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日記·二十 ...
今天，她說覺得子然可愛。
我什麽她會覺得子然可愛，她之前不是說……覺得我可愛嗎……
——摘日日記
摸底考試結束後，深州臨海，刮了場小臺風，淅淅瀝瀝下了好幾天的雨。
夏日的暑氣被臺風吹散了，空氣中彌漫着絲絲涼意，不時吹來一陣涼快的風。
唐尋早早到了教室，看着三三兩兩的同學提着早餐晃晃悠悠走進了教學樓。
溫安南看到她來了，眼睛彎彎一笑，露出兩個又甜又軟的笑窩:“尋尋，今天好早喔。”
唐尋拿出一個紙袋，裏面裝着好幾個外婆包的包子，半個巴掌大，熱乎乎的香氣誘人。
她輕輕捏着溫安南的下巴，順手捏了捏她柔軟的臉頰，唇角一彎:“因為你太可愛，忍不住想早點過來。”
唐尋把紙袋往溫安南那邊推了推，說:“愛的早餐。”
“哇好感動，我要愛上你了。”
溫安南拿起熱乎乎的包子，咬了一口，包子的外皮薄而韌，裏面吸滿了湯汁，豆角肉末餡清爽不膩。如果不是待會還有人要給她送早餐，她真的想再多吃幾個。
“很好吃噢，可是今天有人送早餐過來，我不能再吃啦。”
“有人送早餐啊——”唐尋意味深長笑了，聲音慢悠悠的，惹得溫安南擡起桌面攤開的英語書擋住了臉，一副拒絕繼續聊天的模樣。
唐尋挑了挑眉，抽出英語必修一開始背單詞。
她做了個計劃表，每天早上背二十個單詞，背之前先溫習昨天背過的單詞。如果不偷懶，這個學期大概能把高考詞彙背完。
背到第十個時，她聽見有人喊溫安南的名字。
“安南。”
聲音如水，清冽幹淨。和煦如春風，溫柔細膩，一點一點沁入心間，像最輕柔的風拂過耳廓。
唐尋微微歪頭看去，只見溫安南踩着日系小皮鞋，小步跑出了教室。教室後門站着一個男生，半邊身體被門框阻擋，讓人看不太清楚。
一個還溫熱的食盒送到了溫安南手上，她的視線落在那個粉紅色的卡通兔子食盒上，耳朵微微一燙，聲音略低，像只可愛兔子:“謝謝噢……麻煩你了。”
面前的男生比她高了一個頭，他似乎笑了笑，說:“不麻煩，你喜歡吃就好了。”
唐尋一直歪頭看着，看到她的兔子同桌抱着食盒嗒嗒嗒跑回來，唇邊浮現着兩個笑窩，眼睛彎彎的。
至于那個男生，唐尋只看見了一半的側臉，個子有點高，眉目清秀。
唐尋托着下巴，看着溫安南小心打開了食盒，然後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更像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了。
裏面是一份鮮蝦雲吞面，正是溫安南平時喜歡吃的。
她加起一個皮薄餡多的雲吞，笑眯眯問唐尋要不要吃。
“既然是別人精心為你準備的早餐，我就不吃了。”唐尋歪頭拒絕了這份充滿愛意的雲吞。開玩笑，這種充滿着戀愛酸臭味的雲吞，還是不要亂吃的好。
說着，她朝溫安南傾身，兩人靠得近了一些，然後她帶着一點高深的笑，問:“剛剛那個男生是誰？”
溫安南躲開了她高深的笑，視線一飄，捏着筷子開始支吾起來:“嗯……就是，就是高二的同學呀，以前坐我後面的。”看着唐尋還想再說，她連忙伸手擋住了唐尋的臉，頗有些不好意思，“不要再問啦，真的是同學！”
看她臉紅到快要燒起來，唐尋摸了摸臉，只好繼續背單詞去了。
今天的一二節課是數學連堂，嘴裏像永遠含着糖的數學老師講了兩節課的摸底考試卷。他的普通話帶着好幾種方言混在一起的口音，講到關于三角函數題目的時候，全班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在黑板上畫了一張關于題中三角函數cosx的圖像，然後說:“來看一下這個科賽所在的象限……”
