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郭嘯跑出去看時,已經有不少的鄰居打開門看熱鬧,徐恪欽家門前站着他媽媽和一個陌生男人,徐恪欽應該是站在門裏,沒看到他的身影。
徐恪欽媽媽穿着還算正經,只是一旁的男人上衣都沒來得及穿,慌慌忙忙地在系褲子的皮帶,臉頰上像是被打了一拳,腫得老高。
有些好事的男人,還明目張膽地湊到徐恪欽的家門口,三三兩兩,交頭接耳,面露揶揄之色,打量季慧秀的眼神很不客氣。
郭嘯原本也想出去看看的,在看到其他人的反應時,他本能地停下了腳步,往後退了一步。
平時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在這種時候是抱着勸架的心态嗎?不是,他們是幸災樂禍,他們看熱鬧不嫌事大,沒有起哄都算是好的。
郭嘯也被人說閑話,他知道被人當成笑話看的感受,更何況徐恪欽的性子那麽要強,即便徐恪欽沒有跟自己掏心掏肺說過任何心裏話,他也能感同身受。
小姨見他杵在門口,伸手把他拉了回來,“沒什麽好看,你寫你的作業去。”
季慧秀早就不是什麽臉皮薄的小姑娘,被這麽人多圍觀,她很快收拾好心情,攏了攏耳邊的頭發,故作鎮定,“你怎麽還動手啊?”
她知道徐恪欽不喜歡其他男人來家裏,她錯開時間,趁着徐恪欽找他爸爸的時候,才叫人來家裏,只是忘了時間,才跟徐恪欽撞上,也算是觸到了徐恪欽的黴頭。
一旁的男人穿好了衣服,他和季慧秀不一樣,他要面子的,哪怕周圍的人都不認識他,他也覺得顏面盡失。
男人拍了拍褲子,朝門裏瞪了一眼,大概是臉上這一拳讓他還心有餘悸,他沒敢跟徐恪欽硬來,撞開季慧秀後,氣沖沖地離開。
“诶!”季慧秀見男人離開,連忙追了上去,只留下徐恪欽一個人面對衆人的戲谑。
好多人都還記着上次給徐恪欽賠自行車錢,心裏不痛快給的錢,能記恨一輩子,陳修文的爸爸率先開口。
“徐恪欽,你媽真行啊,處過的男人,都快比咱們樓裏的男人還多了。”
“哼。”一旁康平爸作為工會副主席,早就看不慣季慧秀的作風,“樓裏的風氣就是被這種人給敗壞的,簡直不知檢點。”
徐恪欽沒有反駁,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倆。
Advertisement
看熱鬧的人遲遲不肯散去,康平爸想趁着這個機會,打壓打壓徐恪欽,叫他一個學生把大人當猴耍。
“徐恪欽,我作為長輩,得說你兩句,你跟你媽住在這棟樓裏,好歹也得顧及大家的感受,大半夜的,鬧得盡人皆知,別說是影響不好,也耽誤大家休息。”
徐恪欽垂下眼睛,淡淡道:“跟狗一樣,聞着味兒就來了,也沒人叫它,它生怕趕不上熱乎的,比誰都叫得歡。”
說罷,徐恪欽“哐”的一聲将門摔上,外面的大人面面相觑,回味過來在罵他們的時候,他們臉漲得通紅,陳修文爸爸氣得砸門。
鬧劇沒有持續太久,季慧秀這個閑話主角不在,徐恪欽又沒出來,其他家裏的女人也出來拉男人回家睡覺,樓道裏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簍子裏的隔音效果一般,外面那麽大的陣仗,郭嘯哪怕在房間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他跑到窗臺上,想看看徐恪欽的情況。
可惜有防盜網隔着,他費了好大的勁兒,連脖子都抻僵硬了,也只看到了冰冷的窗框。
樓裏的人針鋒相對時,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一樣,每個人說話都很難聽,話裏藏着刀子,能刀刀捅到對方的要害才痛快。
郭嘯來城裏也有幾年了,他還是不能習慣城裏有些人的相處模式,他爸媽都是淳樸老實的莊稼人,從小教育他與人和善,和人相處時,哪怕自己吃點虧都行,真誠待人,總不會錯的。
第二天一早,郭嘯照常等徐恪欽一塊兒上學,看徐恪欽的表現如常,好像并沒有受昨晚的事情所影響。
郭嘯沒有安慰人的本事,但他也不會去硬揭人家的傷疤,對昨晚的事情一字不提。
學生上課的時間,比一般大人工作時間要稍微早一點,出了巷子口,能看到清一色的中學生。
這個點兒開門的店鋪,大多數是早餐鋪子,小姨昨晚給了郭嘯錢,飯錢加上剪頭發的錢。
郭嘯還沒吃早飯,“我買兩個包子。”
“喏。”他順便還給徐恪欽買了兩個,“我頭發太長了,再不剪的話,肯定不讓我進校門的,中午我剪完頭發再去吃飯,你要我給你帶飯嗎?”
