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憶之匣二

倒在地板上的瞬間我并沒有感到疼痛,但是我不确定是磕到頭還是怎麽的,我陷入了一陣小小的暈眩之中。

在這短暫的暈眩中我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我看到依依粉色的衣角在我面前一晃而過,我聞到了一陣很淡的煙草燃燒的味道。

我閉上眼,好像還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好像是楚令塵、又好像是戚臣。

還有屬于成年女性的幾聲急促的尖叫。

我被人拖到了一個衣櫃裏,透過門縫我看到了散落一地的錫箔紙和幾根針管,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被從單薄的架子床上拉下來,和那個拉住她的人一起躲進了狹小的衛生間。

我還看到了一截粉色的衣袖——是依依啊。

然後是混亂的腳步聲和人聲。

再然後一只手從內部緊緊地拉住了櫃門,陷入黑暗的瞬間,我漸漸恢複知覺的身體這才感覺到了另一種溫暖的不屬于我的體溫。

那種溫暖告訴我,我正躺在某人懷裏。

我仰着頭,努力地想要看一眼身後那人的臉,卻被他溫柔地蒙住了眼睛。

溫柔只是我的主觀想法,黑暗中他清淺的呼吸和身上的檸檬香氣讓我想起了陽光曬過的洗衣粉,那剛好是我最喜歡的味道,于是我下意識地把這個人定義為溫柔。

他也确實動作輕柔,沒有一點弄疼我——我已經感受到了後腦勺傳來的一陣一陣的鈍鈍的痛。

我忍不住“嘶”地一聲抽了一口涼氣。

“很疼嗎?”他貼着我的耳朵,說出的話像是水滴粘附在我的耳膜,讓我想要躲開。

實在是太近了,我受不了的近。

我沒有回答他,他也沒有再開口。

隐約間我似乎聽到了楚令塵的聲音,他的聲音夾雜在鬧鬧哄哄的人聲之間,像是一股麻繩裏顏色唯一不同的線,我努力地豎起耳朵想要聽清,卻什麽都沒聽到,我失望之下感覺困意襲來,我困倦極了。

就在我昏昏沉沉即将被瞌睡蟲拉入夢想之時,楚令塵的聲音由遠及近,伴随着刺眼的光線一同将我驚擾。

那覆在我眼睛上的手掌不知何時撤去,突如其來的亮光使我忍不住眯起眼。

“小七。”

我聽到楚令塵喊我,他的身軀遮住了大半的光線,我得以勉強睜開眼看他。

卻怎麽都看不清他的臉。

意識淪陷前的最後一秒我清楚地聽到楚令塵罵了句髒話。

我心一跳,想,他不會在罵我吧?還沒等我想出來個所以然,腦子就罷工了。

也算是好事,我終于能松口氣。

我從前從沒想過我也會有一天成為醫院的常客。

還沒睜開眼,消毒藥水的味道就開始刺激我的鼻腔黏膜,我想翻個身,卻發現手腳酸乏得過頭。

我勉強抓着床邊的扶手坐起來,才發現這是個小診所。

看着就很廉價的那種小診所——牆壁上挂着邊角都有些翹起來的人體骨骼圖,白色的節能燈看起來也有些年頭,光芒微弱還有些閃爍。

楚令塵真是越發小氣了——這是我第一時間想到的事情。

我的左手邊是一個空床位,右手邊是一個有滑杆的簾子,我伸手扯住簾子往床頭的方向使勁一拉,老舊的滑杆發出有些刺耳的摩擦聲,刷拉一下将我暴露在光亮下。

我看見了楚令塵和一個女人。

那女人側着身,挨楚令塵極為近,他那細瘦的手指像是染了血的白色枝桠纏繞在楚令塵的胸口,我才下一秒,如果我拉簾子的動作再晚上那麽一秒,那女人的紅唇就會落到楚令塵有了小胡渣的下巴上。

