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衆人陸陸續續離開,房間就瞬間變得空曠起來。

放任了孩子們玩鬧、最後還幼稚地将了柯南一軍的金發青年,此刻靠坐在病床上,垂眸看着放在腿上的書。

寬大的病號服更襯得他腕骨瘦削易折,蒼白皮膚上,這幾天被針紮得烏青的血管頗為觸目驚心。

他微長的發絲落了下來,遮擋了大部分的表情,只能看見那逐漸被拉直弧度的唇。

所有的情緒仿佛都随衆人的離開一并抽離,留下的只有空洞。

倏忽間,松江珣也突然彎身發出一聲短促的抽氣,似乎是強忍耐着什麽,他将臉埋在被子裏,手指在被單上攥出了一道極深的痕跡。

他看起來很難受。

“……!”

松田陣平的手握在把手上,險些又重新推門而入。

他轉過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現在暫時不能進去,松江珣也提出要午睡,無非就是不想別人看到他這狼狽的一幕。

但是……為什麽會這樣?其他人到底知不知道?

送他來醫院的是降谷零。

松田陣平擰緊眉,最後從病房上的小窗看了一眼,轉身快步去找萩原研二和降谷零。

*****

松江時雨自然不可能真的午睡,周圍那麽多狼虎視眈眈地盯着他的馬甲,他怎麽睡得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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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他想自己玩)

在聽見萩原研二和安室透虛假的三明治交流,真實的扒馬進程時,松江時雨就在心中給自己大寫了一個“悲”字。

瞞不住,真的瞞不住。

系統嘲笑:“讓你被偷家。”

松江時雨:“這能怪我嗎?誰知道鬼冢八藏真的一點都不帶燒的啊!”

系統:“總之你的複仇日記知情者,又要喜加一了。”

松江時雨瞬間萎靡:“啊啊啊!再說朕誅你九族!”

他真的腳趾摳出魔仙堡了!為什麽啊!那時候他為什麽偏偏就要寫這種東西!

某金毛論壇才打開,就被系統的一句話,社死到在病床上上演鴕鳥劃水姿勢,就差沒把床單給摳破了。

半晌,松江時雨腦袋埋在被子裏,有氣無力地道:“我不管了,統統,你幫我盯着動向。”

系統:“那你呢?”

“我打游戲!”松江時雨理直氣壯地說,“反正降谷零知道我教官馬甲也不會怎麽樣,只要沒人知道我A的身份就好了!”

比起【教官】時他們之間并不算特別熱絡的關系,松江時雨覺得【黑客】才是他社死的根源。

要是讓降谷零知道他在二周目那弱唧唧的形象,他教官的威風才是真的全沒了!

但這個他們總不可能扒出來——萩原研二他們連組織的事情都不清楚。

松江時雨想着想着,瞬間就安心下來了。

至于日記本……論壇的人都看過了,再多幾個也無所謂。

系統看着松江時雨前一秒還哼哼唧唧說社死,後一秒就幹脆躺平玩消消樂的模樣,就覺得——沒救了,擡走吧.jpg

它慢悠悠開口:“話說當時在赤井秀一那——”

松江時雨:“停停停!你再說我就我跟你急!”

他一點也不想聽自己胡言亂語的東西。

系統:“哦好吧。”

它本來想說赤井秀一可能通過系統空白期,推測出A的身份,但既然松江時雨自己都懶得管,那它也不操心了。

總歸他們也不可能真的傷到松江時雨,反倒會讓這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家夥得寸進尺。

******

兩人一路上了醫院的天臺。

萩原研二在陰影處站着,看着他這位同期謹慎地在天臺上排查了一圈,确保無任何監視監聽設備後才站到他旁邊。

他順手從煙盒裏彈出根煙,又在降谷零詫異的目光中收回來:“抱歉,習慣了……看樣子你在那個組織過得很多姿多彩。”

“不謹慎活不下去。”降谷零皺了皺眉,“你最近煙瘾深了。”

萩原研二扯了扯嘴角:“壓力大嘛。”

兩人沒有多閑聊,而是直接進入正題。

萩原研二直截了當問他:“你前段時間突然讓我們改變對松江珣也的态度,是為什麽?”

“開始我懷疑他是組織的人。”

降谷零幹脆地道:“後來用一些手段試探了一下,發現是誤會……研二?”

萩原研二的臉色很難看,他勉強笑了笑:“所以你發現誤會後,便讓我們再接近他?”

