在酒吧,在酒吧兼職的沈秋澤被喝醉昏了頭的客人刁難,正巧就在他附近,那時候他皺着眉頭替沈秋澤解了難。

那時候的沈秋澤眉目冷清,脾氣在旁人面前不好,在他面前卻是一貫的好脾氣。

殷缙饒有趣味地盯着沙發上,眸子柔和下來的吳楚。他看着那吳楚說着說着,就抿了抿唇,看起來有點失落道:“不過我們最近吵架了。”

“他生氣了,現在不理我了。”

“我找不到他,也沒有他朋友的聯系方式,只知道他是S大的學生。”

前段時間,不知道沈秋澤為何會突然跟他說要斷開關系,說完之後,整個人直接消失,他問遍了圈子裏所有的人,找遍的圈子裏能找的人。

都沒能問出個結果來。

坐在輪椅上的殷缙眉頭一動,目光有些微妙地望着沙發上的男生。

連喜歡的人朋友的聯系方式都沒有,只知道是S大的學生,分手了還玩失蹤。

這小男生不會被騙了吧?

在修車廠打工,全身上下看上去破破爛爛,連換洗的衣服都沒幾套,攢下的錢不會都被那女生哄來做了老婆本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的殷缙:啧,真慘

後來的殷缙:這老婆本TM應該是給老子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