他微微後仰着頭,卻沒有推開她。

我有些木然的尴尬,仿佛撞破家長親熱的頑童。

所幸那是楚令塵,從不色令智昏的楚令塵。

他在聽到簾子聲的一瞬間就不動聲色地推開了那幾乎将要把整個胸脯都壓在他身上的女人。

他沉默地瞥了我一眼,逆着光我看不清,也不知道他是在怪我破壞了他好事還是其他什麽,只得硬着頭皮裝作無事發生。

“楚令塵,哪兒啊這是?”“診所。”

那女人先一步開口了。

她側過身來笑吟吟地看我,用她那雙眼尾上翹的妩媚的眼。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向她。

她眼波流轉,輕輕巧巧地笑,說:“你家寶貝弟弟醒了,那我先走了。”

然後她捏着自己的手包,轉過頭來同我告別,“再見,小朋友。”

接着向楚令塵告別:“再見,楚警官。”

她說出“楚警官”這個稱呼的時候,刻意拖長了尾音,像是在提醒什麽一樣,但我又覺得也許是我過于敏感了——她捏着那個鐳射的手包,用四方形堅固的硬角抵在楚令塵胸口上,言辭暧昧:“雖然你弟弟很好看,但是下次見面可別再帶他了。”

楚令塵一臉嫌惡地揮手打掉她的包,冷冷道:“你也沒機會再見到了。”

“誰?”她被打掉手也不生氣,反而一臉好奇,眨着眼睛,模樣嬌俏得很,“你?還是你弟弟?”楚令塵對她表現出了極大的不耐,也不回答她,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一把把她推了出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室內瞬間暗了下來。

他站在門口面向着我,眼睛在晦暗中反而更加發亮,像是一小塊反射光線的玻璃。

我有好多事想問他,想問問他這是哪兒,想問問他在我昏睡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麽。

我還想問他哪兒有大白天關別人診所的門的?人民警察難道就可以濫用職權影響別人做生意嗎?但是相比起這些,我有一個更加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問題——“她是不是溫園?”楚令塵似乎沒想到我會首先問他這個問題,背在身後的手反鎖了門,慢吞吞走過來,問:“你怎麽會這麽想?”“她和溫園長得好像……”其實我也知道,那女人一看就不是溫園,她比溫園長得成熟多了,怎麽也得有三十多,而我遇見溫園在我二十五歲,那時候的她才二十出頭。

可我還是忍不住把那個女人和溫園聯想到一起,我忍不住喃喃自語道:“好像啊……?好像溫園……”身邊的床鋪微微下陷,楚令塵坐到了我身側,他離我那麽近,聲音卻好像離得很遠:“是與不是又怎樣呢?你想找到陳溫園嗎?”他的聲音飄飄忽忽,卻又像是淬了冰一樣,刺痛着我讓我難受:“找到她又怎樣?向她道歉你害死了她父親嗎?”伴随着他的話語,我腦子裏又響起了海浪敲打船舶的聲音,一聲又一聲,那是一首悲歌的前奏,然後是槍聲,高高低低,是樂曲中的變調,緊接着肉體撞擊甲板發出沉重的悶聲,為接下來的高潮結尾做着鋪墊。

我恐懼地捂住耳朵,大腦卻樂此不疲地重複着——溫園的眼淚是最後一個音符,重重地落在了我的手心。

海水和血水一起包裹着我,我的身體被冰冷和火熱同時傷害着,我咬住牙,感覺到楚令塵保住了我。

按照常理來說我應該推開他——可是我太冷了,我又太熱了。

我沒有辦法。

“小七,”楚令塵貼着我的耳朵低語,“你不用在意她,你是新的小七,她是舊的陳溫園。”

我發着抖,反駁他,“不。”

“這世上只有一個成麒一。”

而他只虧欠過一個陳溫園。

微博其實也沒什麽東西,以前的文都删完了……?但是也在更新其他的東西,大噶可以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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