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憶之匣三
陳溫園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女孩子——我想我應該是喜歡她的。
因為她是陳國庸的獨生女,那個心狠手辣的黑幫老大的掌上明珠。
楚令塵不止一次地勸過我,陳國庸做了那麽多混賬事,早就該有人收拾他,就算沒有我們也會有別的人對他下手。
事實上,在我們動手的同時,警方和他的仇家也沒閑着,只不過我們的動作快人一步,更先得逞而已。”
只不過湊了巧,剛好是我們動的手罷了。
“當時我回答他:“我知道。”
他卻仍然不放心,把失去了父親的陳溫園送到了國外,最終害得那個怕冷的女孩子把自己的青春和健康一起埋葬在了天寒地凍的北歐某國。
她是不是冷極了?我偶爾會在看到雪的時候會想起她。
先想起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的優點。
陳溫園是個特別聰明的女孩子,所以她早早就發現了慈祥的父親背後的肮髒,她也看出了我的不懷好意;可她又是那麽善良的女孩子,她不忍心傷害自己的父親也不願意靠壓榨他人享受錦衣玉食,所以常年信教,節衣縮食;她看出了我的壞心眼卻還是企圖感化我,不但不告發我,還是溫柔地待我。
楚令塵說她活該——她不忍心傷害作惡多端的父親,自會有被他父親傷害的人百倍還他,她信的那個上帝并不會救她也不會救這世間許多的其他人,各自抱有不可告人的我們自然也不可能成為什麽讓人豔羨的情侶。
他說得很對。
也不全對。
陳溫園不是那麽一言兩語就能簡單概述的人——楚令塵眼中的她僞善、懦弱而且沉溺情愛,一無是處。
可在我心裏,她卻是最好的姑娘。
她什麽都知道,她什麽都清楚。
我曾經陪她一起去教堂,在她閉目禱告時細細觀察她精致的妝容和耳垂上的珍珠耳環。
那時候她父親的手下正在一個電工家裏鬧事,那家的女主人的妝容哭花了,抱着尚且五歲的稚兒,被五大三粗的大手從樓梯上推了下去。
起因只不過是因為那電工在修理陳家的電燈是時在陳溫園的軟凳上留下了半只腳印。
幾個把風的人在樓下冷漠地望着,被推下樓梯的女人滾到他們的腳邊,又被其中一個踢開。
那女主人耳上的吊墜勾在冷眼旁觀的人的鞋子上,重力之下,硬生生扯破了耳垂肉,痛得她昏了過去。
被她護在懷中的孩子于是哭得昏天黑地,一個寸頭的漢子聽得煩,提起來又摔到牆角,那孩子霎時間便沒了聲音。
我看着那只帶着血肉的耳環,那是和陳溫園佩戴的珍珠耳環相差甚遠的款式,可怎麽看怎麽覺得相似。
好像都染着血。
我想她應該不是不知道的,因為冷眼旁觀的那個人正是她的表哥,他在數分鐘前打開了手機攝像頭,視頻給我看。
只因為陳國庸早前吩咐過他,要給我這個“膽大包天追求他女兒的毛頭小子一點下馬威看看”,所以他不犯過任何一個有可能讓我感到不适的機會。
但她又好像不知道一樣,由着我和她那個嚣張的表哥談笑風生,甚至在他表哥高聲狂笑的時候,睜開眼提醒我讓他安靜一點。
等她做完禱告,那邊的視頻也已經關了。
她垂眼從我身邊走過,留下一陣栀子花的香氣,我幾步追上去,同她打趣:“怎麽走得這麽快?”她不擡頭,只是反問:“你還能走得更快不是嗎?”有些隐晦的一語雙關。
“是啊,”我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認識她,“我會走到你們家族前頭。”
“我很期待,”她總算是看了我一眼,眼裏有我看不懂的如釋重負,“我早就期待這一天了,麒一。”
“……是的,lady。”
我看着她的眼睛,難得真誠地許下了承諾:“我會盡快。”
那天之後的不久,陳國庸和他背後的家族集團轟然倒塌,我再見到陳溫園是在我們的訂婚典禮上。
那時候我們已經有半個月沒見過面了,我甚至以為察覺到不對勁的陳國庸會取消這場荒謬的儀式,但他卻沒有,很顯然,自顧不暇的他已經來不及操心他寶貝女兒的感情問題了。
訂婚典禮異常簡陋,來往賓客和仆人們一樣行色匆匆,幾乎是放下禮金寒暄幾句後就離開了,偌大的會場空有一片刺眼的紅。
我無事可做,扯了領結,去了休息室看她。
她穿了極美的白紗裙,層層疊疊繡着美麗的蝴蝶,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就飛出去。
我的未婚妻合該是其中最美的一只。
她坐在鏡子前,精致的卻不顯得厚重的妝面看起來舒服極了。
她在鏡子中看到我的到來,露出一個淺淺的笑,美豔動人。
我從背後擁住她的肩膀,以莫大的虔誠親吻她的頭紗。
“麒一,”她握住我的手,聲音中透着疲憊,“到此為止吧,好嗎?”我捧起她的頭紗,像是捧起一灣浪花。
“什麽到此為止?你想要逃婚嗎?”“怎麽會呢?”她低下頭整理裙擺,然後說,“如果你還願意繼續和我訂婚的話。”
我問:“怎麽會不繼續呢,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收到足以中斷儀式的消息不是嗎?她猛地擡頭看我,我也望向鏡中的她,于是我們在鏡中遙遙對望。
“放過他吧。”
過了很久,她說。
“至少讓我有個在世的親人…… 流亡也好,總得讓我有個念想吧?”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哭,那雙漂亮的眼睛卻充滿了憂郁。
我沒有答應她——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我能做的早就在這場訂婚典禮決定下來的時候結束了。
成麒一和陳溫園的結合是一場讨價還價後的産物,不過是加固彼此信任的一重砝碼。
“你明明知道,結局不是我和你能左右的。”
我隐晦地提醒着她,在雙方的陣營裏,我們看似擁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卻只不過是沾了各自領導者的光,狐假虎威罷了。
“是嗎?我原以為楚令塵…… ”她想說些什麽,最終卻還是緘默了。
那天的典禮還沒來得及開始就結束了,一大幫人沖進來,不知道是哪一方的。
我們被人押在大廳裏,花朵的芳香和血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害得我打了個噴嚏。
“七爺。”
有人送上來濕毛巾給我,我于是知道,陳國庸輸了。
陳溫園終于等到了她期盼的那一天,結局卻稍有遺憾。
來接我的人告訴我,陳國庸乘船逃跑了,在無人的公海上漂泊了三天後,死于船員的內讧。
告訴我消息的人有一張黝黑的臉,身上是海風的鹹腥氣味。
我問他:“是你帶頭鬧的內讧嗎?”他咧開嘴,露出皓白的牙:“七爺說笑了,我怎麽會在船上呢?”他繼續道:“那船上的人,可無一活口啊。”
我坐上車,透過車窗看大廳裏靜默不語的陳溫園。
她好像在害怕,她好像又在發抖,可她明明一動不動。
“送條毯子給她吧。”
我閉上眼,不再看。
“是的,七爺。”
一直在趕《夜火》,忘記這一章已經寫完了哈哈,剛剛才發現我好笨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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