降谷零點頭:“沒錯,我還是懷疑他跟松江教官有關系……”

“他就是松江教官。”

“你說什麽?”降谷零的思路猛地被打斷,他不可置信地擡起頭。

萩原研二的表情很淡,收斂了平日玩世不恭之後,變得格外認真:“他就是松江教官——松江時雨。”

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晰,沒有任何可以誤判的餘地。

降谷零臉上的放松消失了,他又重複了一遍,得到了萩原研二的再次肯定。

“怎麽可能!”

男人紫灰色的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感覺極其荒謬——之前那麽多次的試探,都變成浮在空中的斷橋,根本無法搭建到正确答案的彼端。

“是那天碰見班長之後的事情。”

萩原研二仰頭吸了口氣,啞着嗓子道:“我們一起去找了鬼冢教官,去了松江教官的公寓……”

他們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想要得到一個結論,想在坦白之後為折磨自己多年的愧疚買單,卻不料牽引出了更深層的痛苦和悲劇。

給他們準備的賀卡已經泛黃,有些禮物已經過了保質期,還有幾頁空白的日記再也無人會填補。

就連兜兜轉轉從生死縫隙中掙紮出來的人,也再也回不到過去的模樣。

——研二,你在這條路上,會走很遠。

——萩原警官,炸彈那麽危險的東西我可不想再接觸了……

“……總之,松江珣也就是松江時雨,不可能有錯。”

沙啞的聲音消散的風中。

萩原研二覺得自己在小心翼翼地拼湊一個缺塊的拼圖,但是拼圖中間的裂痕和缺頁,他怎麽也解決不了。

降谷零的表情有些失真,他思考過松江珣也是教官的親人的概率,甚至打算盡可能照顧好他,但怎麽也無法想象,松江珣也便是教官本人。

明明一開始的試探,全都……

不對!降谷零呼吸急促了幾分,他這時才猛地想起當時在心理咨詢室看到的Amnesia——失憶症。

那時候他往A的方向考慮,沒細究這點,又在确定松江珣也是公安後,幹脆把這當作他任務需要的假資料,直接抛到了九霄雲外。

萩原研二扯了扯嘴角:“當時我們拿他的墓刺激過他,我還表現得一副跟松江教官關系很好的樣子。”

在墓前,松江珣也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句話,便急匆匆地離開。

幾人當時覺得他态度怪異,進而把松江珣也往陰謀方向聯想。

也正是這個大膽的舉措為開端,降谷零才一點一點地懷疑松江珣也的身份,之後做出更過分的試探。

萩原研二現在回想,只覺得難堪苦澀。

哪怕記憶缺失,松江時雨也不可能對自己的名字全然陌生,而他直接将人帶到了墓旁,讓他直視自己過去的死亡。

他那時候指着墓說:【松江時雨……我曾經的教官,一位優秀的拆彈警察,可能是你的親人。】

——已經被埋葬在六尺之下。

顯而易見,松江時雨相信了,現在活着的,只有松江珣也。

他徹底想不起他們了。

……

漫畫上,曾經發生過的事情被重新翻開。

*金發青年緊抿着唇,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袖子,背對着萩原研二。

他沒有洩露任何情緒,只有滿是惶惑的目光無處着落。

他面無表情地朝外走去,在他的身後,寫着“松江時雨”的墓碑上的照片,有着一張跟他一模一樣的臉。*

[啊啊啊啊啊!]

[救命!!攤牌就攤牌,直接開始殺我是什麽玩意兒啊!!開頭看到零零被捅一刀我還在笑,結果轉頭就被嘎了]

[警校組牛逼啊,感情前面他們還帶着松江去自己的墓地來試探他的身份?!]

[額啊啊!心疼死了嗚嗚我的松江江!他記憶缺損的事情,小哀和檔案已經石錘了。

在這種連“自己是誰”都很難确定的問題上,警校組直接把他帶到墓邊,然後指着他自己的墓說——“看,松江時雨已經死了”]

[我去……這麽一通操作,怪不得松江還依稀記得A的事情,能跟小哀相認,而對警校組反倒帶着疏離,他壓根就不覺得“松江時雨”是自己、還活着的啊!]

[突然想起松江初登場的時候,他跟小柯一起拆彈……之後就再也沒有表露出這方面的技巧了,而且完全沒提起過,可能因為這一遭又給忘了吧]

[也就是說,現在珣也在有實證(墓)的情況下,會先遺忘警校的事情。

他記不得學生,也記不得搭檔,只有在半夢半醒或者是身體直覺先行一步的情況,才可能尋覓到赤羽昴的痕跡……]

[嗚嗚嗚我哭死,感情松江壓根在沒想起搭檔的情況下,現在還是義無反顧要跟組織對上嗎?]

