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意
踏入寝殿,蕭衍累了一天倒頭就睡,方才石安小聲說的話也忘了大半,恍惚記得是關于皇姐的,他嗤嗤一笑,皇姐如今是躲他還來不及,又怎會想起他來?他剛動身子,一個未着寸縷的女子嬌笑地從被裏鑽出,妩媚的神情,誘惑地他,素白的手一點點攀爬到他的胸膛。蕭衍神色一冷,拽過她的手,那女子以為入了陛下的眼,越發賣力地挑/逗,誰知蕭衍一笑,伸手就将她摔倒床下!
落地聲響起,外頭守夜的太監也紛紛進來護駕。
為首的石安驚訝地看着地上赤/身的女子,立馬磕頭請罪:“陛下,這....長公主派人送件禮物過來,想來是這女子無疑了....”
“杖斃!”
那女子驚得眼如銅鈴,也顧不得羞恥,雙手攤開跪地求饒:“陛下饒命啊,奴婢只是奉命辦事啊!”
“石安,還不去辦!”
石安點頭稱是,立刻拿東西塞入了她的嘴,太監們從外殿拿來一個麻袋,把她整個裝進袋裏,一丢到殿外是一通好打。亂棍一下一下地挨着,啪啪地悶響讓蕭衍心情越發煩躁,他微微蹙眉,石安朝着殿外的太監使了個眼色,他們高高地舉起棍子,對準了那女子的頭,狠狠一下,只聽得清脆的頭骨斷裂聲。
蕭衍此刻只着一件寝衣,他随意拿了件披風就起身出走。
“哎呦,陛下,現在這麽晚了您去哪裏?”
“長樂宮!”
根本未差人通報,蕭衍直接闖了進去,一腳踢開了守在宮門口的人。長樂宮的人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從前蕭衍到這兒都是溫潤有禮,笑意盈盈,何曾這般渾身戾氣?穿過院子,蕭衍徑自推門,坐在了正殿的主位上,命溫遠可以去給他的好皇姐傳話了。整個宮的奴才都跪了一地,頭低低地垂着,大氣也不敢喘,有宮女端上了茶水,蕭衍也是未動分毫,冷眼掃着衆人。
蕭鳶回宮,見到的便是這樣的陣仗。她讓吳嬷嬷都帶人下去,今晚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宮人都吓破了膽,連告退都未說就直接出去了。待殿內安靜了下來,她緩緩上前,面含譏笑:“怎麽,陛下是要來興師問罪了?”
蕭衍不語,緊繃着臉。
她又道:“陛下不小了,總是那麽些太監宮女伺候着也不是個辦法,還是,我送的禮物入不得陛下的眼?”
蕭衍猛然擡頭,烏黑的眸子此時泛着濃濃的霧氣,喃
喃自語:“阿衍不要別的女人,阿衍想要的只有......”忽然他唇角帶笑,是笑,也是自嘲,“是不是只有阿衍殺人了,皇姐才會和阿衍說這麽多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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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原因,陛下最清楚不過了。”直直盯着他的雙眼,噙着冷笑。
昏黃的宮燈不停地閃動,蠟燭漸漸融化成一朵紅色的花朵,燈芯不斷地被蠟吞噬,待最後一截被燃燒殆盡時,從宮燈內傳出啪的一聲,殿內的一角忽然暗了下來。蕭鳶剛轉頭之際,只覺面前一個黑色的影子壓迫了過來,再想後退已被他牢牢定住了肩膀,無法動彈。
僅僅三年,那個還不及她高的少年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當真是時移世易了。他不過是一站,就能讓她覺察到了無形的壓力。
眼前很黑,所有的亮光都被他的身軀擋住,而他精湛明亮的雙眸似乎便是唯一的真實了。
“皇姐....”蕭衍握住她肩膀的手變成了輕輕的,虛撫,不敢用力,也不敢完全放手。
夜很靜,他的話像是穿透了這沉悶的氣氛,一點點傳遞到了她的心頭。蕭鳶忽然覺着好笑,若她肯不去計較當年的細枝末節,從前在她面前嬉笑的那個蕭衍依然存在。可是,她做不到。
緊抓住了他的披風,一字一句地問道:“阿衍,我要你回答我,嬷嬷當年是不是你殺的?”
蕭衍身子輕微一晃,而後,用從未沉重的語氣答道:“是!”
“太子顯,也是你毒殺的?”
“是!”
“母後的病,也是你動的手腳?”
他很是猶豫,可他不想欺騙皇姐,還是承認:“.......是,可是,母後不會有性命之危。”
蕭鳶一把推開了他,厭惡地盯着他看,甩手就給了個重重的耳光。身在帝王之家,手段這些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可她卻沒有料到溫潤如斯的蕭衍會這麽狠。嬷嬷的死,能絆倒袁貴人,母後的病,能讓他大權獨握,可....太子顯才是個襁褓中的孩子,不過幾月!
“呵呵,原來是我有眼無珠了,陛下可真是狠啊!”想她入住深宮這些年,竟未認破他的面目!
