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星火複燃五
對着楚令塵說髒話的結果是——兜裏最後的五塊錢被沒收了。
我試着抵抗了一下——但一想到橘子汽水也沒了,留着這錢也沒什麽用,也就釋然了。
反正我現在吃穿都是挂在楚令塵賬上,他想要五塊錢就給他吧。
他把那張被揉得皺皺巴巴的紙幣攤開,夾在床頭的一本小書裏,還不知從哪裏摸到一個小本本,鄭重其事地在上面寫上日期以及我被罰錢的原因。
他簡直有病。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想去搶他的本子卻被他躲開了,争奪中,圓珠筆的筆芯戳到了我的手背。
不太大的傷口,但我還是疼得叫了出來。
“你瞎嗎?”楚令塵也愣住了。
黑色的小點開始滲出鮮紅的血珠——真奇怪,我和楚令塵什麽樣的傷口沒見過,卻齊齊為這個基本可以忽略不見的傷口失了神。
隔了好半天,楚令塵才抓住我的手腕,盯着那個小傷口道,“…… 沒事。”
“我知道。”
我沒好氣兒地說着,本想把手縮回來,卻有些尴尬地發現他勁兒太大了,我掙不開。
“……怎麽,看我手上瘾了?”他笑了,輕輕說:“…… 我沒想讓你再因為我流血的。”
莫名其妙,我因為他流的血還少嗎?我指了指腦袋上的紗布,問他:“您老人家這麽健忘嗎?我這兒可因為你流了不少血。”
保守估計得有幾升吧。
他看着我,表情很奇怪,但具體怎麽個奇怪法我說不上來——後來等我再仔細回憶的時候我才醒悟過來,那不就是當媽的看自己熊孩子時候的表情嗎——他不僅表情奇怪,說的話也欠扁,“還不是因為你不聽話。”
“我不聽話?”我都快被他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氣笑了。
我要是真的不聽話的話,我早金盆洗手帶着戚臣跑路了,還至于被他困在這該死的泥潭裏?我冷笑幾聲,他卻一臉平靜地回看着我,眼裏深沉如墨。
堵住了我的滿腹牢騷。
沒辦法,我嘴笨慣了,實在不擅長和人理論,以前和人有争端的時候我一般都采取用暴力解決。
可面對楚令塵,這個方法顯然行不通——原因很簡單,我現在還打不過他。
于是我只能給他一個大白眼讓他自己領會一下。
但這件事顯然沒有那麽容易就翻篇——晚上,我在那架小鋼絲床上輾轉難眠,心中忿懑不平。
就像是分手後清算戀愛花銷的小氣男人一樣——雖然是場單向戀愛——幾乎是一夜間,那些曾經付出過的真心和赤誠在我心中有了明碼标價,而對方并沒有給我應有的回報。
這聽起來太功利了,似乎侮辱了我的感情——但是這份委屈和憤怒卻是真實存在的——他曾經得到了我的愛情,态度卻像是取走街邊的免費安全套一樣随意,完全沒想過我是一個斤斤計較并以此為生的小販,而不是計生辦的工作人員。
對于感情,我極端吝啬。
當我愛得狂熱,我燃燒自己——而當愛意冷卻過後,我理應取回我的一切,包括我那備受冷落的真心。
如果把感情類比金錢,那我就個感情的“守財奴”,我這個視財如命的守財奴在楚令塵身上投放的時間和精力可以說是一筆巨款——而現在,他居然懷疑我用的是假錢?他居然覺得我不聽話?我曾經那麽信任他并盲從他——我是他最聽話的小弟、是他最得力的馬仔、是最孤獨的愛慕者——他居然覺得我不聽話?他從我這兒拿走他需要的、還不給我我想要的,現在他甚至還覺得我不夠聽話、咎由自取?我氣得手指都在發抖。
月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床單的一角,我攤開攥緊成拳頭的右手,很瘦,中指指根處有一塊小小的凍瘡留下的痕跡,每年入秋的時候都會發,因為這段時間楚令塵天天逼着我擦藥,所以即使這幾天降溫了,那塊凍瘡也沒能死而複生;指甲也被修剪得整整齊齊,那竟然是楚令塵抓着我手給我修的,我會咬指甲,他就把我稍微長一點的指甲都剪掉,然後修得短短的——我有些疑惑,他是怎麽辦到的?他怎麽能和我親昵至這般,仿佛我的骨肉兄弟?——在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時候。
“睡不着嗎?”身後傳來楚令塵的聲音,清冷勝過月光。
“嗯。”
“…… 閉上眼睛深呼吸,一會就能睡着了。”
他的聲音有些啞,在夜風裏被拉長,傳到我耳朵裏的時候竟然顯得有些溫柔。
