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施嘉一落地,便飛快地和封躍告辭,哪怕對方竭力想挽留他去自己家做客,施嘉卻連忙擺手。
“以後有機會再去參觀。”施嘉笑得客氣,卻始終和對方保持一定的距離。
封躍神色黯然。
他長相英俊,又是有身份的名導,主動遞出橄榄枝,施嘉身為一個十八線怎麽也應該熱情回應。
哪怕不願意做個朋友也可以。
就像那晚後來誰都沒有再提起的提議,與圈中那些面目模糊、肥胖油膩,說不定還有變态癖好的老男人相比,封導這種存在簡直是出水芙蓉般的清新典雅。
可施嘉自己心裏似乎總有道聲音在提醒着他,不能靠這個男人太近。
他不明白這種奇怪的感覺為何而來,但覺得自己似乎應該順應這種想法。
封躍身上也許藏着什麽秘密,可他沒有去揭開的興趣。
兩人告別後,他拖着行李箱上了出租車,下車後在家門外的一家理發店重新剪短了頭發。
換了個發型,人也精神了許多,尤其是那雙清澈漂亮的杏仁眼,顯得靈動異常。
在娛樂圈裏他的長相不算最出色的,臉龐白皙圓潤,沒什麽棱角,顯得孩子氣,五官生得也太過寡淡,缺少一點堅毅果敢的氣質。
可有些時候,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漫不經心斜睨着旁人的時候,又會給人一種妩媚輕佻的風情。
倚在門口邊的TONY老師見店裏居然來了個小帥哥,雙眼一亮,扭着胯親熱地貼上來,音調妖嬈,“帥哥,要不要辦張會員卡?”
施嘉笑着将他推開,付完錢直接出了門。
小區在這店後頭的不遠處,房子是他在車禍前買的。地段不算好,面積寒碜,設計糟糕,簡直到處都是缺點,可在寸土寸金的常海也不算便宜,幾乎花光了他當時身上所有的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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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電梯,他掏出鑰匙開了門,裏面自然空無一人。
房間因為太久沒人住,蒙了一層薄灰,有些悶人。
施嘉站在客廳裏四處打量着。
随後便開始整理起來——換掉床單被套,将地面簡單地打掃了一遍,晚上他躺在柔軟的床鋪裏閉上眼睛,居然還有點睡不着。
明天不用早起吊威亞,應該會覺得很輕松,可是他卻有些失眠,忍不住爬起來悄悄下了樓。
黑夜中,體育館內亮如白晝,可容納十萬人的會場幾乎座無虛席,粉絲高聲尖叫,用嘶啞的嗓音竭力喊着臺上人的名字,人聲喧嚣鼎沸,巨大的真人海報在狂風中獵獵翻卷,高高地聳立在華麗寬敞的舞臺邊,顯得分外醒目。
鋼琴聲驟然響起,音符如飽滿的水珠一粒粒肆意傾洩,又在場內聚攏回響,人群在短暫的驚訝後驟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臺上的男人。
音樂聲十分陌生,并不是他們以往熟悉的任何一首歌的曲調,有人激動地朝臺上大喊,“是不是之後要出的新歌?”
周圍人一起哄,臺上人便像是驚醒一般,彈琴的動作驀然停住,青年轉過頭,對臺下的粉絲揮揮手笑道,“即興發揮,不好意思,下面來段正經的。”
他穿得分外華麗,銀灰色西裝上繡的亮線花紋被燈光照耀得閃爍迷人,整個人雖然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裏,卻也像是令人無法忽視的巨大發光體,尤其是那張精致到毫無瑕疵的面孔,簡直比頭頂那顆鑲嵌了480000顆燈片的銀色燈球還要璀璨奪目,幾乎令人無法呼吸。
他在擡起頭的瞬間視線掠過臺下某處空出來的席位,眉頭微蹙,手卻沒有停駐,一絲不茍地彈奏着曲目表裏原本排練的曲目。
沒有來,他的盛情邀請好似一個沒甚意思的笑話,那個人根本不願理睬。
他的視線逐一掃過臺下激動的人群,那些渴望的崇拜的戀慕的追随的激動的目光,此刻對他來說好像都失去了意義,空缺的地方好似不止是那個席位。
他很冷靜,冷靜地察覺到左邊胸腔裏蔓延出的一種細密的疼痛,手指忍不住用力,鋼琴的音符變重,好似被什麽追趕着,漸漸的,越來越快,原本柔和歡快的曲子竟變得激昂憤怒起來。
他完全無法控制,現場的氣氛卻因此變得更加熾熱。
音樂會已至後半場,接近尾聲。
昏暗的天空卻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好像在呼應他滿是陰霾的內心。
暮色深沉,天空無星無月,顯得分外陰郁。
這首曲子結束後,他從鋼琴旁邊站了起來,走到舞臺中央面對着臺下的觀衆。
全場寂靜無聲。
青年握着話筒神情有短暫的空白,憤怒與不甘的情緒漸漸消散,只留下一點茫然和無措。
那張漂亮傲氣的臉上露出走神的傻氣表情直接被攝像機精準捕捉投放在大屏幕上,後排的觀衆看見忍不住歡快地笑起來。
很快,他也發覺到了,收斂了心神。
“謝謝大家,”他朝臺下的觀衆輕輕笑了笑,不少人因為這個耀眼的笑容呼吸微滞,然後更加瘋狂地尖叫起來。
“林森郁!林森郁!林森郁!”