[救……我的記憶裏沒有你,但是我的靈魂和身體都牢牢銘記(胡言亂語)]

[裂開!!降谷零你這個大豬蹄子啊啊!你說試探A的身份就算了,你試探教官還用這麽毒的法子!這下好了,松江江本來恢複進度還算正常,現在又全給退檔了]

[其實沒差別,因為A也是時雨(微笑)]

[還記得一開始在心理咨詢室看到的那個資料嗎?我記得開頭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必須幫助他從深淵裏爬出來。

現在想,松江這個狀态獨自看醫生的可能性太小了,應該是公安上級給他派發任務,試圖幫他找回記憶……

只是又跟主角團撞上,醫生挂了不說,松江還直接PTSD删了資料,又被零零坑了一波。]

[慘#松江#慘,零零雖然現在知道教官的真相了,但是中間消失的那七年……他要是知道自己試探的A就是教官,那會徹底炸了吧?!]

[我仿佛看到了後面天崩地裂的場面(神志不清)松江可千萬別再出事啊,他實在是太慘了……]

[孩子狠狠代入警校組,已經開始麻了]

******

降谷零聽萩原研二說着,很沉默,只有放在兩側的手隐約有些顫抖。

他突然想起他剛得知松江珣也公安身份的時候。

他摸了對方的臉,詢問他與松江時雨的關系。

那時候降谷零就覺得,松江珣也的沉默時間超出了正常反應範圍——他看上去很排斥聽到松江時雨的信息。

歸根結底,原來是因為他設計松江珣也去墓地,導致對方記憶更加錯亂了。

降谷零還瞞着萩原研二他們一件事。

在松江珣也去墓地之後,降谷零還設計了松江珣也深夜前往廢棄工廠,想要直接采取強硬措施。

雖然在機緣巧合之下,松江珣也是跟他一起去的,但是——

降谷零忍不住摁住了一直在跳的眉心,微微彎腰以減輕情緒對心髒的壓迫。

他到底做了什麽?

他在工廠中察覺到松江珣也怕黑,把這與A牽扯,之後更是在心理咨詢室那直接出手試探,把松江珣也逼得在衛生間躲了半個小時之久。

那時的他,站在門口,任由裏面的人在黑暗的環境下恐懼着,卻只是單單點評——真能忍啊。

确實能忍,如果松江時雨不能忍,他怕是七年前就不會為他們的錯誤買單。

而在七年前……他辜負了松江時雨的信任。

【“你也要跟他們一起過去嗎?”

“抱歉,教官,我覺得還是正義更重要一點。”

那時候,年輕的警校生看着松江時雨轉身離開。

他單薄的背影逐漸被夜色吞沒,身邊空無一人。】

***

“……松江目前是個公安,與我不是同一個部門。”

半晌,降谷零啞着嗓子開口了:“我試探他的事情,他清楚,但都很寬容地放了過去。”

萩原研二雙手抱胸,淡淡地道:“因為你還是他的學生,哪怕不記得也會有點感覺在吧。”

——不然就他們所做的,足夠松江珣也直接撕破臉趕人了。

降谷零知道他的意思。

松江珣也被他這麽輪番試探,解開誤會後,也就平時拿小事折騰折騰,更像是在告訴他,他其實不在意。

而降谷零只當他性格開朗,便理所當然地把過去的試探都抛掉了。

事實上,那只是記憶混亂的松江時雨,依舊在沉默地寬容着學生的過錯。

——是他降谷零,一直被偏愛着。

“關于教官從爆炸消失,到現在出現的七年時間,我和小陣平沒查到。”

降谷零毫不猶豫答應:“我來。”

萩原研二眸光沉沉:“如果只是爆炸,教官不至于連記憶都變成這斷斷續續的模樣,關于那個U盤……”

他突然有些惶恐,擔心在降谷零查出真相後,出現更加令人難以接受的東西。

萩原研二下意識換了話題。

“我們在公寓裏找到了教官寫給我們的畢業賀卡,還有日記,關于日記的內容太多了,我覺得你自己去看更好,至于賀卡……”

萩原研二回憶了一下,他笑了笑:“教官讓你對自己好一點。”

“零,教官一直覺得,你會是我們中走得最遠的,他相信你會一直踐行自己對正義的目标。”

降谷零垂眸:“我知道。”

****

警校時期,在拆彈上頗有建樹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靠譜的伊達航、脾氣溫和常常主動幫忙交檢讨的諸伏景光……

降谷零夾在其中,看上去與松江時雨的關系最平淡無奇。

但實際上,降谷零曾有很長一段時間關注過松江時雨。

那個跟他有着同樣醒目金發的年輕教官,将“我行我素”這個詞發揮到極致。

驕傲的降谷零不允許在學業上存在漏洞,他經常半夜三更翻出寝室,去資料室查資料,或者去櫻花林裏練習搏擊格鬥。

有天晚上,他在櫻花林裏練習,發現了靠在樹下的松江時雨。

對方不知看了他多久,那犀利的藍眸掃過降谷零的時候,讓他感到了久違的局促。

冷冰冰的教官連說話都自帶挑釁的意味:“來打一場?”

