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每個人都是可怕的
淩晨一點，葉言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去？還是不去？去？還是不去？葉言感覺到兩個聲音不停地在腦中打架。最後，去的聲音終于蓋過了不去，就算去看看也好。
葉言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來，偷偷地朝南馨的床上望了一眼。南馨的床上只有高高隆起的床單，連腦袋都看不到，應該已經睡死了。葉言長籲一口氣，慢慢的摸出了寝室。
走過寝室樓，經過操場，穿過噴泉廣場，繞過假山石。不知道為什麽，這次路癡葉言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校門。
校門沒有關，外面的風吹進來。雖然現在還是夏天，葉言還是覺得手腳冰涼。葉言搓了搓手，跨出了校門。校門外，依然是那兩頭石獅子。葉言總覺得這兩頭石獅子似乎與第一次見到時有些不同。有什麽不同呢？具體又說不出來。
“嗨！葉言同學！”
一個人影從石獅子後面竄出來。葉言一時沒反應過來，一屁股坐到地上。
“不好意思。”
那個高大修長的身影朝葉言伸出了手，果然是吸血鬼小查同學。
葉言爬起來，嘆了口氣，打量着眼前的人。蒼白的皮膚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光，一襲黑色的兜帽鬥篷，黑色的西裝，雪白的手套。标準的吸血鬼打扮。葉言慶幸這幾天的經歷已經使自己有了絕對堅強的承受力，如果是以前的葉言一定已經吓得暈過去了。
“呵呵……”對方忽然露出憨憨的傻笑，與剛才詭異的樣子完全屬于不同的世界，“我們先去樹林裏走走吧。”
樹林？葉言用驚訝的目光望着對方。學校門前明明是條商業街嘛。哪來的樹林啊。自己還記得這條街的名字是人民路。開什麽玩笑！
葉言向前方望去。目光在剎那間凍結，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怎，怎麽會？
校門的正前方是一望無際的森林。原本應該是綠色的樹木月光下只剩下黑色的輪廓，詭異而陰森，但是還是可以确定那邊的确是森林。商業街就算再過五百年也不可能長成這樣的。
“不，不會吧……”
“今天的月色很美哦。”小查同學望着天空中如同碧玉盤一樣的圓月開心地笑着，露出尖尖的牙齒，“很适合血洗禮的樣子。”
說完，小查拉起葉言就往森林的方向走去。葉言還處于剛才的震驚之中，只是機械地跟着小查同學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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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走幾步，樹木燃燒的氣味将葉言從震驚中拉了回來。擡起頭，森林的某處似乎正在猛烈地燃燒着，紅色的火光從樹底直往上冒着，映得那一片天空一片血紅。
砰砰——
随着幾聲巨響，又有幾處地方開始冒煙，然後，猛烈地燃燒起來。
“呵呵。有人在森林裏打架，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小查同學停下腳步，轉身對葉言說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去看看。呵呵……”
“我，我和你一起去。”
注意到石獅子陰森可怖的目光，葉言想都沒想就跟了上去。
嘭——
又一個火球炸開，火星四濺。
“受死吧。臭噬人魔……”
“火焰，降——”
遠遠地就聽到打鬥的聲音傳來。葉言愣了一下，好像是南馨的聲音。那丫頭不是乖乖地在床上睡覺嗎？
呵呵，難怪床單的樣子這麽奇怪，原來如此。不過，那家夥竟然背着我跟別人打架，真過分。
“住手！有話好好說！”
葉言想都沒想就沖了上去。
“不——”
葉言聽到南馨發出一聲尖叫，轉頭。一個超級巨大的火球正向自己飛來。
葉言聞到一股頭發燒焦的味道，反應過來才發現。那個優雅的小查同學正四腳朝天躺在自己前面。他的鬥篷已經燒得完全看不出來了，西裝也已經不成樣子了，頭發一片焦黑，眼珠不停地打着圈圈。看來傷得不輕啊。