呼喊聲一聲蓋過一聲,像浪潮般有節奏地起伏着。
有人在間隙中朝臺上大聲喊,“我喜歡你!”
他臉上露出微愕的神色,朝那邊望去,眼睛微彎,“謝謝,”他說,“我也喜歡你們。”
他握着麥克風,先是對臺下的衆人鄭重地鞠了一躬,然後才道,“出道這麽多年,你們好像一直都在這裏,真的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和鼓勵,謝謝。”
說罷,又停頓了幾秒,衆人原本還在等他醞釀一陣繼續說下去,卻見他站在臺上,半晌後摸着鼻子朝大家歉然道,“抱歉,我好像忘記原本要說的是什麽了。”
臺下發出一陣理解的哄笑聲,誰都知道這個人是出了名的粗神經,沒有人會忍心責怪他。
他那樣好,那樣幹淨。
他也笑笑,伸手接了幾滴雨水,“好像下雨了,大家注意保暖,不要感冒,最後一首曲子結束後趕緊回家吧。說起來巡回音樂會的第一天也是在雨中進行的,這也算是某種程度的有始有終。”
人群發出感動的唏噓聲,不少女孩子眼神癡癡地望着他。
他笑笑,視線又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個席位上。
有始有終,所以已經結束了,是他還在愚蠢地戀戀不舍,那個空缺就是對方給出的答案。
他神色悵然,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漫天的燈光好似也在瞬間黯然失色,舞臺漆黑一片,只留下唯一一盞追光燈。
“下面這首歌是寫給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的,但是他今天好像沒來......”
前排的一個人忽然大聲問道,“女朋友?”
不少人神情頓時緊張起來,都在希望他不要給出肯定的回答。
林森郁聲音放松,輕笑着否認道,“不是。”
施嘉不是女孩子。
那些女孩頓時放下心來。
“那麽,請聽今天的最後一首歌——”他握緊了話筒,淡淡道,“《野風捎來你的訊息》。”
前奏溫柔動人,慢慢響起,已有不少女孩子眼中沁出了熱淚。
這首歌曾作為對方這次巡回演唱會不少場次的壓軸曲目,似乎對創作出它的林森郁來說,有着十分特別的意義。
女孩們神情專注地凝望着臺上青年的身影,不少人跟着鋼琴的節奏小聲地唱起來,有些情緒激動的女孩子已開始哭泣起來,為即将到來的分別。
......
鄭世傑在休息室外的過道裏和人通着電話,“瑞納茲酒店三樓,你們先過去吧,這邊我、森郁還有團隊裏的其他老師晚點過去,他們還要整理儀器,估計要花點時間,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大家今晚玩得開心......”
男人五官英俊,只是眉頭總是緊緊地皺着,那道明顯的川字刻紋使得他整個人有種不近人情的冰冷,此刻微微舒展,少了平日裏的陰沉可怕,多了點柔和的意味。
不少人和他打招呼,他點頭回應,在接電話的間隙問了句,“他去哪兒了?”
其他人搖搖頭,他的眉頭又不由自主皺起,對電話那頭道,“吳總也過來了?好的,我待會兒就帶着森郁過去,你們先等等。”
走廊上擺滿了花籃,其中不少是圈內的人送來的,上面寫着內容大同小異的祝福語,幾乎要将整個過道占滿,一直延伸到休息室門外。
鄭世傑大步流星地跨過,走到最裏面的一間休息室,用力推開了房門。
裏面空無一人。
原本應該好好呆在裏面的人消失無蹤。
助理跟在他後面也走了進來,神色慌亂道,“鄭哥,我們到處都找不到他,打電話也沒人接聽,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
說罷,她臉上露出快要哭泣的表情,酒店裏公司的副總裁原本也過來準備同他們一同慶祝,可衆人要祝賀的對象此時根本不在。
鄭世傑原本還算和善的神色此刻冰寒一片,他冷聲道,“去問,誰最後看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