他用力圈住了蕭鳶,把她的雙手縛在背後,彎下腰來,輕輕把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
灼熱的呼吸源源不斷地傳來,清冷的夜裏,蕭鳶無意識地慢慢靠近,近到他的唇已
緊緊貼着她纖細的脖頸處,他輕輕地伸出舌頭一探,舔上了那跳動的脈搏處。蕭鳶皺眉,想用力推他,他早就想好了對策,雙手越發用力。
“皇姐....蕭顯是你的皇弟,阿衍就不是嗎?若是蕭顯當了皇帝,他長大後可會放過我?”重重地嘆氣,随後蕭鳶覺着肩頭一沉,原來是他已經放開了手,他的頭就如同當年撒嬌的那般靠在肩頭,“阿衍從來沒有想過要進宮,有從來沒有人問過我,是不是願意進這個地方。我是個最不起眼的宗親,我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所以母後才會選了我。其實,我的确想過什麽都不争,可是當我被困驿站,一日一日地等着,等來的卻是母後要除掉我的消息,皇姐,你可知我當時的心情?”
他低低笑了,繼續:“皇姐,知道阿衍在王府過的什麽日子嗎?”
蕭衍的母親出身寒微不說,且早已身亡,若不是生了個男孩,恐怕海陵王連瞧上一眼都不會了。至他出身後,身邊也只有一個嬷嬷和一個小丫頭,吃穿用度,也是最差的,那些個衣服破了補,補了再穿,總是沒個新的。那小丫頭早些年就被海陵王世子玷污,王妃為了掩人耳目,就賴是她魅惑世子,給趕出了府。即便她是伺候蕭衍的,也沒他說話的份,反倒被王妃責罵了一通,說他的下人都是狐媚的東西,和他死去的母親一般。
王府裏其他的孩子有事沒事都會拿蕭衍尋個開心,海陵王自然是不會管這些,有次他們合夥把蕭衍丢入池中,他一浮出水面,他們便用棍子把他打下去。那時寒冬,最冷的時節裏,蕭衍被他們一折騰,險些沒了命,昏迷了數日才醒了過來。
這些事情娓娓道來,他哽咽着,又笑了:“可是入宮後皇姐待我很好.....也是那時,我才覺得,好像活着也沒有那般難受了。皇姐,你還是,不要我嗎?”
蕭鳶冷冷地推開他。
走到那盞宮燈前,打開燈罩,慢慢點燃。
頃刻之間,殿內又重新恢複了光亮。
“陛下,故事說完了吧。夜深了,也該離去了。”
“皇姐!”
他急切切地上前,想抓住她的衣物,被她厭惡地避開了。
即使再理解他悲慘的過去,可蕭衍不該殺了太子,更不該要給母後下毒!那些都是她至親的人,虧他還口口聲聲叫着她皇姐,他怎麽能,怎麽能下得了手?
“陛下,該回去了。”蕭
鳶說完,又喚了喚青寧進來,伺候着她就寝,而其意,就再明顯不過了。
蕭衍緊咬着嘴唇,直至鮮血直流,他也沒有停下半分,似乎只有這般的痛,才能緩解心頭快要崩潰的壓抑。他退了幾步,停下,又忍不住上前,凝視着她,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凝重:“皇姐,阿衍不會對你隐瞞任何事,阿衍也發過誓,此生都不會傷害皇姐分毫。”他頓了頓,聽得青寧的腳步越來越近,他的心也跟着糾了起來,“皇姐是阿衍最重要的人!”
當青寧踏進殿內,見着陛下站在公主面前,不知是說了什麽,讓公主似乎愣着了。青寧先繞到了屏風後,鋪好了被子,走到她身邊,公主此刻還在恍神,只好輕聲提醒了下。
“公主?”
蕭鳶一頓,久久才回過神來。
明明說着是他最重要的人,可卻一次次傷害她的至親,這般作為,她是,越來越捉摸不透他了。
青寧笑出了聲,扶着蕭鳶坐到了床上:“公主是怎麽了?陛下的火氣都消了,公主還有什麽不開心的?”接着蹲身慢慢脫下她的鞋襪,小心伺候着她躺下。這一系列動作之後,青寧正打算吹滅了宮燈,蕭鳶卻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青寧手裏的宮燈險些掉落,“公主,您是怎麽了?”
“沒什麽,想着個問題。”
她噗嗤笑出聲,起身放下了床帳,欠欠身子:“公主早些睡吧。”
“青寧,你說.....”回想起了蕭衍的那句,她就無法入睡,幹脆坐起身來,“怎樣的人,是最重要的人?”
青寧腦袋歪了下,脫口而出:“大概最喜歡的人,就是最重要的吧。公主別想了,早早睡了吧,奴婢告退了。”
最重要的,就是最喜歡的,那麽,他的意思....
蕭鳶呆坐在床,眉心緊皺,是心緒不寧。忽然的一幕閃過眼前,跳躍的燈火中那個錯漏了的眼神,她現下回憶起來,只覺心驚肉跳,蕭衍他,難道真的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