“葉言，你沒事吧。嗚……太險了……”南馨看來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的決鬥，跑過來一把抱住了葉言。
“我，我沒事。他……”
葉言反應過來，指着可憐的倒地不起的小查同學。
南馨用眼角瞄了他一眼，哼了一聲。然後轉過頭繼續抱着葉言，嗚嗚地哭着。
我好像完全被無視了嘛。按照小說裏面的情節，不應該是這樣的吧。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小查，望着天空中那一輪圓月，淚流滿面。
小說裏應該是這樣的吧：英俊的男主角在救了女主角之後，重傷倒地。這時候女主角應該用溫暖的雙手抱起男主角，深情地問道，你為什麽這麽傻啊，為什麽要救我？然後，女主角的眼淚一滴滴落在男主角臉上。再然後，女主角在男主角的唇上印上深情的一吻……
這樣才對嘛……嗚……
喂，喂，你們不會真的這麽走了吧……小查緩緩地擡起巨痛中的右手……
嗚……
葉言不時地回頭望望被遺棄的小查。
“雖然說他是吸血鬼。不過，這樣子把他放在那裏真的沒關系嗎？”
“呵呵……等我們打完了再去接他。”
南馨伸手指向夏炎的方向，葉言注意到對方身體一抖。
“可是……”葉言同情地望着小查，這個時候應該是救人比較重要吧。
葉言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拍腦袋。
“對了，副校長好像把你們的事交給我了哦。那麽，就讓我來決定你們決鬥的方式吧。像你們這種打法太暴力了。換一種溫和點的方式吧。”
南馨和夏炎難得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葉言輕啓朱唇，說道：“用石頭剪子布。”
葉言傻笑中……
她偷偷地觀察着二人。夏炎一副下巴都要掉下來的表情，而南馨則是一副沉思的表情。
過了好久，葉言才聽到南馨的聲音傳來。
“石頭剪子布是什麽？”
葉言狂汗中，估計夏炎也有同感，他的臉部表情明顯扭曲着。
……
“呵呵，原來是這樣啊……”
“來吧，臭噬人魔。讓我們以靈界的規矩堂堂正正地決鬥吧。”
南馨從篝火邊站起來。
“石頭剪子布！
“石頭剪子布！”
“石頭剪子布！”
……
“我認輸了。”
夏炎同學癱倒在地上。
葉言用無比崇敬的目光望着正歡呼雀躍的南馨。能夠連勝五十幾次，小狐貍果然不同凡響啊。
南馨忽然蹲下來，拍了拍夏炎的背，奸笑着說道：“按照契約，接受懲罰吧。”
南馨又站起來，面對着皎潔的月光，仿佛在思考着什麽。然後，忽然華麗地轉身，問道：“你會傳送法術吧？”
夏炎緩緩地點頭，莫名地感覺寒意襲人。
南馨奸笑着。
“那麽，決定了。你的懲罰就是——每天接送我和葉言上學。期限是四年！哈哈哈哈……”
葉言看到夏炎整個人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月光好美啊！空氣也很清新，回去吧！
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什麽呢？為什麽想不起來呢？算了，不管。葉言和南馨口中念着相同的問句，鑽進了被窩。
森林裏一只蒼白的手正無力地抽搐着……
第二天早上，南馨一直睡到離上課還有五分鐘，才迷迷忽忽地從床上飄下來。一直盯着南馨的床，已經做好了兩個人一起遲到的準備的葉言幾乎要用熱淚盈眶來表達自己的激動了。
雖然，南馨擁有超級速度。不過兩人啃着面包片走到樓下的時候，離上課時間只剩下幾十秒鐘了。走出寝室樓遠遠就能看到一個紅發的男生百無聊賴地撕扯着花壇裏的花朵。可憐的花兒啊，好幾朵花都已經變成了禿頭，花瓣已經散落了一地。看來他已經等了很久的樣子。
葉言和南馨走過去的時候，明顯感受到對方身上發出的陣陣寒冷陰沉的氣息。沒有人說話。夏炎的眼中閃過一絲紅光，然後狠狠地一把抓住了葉言和南馨的手。好痛啊，報複也不用這樣吧！
葉言正想掙紮，發現三人已經在教室裏了。這個時候，上課的鈴聲響了。還好沒有遲到，葉言松了口氣，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擡頭無意中發現，小查的座位空着。不由打了個寒戰。終于，終于想起昨天晚上忘記了什麽了……