全班的同學默契笑出聲來。
講臺上的數學老師摸了摸頭，覺得有點一頭霧水，轉頭看向一直在笑的學生，虛心向他們求教:“笑什麽，科賽的圖像畫錯了？”
九班再次傳出了快活的笑聲。
講了兩節課的試卷，數學老師覺得口幹舌燥，下課鈴剛響，他就宣布下課。他收拾好試卷和教案準備要走，腳剛擡起，就被五六個同學一擁而上包圍了。
他那只擡起的腳只好又默默收了回去。
宋遇照例開始給唐尋講數學題，今天講的是試卷上的題目。他看完唐尋的答題卡，在試卷上将她有扣分或沒有分的題目勾了起來，然後問:“剛剛老師講了這張試卷，有理解的題嗎？”
唐尋看着打了許多勾的試卷，慎重思考後，伸出筆點了點第一道解答題，關于三角函數的。然後誠懇地說:“聽明白了這題。”
因為數學老師講這道題的時候被笑了，他以為有什麽地方講得不好，就多講了一次，唐尋聽得認真，就聽明白了。
至于其餘題目，基礎題老師是直接兩三句話帶過的，只有比較多人有疑惑的題目他才會板書詳細講解。
他講題時經常跳步驟，板書像天書一樣龍飛鳳舞，別人也許還能勉強聽明白，但唐尋基礎不好，這樣講題，直接把她講懵了。
宋遇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翻開草稿本開始給她畫圖講題，從第四題選擇題——三角函數的計算題開始講起。
他握着筆，字跡清隽飄逸，認真給她講着題，還将這一題所涉及的知識點在試卷空白處列了出來。
唐尋一邊聽，餘光往旁邊一瞥，發現溫安南不見了。
也許是去找那位送早餐的神秘同學了。
“專心。”宋遇握着筆不輕不重敲了一聲，頗有些無奈地看着她。
唐尋把餘光收回，正好與他四目相接。她不假思索對他露出了笑，眼尾一彎，那點淚痣瞬間生動起來，更添了幾分燦爛。
宋遇頓了頓，不着痕跡移開了視線，他擡起一只手，按住了微微有點發燙的耳朵，說:“……看下一題。”
夏日的風穿林而過，吹起了教室裏墨綠色的窗簾，陽光灑滿了走廊，室內光線正好。唐尋依着宋遇的課桌，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握筆，微卷的長發落在他的課桌，幾縷發絲落在了他手臂上，擾得心地微癢。
方子然默默在一邊看着，然後環視了一圈全班，發現男生睡覺的睡覺，出去小超市掃蕩的掃蕩，纏着數學老師問題的問題，教室之大，他竟找不出一個可以和他分享八卦的人！
難道沒有人覺得，宋遇和唐尋的關系，貌似不僅僅只是單純的前後桌這麽簡單嗎！
方子然憋得難受，忍不住轉過了頭，看向身後正在整理數學筆記的顧羨。
“哎，顧羨。”
他正認真把試卷上的一道很具有典型性的圓錐曲線題寫到數學例題集上，試卷上那個複雜圓錐曲線公式的圖像，被他完美畫在了紙上。
聽到方子然的聲音，他微微擡頭，冷冷淡淡看着他，一如既往地沒說話。
方子然被他這樣一看，八卦之心瞬間滅了一半，頓時覺得有點無趣。可如果說沒事，顧羨八成會覺得他腦子不正常。
方子然瞥到他正在寫的那道圓錐曲線題，靈光一閃——
“哦，我是來問你選擇題第十二題的，那道圓錐曲線題我有點沒弄懂，M到直線NF的距離是通過上面條件算出來的？”
顧羨沒說話，低頭繼續在例題集上寫那道圓錐曲線題。
見顧羨不理他，方子然自讨沒趣還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垂頭喪氣轉過身，懷着一肚子的八卦卻又找不到人說，只好恹恹趴在桌子上随便找了道數學題寫。
