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靠在玄關上的沈秋澤思緒回籠,他将酒杯放在了酒櫃上,伸手拿來那黑色游戲機手柄,微微垂眼。
黑色游戲機手柄在以前他跟吳楚之間,更加像某個心照不宣的暗號聯系,
那個男生想見他時,往往不會說想見他,而是會嘴硬地說想玩游戲了,叫他背着包帶着游戲機來見他。
沈秋澤在酒吧見到吳楚的第一眼時就知道,吳楚不像他以前那些收藏品,會輕而易舉地沉溺在他的權勢或者皮囊下。
他叫人調查了吳楚的資料後,便開始做了計劃,他裝作是S大去酒吧做兼職的貧困學生,安排了個人在等着吳楚出現。
在吳楚出現的那天,他安排的那人會故意去刁難他,他會“正巧”在吳楚周邊,抿着唇一副孤立無助的模樣。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他順利地接近了吳楚,也順利地在吳楚身邊不知不覺就待了兩年。
直到他發現了張懷遠,
而吳楚是沈秋澤人生之第一次花費那麽久的時間和精力來培養的“收藏品”,整整兩年,他都沒有徹底地對吳楚進行收網。
沈秋澤很清楚,在收網後,收藏品往往會成為一個乖順、聽話,會為了得到他的眼神,得到他的歡心,而主動去模仿那人舉動的娃娃。
這時候,是那些人最像那個人的時候。
但是再像又有什麽用。
那些玩意永遠都比不上記憶中的那人。
哪怕那人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安安靜靜睡在地下。
半響後,沈秋澤擡眼,神情漠然地拿着黑色游戲機手柄走向垃圾捅。
“嗒”一聲沉悶響聲後,被前任主人珍愛寶貝的游戲機手柄被随意地丢盡了垃圾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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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狹窄巷子裏頭飄來家家戶戶的飯菜香,纏繞着爬山虎的老舊瓦牆面上還浸着點昨日瓢潑大雨的濕漉漉潮氣。
路燈下一個身材挺拔的男生手上拎着幾袋菜,一邊低頭看着手機,一邊走在小巷裏。
他眉骨上的創口貼已經被撕掉,鬓邊茬短短的黑發長了一些,帶着點細碎的發尾,銳利冷峻的五官此時也帶着點懶洋洋。
吳楚指尖還在滑動着手機頁面,他認認真真地盯着手機上超市的公衆號,突然,他像是忽然察覺到什麽似的,腳步驀然頓住,眉頭皺了起來。
那種像是被人盯上的感覺又來了。
仿佛像是攀在背脊上的陰冷毒蛇,在替誰監視着什麽。
吳楚神色上帶點冷,轉身過去,看了看身後空無一人的巷子,眸子半眯了起來。
他天生感官就十分敏銳,在賽道上能夠借助輪胎發出的聲音來感覺輪胎何時處于牽引力極限。也能夠憑借流經頭盔或賽車的氣流聲音來感覺和決定入彎速度,利用發動機的聲音來分辨關于轉向角、換擋點和牽引力的很多信息。(1)
這種敏銳的感官能夠讓他更好地适應各個賽道上道路的溫度、濕度以及氣溫的變化。
同時也讓他在現在察覺到不對勁。
吳楚站在原地,眯着眸子盯着身後空無一人的巷子,足足盯了好一會,才轉身走向了面前老舊的居民樓。
一邊走着,他一邊把手機放進兜裏,在巷子裏頭的好幾棟民樓中慢悠悠地繞了好幾圈,左瞧瞧右望望,就是不往自己那棟出租屋裏走。
繞了好半天,吳楚察覺道身後沒了那股視線後,才慢悠悠地朝着自己那居民樓走去。
在客廳陽臺上的殷缙随意地望向樓下,就看見樓下的小男生拎着幾袋菜慢悠悠地在好幾棟中晃來晃去,就是不往自家門前走,
殷缙微微挑眉,他拎起面前陽臺的塑料小水壺,對着有些蔫巴的吊籃自言自語道:“家花沒有野花香?”
才讓那小男生到處溜達不回家?