隔着玄白的蒸氣,郭嘯的表情很真誠,額前的頭發确實有點長,都擋到了眼睛,要是再邋遢一點,像是流浪漢。
徐恪欽接過包子在手裏掂了掂,熱的,他回道:“中午再說吧。”
“學校後門那家發廊便宜,學生還打折呢。”
徐恪欽默默聽着,郭嘯口中的“學校後門”,不單單只是後門出去就能到達的,中間得繞過一個公園和小區,橫穿小區倒是快。
午飯時,徐恪欽沒着急去吃飯,郭嘯見他一個人坐在教室,大膽問道:“你跟我一起去嗎?”
自己也不能為徐恪欽做什麽,陪着徐恪欽倒是可以的。
等着郭嘯剪完頭發,再給自己帶飯,那也太晚了,正好去外面看看有什麽吃的,徐恪欽答應了下來。
中午正是日頭大的時候,幸好從小區裏過,有房子能遮陽,不大一會兒,便到了郭嘯所說的發廊。
發廊門前的三色柱滾動,玻璃門虛掩着,還未走近,便聽到空調外機轟隆隆的聲響。
郭嘯推開玻璃門先走了進去,店裏沒有客人,洗頭小妹昏昏欲睡地躺在沙發上,聽到開門的聲音,她才渾渾噩噩站起來。
“剪頭發?”
郭嘯抓了抓腦袋,“給我剪短一點。”
一看是學生模樣的人,洗頭小妹興致下去了大半,癟了癟嘴,目光越過郭嘯的肩頭,見他身後還跟了一個人,那人長得挺出衆的,洗頭小妹又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倆都剪嗎?”
“就我剪。”
就這傻大個回答了,洗頭小妹有些失望,拍了拍旁邊的椅子,“坐吧。”
徐恪欽打量了一下這家發廊,從裝潢到燈光都挺正經的,門口的招牌上寫着燙染推拿,估計還不止理發這一項業務。
從置物箱背後傳來交談聲,應該是有人在後面按摩。
“哥,別鬧,有客人來了。”說話的是個嬌滴滴的女人。
被叫“哥”的人沉着聲音,“怕什麽?你不是說你手機壞了嗎?等會兒我帶你去買個新的。”
“還要上班呢。”
裏面又是一陣膩歪的嬉笑聲,這男人的聲音,越聽越耳熟。
徐恪欽找了個角落的旋轉椅坐下,拖着腮幫子,低頭把玩着手機。
洗頭小妹是覺得在學生身上掙不了多少錢,所以才不耐煩,手上的動作飛快,碎發簌簌往下落,郭嘯不敢怒也不敢言,眯着眼睛,掉進眼裏的碎發差點給他弄出眼淚來。
他這幅滑稽的模樣的,把洗頭小妹看笑了,剪頭發的動作也溫柔了不少,還跟郭嘯說話,“你是一中的學生?”
“嗯。”郭嘯抿着嘴唇,大氣不敢出。
洗頭小妹絲毫不客氣,“跑這麽遠來剪頭發,就為了打折吧?真有你的。”
郭嘯笑得很憨,他本來就沒什麽錢,也不願意打腫臉充胖子,坦蕩承認了。
置物櫃後又傳來一陣動靜,男人跟裏頭的女人低語了幾句,随後兩人一塊兒從裏面出來。
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兩人的步子有些快,跟洗頭小妹簡單交代了一句,“小卉啊,你看着店,我一會兒就回來。”
很快他倆消失在了視線裏。
洗頭小妹小聲嘀咕,“真好啊,不像我,還得招呼中學生。”
徐恪欽舉着手機,朝門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難怪會覺得剛剛的男人聲音耳熟,是陳修文的爸爸。