顧羨看了一眼前面那個喪氣的背影，然後垂下眼，繼續開始寫解題過程。從抛物線方程得出焦點坐标開始，然後求出準線，得出斜率，将斜率帶入原方程，聯立抛物線，解出x和y的數值，最後通過距離公式得出結果。每一步他都寫得清清楚楚，沒有一點簡略的地方，簡直像是标準版的解題答案。
他的字十分端雅，一筆一劃不拖泥帶水，看起來賞心悅目極了。
方子然正算着那道随手翻來的數學題，感覺背後忽然被什麽戳了一下。他被吓到渾身一抖，頭發差點直接炸起來。
他吸了一口涼氣，轉頭瞪了顧羨一眼，臉色一點也不好看:“有話好好說，別吓人啊，差點被你吓死了。”
顧羨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語，只是把例題集推到了他面前，然後用筆點了點方子然剛剛問的那道題。
方子然看了看那道解題過程無比詳細的題，又看了看依舊冷淡的顧羨，揣着滿肚子的疑惑問:“給我看？”
顧同學淡淡颔首。
“額……那多謝了。”方子然尴尬而不失禮貌笑了，然後拿走了那本例題集，轉身放在桌子上開始研究。
顧羨這解題過程，只要有點平面解析幾何基礎的，都能看明白。方子然看完，心裏充滿了大寫的服氣。
這字跡，還有這規範标準的圖像，打死他也寫不出來。
出于好奇，方子然翻了翻前面的例題，前面的例題也是極具典型性的，大多數都畫了圖。字跡也是如出一轍的規範端雅，只是解題過程會稍微簡略一些，沒有這道圓錐曲線這麽詳盡。
方子然懷着欽佩的心情，将那例題集還給了顧羨，并由衷對這例題集表示稱贊:“多謝多謝，這過程比标準答案還仔細，一看就懂了。”
顧羨點了點頭，然後收起了例題集，抽出一張政治模拟卷就開始做。
方子然不敢繼續打擾學霸學習，轉過自己的座位上，開始琢磨自己是不是也要弄個例題集，考試前就有數學內容可以看了，不至于每次考數學前都閑得發慌。
旁邊，宋遇給唐尋将完了選擇題，看她有點暈，就提出先講到這，剩下的抽時間再講。
唐尋想起早上帶來的包子，把紙袋放到了宋遇桌子上，招呼宋遇和方子然吃包子。
“尋姐，你帶來的都是好吃的，感謝感謝。”
方子然吃了一個，眼睛發亮，連連誇好吃，然後又拿了兩個，左右手各一個，看起來美滋滋的。
正吃着包子，方子然仿佛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
唐尋往後面看了一眼，後門站着一個颀長的男生，頭發微長撩到耳後，耳朵上戴着一個銀耳釘，一看就不像好學生。
唐尋認識這個人，這是上一屆高三的學生，聽說因為打架，被留了一級，她和這個人是點頭之交，在校外打架的時候見過這個人幾次。
“你哥哥找你。”宋遇頭也不回，慢慢吃掉了一個包子，一邊用紙巾擦手，一邊慢條斯理說。
方子然的眼睛頓時抽了抽，他一副“又來了”的模樣，拿着一個還來得及吃的包子，認命推開椅子出去了。
“哥哥？”唐尋看了看那個有些不羁的男生，又看了看明顯像好學生雖然話很多很吵的方子然，有點驚訝。
宋遇回頭看了一眼臉色黑如鍋底的方子然，朝唐尋淺淡笑了笑，說:“子然的哥哥很照顧他，從他高一開始，就會經常來教室找他，關心他的學習和有沒有被欺負。”
唐尋愣了一會，然後很給面子笑出了聲。
沒想到，方子然的哥哥抽煙打架樣樣在行，居然是個弟控。
隐隐約約，唐尋還聽見了方子然十分不滿的聲音:“又是借充電寶，這個借口你都用了三年，我就沒帶過充電寶來，你的借口就不能換一個嗎！”
“連我包子都搶，你還是不是我哥，太過分了吧？”
唐尋看着風格迥異的兄弟倆，突然有點感嘆。
“突然覺得方同學有點可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