怎麽說人家也是好意啊，昨天還為自己擋了一擊。如果是作為人類的自己直接受那一擊，肯定早就被烤熟了，根本不可能坐在這裏上課。昨天自己真是太過分了。小查啊……我對不起你啊……
葉言心中無比內疚，騰地站起來。
“老師，知不知道小查同學為什麽沒有來？”
講臺上的女老師愣了一會兒，葉言注意到自己對小查同學的稱呼有問題，正要糾正。只見女老師有扶了扶眼鏡，用贊許的目光朝葉言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不錯嘛，這麽快就成為朋友了。那個，德庫拉同學昨天晚上去森林裏散步的時候，不小心受到了火焰獸的襲擊，身受重傷。現在還躺在校醫室裏。可憐啊……”
“同學們最近晚上最好不要到森林裏去。我不希望像德庫拉同學這樣的事再次發生。”她眉頭深鎖，嘆了口氣，然後接着說道，“火焰獸好像五百年前就已經徹底從這片森林裏消失了嘛。這次重新出現，雖然使得庫拉同學身受重傷，不過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我們的環境保護工作終于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葉言啞然。
“咳咳……那麽我們開始上課。先做一下自我介紹，我姓黃，名字是玉。”
女老師手指一指，白色的牆上立刻出現了“黃玉”兩個大字。葉言盯着黃老師漂亮的原神呆呆地看着，真的是好漂亮啊。溫潤的光澤，完美的形狀，真是塊美玉啊。果然原神漂亮的人都很可愛呢。
漂亮的黃老師揮了揮手中的課本。
“我們這學期學的是基礎咒術，可能有的同學會覺得過于簡單。不過，打好基礎總是沒錯的……”
葉言翻了翻昨天才領到的課本，裏面布滿了葉言從來沒有見過的各種古怪符號。葉言努力看了好久，還是不明白書裏面到底在講些什麽。天啊……這個，這個也叫做簡單……
葉言意識到以後的道路布滿了荊棘。淚……
身旁的南馨早就已經睡着了，口水流得滿書都是。這丫頭真的是從來都不顧自己的形象啊。呵呵。
不過，真的好困啊。昨晚果然熬得太晚了。葉言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可惜沒什麽效果。眼前的景象還是一點點變得模糊起來。
嘭嘭嘭——
“三位！天亮了，該起床了！”
葉言擡起頭，迷迷糊糊中，葉言發現美女老師頭上的黃玉已經變成紅玉了，火一樣的東西在她身邊熊熊燃燒着。
“下課後來我辦公室！”
一聲怒吼。
三人定了一下，但老師的視線一移開，馬上又垂下頭去。
……
下課後，黃玉老師的辦公室裏。
葉言，南馨，夏炎并排站着。南馨的頭靠在葉言的肩上，葉言可以感覺到肩頭濕嗒嗒一片，還有均勻的呼吸聲傳來。葉言因為肩頭熱乎乎濕嗒嗒的感覺渾身不舒服，那個該不會是口水吧……
黃玉老師顯然已經發現了南馨的異樣，頭上青筋爆出，吼道：“不要當我不存在好不好啊！”
南馨繼續呼呼大睡。
“葉言！夏炎！薛，薛南馨……”
葉言注意到黃老師神色驟變，只見她雙眉緊鎖，熊熊燃燒的目光在剎那間黯淡下去，頭也深深地埋在了兩臂之間。過了好久，她才緩緩地揮了揮手。
“你們出去吧。”好有氣無力的聲音啊。
想不到這麽容易過關。不過，老師的神色變化也太大了吧？
……
“去吃午飯。”夏炎毫無感情的聲音。
一眨眼，三人就來到了食堂門前。經過幾天的摸索，葉言終于知道了每個窗口所賣的東西。只有正對食堂大門的那個窗口是素食窗口，雖然只有一個但是排隊的“人”還是很少，因為學院大多數“人”都是食肉的。最受歡迎的是右手邊第一個窗口，裏面賣的是葉言一想到就會毛骨悚然的肉。其次是右手邊第二個窗口，裏面賣的是各種動物的肉。葉言曾經去看過一次菜牌，很多動物葉言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因此，絕對不會是人類世界的生物。
每次邁進食堂的大門之前，葉言總要在內心深處苦苦掙紮一會。要不是人類不吃東西會餓死，葉言絕對不會走進這個可怕的食堂。
“好香啊……我聞到了猴腦的味道。”
葉言剛剛意識到肩頭的壓力減輕了，馬上就看到南馨像箭一樣向右邊第二個窗口沖去。無言……
剛剛明明還睡的跟什麽似的，一聞到食物的味道馬上就精神這麽好……
葉言終于股起勇氣走了進去，随便買了幾個素菜，找了個位子就坐了下來。剛要開始吃，竟發現夏炎已經在自己的對面坐了下來，他的盤子裏，清一色是綠色的蔬菜。
