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探病

那一劍若再偏些,就會真的要了王蘊之的命。

大夫忙活了半天,又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是這不許那不許的,一旁的老伯認認真真地記下了,這時王蘊之撲哧一笑,擺擺手讓他們都下去了。下人陸續地退了出去,這間屋子頓時顯得有些空蕩,蕭鳶坐在床邊的凳上,不知該如何開口。

經過了方才的一番折騰,他的發冠早被取下,黑色的發絲全然落在白色如雪的中衣上,他淡淡噙着笑,除了面色蒼白了些,實在看不出是個受傷之人。

若是換作蕭衍,他定然會抓住機會,喊痛撒嬌.....

王蘊之眉目舒展,笑道:“區區小傷,長公主不必替在下擔心。”

蕭鳶微蹙眉峰,王蘊之果真是心細如塵,她不過是輕輕一嘆,竟被他看在眼裏,她淡淡應了聲算算是回答了。王蘊之剛想伸手喚人,扶住在床頭是連連咳嗽了起來,蕭鳶想着大夫出去有段時間了,就讓青寧去看看藥是否煎好了,若是好了就去拿來。

青寧得了令大步走了出去,這時老伯正好進來了。朝着兩人行禮後,老伯躬身端藥到王蘊之面前,說是大夫吩咐過這藥必須得趁熱喝了才有效。王蘊之依舊笑着,可半天也沒有去接的意思,蕭鳶了然,親自接過,舀了一勺放到他嘴邊,喂着他喝下,這一口一口下來,沒有間斷,好似喝得是瓊漿玉露。

喝完了藥,把藥碗還給了老伯,蕭鳶拿出了帕子交到王蘊之手上後,說道:“王大人對方才一事,怎麽看?”

“看不慣在下的自有人在。”他低低笑了,那快帕子他并未擦拭,而是拿在手心把玩着。

聽這語氣,他是不想再此事上多做糾纏,蕭鳶覺着打探不出什麽來,也不多問,站起身來:“王大人好好休息,若有什麽不妥,本宮會另派太醫前來。”

“本就是在下連累了長公主,還怎麽敢勞煩太醫?”王蘊之靠了回去,身形慵懶,“長公主,非得要這樣客氣嗎?”他凝着蕭鳶的目光深邃了幾分,緩緩笑着道來,語氣輕柔似水,“你我之間,很快便是夫妻了。”

夫妻.....

這個字眼讓蕭鳶頗感異樣,也不知是難受還是如何,她知道不日就要嫁于她,可總覺着和眼前的人成為夫妻,那是很遙遠的事。

“日後,我便喚你阿鳶,可好?”

他的眼瞥到了窗外一晃而過的影子,朝她伸出手,面帶微笑。

蕭鳶停在原地,她的确是有遲疑的,還是把手放了上去。在宮中多年,她早就不信什麽恩愛夫妻到白頭這種故事了,王蘊之和她雖不是對方心中所屬意的人,到底也是能做到相敬如賓的,這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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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到他的掌心,有些溫

熱,也有些粗糙。還來不及感受,他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的,兩人的手如渾身一體,毫無嫌隙。

“阿鳶.....”

蕭鳶還未應聲,就聽得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随後嘭的一響,好好的門被一腳踢開。

老伯剛想責罵下人不懂事,一看來人,是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下跪:“陛下!”

正值冬日,外頭是冷風瑟瑟,門被踢壞了不打緊,這風一陣陣地灌入,倒是讓受了傷的王蘊之連連嗆了幾口,面色漲紅,連帶着握着蕭鳶的手也分外緊了許多。恢複了些後,讓老伯把門給重新安上,再派人給陛下泡茶,必定要是上好的才行。

蕭衍今日只着了件淡綠色錦袍,素日裏看慣了華麗的宮服,現下一看他倒像是尋常世家公子,只是更為風姿出塵些。一踏入屋內,就掃到了王蘊之那只礙眼的手,步履沉重地走到床前,眼眸幽深,薄唇緊抿,一看便知是風雨欲來。

都到了這份上,若是她不說些什麽,怕他有的鬧呢。

從王蘊之手裏抽出,蕭鳶輕輕責怪了下:“陛下怎麽這麽胡鬧?”到底是在人前,蕭鳶還是會給足他這個當陛下的面子的,可蕭衍卻不這麽認為,他想着是皇姐疼他喜歡他,才不舍得罵他一句。

“聽說皇姐遇刺了,朕很擔心,特意來看看皇姐,皇姐有沒有受傷?朕帶了太醫前來,等下給皇姐瞧瞧,也好讓朕安心。”他稍稍靠近,軟言軟語地說着。

“我沒事,陛下怎麽能随意出宮呢?”

從遇刺到現下還不過半個時辰,這消息怎的就這麽快傳到了蕭衍的耳裏,難不成.....

蕭衍又走了幾步,俯視着病床上的王蘊之,神情倨傲。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他才悠悠地說道:“朕心念皇姐,不小心失足壞了大人的門,王大人不會怪朕吧?”