降谷零自然是答應了:“好。”

他們在漫天的櫻花下打了一架。

但與一開始,降谷零跟松田陣平幹的那架勢均力敵不同,他狠狠地被松江時雨修理了一頓。

年輕的教官死死地把他壓在草地上,等到亂糟糟的草屑糊滿降谷零的頭發,才發出一聲輕笑,放他起來。

“再來!”降谷零磨了磨牙,“這次我不會被你的假動作騙到了!”

“沒用。”松江時雨又恢複了平時冷淡的模樣,他道,“缺乏睡眠,神經的反應速度跟不上,降谷君,你很着急着變強嗎?”

降谷零很要強,他想證明自己,也想爬到更高層去找突然失蹤的宮野艾蓮娜。

他認真地說:“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更何況,我更優秀,不是更能守護這個國家嗎?”

“看來你有自己的目标了。”

松江時雨不可置否:“但是降谷君,你也應該對自己好一點,不要被別人的目光所拘束。”

降谷零知道松江時雨在提他因為格鬥沒獲得第一,而半夜加訓的事情。

他望着對方坦然的眼睛,那頭與常人格格不入的淺金色頭發松松地紮在腦後,随着剛才的劇烈運動變得更加淩亂。

降谷零不由自主地問:“教官,以前有人說過你的發色嗎?”

“覺得我像外國人?”松江時雨撥了撥自己的頭發,輕描淡寫地道,“有啊。”

“那……”

“我把這麽說的全都揍了一頓,讓他們給我寫道歉信。”

降谷零被這直白的處理方式噎住了。

“更何況……”松江時雨突然湊近了他,認真地道,“難道金發不好看嗎?”

兩人距離極近,仿佛連呼吸都會在話語間交錯,降谷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年輕的教官沒比他大多少,幾縷碎發被薄汗打濕黏在額角,那雙藍眸像是一池深邃的湖,裏面只印着他的身影。

降谷零不由自主地道:“好看。”

确實很好看。

“你不是第一個說好看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年輕的教官開了個小玩笑,“我自己也這麽覺得。”

一向以嚴謹和苛刻出名的松江時雨竟然叮囑他:“适當放松一點,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好。”

降谷零順着他的話說,隐約感受到了松江時雨,其實并不像他表面那般冷漠。

在他以為這個話題就此結束時,金發教官又開口了。

“你現在心裏肯定想着下次還這樣對吧?”

降谷零一怔。

“我以前有一個朋友跟你很像。”松江時雨靠在樹旁,微仰着頭,“都是認死理、一根筋,表面看着答應,實際上下定決心就不會改變了。”

“只不過他比你要冷淡很多,有時候表面都不會答應,只是沉默裝傻。”

“還有一個很像的——都打不過我。”

降谷零抿着唇:“也不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松江時雨打斷他的狡辯,“介意跟我說說你的目标是什麽嗎?”

降谷零可以直率地跟諸伏景光他們說,自己來警校就是為了找人。

但看着金發教官認真地望着他的模樣,這個理由突然就被堵在了喉中,支支吾吾變得不順暢了起來。

于是降谷零挪開視線,仿若中二期還沒過的高中生,輕聲說:“為了正義。”

“好。”松江時雨不疑有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你會做到的。”

“那麽教官你呢?”降谷零抿了抿唇,問出在警校中排行前十的未解之謎,“你為什麽會回來當教官?”

“沒什麽理由啊。”金發教官怔愣了一下,輕描淡寫地道,“想來就來了。”

“我對正義沒什麽追求。”

“可你的拆彈技術很強。”降谷零認真地說,“鬼冢教官上課的時候說過,你是近二十年以來水平最高的。”

“嗯,我也這麽覺得。”冷面的教官微微勾唇,似乎有些嘲諷,“但有時候,我救不了所有人。”