我不再回話。
攤開來的右手也被我縮回了被子裏。
成麒一,清醒一點,我告訴自己,如果他随手播撒一點溫情你就暈乎乎,那可不行。
你是成麒一啊,是永遠捂不熱的頑石,是永遠填不滿的深井——是永遠得不到愛、也愛不了人的成麒一。
你注定是個天煞孤星。
可能是晚上睡得晚,第二天一直到日上杆頭我才被碗筷碰撞的聲音給吵醒。
楚令塵過來拍我的臉,“醒醒,吃飯。”
我一向是起床困難戶,這還在留戀被窩的溫度呢,就被楚令塵的手冰了一下,把我殘存的朦胧睡意給驅散得一幹二淨。
“動手動腳幹嘛。”
我語氣惡劣,順便打掉了他的手。
楚令塵少見的沒有對我冷嘲熱諷。
他站起來攏了攏外套——我這才注意到他今天沒有穿病號服,而是換上了一件駝色的風衣——應該是他同事給他帶來的——然後出了門。
走的時候還威脅我——“敢不吃完試試看。”
呵,以為我是那種會鬧絕食的傻逼小孩子嗎。
我走到放餐的小茶幾前坐下。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飽飯哪兒來的力氣逃離楚令塵這個混蛋的控制呢。
腦子裏想着楚令塵的臉,手上的一次性筷子被我狠狠地掰開——我有些遺憾,要是楚令塵也能怎麽容易被我掰裂掉就好了。
醫院餐其實也很好吃——至少今天的看起來不錯。
我把最中間的水煮肉片拖到跟前,辣椒的香味讓我食指大動。
平時我都跟着楚令塵吃少油少鹽的病號餐,人都瘦了一圈了——病號餐和家屬餐其實不一樣,醫院食堂是會給家屬提供正常的飯菜的,就和外面的小飯館差不多,一般的中餐種類都有,還可以電話訂餐、送菜上門,我就見過幾次送餐的小護工端着大托盤樓上樓下的。
飯菜香味能飄滿整個樓層的過道走廊。
可楚令塵非說我也是病號,殘忍地剝奪了我吃食堂的權利,勒令我必須每天陪他一起吃這該死的病號餐。
今天不知道怎麽就大發慈悲了,還知道讓我吃一頓好的,我又打開一個飯盒,裏面竟然是虎皮尖椒,我喜滋滋夾了一個放到碗裏。
虎皮尖椒可是我的最愛,沒錢的時候什麽水煮肉片啊麻辣火鍋啊我通通吃不起,要是覺着嘴裏沒味了,就去房東的小菜圃裏折兩只尖椒——我早摸透了,房東尤其不喜歡吃尖椒,荒了幾茬了也沒見她摘來吃過——回去用油醋煎了吃簡直爽歪歪。
我咬了一口,熟悉的酸辣味在空腔裏彌漫開,一股心酸又湧上心頭。
最窮的時候連米也買不起,只吃虎皮尖椒,辣椒素灼燒着胃部,給我一種溫飽豐足的錯覺,辣得眼淚都掉下來卻還是要吃,因為不知道下頓還能不能吃上了,尖椒慌了一茬還能再長,我要是在某場械鬥中丢了命,可就沒機會再去摘了。
“咳、咳。”
人果然不能老是回憶往事,我這傷感的情緒剛上來,就被一口青椒嗆住了。
我猛刨一大口米飯,氣管上的灼燒感卻沒有半分緩解。
如果這時候有瓶冰汽水就好了……我差點沒背過氣去,一只手卻扶住我的肩,一抹橙色落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喲,挺行啊,是打算把自己噎死來報複我嗎?”楚令塵又在說風涼話。
我沒空理會他的陰陽怪氣,拿起桌上的橘子汽水一個手起拉環落就是一頓豪飲,果然,二氧化碳對于抑制辣椒素有奇效,我的喉嚨終于能正常使用了。
它打了個小小的嗝來通知我它恢複了發聲功能。
嘴裏現在是甜甜的橘子味,我咋吧咋吧嘴,看着熟悉的汽水罐,問他,“你哪兒搞來的?”難道這棟樓裏還有其它被我忽略了的自動售貨機?這也太侮辱我的橘子汽水終結者的名頭了吧——我還在心裏糾結,眼前卻一暗,覆在眼皮上的手指微涼,也有力,按得我眼皮生疼。
“從你老情人哪兒拿的。”
他把手移開,我的眼前恢複光明,我也沒心思追究他幹嘛蒙住我眼睛,擡頭看他,一臉驚悚:“舊情人?你把校花怎麽了?”他微微皺眉,臉上的表情一時間變得很奇怪:“什麽校花?”“我就暗戀過我們校花兩個禮拜……?”除了她還有誰算得上舊情人啊?楚令塵輕笑一聲,站了起來,用他一身黑的背對着我。
“你說你是不是故意,”他側着頭,臉部線條繃直成一根嚴厲的線,語氣像是嘲笑又像是在咒罵,“你說你…… ”我甚至從他話裏聽出了咬牙切齒。
“…… 你是故意忘了他、還是故意在惹我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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