“微臣不敢。”王蘊之坐着給蕭衍抱拳,當作行禮。

“朕想也是。方才朕一路走來,啧啧,王大人區區一個別莊都如此華美,竟賽過宮裏的禦花園了,王家,可真是厲害。”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王蘊之,蕭鳶也聽出了幾分咄咄逼人的味道來,想着去勸勸,不料他忽然轉身,笑對着她,“皇姐,依朕看王大人的傷勢頗為嚴重,怕是皇姐的婚期也要延遲了呢。”

王蘊之淡然笑笑,依舊抱拳:“不牢陛下費心了,微臣的傷不足挂齒。想必那傷了微臣之人,也是想讓微臣和長公主的婚事制造麻煩,微臣又豈能讓奸人得逞?長公主,微臣,是娶定了。”

他每說一句,蕭衍的面色就難看一分,他便笑得越發柔和。

蕭鳶是聽出了些門道,她眯起眼眸,王蘊之口中的奸人直指蕭衍。可她擔心

的卻不是這個,而是方才問他刺殺他的是何人,他是左顧而言它,現在卻是如此直白地暗示,不知他打的是個什麽算盤。

蕭衍回眸,不悅地皺眉,犀利地瞥過王蘊之,唇邊綻放出一抹輕蔑的笑來。而對着蕭鳶時,他卻是百般柔順,仿佛就是只漂亮乖巧,有愛撒嬌的貓兒:“皇姐,你身份尊貴,總不能一直住在驿站......連宜興、安平這般庶出的公主也都從宮中出嫁,皇姐作為嫡出鎮國公主更應如此。”他太了解蕭鳶了,聽得這些,她必然不會動容,所以他下了劑猛藥,“何況,母後又病了......”

“母後又病了,何時的事?”

嗯,皇姐上鈎了。

“今早,太醫說....情況很不好.....”

嗯,皇姐一定會和他回宮的。

“皇姐,難道你不想見母後最後.....”

“我同你回去。”

當初她下了決心出宮,為的就是斬斷蕭衍對她超越姐弟的情愫,可即便與蕭衍再如何如何,她也絕不會那母後的性命開玩笑。

“皇姐,朕的馬車就在外邊。”他笑得彎起了眼睛。

王蘊之适時地說道:“當年微臣答應的事微臣已經做到了,三日後大婚,阿鳶就是竹輝園的主人了。”而後他失笑,“阿鳶忘了嗎,當年在禦花園對微臣說,嫁入王家後不喜被人打擾,命微臣另造府邸。”

“嗯,有心了。”這是她第一次對着王蘊之笑。

蕭衍身子一僵,這些話聽着是極其刺耳,背對着他人,他眸色冰冷而危險。

“還未成婚,王大人怎麽直呼皇姐的閨名?”

一聽說皇姐遇刺,他便連連趕來,一路上他還千萬次地囑咐自己,盡量表現地溫順乖巧,這般皇姐才不會厭惡自己。可從他踏入這莊子起,一幕幕的都在狠狠刺激他脆弱的神經,皇姐喂那人喝藥,皇姐給那人帕子,皇姐甚至默許了那人喚她的名字!

那個名字,他小心珍視,只得念在心裏,可那王蘊之是個什麽東西,居然輕輕松松地道出了他心中所想。他的心頭,如千鈞沉重,不顧他人在場,他用力抓緊了蕭鳶的手,猛得就拉着她出去了:“這莊子的路實在太滑,朕拉着皇姐走!”

蕭鳶眉頭一緊,透過那雙冰冷的手,她都能覺察到蕭衍渾身緊繃,似乎還是在顫抖!被他粗暴的一垃,這些思緒也都散了,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屋子。

這一次,王蘊之倒是但笑不語,抱拳行禮後,目送着兩人出門。

老伯看着下人把門安好,躬身來到了王蘊之床前。

“都處理幹淨了?”

“大人,一幹二淨。”老伯盯着王蘊之的傷口,神色不忍,嘆道,“

大人,您又何必動真格呢,讓那些人傷到您了。”

王蘊之抿起嘴角,看了眼胸前的傷口,毫不在意:“演戲嘛,就要演得像才真,我若不受個傷,恐怕公主還不會起疑心呢。只是眼下公主回宮了,這下倒有些麻煩了,老伯,宮中的人記得打點一下,公主的任何事情都要向我禀明。”

他半撐着身子,凝神思索。

老伯站在原地,是躊躇不前,王蘊之瞥了瞥,道:“有話要說?”

“是....大人,為何會對公主這般.....”這般上心,只是上心二字,老伯終究是沒出口。

王蘊之阖了眼,擺了擺手,道:“這個,你無需知道。”待老伯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後,他才睜開眼來,目光是一片意味深長,忽而他唇邊帶笑,緩緩念了個名字,“鎮國公主。蕭鳶。阿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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