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阿脖狠狠地擲了樹枝,他擡頭看了看天空,幾片雪花便适時飄進了他的眼裏,刺得他眼睛生疼。
天空似是被一團濃霧罩着,看不清星星的位置。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擡頭看天空了。
身上的棉衣已經被雪水浸透,披在他身上又冷又重。拖着已經沒有知覺的雙腿往前走着,腦海裏突然浮現在客棧裏的畫面。
莫非,真的是被那個人給說中了,自己真的遇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這條路他以前走了不下數百次,誰知一腳踏空,掉進冰湖裏。好容易掙紮從冰湖裏爬出來之後,卻怎麽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無論他從哪個方向離去,約摸着兩個時辰之後,他又會回到原地。
冷風呼嘯,阿脖擡眼瞧見自己兩個時辰前丢的樹枝,就知道自己又走了回來。一直提着的那口氣,突然就洩了下去。
倒地的時候,他隐約從呼嘯的北風聲中聽到有人在輕輕喊他的名字。
仔細一聽,那聲音便又立刻消失不見了。他常聽人說,人臨死的時候,眼前便會閃過走馬燈,之前經歷過的事會再經歷過一遍。阿脖想,他好像是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腳踩過積雪的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阿脖。”
店小二看了看仰面躺地,一臉滿足的阿脖,蹲下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好在觸手時仍然感覺到溫熱一片。只是他無論怎麽叫,阿脖兩只眼都睜雙得大大的,對他的話毫無反應。
“客官,你看……”
沈笙只瞧了一眼,便道:“他是魇住了!”
店小二急道:“客官,那怎麽辦?”
沈笙道:“好辦,你讓開。”
店小二連忙讓出了位置,沈笙在阿脖面前蹲下,哈了一口熱氣在手上,然後狠狠地朝阿脖臉上左右開弓甩了兩巴掌。
這時候的雪漸漸停了,這兩聲輕脆的巴掌聲,在雪夜裏傳得老遠。店小二臉微微抽搐,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阿脖被沈笙這兩巴掌打得遂漸恢複了神智,兩只眼睛聚焦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店小二。
“客官他醒了!”
店小二攙扶起阿脖,嘴裏碎碎念道:“早就讓你這幾天不要出門了,你非不聽。要是我們再晚些過來,你說不定就凍成冰塊了。你不知道,我們找到這兒花了多少心思,一路上也遇上了鬼打牆,幸好客官是位世外高人,也算你小子命大,這才找到你。否則……”
沈笙擡手制止店小二的碎碎念,問道:“你身上有沒有帶着生火的火石,他現在衣服都結冰了。”
“帶了!帶了!”店小二将阿脖靠在一棵樹上之後,從地上聚攏一些小樹枝,燃起一團小小的篝火。
趁着那小二手忙腳亂去給阿脖烤幹衣服的時候,沈笙便順勢掃了一眼周圍地形。目光最後落到那個冰湖上面。
“啊——”
就在沈笙剛想要上前,去查看冰湖時,就聽到身後傳來店小二尖叫聲。
沈笙立馬旋身折回,待走近之後,才看到一支白骨手爪,正牢牢嵌在阿脖的腳踝上,腳踝以下的肌膚,呈現出一種血脈不通的死灰色。
阿脖方才雙腳被凍得失去知覺,從冰湖裏爬出來,竟然連腿上多了一支白骨手爪也不知道。幸虧店小二發現得及時,否則這支手不知道要在他身上釘多長時間。
沈笙沒有猶豫,一掌擊在那團手骨上。手骨應聲而落,就在店小二大松一口氣之時,那手爪的五根手指像是五根尖銳的鋼針,猛然撲向他的面門。店小二臉色一白,就在那團白骨擦過他鼻尖之時,小腿似是被什麽給絆了一下,身子向側方歪去,那白骨手爪只削去他半邊頭發。
沈笙從腰間的乾坤袋中甩出一兩個符篆,那符篆一落地,便形成數道金色屏障,那手爪在屏障中橫沖直撞,卻絲毫掙脫不開。沈笙五指成爪,用力一握,一陣噼啪聲響之後,那只白爪頓時在屏障擠壓的空間中斷裂成數節。
店小二心有餘悸,見團白骨被沈笙捏碎成數節之後,仍舊是不大敢靠近。
沈笙将那手骨用一個小袋子包住,上面又貼了兩道封條。處理完這件事之後,正聽得阿脖道:“我原先掉到冰湖裏的時候,覺得好像湖底是有什麽東西拉住我,拼命把我往湖裏拽。後來好像是踩到湖裏面的石頭,把那東西蹬開,沒有想到竟然是拽着我的竟然是這個東西。”
接着阿脖又将他如何從冰湖裏面爬出來,無論他從往哪個地方走去,都能回到原來的地方的事情一說。
店小二雖然聽得有些毛骨悚然,但仍然勉勵阿脖。
“有客官在這兒,不用擔心。我們剛才來的時候,也遇到過鬼打牆,客官大顯神通之後,不還是找到你了。”
沈笙搖了搖頭。
“不一樣?”