沒過多久,拎着兩袋菜的吳楚上樓擰開門,低頭推開門後,一擡頭瞧見了站在陽臺上的男人,他愣了一下,然後後退了幾步匆匆道:“不好意思,走錯了。”
陽臺前的男人聽到身後的動靜,沒說話,只慢悠悠地澆着吊籃。
吳楚剛想關上門,就想到了什麽,他面色古怪地擡頭看了看門牌號,又試探性地朝着站在客廳窗口前的男人道:“殷缙?”
陽臺前的男人慢條斯理地放下水壺,轉過身來,對着他微微挑眉道:“怎麽了?”
吳楚有些愣,好半天才望着男人放在愣愣道:“原來你腿沒斷啊。”
他以為男人的腿是天生就有問題,畢竟男人坐在輪椅上一副泰之若然的模樣,坐在輪椅上處理其他的事情看上去仿佛也是稀松平常。
殷缙慢慢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偏頭望着男生道:“之前出了意外,醫生說這個時間段可以不需要輪椅了。
“可以多練習練習适應走路。”
男生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點了點頭。
五分鐘後。
吳楚站在廚房那頭,興致勃勃朝着男人招手道:“欸,來來來,走到這裏看看。”
坐在沙發上殷缙:“……”
男生的語氣帶着點新奇和興致勃勃,跟看自家孩子剛學會走路一樣,見他不動,還從袋子裏掏出個西紅柿朝他晃了晃催促他趕緊走過來。
見殷缙不動,吳楚晃了晃手中的西紅柿賤兮兮催促道:“走個給我看看嘛。”
殷缙沉默了一下,他擡頭望着廚房那頭興致勃勃的男生無波無瀾道:“你以前上學是不是沒逗女生?”
吳楚愣了一下,驚奇道:“你怎麽知道?”
殷缙靠在沙發上,沒說話,只嘴角抽了抽。
因為面前小男生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跟上學時賤兮兮地扯女生小辮子逗弄女生的小屁孩一模一樣。
面前的男人帶着點敷衍懶懶道:“猜的。”
廚房裏頭的吳楚想了想道:“他們小時候都不怎麽喜歡跟我玩。”
也許是因為小孩子的排斥來得毫無理由,也許是哪個看他不順眼的孩子王帶頭排斥他,小時候頂着野種私生子名號的他回到吳宅後只有一個玩伴。
那個玩伴身體不太好,常年坐着輪椅。
跟他頂着野種的名聲不一樣,玩伴是整個家族捧在手心中的寶貝,跟眼珠子一樣盯得緊緊的。
忽然,想到這的吳楚神情頓住,他垂着眼靠在洗碗池前,好半天才沒什麽情緒繼續道:“也就那樣。”
外頭傳來男人帶着點懶散的嗓音:“一開口第一句就是你真牛逼。”
“你問問現在的小學生,誰敢跟你玩?”
吳楚丢了兩個西紅柿到了洗碗池裏,聞言嘀嘀咕咕道:“你不牛逼?”
“水龍頭在你手裏不到兩分鐘就炸了。”
“洗個衣服能洗兩個小時。”
外頭的殷缙充耳不聞,裝作沒聽到的樣子懶洋洋繼續翻動着書頁。
外頭天際傍晚的夕陽已經漸漸消失,天色暗了下來,客廳上亮着白熾燈,廚房裏小排氣扇的聲音嗡嗡響着。
其實做一個人的菜還是做兩個人的菜差都不是很大。
雖然另一個吃飯的人挑剔的毛病很多,這也不吃那也不吃。
但是兩個人在餐桌上吃飯時總讓吳楚一種錯覺,好像那樣普普通通熱熱鬧鬧的日子也帶着他一起融了進去。
那些在異國他鄉獨自訓練比賽,吃着不合口的飯菜,一年也接不到一個家裏人電話問候的日子,都似乎都順帶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
吳楚面無表情望着面前把西紅柿一塊一塊挑出來的男人,他想了想,還是讓那該死的異國他鄉日子繼續在他的心裏冰冷着吧。
男人挑好西紅柿後擡眼開口道:“之前忘記說了,帶皮的西紅柿我不吃。”
“不帶皮的可以。”
吳楚擡手,冷靜:“行,下次我不放西紅柿了。”
“炒菜之前我生吃,你就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