“原來，噬人魔是吃素的啊？！”葉言驚呼。
夏炎的表情在剎那間變得很不自然，低着頭說道：“不，不是的。我以前也是吃人的，不過現在不吃了。自從，遇到那個人之後……”
“啊？”
“那個，葉言同學，我還沒有跟你道過歉。那天的事……幸虧南馨同學及時趕到，不然，說不定……”
他擡起頭，直視着葉言的眼睛。繼續說：“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了。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吃……”
“明明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還以為自己和他們不同。唉……無論我怎麽努力，我始終都不是人類啊……”
最後一句話的聲音很輕，但葉言還是聽到了。
“吃吧，再不吃要涼了。今天的紅燒豆腐味道不錯呢。”
葉言微笑。
“恩。”
夏炎朝葉言笑了笑，夾起一塊豆腐就往嘴裏塞。葉言松了口氣，放心地笑了。
不過，好好奇啊，能夠讓一個噬人魔從此不再吃肉。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
下午一二兩節是歷史。葉言很驚訝南馨和夏炎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樣子。在葉言看來，這可是全部課程中最有趣的一門課程了，光課本自己就已經翻了兩遍了。不過事實上葉言是完全把歷史課本當奇幻小說來讀的。
“無聊啊。這種課程只适合睡覺。我最讨厭歷史了。小學學，初中學，高中學，到大學還要再學一遍，受不了啊。真不明白，幾百年前的神魔大戰之類的事情跟我們到底有什麽關系……”
“而且，教這種課程的都是照本宣科的醜老頭，超沒意思。”南馨将頭趴在厚厚的歷史書上蹭了噌，又加了一句，“下課再叫我，如果我不醒就別管我了。”
“呵呵，真拿你沒辦法，好吧。”
老師還沒有來，葉言又拿起歷史課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同學們好。”
充滿朝氣，而又不乏溫柔的聲音從講臺的方向傳來。葉言覺得這個聲音似曾相識，擡頭。愣了一下。
上面的人穿着黑色的西裝，鼻子上還架着一副黑框眼鏡，不大但很有神的眼睛，幹淨利落的黑發。除掉黑框眼鏡，那張臉怎麽看怎麽像南翼。
葉言忍不住捅了捅旁邊的南馨，南馨只是擺了擺手，繼續蒙頭大睡。葉言再捅，還是不醒，繼續捅，還是不醒，葉言契而不舍，又捅。一雙火紅的眼睛緩緩地擡了起來，那完全不是南馨平常看自己時的眼神。葉言感覺渾身一寒。
教室的溫度剎那間升高了好幾十度，葉言汗如雨下。等反應過來才發現，一個火球正全速向自己飛來。在千分之一秒內，葉言閃身向右邊一退。火球擦過葉言的左手向窗口飛去，葉言的左手傳來一陣巨痛。
轟——
猛烈的爆炸聲。
全班同學都愣在當場。
他們不明白那只火狐貍為什麽每次都給老師添麻煩。和她在一起的那個人類，本來以為可以拿來當當消夜什麽的不過現在看來完全是不可能的。剛剛躲過火球那致命一擊的速度，就算是道行再高深的妖怪也不一定能做得到。說不定人家根本就不是什麽普通的人類，搞不好還是校長什麽的私生子（校長辦公室裏，穿道袍的老頭重重地打了個噴嚏），分數到不了，就拿人類這麽沒水準的借口入學。
看來我們還是離她們遠一點比較安全。
……
“南馨……”
講臺上的人摘下眼鏡往地上一扔，沖了下來，那個人果然是南翼。
他看也沒看葉言徑直朝南馨奔去，一把抱住倒在地上的南馨。然後，用近乎仇恨的目光望了望葉言。
“葉言，下課了嗎？”南馨慢慢地睜開眼睛，“南翼哥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南馨終于恢複過來了，不知道為什麽葉言還是覺得心裏面好難受啊，悶悶地喘不過氣來，仿佛被某種東西堵住了，好難受啊。有什麽熱熱的東西從眼睛裏流下來了，流進嘴裏，鹹鹹的……眼淚，不會吧……我到底怎麽了啊……
“葉言，葉言，你怎麽哭啦？有誰欺負你了嗎？告訴我，讓我去把他烤熟！”南馨環顧四周，目光停留在窗口的大洞上，愣了好久，“難道說，是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