店小二心頓時涼了半截。
“有什麽不一樣?”
沈笙環視了四周。
“這裏的湖與那四周的山體成了一個天然陣法。我們剛才是沿着生門進來的,待我們進來之後,陣法啓動,這條生門便自動隐藏起來。”
想要找到這條生門,對于沈笙來說也不難,無非是花費一點時間罷了。只是兩個凡人在這冰天雪地實在是不能久待。
“那客官我們要怎麽才能出去?”店小二咽了咽了口水,盡管他已經對沈笙将要說的話,心裏頭已經有了猜測,可是聽到下水兩個字的時候,身子仍然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沈笙道,“你也聽到阿脖說了,他無論從什麽方向出發都會回到原點,事到如今我們只得潛入水下,将這個陣眼破壞掉。你們待在岸上,我實在是不放心。”
如果按照阿脖所說,這片冰湖是無緣無故出現的,這片陣法極有可能是與別處相連,陣法破開之後,他們極有可能出現在數十裏之外。這樣的寒冬,能不能熬過這一夜也未知。
待阿脖恢複一些體力之後,沈笙便用一條細繩依次将阿脖和店小二綁了起來。
由他牽着頭,潛入到湖底。
以前他跟着江東流外出除邪祟的時候,也遇到過不少需要下水才能解決的問題。那時候,江東流總是第一個先沖了下去。他跟顧明軒一直排在最後,現在想想,那時候江東流估計也不是真的想出風頭,而是真的怕他們有危險。
晚上的湖底漆黑一片,不時有倒在水裏的樹枝刮住他們的衣服,行動十分不便。沈笙從乾坤袋中一連抛出數十枚夜明珠,這才将湖底的景象大略看個清楚。然而,只是這一眼,沈笙便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哪有什麽倒在湖裏的樹枝,剛才一直在水底刮他們衣服的,竟然是一具具雙手向上高高揚起的骸骨。沈笙當即覺得大事不好,果然就聽到身後傳來嗆水的聲音。
原來那店小二就着夜明珠的幽光看清水裏景象,心裏頭忍不住大駭,岔了口氣,喝了幾口湖水,好在店小二及時調整了回來,沈笙怕再吓到他也沒敢在再湖底撒夜明珠找陣眼。手輕輕往前一揮,夜明珠就朝着沈笙揮舞的方向向前滾去。
待滾到一處低窪處的淤泥時,那顆夜明珠便不再滾動,沈笙當下心頭一喜,看來此處便是陣眼了。
正欲盡力揮出一掌将那陣眼擊碎之時,那片淤泥竟然像是活物一樣提前感知到了危險,收縮着觸須,連帶着那顆夜明珠也裹了進去。那灘淤泥似是也感覺到他們來者不善,不停變換着位置。幾個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了。
看來,他之前的猜想果然沒錯。這片冰湖俨然已經有了一部份的靈性,能夠預感到湖裏來了位不速之客。若是放任它再吞幾個人下去,到時候再改頭換面,有了形體。再找個适當的機會,顯些神通,得到附近一些百姓的香火供奉,到時候便會成為一位邪神。
與此同時,水下那些白骨像是得到什麽命令一般,原本高高揚起的雙手,變成平伸向前,五指成爪,慢慢逼進他們。
店小二剛剛從水面探出頭,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再入水時就看到一具具枯骨,邁動着僵硬的步子,向自己抓來。店小二吓得大叫一聲。在水中一連撲騰了幾下,跟繩子中間的阿脖撞到一起。
兩人在水中打了幾個滾,嗆了好幾口水,等勉強穩住身形之時,他們和沈笙綁在一起的繩子已經斷了。
一具已經被腐蝕得只剩下半個身子的屍體向店小二抓去,阿脖和店小二裸露在外的皮膚立現幾道血痕,那店小二慌亂之中,順手從旁邊撈起什麽東西,閉着眼砸了出去。
骨頭碎裂的聲音,通過水聲傳到店小二的耳朵裏。他悄眯得睜開一只眼睛,那屍體的頭骨應該是被自己給敲碎了,有黑色的液體從裏面飄了出來。但屍體抓向他的速度卻不見絲毫遲疑。
便在些時,只見一道白光從他眼前閃過,枯手立即被折斷。白光回到沈笙手中的時候,又是順便将幾個移動的白骨打碎。
沈笙将扇子抓到手中,在水中又是一扇,那幾個剛想要過來的白骨立即便被扇子掀起來的巨大水流掀飛。
這時,那團到處躲藏淤泥似乎也終于發現,沈笙是比較難對付的那個。
店小二見那些白骨都舍了自己,晃晃悠悠朝沈笙走去,心裏頭剛剛舒了一口氣。往下一看,剛放下的心,又提了上來。自己剛才随意撿起來,竟然是一截人類的大腿骨。
店小二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好在理智尚存,沒有把手裏的那根腿骨給扔掉。
作者有話說:
要命,完全想不起任何騷話。感謝在2022-02-14 10:39:55-2022-02-16 12:23: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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