降谷零覺得松江時雨真的很神秘,也很矛盾。

外表很冷漠不近人情,實際上在深入聊天後,用稍微冒犯的形容詞來講,就是——有點乖巧。

哪怕他問到有些失禮的問題,松江時雨也不會生氣,反倒以一種很坦然不合大衆的姿态回答。

就像是對自己實力的認可和自誇,又或者可以很直白地說他不在乎正義,絲毫無所謂在別人眼中的形象。

但矛盾就矛盾在,明明嘴中說着不為正義,最後為了救人踏入火海的,還是他。

而降谷零卻相信了他的“不追求正義”,在事發之時,選擇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

那晚的談話以一句“我會看着你在正義的道路上走下去”為結尾。

恍若只是一場夢境,在醒後,他們又恢複了師生間平淡疏離的關系,松江時雨該罰還是罰,沒有對他任何留情。

此時聽着萩原研二的話,降谷零才恍然把那個夜晚,從記憶的深處翻了出來。

——能摁着他揍、是警界著名的拆彈高手的松江時雨。

——險些因為一場高燒送了命、一跑三喘的松江珣也。

兩張面容重合在一起,沒有任何差別,卻又天差地別。

降谷零想起昨天送松江珣也來醫院的時候,青年任由護士将針刺入皮膚,從頭到尾都沒表現出不适,甚至還笑着安慰護士不要緊張。

直到降谷零拿檢查報告回來,悄悄站在拐角處,才看到松江珣也的另一面。

金發青年并沒有如平日裏那般坐正,而是手肘撐着膝蓋,低頭直愣愣地看着地面。

降谷零這才注意到,松江珣也靠頸側的發絲,都緊緊地貼在皮膚上,平日裏松散的小辮子此刻更是蔫嗒嗒地挂在耳側,濕漉漉的,像是被冷汗浸透。

他很疼。

松江珣也對大部分藥品都過敏,哪怕只是皮試的過敏反應,都是在高燒的情況下雪上加霜。

但在看到他的時候,青年還是露出了春暖花開的笑容,揮手喊道:“安室先生!”

像是一只快樂的小雛鳥。

或許在某些方面,比如說忍耐,比如說對他的寬容,松江時雨從未變過。

***

“我知道。”降谷零垂着眸,重複道,“我從沒有改變過目标。”

萩原研二:“你剛才說,你知道你的試探,也就是說松江目前知道你公安的身份?”

降谷零點點頭:“他也只知道這個。”

“不要把你在組織卧底的事情告訴他,或者說,別在他面前提組織的事情。”萩原研二認真地說,“在教官記憶恢複之前。”

“為什麽?”

降谷零怔了一瞬,他還記得赤井秀一給他說的,松江珣也在追查組織的事情。

不過他能從赤井秀一的态度上看出來,這應該就是近期的事情。

萩原研二将自己在日記中看到的簡單複述了一遍。

“教官那時就在暗處調查組織了——他想為搭檔報仇。”

“他的性格轉折,來警校的目的,都與這有關,可以說,他會為複仇付出一切。”

萩原研二現在提起,心情也是很複雜。

他想起剛才在病房裏,松江時雨極其自然地咬了他遞過去的餅幹,之後才恍惚反應過來拒絕的模樣。

赤羽昴……也這麽幹過嗎?

他頓了頓,繼續說:“而現在,教官記憶缺失,性格大變,我們還不知道他失蹤的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不确定組織的事情會不會刺激到他。”

“降谷,我擔心你卧底的身份會被他誤解。”

降谷零皺着眉:“可他知道我是公安。”

“教官在日記裏寫過很多次,公安不可信。”

降谷零沉默了,确實,組織滲透在公安的卧底也絕對不少,不然諸伏景光當時就不會暴露了。

更別說幾年前,公安還因為卧底的事情大洗牌了一次。

暫且不提他現在不能主動暴露卧底身份的事情。

若是讓松江時雨知道曾經看重的學生,加入他付出一切代價,拼死也要推翻的組織,甚至在裏面幹到了中高層……

指不定還可能是組織派去公安的卧底?

教官怕是殺了他的心思都有了吧?降谷零根本不敢想象發生那種情況會有什麽後果。

還好松江時雨對他“波本”的身份一無所知。

“好。”降谷零緩緩呼出一口氣,“在他恢複之前,我不會讓他知道我是組織成員的。”

“說回來,你們想出的幫教官恢複記憶的辦法,就是你扮成赤羽昴的模樣,在他面前晃悠?”

他望着将長發紮起,難得打扮得正經的萩原研二,表情古怪。

“這是目前最方便,且最不刺激人的方式了。”萩原研二認真地道,“這次輪到我們保護教官了啊,小降谷。”

降谷零:“我知道,但是……”

“我跟他長得很像不是嗎?”

萩原研二撥了撥自己半長的頭發,勾了勾唇:“至于性格……很巧,我姐姐是松江教官他們的同學。”

他會去主動了解那過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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